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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有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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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时涯不由得笑出了声,见陆元秦瞪大了眼睛就要发火,才止住笑,像方才对待李瑛那般,躬身一礼,诚心诚意地致谢:“潮音三生有幸,得陆兄指点,感激在心,必不忘怀!”
言罢,吁了口气,抬脚绕过照壁,顺着长廊直往学舍而去。
他身后,陆元秦摸不着头脑,拧着眉头转头来看:“什么意思?潮音?你什么时候取了字?喂!喂……”
孟时涯走得飞快,转眼穿过曲曲折折的长廊,往学舍的深处而去。
学舍有闻风、听雨、松照、竹涛四处院落,竹涛院在最深处,院中有百株绿竹,幽静清雅,孟时涯前世偶尔去院中竹亭下饮茶,也才知晓林长照住在竹涛院癸字号房,窗外正对着绿竹,还能望见竹亭。
所谓四个院落,其实并无墙垣,不过是用假山林木隔开罢了。路不算宽,铺着鹅卵石,有几分曲径通幽的意趣。此时此刻,孟时涯只恨这路太过曲折,又深觉这路太短。
他放慢脚步,环顾四周,毫不在意他人讶异的眼神,然又有几分茫然无措。
孟时涯一颗心跳得厉害,有些受不住,到了竹涛院,扶着刻了“竹涛”二字的石碑站定,低着头,吸气又吐气,握拳又松开,几番挣扎,终于忍不住随手抓住路过的一人。
“竹涛院……可有一个叫明见,不,叫林长照的学子?”
“林长照?哦,是那个从通州来的?”
孟时涯呼吸几近停息。他手上用力,被他抓住的学子忍不住叫痛,懊恼地瞪过来。孟时涯慌不迭松手,然没有让开,压抑着迫切,追问:“……他,他住在癸字号房?”
“应该是。”那学子有点儿怕了他的神情,急忙忙逃走了。
孟时涯腿软,靠着石碑才没有跌倒。他笑了一下,右手握拳放在唇边,遮去了嘴角流露出的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怪异音调。半晌之后,他站稳了身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袍,沿着两排翠竹之间的石径往里而去。
林长照,明见……他的明见。
他就要与明见重逢了。
物是人非
竹涛院癸字号房有三个房间,住了十二个学子,但不见林长照的身影。
林长照确是住在这里,他那几件破旧却整洁的衣衫在,留有他字迹的书册在,他那珍之如宝的砚台也在,只他本人不在。
孟时涯提起来的心又掉了回去。踏出癸字号房房门时,没留神被门槛绊了一跤,若非扶着门框,定要跌破了相。认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孟时涯的学子们都愣住了神,想到方才这位大才子撞门而入的失礼之举,和他二话不说乱翻东西的狂妄劲儿,还有他四顾张望失魂落魄的神情,俱是难以相信。
“明见……”孟时涯喃喃低语,心中难受万分,恨不得痛哭一场。他想大声喊林长照,可那几个字到了嘴边,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口。
他害怕。
他怕看到林长照。他更怕林长照看到他。他怕林长照对他投来疏离冷淡的目光,更怕林长照问他姓甚名谁。
那天,也是个杏花怒放的日子。林长照靠着他的肩头,却紧闭双目不肯多看他一眼,还对他说……唯愿来世,素不相识。
孟时涯低着头,孤独无助。
孟时涯重新活了过来,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可对林长照来说,没什么前世,他只有这辈子。林长照这辈子还不曾见过孟时涯,他不知道孟时涯对他早已情根深种。
到底是陌路人。
可终究,不甘心。
孟时涯忽的转身,穿过竹林直奔竹亭。
他竟忘了推开窗子往外看,林长照书案对着的窗户外,就是竹亭啊。或许,林长照就在竹亭里看书?明见是个书呆子,片刻离不得书册,偏偏爱躲在僻静处读书……
竹亭近了,孟时涯的脚步也停了。
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单薄瘦弱,一袭天青色的长衫,许是自幼吃得粗野,一头发丝偏干枯泛黄,个头不算低然也不高,束腰的衣带紧了些,衬得那腰肢越发纤瘦,几乎与寻常女子无异。
那是林长照,字明见,今年方十七岁。
孟时涯眼眶湿润,正欲上前,坐在凉亭里木桩上的人起了身,两手扶住了林长照的肩膀,轻轻拍了拍。那人与林长照身影微动,双双露出了面容。
晴天霹雳打下来一般,惊得孟时涯失了神魂。
林长照腼腆一笑,对身边的男子甚是亲近。他抬起头,望着那男子的脸庞,满目的温情。
那男子,正是……贺之照。
林长照前世嫁给了贺之照,以男妻的身份。到死,他都是贺之照的男妻。林长照的墓碑上,“吾妻林氏长照之墓”的落款也是贺之照。
“贺大人,昨日……多谢了。学生急着赶路,怕晚了学舍房子不够住人,饿了两顿,差点儿晕倒在国子监大门外……”
“一碗白粥,不算什么。只是大夫说了,你身子太弱,得吃点儿好的补一补。”
“可是……实不相瞒,学生出身贫寒,身上钱财不多,向来不怎么讲究——”
“国子监有医舍,稍后我给你写个方子,你只管去医舍抓药,交给厨房的人去熬了。放心,医舍有朝廷拨款,学子们不必花费一文钱。”
“有劳大人费心,长照感激不尽。”
“客气。我身为国子监祭酒,若连学子吃住都管不好,只怕要被朝中大臣参奏了。”
“贺大人为国子监劳心费力,是学子们此生有幸。”
林长照与贺之照相视而笑,彼此之间那般熟稔,让孟时涯心如刀割,不敢多看,脚步虚浮地连连后退,退了几步,还是跌坐在了地上。他扶着一竿翠竹,痴傻而笑,笑着笑着眼角便滚出了泪水。
孟时涯知道,前世林长照便是因为那一碗白粥才对他信赖有加,继而对他起了心思的。他也记得,赴任太常寺之后,因贪酒误事,陛下龙颜大怒要重责他,是林长照长跪不起为他求情保住了他性命。那时他已当众羞辱过林长照,二人之间早已疏离。他满怀歉意去拜访,林长照只让下人传了话,告诉他……“一饭之恩,今日还尽,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前世,他仗着一碗粥的恩情,享用了林长照无数次的关切依赖,可今生,他连这点儿恩情也讨不到了。
林长照因为一碗粥,便对他倾了心。那丁点儿的温暖,就让他付出了毕生的情意。这一生,他先遇着了贺之照,贺之照不仅给了他一碗白粥,还给了他如此诚挚的关怀……他的情意,只怕要倾注在贺之照身上了吧。
孟时涯欲哭无泪。
想到前世下了朝,贺之照牵着林长照的手离开议政殿,毫不避讳,二人相视而笑之时的情意绵绵,孟时涯便深觉一腔悲愤无处发泄。那股怒火烧得他坐立难安,烧得他失去理智,烧得他几乎发疯!
蓦地,一个清亮带着怯意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公子,您可还好?”
孟时涯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说不上多么俊秀,因着面黄肌瘦的缘故,连清秀都算不得。唯有尖尖的下巴和那双衬得过大了些的双眼格外引人注目。
大约是从未见过如此年纪的堂堂男儿落泪,林长照诧异万分,愣了半晌,眼眸中带上了几分畏惧,然很快换上了和善的笑意。
林长照伸出双手,试图扶着孟时涯的胳膊,孟时涯恍恍惚惚一把抓住他手掌,臂上用力,半个身子靠在林长照腿上,另一只胳膊就圈了过去。
“哎,这,这……”林长照吓了一跳,一时间竟不知推开孟时涯,转过头向身边的贺之照投去了求助的眼神,“贺大人,这位公子是……喝醉了?”
贺之照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见惯风云变幻的,早就发觉孟时涯神情诡异,只怕与这林长照有说不清的瓜葛。他不动声色,弯腰按上孟时涯手腕,把林长照从困境中解救出来,顺带着搀扶起孟时涯,让林长照与孟时涯分开些距离。
孟时涯只顾盯着林长照痴看,并未意识到自己方才之举甚是失礼。
林长照被瞧得浑身不自在,悄悄躲到贺之照身后,不肯再看孟时涯一眼。
心中凉透,如坠冰窟。
孟时涯苦笑,摇了摇头。拱手一礼,道:“贺大人,学生失礼,还请谅解。”
贺之照笑道:“无妨。听闻你落水生病,眼下可是大好了?国子监开课在即,切记保重身体。”
“是,学生谨记。”孟时涯恭敬垂首。
贺之照便带着林长照从他身边走过,渐渐远去。孟时涯抬头时,林长照被地上翘起的鹅卵石绊倒,身子歪斜,贺之照立刻伸手将他扶住。
那二人衣衫素雅,身量高矮相差半个头,相伴而行,纵使差了十岁年纪,也说不出的相称。不少来往的学子纷纷投去关切的目光,窃窃私语,似乎在打趣二人。
“看上”“相配”“才子配夫子”之类的词句不时传入孟时涯耳中。
两个学子正要往竹亭而去,一路小声嬉笑,正是在说林长照与贺之照——“昨日你是没瞧见,那个瘦了吧唧的小子眼看要晕倒,还是咱们祭酒大人一把捞住,抱去了厨房,亲手喂了一碗白粥……”
“他就是从通州来的大才子?怪不得祭酒大人这般上心,只怕又是榜眼探花之才!”
“上心?只怕一见倾心!你是不知道,一大早就来找,又是饮茶又是谈天说地……似我等这般,祭酒大人何曾多看一眼呐!”
“这个林公子也是不走运,刚来就被李恒他们盯上,不知道要倒什么霉……听说李恒他们被打了,嘿嘿,真是大快人心……”
抬头瞧见打人的正主就在眼前,两个学子窘迫不已,又见孟时涯面如冰霜,赶紧溜之大吉。
孟时涯回到了竹涛院的石碑前,垂手而立,默不作声,像是尊石像。从未时到酉时,夜幕沉落,学舍灯火点起,用了晚膳的学子一个个回到学舍,每每瞧见孟时涯都会被吓一跳。
国子监大门口发生的事怕是早已传遍了。因为国子监太学馆和广学馆的几位主簿、典学、直讲都曾寻到学舍,瞧见孟时涯呆滞模样,俱是无话可说。唯有太学馆的馆丞杨浩,痛心他今日异常,劝他回府休息看大夫,又说孟府的书童催问了好几遍。
孟时涯只是摇头,迟迟不肯离去。
他原不想这般固执,可没再看林长照一眼,没跟他说上一句话,心里凄苦难受。
远远的,有人挑了盏灯笼走来。红晕照亮一方地,那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缩了缩肩膀。瞥见候在石碑前的孟时涯,脚步顿住。
林长照迟疑片刻,走上前来,轻声问道:“你是孟……孟公子?怎的还在这里?门口有个叫荻秋的孩子,一直在等回信……听闻你打伤了好几个权贵家的子弟,京兆尹还有平南王都跑来叫骂,说要抓人,被祭酒大人劝回去了……孟公子?”
孟时涯静静地看着他,忽的露出了微笑。
“多谢……我这就回。”
他迈开步子,双脚发麻,举步艰难。
擦肩而过之际,孟时涯忽然回头,柔声问道:“敢问公子大名?可曾有字?”
林长照吃了一惊,轻轻摇头,不敢与他直视,怯怯道:“我……姓林,名长照。未曾及冠,还未取字。”
“年岁几何?”
“……十七。”
“我姓孟,名时涯,意指‘天涯共此时’。虚长你一岁,也早你一年入国子监。如不介意,以后称我一声‘孟兄’,可好?”
“这……也好。孟兄……贵府书童说你还病着,天寒地冻,不如早些回去吧。”
孟时涯点了点头,解开长袍的系带,脱下长袍披在林长照身上,不待他应声便转身走了。孟时涯疾步如飞,不敢回头,耳中嗡嗡乱响,也不知身后的林长照喊了些什么。行至学舍月亮门洞下,他抬头望天,凄然一笑,沉沉叹息,抿了抿嘴角,毅然大步离去。
国子监大门口,孟府的马车已经在候着。赵嬷嬷和荻秋站在马车旁,神情焦虑,瞧见孟时涯出了大门,俱是欣喜万分,围将上来。
赵嬷嬷一眼瞧出那件棉袍不见了,心疼得要命:“少爷这是怎么弄的,衣裳都少了一件?本就穿的少,若在冻着了,可如何是好……哎呀快上马车暖和暖和!”
“少爷到底有什么要紧事?我叫人催了几次也不肯出来,急得一身汗!”荻秋抱怨道,手脚不停地搬脚踏,掀开马车帘子,推着孟时涯上去,“国子监又不是第一次进来,有什么好看的……”
孟时涯踩上脚踏,准备钻入马车的动作顿住。他侧过身,凝视国子监朱漆大门上方的方形匾额,轻声喃喃:“物是人非……可我,终究要回来。”
“且再等几日罢。”赵嬷嬷嗔怪着,笑了,“还有好几年光景要耗在这儿,急什么。”
坐在马车里,抱着暖手铜炉,回忆着方才与林长照谈话间的点点滴滴,孟时涯也笑了。
是啊,还有好几年的光景要耗在这国子监,还有几十年的光景可以看着长照……不急,他不急。
朝局动荡
回到孟府,未入大门就有下人禀报,说是老爷回来了。孟时涯在马车里听到这话,两只手不由自主紧握成拳。他眼中有波动,却并无再世为人重见至亲的狂喜。心中泛滥的,不过是忆起法场上为他收敛尸首的颤抖双手时的苦涩。
前世,孟时涯与父亲孟承业名为至亲,实则宛如陌路,二十多年同住一方屋檐下,说过的话不及他与朱雀街上的店小二更多。父子之间最长的一番交谈,竟是近乎咆哮的争吵,以他被打了一耳光为结束。孟时涯对孟承业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虚情假意若此,才真的叫祖父与外祖父,叫我母亲失望之极”。
重生于世,孟时涯对父亲依然没有什么亲近感,便是冷漠残酷的那最后一句话也不能令他感到羞愧后悔。
孟承业于他,到底不够资格得到一个儿子的尊敬。
赵嬷嬷抬手在他肩头轻拍了两下,叹道:“平日不见倒也罢了。只是今日你莽撞行事,得罪数家权贵,无论如何也该知会他一声。好歹他是吏部尚书,更是你父亲,总该为你想个法子,了解此事。”
孟时涯弯起嘴角,笑道:“嬷嬷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打人?”
说罢,肩膀上挨了赵嬷嬷一拳:“你这孩子!神智清明,半点儿也不糊涂,自然有你的缘故。要我说,打得好!你早该这么做了。那几个败类,早叫你别与他们掺和,硬生生拖累了你的名声!借此事与他们一刀两断,值得!”
孟时涯笑出了声,摇头叹息:“嬷嬷总是这般护短。”
下了马车,孟时涯扶着赵嬷嬷,迈进大门,迎面遇上了管家纪宗义。纪管家眼见孟时涯举止有度,并不像府里传闻中发了疯的模样,不觉流露出诧异的神色。孟时涯瞧见了,只是一笑。赵嬷嬷却冷哼一声,径自跟孟时涯往内院而去。
纪管家跟在后面,嗫嚅道:“少爷,老爷等了您一个时辰……您看……”
“等着少爷作甚?都晚膳时候了,叫下人们伺候着吃饭罢!少爷忙了一下午,饿坏了,吩咐厨房做点儿清粥小菜,送到少爷房里。”赵嬷嬷头也不回,大声吩咐。她自年轻便是个牙尖嘴利的,嫁给纪宗义之后每每压得这一府的管家缩着脑袋做人。
孟时涯暗中偷笑起来,顿时觉得前前后后承受的苦痛,跟着减轻了不少。
纪管家忍不住多嘴一句:“那平南王刚走,正厅里的花瓶都让他摔了两个,非要少爷……”
“什么?!他跑到堂堂尚书大人的家里撒野!王爷的脸面还要不要!呸!下三滥的玩意儿,仗着祖上那点儿功劳,越发放肆了!他要少爷去赔罪吗?!老娘非坐他们平南王府门口,骂上一天一夜!也好叫邺安城的百姓知道,他们父子是什么货色!”
“嬷嬷别气了。此事我自会处置妥当。”孟时涯转头看了看纪管家,示意他先回去,“父亲那儿,我用罢饭再去。”
亲生父子,落到吃饭也从不同桌的地步……纪管家无可奈何,叹息一声,折返回了前厅。
吃过清粥,赵嬷嬷怕他饿着又塞了几块糕点,翻出孔雀翎的墨色大氅给他裹上,才准他去前厅。临走拉住他,面露难色,最后还是苦笑劝道:“有话好好说,别做无谓争吵。到底父子天伦,万勿成了仇人,平白叫人笑话。”
孟时涯点了点头。去前厅的一路上,想起前世父子间重重隔阂,心绪难以平静,再想起法场上孟承业苍老了许多的容貌,心底那份怨怼淡去许多。对他这个不孝子,孟承业恐怕也是爱憎两难吧。
李恒他们被打伤,依那几家权贵的德行,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孟时涯,还有身为吏部尚书的孟承业。朝政为敌加之私仇平添,邺安城估计要热闹好一阵子。
怕吗?前世孟时涯无惧一死,不曾怕过。这一生,他握着那几家权贵的把柄,自然无所畏惧。想到李恒、余正等人凄惨模样,孟时涯只觉得痛快。自己今日与这等人一刀两断,更有脱胎换骨之感。
正厅里烧着炭炉,暖意融融,孟承业惯来爱享受,从不委屈了自己。孟时涯进门时,孟承业正端着茶杯,挨着炭炉而坐,闭目茗饮。
孟承业已过不惑之年,然保养得宜,仍似三十出头的模样。若非留着短髭,便说孟时涯与他是兄弟也有人信。孟承业相貌端正,风流倜傥,肤色显白,更不似其他朝臣这般年纪就大腹便便,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国子监里不少学子,对孟承业称道赞叹,一心想成为其门下子弟。
“父亲。”
孟时涯喊了一声,仆从搬了矮凳放在炭炉边,孟时涯解了大氅随手递过去,坐下来,双手贴近炭炉,静静盯着铜兽纹饰,一言不发。
孟承业睁开眼,望着他的儿子,愣了好半天。
自尚书府忙碌许久,回到府中就听闻少爷醒了,可举止癫狂,转眼奔去了国子监。没过多久又有人来报,说少爷在国子监门口差点儿打死人,打的还是皇亲国戚、朝廷重臣的儿子。孟承业叫人把少爷带回来,催了几次都说少爷还在国子监不肯回。然后京兆尹和平南王先后进门,怒气冲天,孟承业才知道仆从说打死人不是夸大之言。
孟承业以为儿子会是一副疯狂的模样,他真的当孟时涯得了癔症。眼下看孟时涯好端端,放心不少。然又见他神情平淡,似平白长大了好几岁,举止成熟稳重,心里也委实不安。
但他若问,是得不到实话的。这个孩子若想说,早一进门就跟他解释了。
“总归是平南王世子先伤了你,今日这事追究起来,全然怪不得你。”孟承业将茶杯放在身侧的案几上,探手来取暖,“为父与平南王明争暗斗不是一日两日了,他在陛下面前添油加醋也无甚可担忧的。”
沉默少时,孟承业压低了声音,叹道:“陛下龙体不大好了。”
孟时涯点头,道:“想必还能撑上一两年……只是大考之前,无论如何都该立太子,否则殿试过后再提此事,新的朝廷要员已被拉拢分散,不利于他日太子立足登基。”
孟承业嗤的笑了一声,抬眼瞧了瞧他面庞,道:“你倒是敢说。”
“父亲断不会外传的,不是吗?”孟时涯抬头,瞥了孟承业一眼,嘴角带了一丝笑意,“更何况,父亲已经认定了太子的人选。”
“哦?你且说说。”孟承业诧异之余,语气里流露出几分赞叹。
“大皇子懦弱多病,不堪大用;二皇子早逝;三皇子狠辣阴险,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四皇子出身太低,性子急躁冲动,才智皆不足;五皇子品行不端,小人之心;唯有六皇子,虽最年幼,生母淑贵妃亦早逝,然天资聪颖,生性纯善,隐忍能谋,颇有手段,可为明君。”
孟时涯手指轻弹炭炉一角垂挂的铜铃,铃声叮当清脆,响彻屋内。他笑道:“六皇子李云重,看似怯懦愚拙,实则按捺不发,待时机成熟,必定一鸣惊人。”
孟承业连连点头,看向儿子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称许。
皇权争储,历朝历代血流不断,如今宏泰帝也是踩着兄弟的尸骨坐稳了皇位的,为君二十余载,总算功多于过。但宏泰帝自负年轻,迟迟不肯选定太子,引得几位皇子暗中相残许久,大皇子二皇子已是尝了恶果。而今陛下龙体抱恙,一连数月不曾上朝,朝政把持在陛下最宠爱的贵妃胡氏手中。胡氏与平南王是姻亲,二人都推崇五皇子,然三皇子是皇后杨氏嫡出,朝中文臣武将大多以三皇子为尊。皇子相残,朝臣倾轧,大周朝内患重重,外又有北姜和燕国虎视眈眈。
孟承业看重六皇子不仅因为六皇子本身堪当大任,还因为守卫皇宫的禁军,左右卫两军的上将军韩胜与何冲曾蒙受六皇子的恩惠,对六皇子忠心耿耿。再加之那位最受六皇子信赖的国子监祭酒大人暗中斡旋……胜算,可不小。
大周朝有十二卫与神武军共领兵权,十二卫即皇城禁军左右卫,京城龙武军左右骁卫、左右勇卫、左右威卫、左右武卫、金吾卫和监门卫。神武卫则分散驻守大周朝二十四州。其中精兵多在禁军左右两卫。
只不过,左右两卫是陛下心腹,而即便是陛下,也不知这两卫的统领上将军是六皇子的拥护者。孟承业在朝中,也向来做出一副在三皇子和五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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