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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思-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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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份是燕国右丞相李岑寄与大王子,期思看见落款时,心里的不安彻底沉下去,他集中思绪边看内容边分析,不去想别的。
  李岑的这封信很简单,是燕、大凉朝晋国发兵半年前所写,分析了晋国北境布防,碍于瑞楚坐镇晋国北境军,建议大王子不要轻举妄动。
  李岑与大王子很早就有私下的联系,期思有些疑惑,肃帝恐怕是不知道的,身为燕国右丞,偏要与别国王储来往亲密,李岑当真大胆,却不知图谋什么。
  第二封依旧是李岑所写,是大凉和燕结盟发兵三个月前,内容不多,但期思读得指尖发凉:信中三项针对他父亲瑞楚的计划,每一项都狠辣毒绝,赤|裸直白,意在保证一举杀死瑞楚,进而举兵进犯晋国,分土裂疆。
  三个计划一环套一环,一举不成便还有后计。
  其中一项便是“思乡”——那无声隐秘杀死他父亲的毒|药。
  李岑对此置评:此毒既烈而缓,烈可一击摧其命,缓可困其于病榻不起,军心可撼,最宜。
  而他们所求的,是边军军饷分粒⒔纸淹梁蟮奈拗鞑聘唬驼绞ぶ笪蘧〉娜倩
  当大王子在面前的时候,期思之所以能够心平气和,是因为他能控制自己不去想象父亲被害的具体过程,而是关注于整个阴谋。
  但这封信里,极尽直白列出办法,让他的父亲缓慢或迅速地死去,他眼前不可抗拒地浮现出瑞楚最后的日子。
  陆应秋说:“他那时说过,北境战事一了,便回江南,或将你接到北境,一家人虽聚不全,至少活着的人不再分离。”
  在这些细致详尽的计划中,父亲等到的只有数日里逐渐虚弱、走向死亡的每一刻。没有卢阳城的四月芳菲,也没有自己的谅解。
  期思手指微微发抖,他努力将自己抽离出回忆,打开第三封信。
  这一封信的落款让他心底一阵冰冷。
  裴氏。
  裴南贤——他母亲裴奉锦的哥哥,他的舅舅,同样参与了暗杀瑞楚的计划。
  世上惟剩的血亲,手上沾着他父亲的血。或许还差点沾上了自己的血。是非黑白,从来都是一坛浊。
  期思静静把信中每一个字读过,将信叠起收好。
  桌上烛火摇曳,期思起身。
  门口,月色如霜,岱钦依旧坐在廊下,一人一剑,一壶酒。
  忽有人来报,岱钦起身,那人看了看期思,对他们说:“大王子回来了,独吉鹘补出城是去迎驾的。”


第78章 袭营
  “怎么了?”江烜从侧院过来,想来是睡不踏实,眉宇间有些许疲惫,看着屋前岱钦的下属。
  “达尔罕草原发生兵变,吐谷浑部突袭王帐大营,弘吉剌王带兵拦击,但对方人数太多,有一部分此刻混在其中,冲撞了王帐。”那人道。
  岱钦和期思脸色一变,期思问:“何时的事情?”
  那人道:“昨天凌晨。”
  期思和江烜前脚离开,那雅尔节后脚就出了事!
  元酀的部下负责此次王帐巡护,但按规制,伴驾军队并不多,因此吐谷浑来袭,他们才一时被钻了空子。
  “燕统领和萧大人在护卫陛下和使队时重伤。”那人看了看期思。
  期思心惊:“萧执和燕伋思?他们功夫那么好,怎么会重伤?”
  江烜困意全无,桃花眼泛寒,紧紧盯着那报信者。
  “弘吉剌王率兵歼灭大部分乱兵,但仍有部分闯入王帐大营,其中不乏刺客高手,原本是可以应付的,但大王子冒进,欲护王驾抢功,中了计谋,萧大人和燕统领为保护王帐内的人才被重伤……”
  那人迅速解释了经过,岱钦冷笑一声:“抢功?不止如此,他是故意把他们引入敌阵的罢。”
  期思和江烜闻言一愣,随后迅速反应过来,依照传信人的描述,再加以推断,的确如此——吐谷浑乱军冲入王帐大营,大王子一边作势护驾,一边不动声色逼得燕伋思和萧执陷入敌阵,而若不是萧执和燕伋思竭力迎敌、稳守住王帐,大王子根本护不住大营内的人。
  到头来,大王子得了个好名声,他们却很难证明这一事实,这种事若无证据便不能说,大王子玩得好一手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燕伋思和萧执如何了?”江烜拽着那人问。
  “伤得不轻,但应当没有生命危险。”
  期思冷冷看着院子某处,问道:“他们进城了?”
  “大王子和独吉鹘补此刻应已到城外十里了,陛下一行昨天启程回临潢,大王子是奉命加急赶回来处理政务和兵变之事的,是以先行。”
  期思转身提起桌上的剑,大步往外走,江烜连忙跟上他。
  “做什么?”岱钦没有动,问期思。
  期思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杀了他们。”
  家恨国仇在先,今日又对燕伋思和萧执下手,期思脑海里被大片血腥的记忆占据,眼睛通红。
  岱钦大踏步追上期思,大手有力地按在他肩上拦住他:“今日不行!”
  期思一脸冷漠:“有什么不行!”
  江烜感觉到期思不对劲,岱钦则对他和传信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离开。
  江烜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离开了,留期思和岱钦两人。
  岱钦的声音平静沉稳:“你今日对大王子动手,便会被看作与吐谷浑乱兵勾结,这后果……”
  “他们为一己私利入犯我晋国国土、几次不毁我誓不罢休的时候,可想过后果?如今为了那点功劳,又把萧执、燕伋思推到火坑去,他们可在乎后果?”期思声音出奇的低沉,狠狠压抑着怒意,眼睛红得透出寒气。
  期思手里还握着剑,他挣开岱钦按住肩膀的手,转身要走。
  岱钦闻言蹙眉,手上运力,以一股柔和但强大的力量上前拉住期思,可期思此时仿佛失去理智,反手要抵抗,两人瞬间相较数招。
  以岱钦的功力是能够强制住期思的,但他不可能用狠招,从廊下一头过了几十招到另一头,岱钦以柔劲化解,期思以狠击欲摆脱,眼睛红得耍尊亩钔飞踔燎嘟钔黄稹
  终于,岱钦发觉期思的状况极糟,心神震荡,这样下去极可能心脉逆入魔道,后果不堪设想,只好趁隙抬掌锁住期思左臂,飞速点了他穴位,期思倏然止住了动作,眼神在极度的愤怒中失去焦距,如一片轻飘飘的叶倒了下去。
  岱钦大步上前接住期思,打横抱起,将他抱到旁边房间榻上,这才松了口气。
  他连忙探了探期思心脉,好在出手及时,内力游走只是有些不稳,不至于逆脉。
  岱钦坐在榻边,拿起酒壶仰头灌了一口,低头仔细打量期思,看到期思领口红绳缀着的物什一角,眼神却一顿。
  他思索片刻,随即伸手将红绳轻轻捞出,黑金链符流动着暗哑光泽。
  屋外有脚步身,江烜听到了打斗动静便又过来了,岱钦不动声色迅速将黑金链符放回期思领口内。
  “怎么……怎么回事?”江烜看见期思昏睡着,眉头拧得更紧。
  “心脉险些逆走。”岱钦说,江烜便明白了。
  “这下可真是一团糟。”江烜心里比眉头纠结得更紧。
  “倒也未必,只是有些乱,却没出大事。”岱钦似乎永远稳若泰山。
  “乱军冲撞王帐,还不叫大事?”江烜苦笑。
  “皇族朝臣几乎无一伤亡,唯独燕伋思和你们那位朋友——萧执,伤得最重,但他们必定能平安回来,只要人在就好。”岱钦拍拍他肩膀。
  这倒是很在理,情况混乱,事发突然,又有大王子不择手段使诈,这情况已是万幸。
  “燕伋思和萧执是为了保护王帐大营才受伤,大凉王欠他们一桩人情,血不白流。”岱钦摇摇头。
  江烜失笑:“教你一说,怎么还赚了似的。”
  期思不久便醒转,岱钦为他运功调整了内力,沉厚至阳的内功路数迅速修复了期思体内乱撞的内力。
  “小家伙整日喊我‘大哥’,却还没问你名字。”岱钦递给期思一枚丹药,说道。
  期思接过丹药,没问什么,直接服下了,答道:“我叫虞珂。”
  岱钦伸手按着期思额头,手指轻轻抬起他眼皮,检查了他瞳仁,一本正经道:“唔,虞珂,好名字。”
  期思淡淡笑道:“大哥知道我是谁了?”
  岱钦笑笑,揉揉他头顶:“你叫我大哥,不自然是我小弟么?”
  期思笑起来,岱钦极聪明,一听名字肯定就知道自己身份了,又说不准之前就已猜到几分。
  江烜将热茶递给期思:“怎么样?”
  期思接过抿了一口,脸有些苍白,眼睛余留一点红血丝,但神情已恢复如常:“头有点疼,别的没什么。”
  “小家伙看着温和得很,却是个烈性子”,岱钦微笑着说,“元酀他们已随王驾启程折返临潢。”
  期思想了想,问道:“吐谷浑为何此时来犯?不怕大凉征讨么?”
  “入秋了,水草迁徙,塞北的冬天来得很快,大凉不会轻易用兵,况且冲撞王驾只是吐谷浑一逆臣所为,并不值得为此发兵。”岱钦答道。
  “元酀他们何时能到临潢?”期思问。
  “明日就能到。”
  “可江烜和燕伋思不是重伤?能赶路吗?”期思忧心忡忡。
  岱钦笑笑:“他们不是寻常人,放心吧。我听说过,你从前也吃过不少苦,你能忍,他们也能忍过。”
  期思心里冲天的怒意已经平息许多,岱钦告诫他:“你心脉之前受过伤,确实恢复了,但根基终究受了影响,诸如这回的心神震荡很容易引发心脉逆行。”
  期思苦笑:“师父教过我心法,我也习惯平息心绪了,但这回……实在不能不恨。”
  岱钦关切地看着期思:“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多事情需要历练,这不是你的错。”
  期思心中五味杂陈,问道:“元酀打算怎么办?”
  这回的事情,他们算是吃了闷亏,谁能想到大王子在那等危险关头还有心思顺手害人,可谓聪明机智全都拿来填了黑心肝。
  岱钦思索片刻,神色有些深沉:“元酀自然不会放过他们,但朝局之事皆非一朝一夕,他和你一样,都得隐忍,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反而遂了对方的意。”
  期思反而笑了笑:“想起这些天接触大王子时,这人看着也寻常,和元酀在一块时友好
  可亲,但背地里心思着实毒辣,不择手段。”
  “可见人不可貌相。”岱钦淡淡道。
  天亮的时候,大王子率着手下高调回都城临潢,一行人策马入城,从城门到宫外沿途百姓皆目睹了他们飒马扬尘的气势,与此同时,大王子于那雅尔节上夺得头彩、英勇护卫王驾的事迹也传了开来。
  “这人,抓紧一切机会出风头赚名声,恐怕他人还未到宫门口,便已有手下开始散播消息,传诵他的壮举了。”江烜靠在门边擦着燕支剑,啧啧道。
  回了都城,大王子入宫便召集在临潢的所有官员,商议此次吐谷浑部乱军事件对策,一面下了命令让人彻查,一面又说要等大凉王回宫再做最终的决断。
  大凉王和一干亲随朝臣于这日傍晚抵达了临潢,元酀一行也在其中,期思这一整天里都不大安心,岱钦手下来禀报了他们到城外的消息,期思便立即和江烜、岱钦到城门去等。
  此时,城中已传开了大王子的事迹,夸张些的甚至在说大王子以一人神力护住了王帐大营,神乎其神,直到别人提醒他,弘吉剌王和诸位王子都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让大王子一人上阵迎乱军,那眉飞色舞的人才支吾着答不出,悻悻住了口。
  岱钦去元酀的府邸做准备,他的手下带江烜和期思到城门入口附近,几人混在人群之中视野好又不显眼的位置。
  事发突然,王驾回临潢走得匆匆,却依旧浩浩荡荡,没有狼狈之意,车马队伍华丽地延伸出去,贯穿城门往王宫去。
  燕国使队与王驾离得不远,萧执应当在使队的车撵内,一时没有瞧见他。
  元酀手下的弘吉剌部军队护送整条队伍,士兵与之前在达尔罕草原大营时一样,步伐举止齐整肃杀,有序而沉默,身穿暗色战甲,可燕伋思和元酀从头到尾没有露面。
  “燕伋思和萧执受伤不能骑马,没露面尚属正常,但元酀按道理应当亲自率部,为何也没露面?”期思回头低声问岱钦的手下。
  那人瞧见了回城队伍的状况,脸色也变了,对期思和江烜低声道:“少爷们随我回亲王府,重伤的不是燕统领和萧大人,是殿下!”
  期思心下一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元酀?”


第79章 回城
  匆匆到了元酀的府邸,阿思古候在院内门口,神色有些沉,但尚算平静,见了期思和江烜,朝他们点点头便带他们往府里去,几人什么也没说,但都心照不宣。
  岱钦的手下方才对期思和江烜解释道:“殿下传回来的消息里,只说了萧大人和燕统领受伤,没有提及自己,岱钦大人便猜到另有隐情,但不见到他们不能确定。只叮嘱在下……若回城的王驾里没有殿下,那么多半真正出事的是殿下。”
  期思一路推测,元酀传的是假消息,但又确保了能让岱钦看出不对劲,该是为了防止他重伤的消息半路被旁人截下,也是为了防止心怀叵测之人趁机在王驾回临潢的路上动手脚。
  元酀的这座府邸,期思曾来过,他被独吉鹘补掳来大凉,元酀救回他后,曾在这里住过,匆匆过穿过眼熟的院落,万事如同轮回,又已截然不同。
  阿思古推开房门,期思和江烜几乎是冲进去,看见元酀半靠在床榻上,期思指尖都有些抖。
  “这么多血……”期思大步走过去,抬手却又放下,眉头紧皱。
  屋内医者候在一旁写方子,仆从安静有序地进出,训练有素。
  元酀半靠在床头,一身月白单衣,上身单衫敞着,露出缠在胸前的绷带,显然是刚换的,还渗出了大片血,新鲜血液尤其赤红,看起来触目惊心,伤口在右肩和右腰,不知先前已流了多少血。
  元酀脸色有些苍白,原本就深邃极美的面容更显得不真实,剑眉如锋,灰绿眸子被苍白面色衬得更加明显,只是他身材修长健硕,病容之中仍不乏威势。
  “过来”,他伸手轻轻带着期思坐在榻边,手指顺势搭在期思脉上探了探,显然是岱钦告诉他期思险些心脉逆走的事了。
  元酀靠在那里嘴角微微扬起,安慰期思道,“原本血已止住,路上赶得急,又换药,伤口自然会开,不妨事了。”
  期思抽出手,反手轻轻捏了捏元酀的指尖,依旧是比常人稍高一些的体温,传到期思手上,心情总算平复一些。
  “岱钦说你的事情已办妥了。”元酀看着他。
  期思知道他指的是去大王子府里找证据的事情,也知道他是在缓和自己的情绪,点点头道:“多亏岱钦大哥,东西都已拿到了。”
  阿思古过来倒了热茶递给期思和江烜,神色比方才已轻松些,看看江烜不展的眉头,说道:“燕伋思和萧执也受了伤,伤不重,他们混在弘吉剌部大军里护驾回城。”
  难怪方才没能在队伍里找到他们。
  话音刚落,萧执和燕伋思一道来了,两人进了屋子,一身弘吉剌部军服已匆匆换下,风尘仆仆。
  江烜的眉头来不及舒展,目光上下仔细打量了燕伋思周身,确认他无恙,却和燕伋思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这回有劳萧公子,乱军来时帮忙力守住王帐大营,回来路上又随他们乔装护驾。”元酀朝萧执说。
  “你们是虞珂的朋友,应当的。”萧执淡淡道,他和燕伋思两人眉眼间都有些疲惫。
  “你们伤着哪了?”期思起身过去。
  “萧执手臂被毒箭划伤,燕伋思后背刀伤,所幸伴驾的医者本事不错,不会留下毛病。”阿思古朝期思解释道。
  期思看看萧执,萧执目光沉静温和,仔细打量了期思,清朗如往昔,朝他柔和微笑:“不必担心。”
  几人落座,阿思古仰头灌了一口茶,心下仍是不悦,怒意难遏道:“那厮一贯的阴险,这回终于装不下去了。”
  “乱军袭击大营时,大王子设计把你们引到了敌阵去?”
  燕伋思说:“元酀和阿思古带兵追击乱军,对方却有几十刺客混在乱军里,趁着他们离开,回头冲撞王帐。元酀发现不对劲,让阿思古带人继续追击,他回头来援,原本营内的大人们都聚集在王帐,只需守住王帐便可,大王子手下的人却称有女眷和世子被围在了大营另一处,元酀去救,却正中圈套。”
  元酀、萧执、燕伋思的功夫皆是一流,他们伤得这么狼狈,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是如何可怖,比不得战场上普通士兵的较量,蜂群一般的刺客围攻上来,当真招招致命。
  “你们陛下怎么说?”江烜问道。
  “那手下只说慌乱之中记错了,万没想到会差点害死元酀,大王子又装模作样斥责了一番,陛下将那说谎的手下斩了,大王子顶多是管教手下不力,况且他护卫王驾表现得积极无比,对亲儿子总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乱军袭营行刺和大王子会不会有关?”江烜很是郁闷。
  “这倒不会,他这次是趁势而为,只能说他对背后放冷箭这事,实在有天赋。”燕伋思摇摇头。
  江烜瞧着燕伋思发愁,他自己是这屋子里最最自在的人,无拘无束行走江湖,这些尔虞我诈他也见过,却从不需要踏进去,可朋友们无一能置身其外,燕伋思也是如此,让他有些惆怅。
  期思看看元酀,沉思片刻后说:“你们陛下本就不想追究此事罢?”
  元酀淡淡笑了笑,嘴角有些冷冽的嘲讽:“借此事抬一抬大王子,压一压弘吉剌部,比起鸟尽弓藏,也未必坏事。”
  大王子是所有人眼中既定的王位继承者,将来他继位,元酀便是臣,臣子为其主卖命,乃是理所应当,不可能为了臣子而严惩储君,大凉王此番的态度也是在敲打所有人。
  此事当属大凉朝中的争斗暗涌,几人皆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屋子内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元酀啧啧道:“这有何愁的?安逸的久了,忘了从前我刚接过弘吉剌部的时候?”
  阿思古原本脸色黑沉 ,元酀这一说,他笑起来,也释然了:“当年咱们几个半大的年纪,跟你部族里的老狐狸叔叔伯伯们斗,是比这些要险恶得多。”
  燕伋思也笑道:“也有几回伤得比这次还惨烈,好在都熬过来了。”
  元酀年纪不大的时候就接管弘吉剌部,当时身边叔伯六亲不认、翻脸□□的惊险是可以想见的,期思倒也明白他身上强大的气势是如何炼就的了。
  “回临潢途中,我截下了几路信使和信鹰,皆是往临潢呈报你重伤的消息。”萧执将一叠信报放在桌上。
  “恐怕不止同一伙人。”元酀端起药碗,嗅到近前浓烈的药味又皱眉放下了,“唔,安安静静当个世袭亲王,却也被大伙惦记着,当真树欲静而风不止。”
  期思笑道:“说得就像你多大年纪了一般。”
  阿思古坐在那里不时朝外张望,期思瞧见了问道:“等什么呢?”
  阿思古撇撇嘴:“袒护大王子,任由他做尽坏事、赚尽盛名,棍棒使完了,甜枣该送来了吧?”
  这是嘲讽大凉王来着,期思说:“这话也就自己人面前说说。”
  巧在阿思古话音才落,外面侍从快步来报:“殿下,陛下谕旨封赏。”
  屋内几人相视,皆是一阵笑,元酀笑得愉悦:“甜枣来了。”
  传旨官员原本考虑到元酀受伤不便,打算进来,元酀却果断拒绝了,要做戏就做足全套,他披上外衣,由阿思古搀着,硬是下了榻挪到正厅去领谕旨,好似被大凉王整治得服服帖帖,恭敬温顺一般。
  传旨官当时也在王帐大营,元酀他们的忠勇,自是看在眼里的。
  将谕旨交给半个身子都缠着染血绷带、面色苍白的元酀时,传旨官有些抖,颤颤巍巍道了声:“殿下保重身体……”
  元酀一向为人低调,从无欺人霸势,但若惹了他,那脾气也是一般人受不起的,传旨官很怕这位年轻的亲王一个不愉快就收拾自己,另一方面又着实替元酀感到不平,毕竟当时勇武击退乱军的是弘吉剌的士兵。
  元酀却春风般地微笑道:“有劳大人跑一趟,还请大人回禀陛下时美言几句,这回护卫不力,本王着实愧对陛下恩德。”
  传旨官立刻心领神会,抖抖眉毛道:“殿下放心——殿下忠心耿耿,恭谨谦和,陛下怎么会怪罪您?”
  元酀便微笑着目送传旨官离去,背后灼灼视线着实使得传旨官脚下绊了几回。
  晋国的使臣在乱军袭营的混乱之中也受了轻伤,期思随萧执去探望了一番,顺便重新商定了回燕国的时间,须得推迟半个月。
  “孙大人养伤,行动不便,许多事须得我出面替他,恐怕更不能时时护住你。”萧执同期思说,“临潢局势复杂,独吉鹘补和大王子在此势力盘根错节,你不是公开身份而来,更会被动许多。”
  “这段时间虞珂就住我这里,他们的手伸不到我旁边来。”元酀说。
  萧执看了看元酀,没有反驳:“这的确是最稳妥的安排。”
  “元酀身上这伤……江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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