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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烈钧侯-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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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熠终于抵达战囚营内,四下打量,这里只有最简陋方便的布置,其中一间军帐引起他的注意,不为别的,只因那一间实际上是这里被看得最严的一处,一丝死角也无。
他耐心等到时机,一阵夜风般迅疾进去。
帐内昏暗,战囚营通常是拷问施刑所用,布置比起死牢好不到哪去,可这里就像正常起居的帐子。
林熠一眼看见在榻上沉睡的费令雪,探了探,便知是被用了药,不伤性命,只是让他昏睡。
费令雪身上没有伤,林熠思索着,忽然抽出冶光剑,身后一击狠戾突袭,林熠没有躲,回身直接出剑迎上去,与对方手里利刃划开。
转眼过了数招,林熠沉声道:“江悔,你诱他来此,就是要关着他?”
江悔轻巧落地后退数步,站在榻前挡住费令雪,神情看不大清楚:“我怎么想不重要,大汗见你来会很高兴,这倒是件好事。”
林熠警觉地回头,看见苏勒站在帐门口,背着光看不出神情。
“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话是问江悔,苏勒看见榻上费令雪,低沉怒意慑人。
江悔却不慌张,似笑非笑看看林熠,朝苏勒一礼,话中不乏蛊惑之意:“大汗,侯爷难得一来,若想留住侯爷,可正是时机。”
第66章 转圜
林熠既来此; 便是要带费令雪走,而不是送死,没有把握他不会来。
苏勒有些烦躁; 他发怒时与寻常截然两人; 令人感到危险。
他对江悔道:“这人就是费令雪?你何时把他带来的?”
江悔单薄清瘦的身躯立在昏暗榻前,微笑道:“昨日。”
林熠好整以暇地收起冶光剑; 对江悔淡淡道:“执迷不悟的人我见过不少,可一步接一步错下去的……你可曾为费令雪考虑过?”
江悔湛蓝的眸子暗了暗; 轻声说:“若不是考虑太多; 也不至于到今天。”
林熠皱了皱眉; 江悔的性子,喜欢什么,就很可能去毁掉什么。
“侯爷何必挂心这些; 不如与大汗好好聚一聚。”江悔侧身伸出手,指尖如同渗出一滴鲜血,那殷红血珠堪堪悬在昏睡的费令雪颈上,此举无异于威胁林熠。
林熠笑了笑; 江悔另一手递给他一只瓷瓶:“侯爷见谅。”
这局面本在他意料之中,林熠接过瓷瓶,取出里面的丹丸; 未曾犹豫便吞服下去,将瓷瓶丢还给江悔:“回头是岸,人这一生不能一直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江悔接住瓷瓶,收回指尖血蛊; 垂头专注地看着费令雪。
林熠转身走向苏勒,对苏勒做了个手势,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
苏勒沉默一瞬,朝林熠微一颔首,带他出了战囚营,夜色中两人漫步回到苏勒的汗帐内。
“我并不知道此事,方才的药,我会让江悔给你解的。”苏勒启了一坛酒,斟两杯,递给林熠一杯。
林熠静静坐在旁边,烈酒浓香发散到整间帐内,苏勒刚才没有阻止江悔。
苏勒已经不是那个单纯对他心怀感激的少年了。
“我来这一趟,也不光是为了令雪兄。”林熠与他大大方方碰杯,仰头饮下去。
苏勒望着林熠苍白清隽的面容,林熠今夜穿着一身黑衣,他回想起初见林熠时那火红衣衫的侧影,眼中带了分笑意:“是为了和谈?”
林熠指尖在案上轻轻点了点:“苏勒,燕国和柔然之间战火不可避免,但也并非只有这一条路。”
“的确如此,但有些事没办法。”苏勒点点头,深邃锋利的五官被额带上的宝石衬得神采斐然,“在部族中,任何事情都要靠实力,财富、地位、情人,无一例外,放在其他事上也一样。”
林熠不由重新审视眼前的人,苏勒在他面前举止间毫无粗放气息,但这改变不了苏勒是彻彻底底部族少年的事实。
部族之中,男人便是狼,想要的就会去抢,厮杀和荣耀至受崇尚。
苏勒眼中映着林熠的脸,笑道:“如果你留下,燕国和柔然就不必打仗。”
林熠轻笑摇摇头:“不可能。”
苏勒握着杯盏的指节略紧了紧,有些无奈地道:“看,不是所有事情都有得谈,很多时候只能去争去抢。”
林熠略一挑眉,遗憾道:“也不必说这么绝对,你可以再考虑。”
苏勒看着林熠腕上的黑绳和宝石,眼神柔和了些:“我本不想和你说这些,谈起国事,就隔得越来越远。”
“自古万事难全。”林熠斟满一杯,看着轻晃的酒水,“不论你是寻常少年,还是登上那王座,总要有舍有得。但说到底,苏勒,我希望我没有帮错人。”
苏勒始终没有允诺林熠会放他走,就像他默许江悔威胁林熠服下丹丸。
林熠感觉到经脉内力渐渐弱下去,江悔给他的药不知会持续多久。
这是说服苏勒的好时机。最好的机会往往伴随着最大的风险。
他算了算时辰,一时没有再说话。
“今夜先休息,明早再谈。”苏勒起身,示意林熠就在汗帐歇下,侍从进来侍奉,苏勒看了看林熠便离开。
费令雪缓缓睁开眼睛,身上略发僵,起身走出战囚营帐,议论月亮挂在半空,他沉默看着月下柔然军营。
一个高大身影走来,一身暗色武袍,箭袖挽起三分,手臂肌肉和腕骨线条极漂亮,长发编成部族人的样式,略略束着。
费令雪盯着那人,直到三步之外那人站定,他才借着明朗月色确定对方模样。
费令雪拖着木然的脚步上前,抬手去摸那人的脸,指尖几乎在颤抖:“你……”
曲楼兰漠然看着他,瘦削而毫无血色的脸如从前一般英俊,但眼里始终少了些什么,并未回答费令雪。
费令雪清朗的面容在他眼里并不陌生。
曲楼兰茫然于他溢满眼眶流出的泪水。
曲楼兰伸手,略有不解,犹豫片刻还是擦去费令雪颊边泪水,可泪水越擦越多。
他支离破碎的记忆里有费令雪的片段,遂州城院内一树盛放梨花,素白的长袍,他们是多年好友。
可曲楼兰很难感受到情绪,他像是寄生在一块木石上,记忆只是画面,人与人只有关系,没有情感。
费令雪深吸一口气,尽力平息心绪,声音略哑,问道:“记不记得我?知道你是谁么?”
曲楼兰思索片刻,似乎从零散记忆里找到对方悲伤的答案,一字一字道:“你作人质时,我下令攻城,是不是让你很难过?”
“都过去了,你做的没有错。”费令雪摇摇头,确定这就是曲楼兰,或许已经有所不同,但确实是他,“你在这里……多久了?咱们回去好不好?”
曲楼兰顿了顿,垂下眼睛,瘦削锋利的脸颊依旧没有表情:“我回不去了。”
费令雪心中顿时一片寒冷,最坏的猜测已然成真。
“令雪,你醒了。”江悔从苏勒那里回来,步伐轻盈,如从前一般走到费令雪面前,眼带笑意。
费令雪面无表情看着他:“你对他做了什么?”
江悔笑容无辜,带着讨好的天真语气拍拍曲楼兰,对费令雪道:“我把他还给你,不高兴么?”
一名士兵来战囚营找曲楼兰,附在耳边说了几句,曲楼兰看看费令雪,最终只是对他微一颔首,转身离开。
“死而复生,效力敌国,你让他如何自处?”费令雪怒视着江悔。
“凡事都有代价,死人活过来也不例外。”江悔牵起费令雪的手回到帐内,他功力不弱,略施内力便由不得费令雪挣脱,“可至少他活着。”
费令雪坐在榻边,江悔单膝跪在他身旁,温驯地垂下头,将他手心贴在颊边,轻轻吻了吻:“从前害他的是白达旦人,我拼力挽回他一命,可你偏偏恨我,如今让他回来,为什么还要生气?”
费令雪要抽回手,被江悔攥住,江悔抬头,漂亮的脸上那双湛蓝眸子有些委屈:“这么久了,就想不起我一点好?”
费令雪自嘲一笑:“你到楼兰身边时怀着什么目的?把他关在鸾金楼一年多,当着我的面结束他的性命……”
江悔起身,攥着他手腕倾身将他压倒,附在耳边轻轻厮磨道:“我从前也有不得已,你却一个机会也不给我么?”
江悔跨坐在他腰上,轻轻解开单袍,攥着他的手摸到自己腰腹上一道狰狞疤痕,犹可知当时这道伤贯穿腹部,几乎可致命:“当年为了不背叛你们,也不是没有以命相博。”
又顺着向上探到锁骨下一道长疤:“你以为救下他一命就没有代价?”
“不是每个人生来都自由。”江悔垂下头,脸埋在费令雪颈边,“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费令雪疲惫地道:“阿悔。”
江悔听见这声熟悉的轻唤,几乎颤抖了一下。
费令雪感觉到他泪水划过自己颈边:“人生苦长,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江悔沉默良久,微微抬头,濡湿眼睫衬得那双蓝眸更加无邪,他轻轻吻了吻费令雪。
“不,放开才后悔,我不放。”
江悔不着痕迹地将血蛊融进费令雪腕上皮肤内,费令雪目光蒙上一层混沌,推开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不是不想我。”江悔灵活的手指解开他衣衫,低头吻下去,感受到费令雪渐渐地回应,“为什么就是不承认。”
帐内唯一的微弱灯烛晃动着,素白衣衫落地,少年咬着唇压下痛意,缠上思念许久的人。费令雪黑发垂散,清朗如梨花的男人被血蛊所控,翻身按着少年压上去。
后半夜,林熠忽然睁眼起身,迅速抽出枕边冶光剑,却被苏勒抬手握住手腕:“是我。”
林熠直接挣开他:“怎么?”
昏暗之中,苏勒这回手上运了内力,不由分说拉着他径直出了主帐,一路到了一间偏僻的帐内。
林熠听见远处似乎有打斗声,看见远处火把亮起,士兵向某处聚集。
“苏勒,怎么回事?”林熠问他。
“你的朋友很厉害。”苏勒松开手,注视着林熠,神情有些不悦,但始终没对林熠发火,“可我不会让你走。”
林熠心里一凛,抬剑横在苏勒颈边不让他靠近:“你说谁?谁来了?”
“那不重要。”苏勒抬手夺过他的剑,冶光剑落在帐内厚毯上,林熠内力被药压制,功夫仍在,苏勒又不想伤了他,打斗起来一时未占下风。
拳脚功夫林熠绝对不输,可三十招后敌不过内力深厚的苏勒,被他狠狠抵在帐内铺着兽皮的座上。
“苏勒!”林熠眉头紧皱。
“现在我想清楚了。”苏勒有力的手臂把他箍在怀中,锋锐的异族面庞露出一丝凌厉,深邃的眼注视着林熠,“不需要和谈,也不需要打仗,你好好留在我身边。”
第67章 愠怒
林熠喘着气冷冷道:“先松手!”
不过相隔数月; 苏勒已经与先前羸弱的样子判若两人,他是草原上的狼,一旦回到安全环境里; 恢复的速度惊人; 如今身上肌肉紧实,没有内力的林熠一时完全无法制住他。
林熠猜想外面搅得柔然军营一团乱; 大概是他爹林斯鸿得知此事后不高兴了,派人来抢他回去; 这么直白粗暴的作风的确只有林斯鸿。
苏勒深吸一口气; 稍稍松开林熠; 坐在旁边,一脚踏在矮几上:“叱吕部族内争斗残酷,我身为大汗养子一直生存艰难; 原打算带姐姐离开,但还没来得及走,就被大汗的儿子陷害,喂了药交当作无名奴隶卖掉; 后来被你救下。”
林熠这便明白当时的情况,揉了揉手腕道:“所以你就打算这样报答小爷?”
苏勒偏过头看他,眼里带着笑意; 仍不乏野性:“林熠,我们从小到大都要抢,要最鲜美的猎物就得去厮杀,要最漂亮的女人就得打败所有对手; 我未曾争抢过什么,但见了你才知道其中道理——先前只是没遇到最想要的而已。”
林熠深知苏勒稳重自持的风范只是表象,苏勒骨子里是狼王,甚至比任何看似凶悍野蛮的部族勇士都更执着强势。
“我只是顺手帮了你,你连我是什么样的人都不了解,何至于此。”林熠坐在一旁心平气和道。
他没有试图逃走,苏勒的功夫足以把没有内力的他抓回来一百次,眼下情绪又不稳定,刺激他不是好主意。
“现在了解了,所以才想留住你。”苏勒靠在宽大座上注视林熠,林熠才注意到他额带上的宝石与赠给自己的腕绳上所串宝石很像。
“苏勒,只要你愿意,柔然王的位子注定属于你。”林熠叹了口气,笑笑道,“把我当作猎物,可是个大错。”
苏勒倾身靠近他:“你可不是猎物,没人想把猎物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
“你想留下我就能做到么?苏勒,是不是我对你脾气太好?”林熠简直没见谁对他说过如此狂妄的话,一时不怒反笑。
“为什么不能?关着你也好,带你销声匿迹也好,单要你这个人,办法多得是。”苏勒摇摇头,注视林熠的目光由虔诚变为一种难明的意味,“起先我觉得自己不会对你这么做,现在却……”
“我跟你有仇么?”林熠无言以对,“怎么让你就这么执着。”
“就是你这个人本身,你是谁都无所谓。”苏勒轻轻呼出一口气,低眼看着林熠腕上那条系着宝石的细绳,“喜欢的就要留在手心里,留在身边,不是么?”
林熠很想踹他一脚,拎着他耳朵好好教教他什么才是交朋友的正确方式,但忍住没这么做,苏勒自小生长的环境就是弱肉强食,本能胜于一切。
“你不如趁早死心,咱们还能坐在一起谈谈正事。”林熠留意着帐外动静,可这里实在偏僻,林斯鸿就算派人来也一时半会找不到。
苏勒又笑了笑,这回眸中沉静下来,似乎方才轻狂蛮放之人并非是他:“只是开个玩笑。”
“你不是金丝雀,我知道。”他伸手轻轻握住林熠手腕,拨弄了几下那腕绳上的宝石,随即又松开手,“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做。”
他的确很喜欢林熠,甚至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由于这个人,可他到底与那些野蛮贵族不同,林熠的对他的意义更加不同。他的喜欢里,有万分珍惜。
林熠看看他神情,知道苏勒说的是真的。
林熠并不打算跟他计较,一边去解那腕绳,一边道:“想清楚就好,走吧,让你的人收手,我也让来找我的人住手。”
“看在我姐姐的份上,留下它吧。”苏勒制止他的动作,轻缓道,“我只是让他们拦住你朋友,眼下该是我的人吃亏得多。”
林熠思索片刻,暂且没再去解腕绳,弯腰捡起掉在地毯上的冶光剑收回鞘中,两人起身往帐外去。
远处的混乱声却迅速靠近,伴随着刀剑和呼喊,似乎来人已经彻底确定他们的位置,迅速赶来。
苏勒眸光一凛,拉住林熠往怀里一扯,林熠反应很快,立即出拳同时去锁他手臂,苏勒却凭着内力的优势将他牢牢箍住。
苏勒将一粒丹丸喂到林熠口中,指背在他颊侧掠抚而过,而后松开林熠,躲过他一记狠辣肘击,笑道:“说好的解药。”
林熠没来得及教育他,帐帘猛地被掀开,一道高大修长身影持剑而入,剑光瞬间直逼苏勒面门。
苏勒抽出腰间弯刀运力格挡,两人真气迸发相击,大帐梁柱瞬间发出一声咔嚓轻响,桌案物品四下翻倒一片混乱。
“他没内力,莫伤了他!”苏勒喝道,闪身挡在林熠身前。
“离他远点!”萧桓沉声道,欺身几招将苏勒格开。
林熠目光钉在萧桓身上一时愣了神,原以为是林斯鸿派的人,怎知远在金陵的萧桓会这么快赶来。
林熠喃喃道:“你怎么来了……”
萧桓修朗剑眉拧起,桃花眼中满是寒意,一身劲装持剑势不可挡,下一刻,醉易裹挟着凛冽杀意,将苏勒硬生生逼退到一旁。
林熠连忙抽出冶光剑抵开醉易的锋芒,萧桓深厚内力蕴满剑身,林熠被震得手臂一麻,好歹拦下他险些夺了苏勒性命的一击,抬手抵在萧桓胸口:“别杀他!”
“没什么不能。”萧桓声音沉得发冷,握住林熠手腕,手上力道显然是动了真怒,林熠不由顿了顿。
可他释放的内力又顺势流入林熠经脉,以防方才硬挡的一剑伤了林熠手臂。
“就听我这一回。”林熠上前一步拦萧桓,几乎贴着他胸口,语气有些焦急,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状况,若萧桓决意要杀苏勒,他根本拦不住。
萧桓低头深深盯着林熠片刻,眼中盛怒这才平息一些,似乎又只是暂时压下去,林熠几乎能感觉到他要跟自己慢慢算账。
他瞥了苏勒一眼,一倾身,不由分说将林熠拦腰抗在肩上转身离去。
林熠实在没见过萧桓这样发怒,解药一时半会不能完全起效,林熠只觉得一没了武功太难混,被萧桓抗出大帐后轻轻挣扎几下,低声道:“缙之……放我下来。”
帐外追来的一众柔然士兵与萧桓手下人马相互对峙,不敢轻易靠近,零星火把发出劈啪声。
苏勒跟着走到帐外,众人就看着萧桓把林熠放在地上站好,林熠微微仰头,两人说着什么,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被隔绝在外。
林熠环视一周,觉得这场景着实怪异,只得朝萧桓服软,轻轻晃了晃萧桓的手:“咱们先回去。”
林熠转头看着苏勒,苏勒知道他想说什么,微笑道:“费令雪是你的人,自当随你们一道走。”
苏勒又对手下人马做了个手势,众人放下手中兵刃退到一旁。
林熠和萧桓畅通无阻原路折返,天光已渐亮,草原上一轮灿烂朝阳,萧桓侧脸被勾勒出分明轮廓,林熠犹有些恍惚,没想到萧桓会追到这里。
费令雪早在营中发生异动时就醒了,身边少年与他肌肤相贴,眼睫轻闭,沉睡时极为乖巧,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甜美单纯的脸。
费令雪穿好衣服,帐门缝隙透进来的一缕微光,细小尘埃漂浮着。
江悔披上衣袍,费令雪转过身看着他。
“你该回去了。”江悔笑吟吟道,湛蓝的眼睛映着费令雪的面容。
费令雪走过去,给他系好腰间袍带,整了整衣襟,江悔站在原地没有动,似乎怕费令雪下一刻改变主意推开自己。
他眼眶泛红,环住费令雪的腰:“你还恨不恨我?”
费令雪的手顿了顿,低头在他额间亲了亲。
“恨的。”
费令雪过来的时候,林熠正看见曲楼兰,一身暗色武袍,皮肤白得毫无血色,清瘦英俊,与当时鸾金楼药池内昏迷的模样很像,微笑一颔首。
林熠担忧地看着费令雪,费令雪朝他安慰摇摇头:“他不能回去了。”
曲楼兰已经死过一次,更是在柔然当过将军,回到定远军中绝无生路。
既然隔着一回生死,该怎么选,还是要由他自己来定,费令雪不能逼他走。
林熠没有多说,对曲楼兰一抱拳,转身上马。
萧桓来时只带了三十手下,从见到林熠开始,他没再让林熠离开自己五步范围外,此刻在马背上也不例外。
苏勒送林熠他们离开军营,手下将领未有敢提异议的,翡裕河潺潺流淌在乌珠穆沁草原上,骏马疾驰远去,天边再也望不见影子。
苏勒回到帐内,吩咐人清理残局,在座上饮了杯酒:“他心有所属,你可知道?”
江悔点点头:“那人在遂州城时就与林熠同行……大汗要放弃他么?”
“这种事谈不上放不放弃。”苏勒笑笑,“你会放弃阳光、雨水和自由么?”
回到北大营,林熠事先的安排周到,一切有条不紊,萧桓显然也不关心北疆军务是否被耽搁了,一来就直奔林熠而去,不少人都还记得这位“江州阮氏”的公子。
副将们看到一行人平安无缺回来,纷纷松了一口气,林熠简单安抚了几句,将领们被萧桓漠然寒冽的目光扫过,感觉帅帐内似乎要平敌起波澜,便又纷纷赶紧借故退下,叮嘱林熠好好休息。
帐内一下子安静无比,没了人来人往的掩护,林熠抬眼看看萧桓,轻咳了一声,面对萧桓自从这回见面起就不散的怒意,不由后退了两步。
第68章 惩爱
萧桓的眼极好看; 眼尾微挑,弧度如月。
此刻这双桃花眼里蕴了寒意,他走一步; 林熠就退一步。
萧桓握住林熠小臂不让他躲; 林熠已经退到桌案边,靠在桌案边沿微微抬头看他; 漆黑的眸子里有点茫然无措,又有点乖巧可怜。
“……怎么突然来了?”林熠垂下眼睛问道; 自己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
“不想看见我?”萧桓声音也是冷的; 一身清冽气息让林熠无处可躲; “在叱吕部大汗那很愉快?愉快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林熠轻轻倒吸一口气,这是真生气了。
从不发火的人怒起来最可怕,林熠心里乱成一团; 这些天很想念萧桓,可见了面竟然是这情形。
“费令雪被掳走,我去救人而已,两天之内肯定能回来。”林熠信誓旦旦认真道; 还举起一手,三指并着,一副对天发誓自己绝没有胡来的样子; 却始终垂着眼睛,说完还吸了吸鼻子。
“林姿曜,你很委屈么?”萧桓抬起他下巴,剑眉蹙起; 清亮的眸中映着林熠身影。
林熠看见他眼尾的痣,心里当真涌上一股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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