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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啖一肉-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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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做完这一切那两人就撞开了马厩的门。
今夜的马厩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让马儿们都有些不耐烦,轻轻的撩蹄子甩尾巴,但都还算客气,那两人却丝毫没有顾虑,先将叉子往草垛里一叉,搅得漫天飞舞再一脚踹翻,其中一个喊道:“没有!”
另一个说:“废话,我又不瞎!”
紧接着那人又道:“这马房里怎么这么多草,都能藏下一个人了。”
说着大步流星走过去,用叉子猛地一下叉在马脚下的草垛里!
马儿们不安地开始打鼾了,从第一个打鼾的开始,像一个信号此起彼伏,草垛被叉的马不悦的抬了抬蹄子,还没怎么样被那人一叉子挥开:“滚,你个小畜生,给老子滚一边去!”
那匹黑马“吁”了一声,鼻孔里喘着热浪,却也还是退开了。
邹仪看不到,视觉的注意力都被听觉和触觉占为己有,他能听见各式各样的声音,马的喘气声,撩蹄子的声,踩到草堆上轻微的喀嚓声;人的脚步声,骂骂咧咧的说话声,用叉子打马腿的闷响声——还有最最最明显的,就是那叉子拖在地面上尖而利的声音。
近了。
越来越近了。
邹仪到后面几乎是屏着气的,他在一片黑暗中拼命的睁大眼,因为他一闭眼觉得那叉子声就在耳边,离他耳边只有半寸那么近。
“娘嘞!这有马粪!”
“马房里当然有马粪,是好东西,能生火,你叫甚么?”
“俺家不用这种东西,快走,弄完了就走。”
“你急个屁!”
其中一人将叉子“噔”地一声叉在了地上,邹仪心口猛地一跳,这次可不是错觉,那人叉的地方就在他耳边,应当是小马驹它娘的位置。
邹仪屏住了呼吸,一手握拳,一手攥着从耳房偷来的裁纸刀,锋利却小,威力有限,不过管他的呢,即便拖一秒再死也是好的。
想得潇洒,实际上浑身是汗,手汗湿得他都捏不住那柄裁纸刀,邹仪一边不动声色的在腿上擦汗,一边聚精会神地听外面的动静,就听得那人用叉子挥赶母马,然后就想使着叉子朝小马驹脚下草堆刺去——可惜没成,被小马驹愤怒的娘一头给撞翻了。
“狗东西!”
他还没骂足瘾,踉跄着爬起来预备再接再厉,不曾想马房里的马儿们忍耐已久,见有马出头,立马有模有样反击起来,一蹄子踹在那人胸口,当场踹得他胸口一热,惨叫一声,另一个见势不好立马逃了,剩余一人一边向马儿们讨饶:“姑奶奶们我错了!我马上走!马上走行不?!”一边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那两人滚出去之后马群还是躁动了好一会儿,邹仪身上的小马驹倒是不怎么受影响,最多打几个鼾,他一听得他们走了也是立马掀开草堆,滚了出来,然后缩在小马驹身旁的角落,避免了自己被踩成肉泥。
他冷汗涔涔,把脸上的血洗了大半,眼瞧着马儿们冷静的差不多了他才从角落里钻出来,打算瞧瞧外界情况,还没起身,忽然眼前一花,一个人翻身跳了进来。
“戴昶!”
邹仪压低着嗓子惊喜的叫了一声,然而见他只身一人眉头又立马拧了起来,戴昶瞥他一眼就知他心中所想,然而此时也只好先大口又无声的喘气,气喘匀了才将之前遭遇简短说了,最后道:“青毓佛爷去救东山佛爷,让我助你去假山开启密道。”
邹仪抿着唇,不知在想甚么,沉默片刻拉起戴昶的胳臂:“走!”
幸而范围较大,这片土地搜过后程家家丁便逐渐离开,转向另一处,这也为两人提供了可乘之机,他们磕磕绊绊总算还是到达了假山里面。
这假山的洞口极为隐蔽,邹仪转了几圈,是为“三过家门而不入”,还是戴昶眼疾手快将他塞了进去。
假山不只有假山,那一整片地都种满了高高低低、郁郁葱葱的树,在冬天也是绿得流油,正有一棵垂条绿树蓬松得像个发面团似的将入口给挡了;洞口狭长而弯曲,约莫只有一丈半的宽度,不但要人侧着身子进去,还得微微蜷曲,先把上半身挪进去了,再将下半身挤进去。
这假山庞大,还可以再塞两个人,不过没时间让他们惊奇,邹仪取出了从马厩里拿的铲子,默不作声的开始铲土。戴昶心惊胆战的趴在假山洞口望风,低声说:“这假山早前被发现是空的时候还有小丫头玩捉迷藏躲在这里,后来揪出来被我训了一顿,不曾想……”
“不曾想地下有个花花世界?”
邹仪笑了一声,戴昶见他汗珠如豆,便道:“我和你换。”
邹仪也不矫情,立马放下铲子,戴昶接过手,继续说:“这庄子买的时候算是贱价,听说是个凶宅,死了不少人,因而忌讳颇多,当初来的时候这边贴满了黄符,假山又是这么聚拢着阴森森的,一般人都不敢进去。”
之后他们就不说话了,一人专心挖洞,一人专心望风,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一铲子下去听得“当”一声,此声清脆绵长,吓得两人俱是一动不动,见没其他人听见他们才舒了口气,邹仪接手,不由得加快了挖的速度。
戴昶到后来也急不可耐,跪下来生生徒手去挖。
不知挖了多久,其实应当不久,因为那铜盖离地面并不深,但两人一边挖地一边提心吊胆,邹仪还分神想着青毓,待到铜盖完全显露出来时,都是精疲力竭。
那铜盖上有两个雕了兽头的把手,不过此时乌漆墨黑也瞧不出是甚么,铜盖很沉,两人试了五六次才成功。
当一齐掀开铜盖,一股阴森而霉烂的气味扑鼻而来,惹得两人不住皱眉,邹仪不敢立马下去,坐在洞口旁喘气,低声对戴昶说:“我们掘了土,只要别人进来了就必然会瞧见,难道当初宋家出行也是这样每次都挖洞的?”
戴昶道:“想来在售出宅子前做过修整,”又指了指洞前郁郁葱葱前的大树:“还种了这么多高耸树木,四季常青,之前你不就是没找着么?大可安心。”
邹仪还是有些担心,可他也想不出当时的宋家用了甚么更好法子,现下土已经被他们刨干净,走一步算一步,他觉得洞口吐出的空气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之后,摸索着点燃了一个火折子,然后走了下去。
戴昶环顾周围,将门口的一些枯柴落叶遮了遮洞口,也一同跟了下去。
密道里很黑,也很闷,邹仪扔给戴昶一个火折子,让他点了才亮堂些许。
一小段台阶下来后是一段平坦甬道,还有顶破落轿子摆在一旁,邹仪掀开看了看,香炉软塌,几案雕阑,虽破败仍能瞧见当初精奢一角。
没走几步平台就到了头,他们一道往脚下看去,只看了一眼,却不由得头皮发麻:脚下是密密麻麻永无止境,宛如巨蛇般盘旋的阶梯。
戴昶低声道:“这得走到甚么时候。”
邹仪正欲回答,却听得一阵又快又急的脚步声,笔直朝他们逼近!
作者有话要说:
手办么想买,钱么没有,就很气,插腰腰
第100章 第一百章
邹仪有瞬间一动都不敢动,然而这只是一瞬间,他想到了他杀的人,那些新鲜温热的血,他强迫自己血壮怂人胆,几乎手脚并用的爬上去。
戴昶紧随其后,一见邹仪跳出洞口也是三步并两步跑,跑出洞口一看,神情却不由得古怪起来:有个白汪汪的小畜生,勉强的将头挤了进来,狭隘的洞将它的脸挤出一个满是褶皱的狐狸笑,邹仪蹲在地上同它大眼瞪小眼。
这不是邹腊肠还是谁?
邹腊肠黑葡萄似的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张嘴欲叫,邹仪眼疾手快将它的嘴给捏住了,空出一只手来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邹腊肠本来是个说要往东偏要往西的主,今儿个不知怎地,或许是嗅到了血腥味知道事关重大,乖巧得让邹仪以为邹家祖坟冒青烟,见状便将脑袋无声的在邹仪手上蹭了蹭,邹仪微笑了一下,是它舔了舔他的掌心。
戴昶没有他们父子情深,也没有久别重逢的巨大惊喜,立即趴在假山小洞处眯起眼,仔细的打量了一圈周围:只剩两个人在枯井那儿折腾。
正好,入口和枯井是背对着的,他轻拍了把邹仪的肩:“把洞口掩一掩,我们出去。”
戴昶用铲子将掘出来的土都铲到密道里,邹仪勉强的伸出两条胳膊,捡了些落叶树枝回来,邹腊肠有样学样也又是叼又是扒的刨了一大把堆到邹仪面前,他们盖上铜盖,用落叶树枝仔细的将整个假山底部都均匀的铺了一层,邹仪在盖上踩了踩,只有清脆的喀嚓响,脚感同旁儿底下是土壤的类似,这才小心翼翼出了假山。
两人一路疾步匆匆,戴昶将他领到了一间堆满杂物的耳房,因之前有程家丁翻过,里头更乱了,几乎无处下脚,戴昶站在被推翻的梨木柜上,点了点窗外的水沟:“□□就埋在苔藓下面,你铲几下就能摸到了。能等到最好,若是等不及了还是先保命要紧。”
邹仪瞥了一眼,见他语焉不详,干脆单刀直入:“你想做甚么?”
戴昶沉默着垂下眼睑,下一秒又猛地掀起来,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去救东山佛爷。”
邹仪拧起了眉:“你到底想做甚么?”
戴昶笑微微地道:“多一人便多一分胜算,此场祸事因我而起,由我而终,我去是应当的。”
话说到这份上邹仪便不好再阻拦,只是瞧着他单薄背影,终究还是忍不住道:“保重。”
戴昶没说话,也没回头,从窗口像只大猫似的跳了出去。
青毓趴在房檐上,放缓了呼吸,把自己假装成一块漆黑的砖瓦。
他当时将戴昶救出树林后第一件事,便是让他换上程家家丁的便服,然后去假山附近找到邹仪,两人守着入口,也好做个照应。
戴昶果断,听罢就走,青毓也不含糊立刻调头去抓范玖,范玖甫一出树林就被逮了个正着,他好似老鹰手下的小鸡,还没想好哭天抢地涕幽幽的台词,青毓已经故技重施,将他丢在背上,喊了声:“抓紧了。”便像健马似的奔腾起来。
范玖惟一来得及的反应是搂住青毓的脖子,青毓跑得飞快,还时不时来个上蹿下跳、飞檐走壁,可把那身受伤的老骨头折腾得够呛,他被颠得晕头转向,忽觉脚下一硬,却是青毓将他放了下来。
青毓冷眼看着他站不稳跌倒在地,抱臂立在一旁,低声道:“范老先生对我师弟厚恩,贫僧实在没齿难忘。”
范玖那软骨头立马僵了起来,冻得咯嘣脆。
青毓见他冷汗涔涔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范老以为,我应当如何报恩?”
——“你想知道甚么?”
这两声同时响起,范玖愣了一愣,满是褶子的脸用力一皱眉,缩成了个干瘪核桃,青毓仍是带着笑容柔声细语道:“密道在哪儿?”
范玖不答,青毓显然也没想他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程严是铁了心要将他的腌臜事遮掩到底,你一旦落到他手里,要么是回答出密道被灭口,要么是不回答被灭口,横竖都是死,你不若说出来告诉我,也算是抵了我师弟之前遭的罪,我带你一起去密道。”
范玖仍是不答,但面色却从之前的惨白陡然变红了,脸上有了细密的汗珠,青毓看在眼里自有番计较,面上如常,蹲下来同范玖的浑黄眼珠对视:“你不比年轻人,又受了重伤,只身一人很难到达密道,你告诉了我,有了我这个助力,做起事来岂不是事半功倍?”
惜字如金的范玖总算开了口:“我怎么能信你套出密道后不会将我杀了灭口?”
青毓笑嘻嘻道:“你在我手里,别无选择啊。”
范玖咬了咬牙,额头的一颗汗滚到腮边:“好,不过我要当着东山佛爷的面说。”
“东山?”
“不错,”范玖冷笑道,“难道你连你师弟都不愿去救?”
青毓道:“我当然会去救他,”他打量了范玖几眼,本来面色红润,头发灰白但发髻整齐,瞧着是个精干做派;现下脸上沟壑横生,发髻歪歪扭扭的散到一边,外衫则又是血渍又是污泥,不但老,还是带着腐味恶臭的老,“倒是我无暇顾及范老,若是被程严捉去就糟糕了。”
他见范玖脸色仍是防备,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道:“这样罢,你去西院耳房,满谦和戴昶都在,那儿荒僻无人且之前搜庄搜过一圈,应当不再会来人了,你们仨躲着,等我消息。”
范玖顿了顿,知道这是青毓展现的诚意,面上浮现出一片感激之色:“多谢青毓佛爷不计前嫌!”
青毓站起来,掸了掸自己的袖子:“要我送你过去么?”
范玖一边涕零一边摇头:“不必了,我一人也行,你快去救东山佛爷,落在他们手里恐怕现在不好受啊!”
青毓皱起了眉,脸上有股止不住的焦躁,然而他还是先将范玖扛在肩上,找了个僻静地方放下:“后面的路你自己走,小心些。若是……实在等不着我们,你们先走罢。”
说着跃上房檐,奔入了夜色之中。
然而他并没有走远。
他躲在暗处,冷眼瞧着范玖跑出去呼喝,引来了程家家丁,然后说自己知晓密道地址,要求客客气气、矜矜贵贵的带他走。
青毓毫不意外。
范玖不似程严那样怙恶不悛,他是个没胆子的怂包,是个小人物,但千万不可小看小人物的恶毒。
他没有杀人的胆子,但他有把别人推出去替他丧命的胆子,反正杀人者乃兵者,他能有甚么罪恶感?
青毓如影随形,直至快到厅堂他才加快脚步,抢先一步趴在房檐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厅堂中的一切。
东山倒在地上,浑身上下被划了无数刀简直就是个血人,但不同于之前大腿根的一刀,那些伤口准头刚好,只刺入皮肉,不伤及内脏,因此疼痛也很有讲究,让人痛得痉挛却不会厥过去。
西北风吹到他脸上,青毓摸了一把,只觉这风冰冷刺骨。
东山有点孩子心性,师父师兄在的时候摔个跤他都能哼一声,明里暗里告诉你:“喂,我受伤了”;他们不在的时候却是硬气起来,只有真的痛极了、痛得不出声就要发疯的时候才哼一声,不是哭,不是嚎,也不是尖叫,就那么哼一声,不是轻飘飘的从鼻子里飘出来的,是从喉间一丝丝、一毫毫、牵血带肉挤出来的。
吴巍整个人都快发了疯。
他哭得一塌糊涂,根本看不清眼前的场景,就看见东山身上红汪汪的一片,他觉得这就是噩梦,比他爹把他吊起来打屁股还恐怖百倍。
为甚么这么多人都死了?
大家都是这样好的人,有个不管甚么时候叫她帮忙都笑眯眯的侍女,有个干活踏实面孔黝黑的下人,有个整日懒洋洋抽大烟但是厨艺一绝的厨子——为甚么他们都死了?
他看着东山直挺挺躺着,正是个气若游丝的模样,突然李谟一刀下去,他猛地一震,像条瘫在岸上的鱼无力又用力地抽搐了一下,吴巍低头一口就咬住了自己的胳臂。
他咬得极深,穿了那么层层叠叠的衣服也能一口咬到肉里,痛得他不禁浑身一抖,待他再次抬起头,眼前的场景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吴巍陡然站起来,他漠然想着:“不就是一条命吗?我不稀罕了还不成吗?大不了一刀捅死我,十八年后——”
他这么想着突然撞上了东山的眼睛,在他站起的那瞬间东山就牢牢的盯住了他的眼睛,他看到东山的眼睛闪着滚烫的光——人都快没了,眼睛却这样亮。
就在那瞬间吴巍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他们俩的脑袋终于连了线,他读懂了东山眼里的意思。
只有三个字:
不要死。
绝对不要死。
要死多容易啊,跳楼跳河服毒上吊,任君挑选;要活多难啊,可他偏想活!
说来奇怪,都说和尚看破红尘、置其身于死生之外,可他却惜命得很,或许受了那酒肉师父师兄的影响;“朝闻道,夕死可矣”,可他既没有闻道,也没有知理,他还甚么都不懂、甚么都不明白,要他像蟪蛄一样死去他不甘心!
吴巍怔怔的跌坐回去,眼眶里满是泪水,却发不出声来。
就在这时候听得有人高声喊:“报告大老爷!范老先生来了!”
程严微微偏头,看了眼血葫芦似的东山,做了个手势制止,然后一扬下颔:“让他进来。”
范玖带着两分窃喜喜气洋洋的进来了,见到程严哆嗦着缩了缩身子,转瞬又想起甚么,挺直了腰杆,冲程严施了半礼道:“程兄。”
程严不愿同他废话,开门见山道:“范兄应当同青毓佛爷呆在一块儿,如今孤身前来,所为何事?”
范玖笑道:“我甩开了他,来同你谈桩生意。”
程严挑了挑眉,就听范玖说:“你保我一命,出去后我以考核官身份,为你是首,庄内之事,绝不透露半字。”
程严低笑起来:“就这样?”
范玖不慌不忙道:“我告诉你邹仪戴昶藏身之所,算不算有诚心?”
程严一顿,眼珠子一转,缩在袖中的手也无意识的捻了捻,最终爽朗笑道:“好,好,你若是如实告诉我,我自当答应。”
范玖微笑着吐出四字:“西院耳房。”
程严使了个眼色,手下便匆忙退开。
他嘴角噙着三分笑,对范玖道:“在下倒是有些好奇,范兄是如何从青毓口中套出来的?老夫费尽心思,都没能撬开他的嘴。”
范玖知道他生性多疑,此时身家性命拿捏在他手上,忙一五一十地将他同青毓的对话复述出来。
程严沉吟着不说话,只捏起茶盏慢慢啜饮,不一会儿听得脚步声挨近,家丁白着一张脸拱手:“报告大老爷,西院……一个人都没有。”
此话一出两人骤然变色,范玖惨白而程严怒红,范玖当即知道自己上了当,还没想好措辞程严已经随手抽出手下的尖刀对着范玖就是一刀,那一刀直直将他捅了个对穿,程严还挺气定神闲,就像拿签子定苍蝇似的,一下就把它给定死了,范玖只觉腹间一阵炸开来的剧痛,当即惨叫一声蹬着腿剧烈挣扎起来:“不!”
他涨红了皱巴的脸尖叫起来就要扑到程严身上去,被程家家丁七手八脚的给摁住了,他哀嚎着:“不!这次不算!我知道密道地址!你放了我!我知道!”
程严冷笑一声,手旋了一旋,刀子在范玖的肚子里打了个圈儿,范玖整张面孔都可怖的扭曲起来,程严欣赏了片刻他生不如死的表情后才低声道:“我给过你机会,不论是密道地址还是他们的藏身之所,你一个都没说出来,三番两次耍我,你当我是甚么人?!”
范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旦张嘴就是大口大口的血沫,他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痛得恨不得立刻去死,唯有眼睛迸发出了灼热的光。
他恨不能目光化作实质,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目光能化作实质,他也能将程严活活烧死!
程严皱了皱眉,他将刀往回抽,但不知道刀捅到了哪根骨头缝,竟卡在中间一时半会儿取不出来,他又用力抽了一下,纹丝不动,他便皱着眉退开,对身旁的家丁道:“你来。”
话音刚落只觉眼前一阵风起,伺机已久的青毓踹窗跳了进来,一手提着东山,一手替他割断手腕处绳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返窗牖。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东山全程无话,像团软乎乎的面团任人揉搓,但当到窗口时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摁在窗棂上稍稍用力:“师兄,救他们。”
青毓从鼻子里漫不经心地挤出一丝声音,视线匆匆掠过地上目瞪口呆的人群,东山听罢抓着窗棂的手用力了些,喊道:“师兄!救人!”
青毓终究忍无可忍:“闭嘴!”
话音刚落东山就觉后背一阵闷痛,他被青毓大力甩开,撞上了头大脖细肚子圆的花瓶,他还不曾抬头,就听得“噌”一声脆响,是两柄刀刃相撞的声音。
出手的正是李谟。
青毓早就见识过他的双手,宽厚而稳重,有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习武多年的手。他拔出了程严给他佩的尖刀,不同于程家家丁拿尖刀当菜刀使的莽撞,他耍起刀来又稳又准,直逼青毓脖颈。
然而青毓也并非省油的灯,他不闪不避,直至刀刃飞到眼前忽然手腕轻轻一动,他手中握的正是切瓜的弯刀,宛如毒蝎钩子,一下就将刀锋挑偏,再一转手腕,连消带打,却是直削李谟右臂。
李谟此时正是个探出的姿势,尖刀较长,在近身搏斗中略显笨拙,他只得右手往回一收,同时向上一挑,再猛地一记下腰,待青毓逼近胸前毫无防备之时陡然伸出一脚,做了个“兔子蹬鹰”的踹法。
青毓以弯刀做格挡,用力往前一推,同时自身借力往后一跳,躲过了李谟起身时的扫腿,李谟刀尖微微点地,正欲再出招,却听得程严一声怒吼:“蠢货!拦住他们!”
李谟飞快一扫,原是东山趁机解救了几个被束的俘虏。
躺在地上血淋淋的不算,全须全尾的除了林熹,剩下的一位则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之前一是没有防备,二是程家家丁人多势众,不得已屈服着等待时机逃出;然而他等了半响,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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