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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山河-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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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慈大悲的意味。窗外一点晦暗的冷光,照亮了它胸前合十的双手。
一劫应私情,一劫应苍生,那是殷长焕,是连阙。他自己的劫数,却又姓甚名谁?
门外山呼海啸,晏离细听片刻,果然是起义军已经将国寺包围,正闹哄哄地叫骂荀未,逼他出来,文臣们缩在神佛殿内,无不惊惶。昔日皇宫禁城如今火海冲天,黑烟弥漫,任由铁蹄践踏,而宫中无一人有还手之力,殷长煊虽至,终究也未能转局。
晏离意料之中,他一个天官尚束手无策,贤王如今凡人之躯,戴罪之身,又能扭转什么乾坤。
唯一有这个能力的人就在眼前,晏离觉得自己渐渐失了耐心。
“还选不出吗?”
荀未像是为外面的声音听入了神,目光停滞一处,半晌,才一点点转到晏离身上。
“选什么?”
晏离心头火起,把石头塞进他手里:“问你要不要逆天!都到这地步了,你……”
他话说一半,骤然停口,荀未低头细看了一会掌中之物,漠然侧过掌心,灵石自手里跌落,骨碌碌滚进尘土。
“你拿来东西叫我逆天而行,也是什么命数定好的?”
晏离脸色就变得有点难看,“你怀疑我害你不成。”
“那么你是站在我这边?”
“我身为天官,自然站在天理一边。”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荀未忽然冷笑出声,渐渐笑不可抑,“我选什么,做什么,爱谁恨谁,是逆天还是顺命,何须你们的意志来替我定夺!”
晏离看他眼中慢慢收敛了光芒,黑沉沉一片,适才的无措与茫然像是转瞬间从这具身体里烟消云散了,另有一种神色占了上风。定下决心只需要一刹那,想明白却是无比漫长。
这神色太过熟悉,虽然他绝对不会承认,但他的的确确,有那么一点想念他的老友了。
镜仙当初将灵石转交给他的时候难得促狭,请他务必善待他人的定情信物。
若不是这东西的确有大用处,怠慢不得,那话他听在耳里只恨不得立刻捏碎了这颗精贵的天地造物。
定情信物?分明是个扫把星,昭惑连赌注都要下在那人给他的东西上面,可见有多痴心多蠢。
晏离简直要从此对他鄙夷唾弃。什么情情爱爱,他不懂,也不屑懂。若说仙凡相恋也罢,总是七情六欲的凡人先引诱懵懵懂懂的神仙一起耽于其中,可这两个人算是怎么回事?都是打出世起就清心寡欲了不知多少万年,怎么一朝忽然搅和到一起去的。
他当面冷嘲热讽,昭惑都懒得理他。
“说了你也不懂。”
就答这一句,他再要说什么,那混蛋干脆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听见,自己逍遥自在在藤椅上架着腿,一晃一晃的。
晏离目光深长地盯了他半晌,不仅觉得自己拳头很痒,而且觉得自己下次见到司法天神那张脸,说不定也会手痒。
连阙瞎了吗,他想,要动凡心也不能找这种货色吧。
现世报来得特别快,就在晏离下定决心随这对狗男男自己去的时候,他俩那破事终于被后知后觉的天帝挖了个底朝天。
晏离觉得天帝动不动就处理些这个事,也是攒了一肚子气。可毕竟这俩都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角色,不能随意揉`捏撒气,于是阴恻恻地摆了一盘极复杂的局,准备玩死他们。
昭惑倒霉了,晏离不拍手称快都对不起他以前为他生的那些闷气。可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院落里徘徊,找不到人斗嘴,又渐渐感到另一种情绪横生,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应该叫做无趣。
昭惑同他说过这个词,在他遇到司法天神之前,每天都在说,无趣,无趣透顶。
百无聊赖的晏大仙终于稍微能当时体谅这句话的心情的时候,镜仙来了。
玉石就是那时候转到了他手中,同时传来的,还有那人孤注一掷的赌局。
“他大概需要你的帮忙。”
晏离应下辅佐西北王的任务时,脑子里百般思绪混乱不休,似乎只剩下镜仙这句话渐渐明晰。
可晏离没想到的是都这个时候了,昭惑竟然直接拒绝了他的援助,千里迢迢从西北赶来,替他保存这块破石头这么久,几次三番险些违规,现在却要为他天官的身份心生嫌隙,他这是图个什么!
“你是疯了,看谁都是对头,谁都要害你!”晏离怒道,“我管你去死!”
“我是疯了,”荀未点头,“你千万不要管我。”
他一把打开`房门,火光扑面而来,无数双铁甲下的眼睛盯住了他,晏离在背后问:“你想做什么!”
荀未反手关上大门,截断那人声音。他走至阶前,热风四面八方,撩得长发乱舞。叫骂的声音在他出现时停顿了一瞬,立刻又仿佛得到餍足的恶鬼一般沸腾起来。
阶下刀疤面的将领做了一个手势,那些声音便都止息,只余火焰未尽的噼啪声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焦臭。
“佛门净地,不便打扰。太傅躲了这么久,终于敢出来了?”
荀未不理会他冷嘲热讽,道:“你们如此放肆行事,是认定皇帝不在宫中?”
将领哈哈一笑:“皇帝在与不在,与我等平民百姓何干,今夜不过是人心所向罢了。”
“你想说人心皆向谋反?”
“岂敢,不过太傅在深宫中享尽圣宠,恐怕不知民间疾苦。皇帝是圣明,只不过总有奸佞小人在身侧,谗言惑主,我等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是说我?”荀未一笑,“这么说你们是为我而来?”
“正是。”那将领也笑了,“如果不能荡清君侧,我等又怎能安心回去呢?”
“你说的实在有理,”荀未诚恳地说,“将军可说好了,只要奸佞荡清,就立刻打道回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将领闻言脸色微变,他重新打量了一遍荀未,只见那人一身血衣立于阶上,脸上淡然笑容,四面火光映衬。的确与想象中的奸臣相差甚远,可他不相信,追名逐利的贪官,能不贪生怕死。
于是他也开怀大笑,道:“自然,只要太傅愿意舍命成全。”
“好说好说。”荀未道,“但我还有一件事。”
果然。将领心内鄙夷至极,看他又有何狡辩说词。
荀未道:“劳烦借在下一把剑。”
此言一出,阶下鸦雀无声,士兵面面相觑,荀未又问了一遍,无人搭理,他于是回过头,向着缩在神佛殿角落的一众文官。
“各位,你们谁借我把剑自尽用?刀也成。”
那些文官看他的眼神就好像看一只猪突然跳起了舞。
“荀未,你说什么胡话!”
晏离开始踹门。他方才想开门时就发现被荀未从外面锁上,开始还气得抱臂靠在墙上听,这时却不能再旁观下去。
“晏大人,”荀未平静道,“你说过不管的。”
将领收了笑,沉默地看着台阶上的人。有下属扔了把剑上去,他没有制止。
这个传说中无恶不作的奸佞,竟然流露出了死士一般的气节,他并不想成全他,只是一个奸佞殉国,怎么可能?闻所未闻。
荀未捡了剑,道了声多谢。
“将军,可说好了。”
他拔剑出鞘,银色的剑身如同一泓秋水,映出阶下所有人的眼神,那一双双混杂着愤恨,期望,麻木,难以置信的,凡人的眼睛。
所有人寂然无声地看着阶上握剑的人,这一夜将尽,残焰在废墟之上半死不活地跳动,血迹一点点干涸。数百年基业,凡人帝王无数代心血,一朝夕间入土成灰。宫墙之外,百万生民水深火热,人世艰难,神又在哪里?
荀未举剑搭上脖颈,嘴角竟然还有一点笑意,向那将领道:“我若死了,你却不退兵,就小心夜里会不会有厉鬼缠身——你不必怀疑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他身后神佛殿初沐晨光,照亮神目,百官噤声看着面前的背影,轮廓发亮犹如神明。
荀未最后抬眼望了一眼西北方向,喃喃:“臣负陛下……”
没有人听清他下一句是什么,只见那人手腕一沉,剑影一闪而过,利刃割破脖颈,深深切入血肉。
荀未踉跄半跪在地,鲜血喷涌而出,从剑锋沥沥而下,地上立刻汇成一摊,指尖血液粘稠,染红了大半个袖子。
他已呼吸困难,却还没死,深感神仙求死之难,每一刻都比前一刻更疼,而最开始时几乎就是他能忍受的极限。指尖血液滑腻,差点握不住剑,他动动手,又往下深切一刀,登时血如泉涌,终于感到意识恍惚,眼神划过阶下众人,声音和颜色都在淡去,已然分不清表情和面目。
他听不见阶下那一瞬的惊呼,也没看到将领的神色。只是陡然觉得身子轻快起来,似乎还能听到有声音虚无缥缈地吟唱,疑心是所谓的回光返照,接着耳边便传来一声遥遥的。
“你这又是何苦?”
只想发笑,似乎也的确是笑了出声,他真的不记得,原来我当初说过逆天改命的话,说的太好了,简直想为自己鼓掌。只不过有一点不对,就算改不了天命,就算到头来还给人玩到泥里,头摁在地上,命数这东西,他也不会再信第二次。
夜里的西北,狂风呼啸,皇帝莫名心悸整天,夜里难以入睡,干脆起来铺开地图细思。
局势不容乐观,他默坐思索良久,端起茶水却已凉透,再唤人麻烦,殷长焕喝了两口,慢慢咽下,心中漫无目的想到京城,明日启程回京,不知那里如何,雁远倘若失守,京中也不能高枕无忧。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伸手去放茶杯,就在这时,脖颈处一阵剧痛袭来,仿佛为利刃所割,指尖不稳,茶杯掉落砸了个四分五裂,茶水四溅。
殷长焕第一反应有人袭营,然而大帐一灯如豆,甚至不见风声惊扰。他伸手捂住痛处,没有一丝伤痕,若非这处疼痛如切入骨中,甚至一度有窒息之感,他几乎要以为是幻觉。
皇帝试图唤人,嗓子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他覆在脖颈的指尖微微发抖,仿佛要止住从那里流出来的鲜血,可那里分明一点伤口也没有。
这场景何其熟悉,几乎令他心里一阵发寒,如果……如果这是那个人身上的伤。
门口伺候的人只听闻帐内一声碎响,终于察觉不对劲,急忙挑灯进去查看,却见皇帝陛下满头冷汗,踉跄跪在地上,一只手抓着地上的碎瓷片,几乎捏出一手鲜血,面上犹恍然未觉。另一只手捂在脖颈处,长发披散,浑身轻颤。
宫人大惊失色,急匆匆去请御医。
然而太医未至,门外百里加急先传来宫中消息——起义军以清君侧之名入京,皇城有沦陷之危,太傅难保,陛下切勿此刻启程回京。
殷长焕沉默听完,茫然松开手,染了血迹的碎瓷片终于当啷一声脆响,落在地上摔了粉碎。
第37章 昭惑(一)
庙前阶上大滩血迹中央,长剑掉在他身旁,从剑柄到剑身俱是鲜血,无论身后文官还是身前起义军,竟无一人敢上去确认他是否的确是死了。
这似乎也是一件不用确认的事,任何一个人,脖子上豁开那么大一个口子,几乎把全身血液流干了,哪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将领惊疑不定地注视着阶上的尸体,他着实陷入了为难中,按说清君侧不过是一个借口,即便荀未身死,皇帝既然不在宫中,又有何忌惮。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最后阻止他走完最后一步的,会是一个天下人尽皆知的奸佞。厉鬼一说,虚虚实实,让人探不着底,荀未此人,既然能驻颜二十年不变,难保不会些鬼神邪术。
他心中存疑,因而竟然在离皇帝宫殿一步之遥的地方犹豫了起来。
正在这时,殷长煊终于率军突破重围姗姗来迟,只来得及看见荀未倒在庙前,惊异之下,竟是连一句住手的呼喝也喊不出来。
他那恶贯满盈无所不为的老师,自他懂事起就视作仅次于殷长焕的最大敌手,那个早该上八百次刑台的家伙,竟然一剑自刎了。
贤王有一瞬近乎茫然,怀疑自己在梦里,眼前的大军压境却又把他拉回现实。
“尔等为诛杀荀未而来,如今可如愿?”
将领一皱眉,没想到殷长煊来得如此之快,他为荀未绊住,甚至不及去坐一坐皇宫中那把龙椅。
只差一步,如今却要功亏一篑。
然而面前局势逆转,荀未死前诅咒犹然在耳,不得不忌惮,将领松了眉头,咬牙笑道:“好,好,自然如愿,只愿殿下日后也保得住殷氏江山。”
来日方长。即便不亡在他们手里,西北蛮子也迟早破关而入。
他虽暂时退兵,却也只退至城外,大军围城,暂作休整,依然虎视眈眈。
殷长煊毕竟争得片刻喘息,心下略松一口气,连忙下马去看荀未的情况。
虽然,他心知肚明,这个人是绝活不成了。
余下的禁军扑火的扑火,重整的重整,这一夜兵荒马乱,殷长煊迈步时险些腿脚僵硬平地摔倒,几个文官渐渐也朝荀未围去了。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些空荡荡的,在看见晨光初露时他又的的确确感到,这一夜是过去了,皇城还在,他也还活着,这一切,却是他从最记恨的那个人以命换来的。
聚在一起的文官看见他来了,都摇头叹气,散至一边,倒在血泊里的人逐渐向他显露出面貌来。
脖颈一道伤痕又深又长,一刀未绝,又立刻划下了第二刀,荀未面如白纸,身下鲜红映衬,殷长煊看了一眼忽然撇过头去,眼里血丝清晰可见,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才向下属道:
“好好……安葬。”
晏离终于从门里出来,看着那一大滩血迹,只捏紧了手中沾满尘土的石头,面上不知作何表情,难以揣测。
那不是昭惑,这么渺小无力,甚至要牺牲自己才换来万人退军,那又的确是他,对自己下手也如此干脆利落,为了赌一口气,什么都干得出来。
“累死了,”他把灵石握在手里,疲倦地慢慢蹲下来,“等你想起来了,我先跟你绝交,管你去死。”
荀未再睁开眼来,面前已不是大军,身后也不是破庙,可就是真佛来了,也不及面前这人突然出现的冲击大。
殷长焕坐在座椅上,手指扣在桌面,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荀未心头一惊,差点脱口而出“陛下”,但接着就发现,他的身体又是不归他掌控的——也就是说,他接下来要经历的,是早已发生的,他失却的记忆。
他不是自刎了吗?虽说不知道用凡铁将自己重伤有什么影响,但也不该看见回忆吧,难不成是走马灯?
他想看看周围是什么情况,却连眼珠子都转不动,只能通过余光看见,四面似乎都是直通到顶的书架,空间大得凡人无法想象,叠叠卷书密密麻麻塞满了书架的空隙,如同一个空白的,充斥着书卷的虚空,看起来,似乎只是司法天神的一个书房。
荀未回过神来,忽然感到哪里不对劲,虽然他的确没有殷长焕高,但也不至于那人要这么垂着眼睛看自己吧,再细细一感受,顿时无语凝噎——他果然又是跪着的!
也不知当下是什么情况,但他总感觉自己,不,是当时的昭惑完全不在意,毫无紧张感,心跳四平八稳,甚至有点心不在焉,全然没把面前这个人家坐自己跪的情况当回事。
连阙目光从他身上略过,一声不吭地解了禁足。昭惑不明所以地瞅了他两眼,也不吃亏,拍拍袖子就站起来,自顾自看了一圈,周围除了书架就是连阙坐的那一套桌椅,中间空的这一圈圆形空间,空空荡荡连个客座都没有。
他也没指望还能跟人家平起平坐,不跪着就已经是对方开恩了。谁知小腿忽然给什么撞了一下,低头看去,正是一个连阙现在坐着的一模一样的椅子。
连阙从方才到现在一动不动,手都没抬过,见他狐疑看来,简单地点了点头。
“坐。”
昭惑又低头看了看椅子,颇为疑心自己坐下去的时候连阙会不会忽然把它变没,事实证明根本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司法天神第一没有开发出这种调皮的技能,第二也懒得干这么幼稚的事。
昭惑一坐上去就按捺不住胸中蠢蠢欲动的罪恶因子,先前双方明显不平等也就罢了,这会屁股一挨着凳子,顿时产生了谁还不是大爷的错觉,整个人放松了一圈,懒洋洋地挑了个风骚的坐姿,唇角也勾了起来,浑身上下透露出欠揍的气质。
“大人平日也是这么审罪人的?”
连阙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昭惑没得到回应也毫不在意,继续问,“大人,小仙这回要领些什么罚啊?”
连阙动作不大地扬了扬手,只听虚空中哗啦啦一声,一书长卷从书架上直飞过来,在面前刷刷自动展开,卷轴咕噜噜滚了一会才完全开完。连阙目光在上面逡巡一阵,才说,“你助凛华下凡与凡人私会,可有此事?”
凛华是天宫掌雪的神明,除了长相,一点没有沾染风花雪月的气质,整个人大写的糙,跟昭惑很是臭味相投,前阵子忽然兴冲冲地跑来说喜欢上了凡人,答应了人家要去看他,请昭惑帮他打掩护。
昭惑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二话不说一口应承。凛华和那凡人在凡间过了一世,虽说天界时间不长,能替那二人隐瞒到这种程度,也是他的本事。
只是后来东窗事发,少不得他也要跟着一起受责罚了。
昭惑拿手指撑住了额角,眯了眯眼,“确有此事。”
连阙:“可曾受胁迫?”
昭惑:“不曾。”
“完全自愿?”
“完全自愿。”
连阙静了一会,卷轴上渐渐显现出字迹,他神情专注,似乎公事公办,不为所动。
昭惑把脑袋摆正,收了笑,微微坐直来,问,“大人,凛华受什么罚?”
连阙头也不转,“三世情劫。”
“哪三世?”
“那就是天帝决定的事了。”
昭惑兴趣索然地哦了一声,“不归您管啊?”
说完自己先反应过来了,“也对,你又不懂。”
连阙把目光从纸上移到他脸上,盯了一会,昭惑连带着视线里的一丝不爽一起忽视。
“有一世,”连阙忽然开口,“他贵为王亲,对方贱为娈童,被献予他人。这是求不得。”
昭惑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心态说出这番话,只是这话里的意思实在令他想发笑。
“天帝的主意?”昭惑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你们除此之外还能有些什么手段?王公与娈童又如何,若是想,什么求不得,管他前生后世,先快活了再说!”
他们在雪白的虚空里隔着一道漂浮的书卷对视,审判是相互的,连阙不过想反驳那句不懂,可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还是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他先转开了眼睛,卷轴又哗啦啦把自己裹成一团,静静地落在书案上。
昭惑收回目光,心想我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又不关他的事,天神大人木成这样,审来审去也不过循规蹈矩,职责所在罢了。
想到这里他不免微微有些郝然,于是清清嗓子,先打破了沉默。
“大人,审了半天,快判吧,罚什么我都认,真的。”
连阙眼皮也不抬,闷闷道,“再等等。”
“等什么?”
“我在找。”
昭惑明白过来了,他估计是想找个前例照着判,当下有些哭笑不得,心说就不能打个马虎眼吗,这么多卷宗,找到天荒地老去。
心念一转,忽然启唇一笑,“大人若不嫌弃,小仙也略尽绵薄之力如何?”他说着,扬手一挥,广袖振荡,霎时间,满室书卷哗哗作响,在空中飞速转动展开,混乱地纠缠在一起,交织成一片雪白。
连阙拿着一卷卷轴正要收起来的动作一顿,眼睁睁看着空中悬浮乱舞的卷纸,他愣了一会,转身透过重重白纸墨字,看见那人眼里闪动着笑意,歪在椅子上乐得一脸开怀。
第38章 昭惑(二)
原本的偏殿立做灵堂,白烛上灯火跳动,长风直入,寒意彻骨,布置得简陋,却已是此时条件能做到最好的。殷长煊期间来过一次,未跪未拜,只默然静立片刻,又听闻急报匆匆离去。
除此之外,并无一人再来,那场劫难后幸存的文武百官,无论从前是否与荀未结怨,都似乎对这件事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仿佛从未发生,从来也不曾因一个奸佞的舍身获救。人生前之名,不论此人之后做了什么,似乎都再难在悠悠众口中更改。国家摇摇欲坠之下,谁也顾不上一个已死之人。
西北急报,雁远忽然陷入围城,而众人也终于发现不对劲,从起义军议论中才知道原来皇帝早已不在宫中,却不在什么安全之处,而是身陷边城难以脱身,一时间人心惶惶,祈愿无用,亡国的阴影笼罩于众人头上。
与此同时,又发生了一事,致使亡国之说甚嚣尘上。
就在宫变后的第二日,白昼里忽然风云变色,京城无论是百姓还是达官,甚至于围城之外的起义军,几乎所有人都见证了一道天雷自乌云滚滚中直劈而下,隆隆作响如同千军过境,惊异不定,不知是否果真是要改朝换代方有如此惧人天象。
只有临近庙堂的数人,亲眼见那一道刺目光芒劈进太傅灵堂,白纱乱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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