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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有鹿鸣-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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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站稳,离得并不远,刚刚好退出了阿缜的刀能劈下的范围。刀剑终有捉襟见肘的度量,阿缜的功夫相当不错,从未尝过这番挫败的滋味,脸色苍白,表情格外严肃,用力握着刀,指节泛白,直指着那个男人。
  我见状,知他争斗心已起,慌忙按下了他的手,阿缜看了我一眼,眼中的怒火隐隐有些消退,却仍似有不甘,可终究还是照我的意思做了。
  “在下鹿鸣,这是霍缜,这位是宋三公子宋珉,适才多有冒犯,还望这位大哥海涵。”
  我朝那人拱拱手,匆匆介绍了一下我们三人,以为通报了自己的姓名之后,也能因此得知他的名字,可他却对互通姓名全然无意,只是看着我不说话。
  若是我笃定自己从未见过他,那看向我的目光简直要叫人怀疑我俩是颇有渊源的旧相识。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阿缜方才气势汹汹地拔了刀,他的外貌显眼一看就知是伽戎人,吓得周围那些摆摊的小商小贩们纷纷收拾东西,退避三舍。我有些尴尬,朝我身边的宋珉递眼色,却不想那家伙只顾着欣赏别人怀中的名花,对我熟视无睹。我只能无奈地开口随便说点什么。
  想起他方才问我的话,便答,“小弟眼拙,大哥怀中的可是昼蓁?”
  他对于我的答话仍是不理,只是这时脸上稍稍流露出了一丝表情——他微微皱了皱眉。
  阿缜握着刀往我身前挡了挡,脸上又冷了几分。
  “这位大哥认得我?”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头的疑问。
  而此时,他的目光虽还落在我的脸上,但与先前的全然不同。我不过站在一丈之外,却仿佛同他相隔着千山万水、万丈红尘,刚刚同他对视那一眼所见的光景全被层层遮掩,静静的收敛起来,吝啬地不愿再拿出来与人瞧。
  “不认得。”他说出这三个字时语气中略带迟疑,反而叫人疑窦丛生。
  他顿了顿,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捧出那支昼蓁,“送你。”
  他看着我,许是因为我脸上惊诧的表情,又补了一句,“贺礼。”他低下头算是默认了刚才一直在偷听我们的谈话。
  然而,我浑不在意那些。那一刹那,我不由自主地就想伸出手接过它。不是为了那已世间难觅的奇花,亦不是礼貌周到而收下生辰的贺礼。仅仅是来自于那个人,来自于刚刚那一瞬间的对视。若他送我的不是一支花,而是一坯土,我也会欣然笑纳。而我也已忘了自己刚刚才对阿缜说过的话,自不量力地想要接受这脆弱娇贵的生命。
  也终是忘了这馈赠来得平白无故,这善意来的唐突轻率,连犹豫都来不及。
  除了那朵昼蓁之外,我确实再也没有从孙行秋那里得到过任何他主动相赠的东西。很久之后,当我终于在某个茫茫大雪之夜站在冰封千里的冰河之上才清醒过来,那唯一的赠予只不过是他一时的恍惚。
  于我,却是梦魇的开端。
  我收下花,低头笑着,一旁的宋珉发出惊叹的称赞,就连阿缜也忍不住偷眼瞟了一回。我能感受到那人的目光还落在我的身上,不由抬起头,回望向他。
  他抿了抿唇,从地上拾了一根稻草,往腰上一系,顿时勒出了劲窄的腰。我这才注意到,这人身材伟岸,身高似乎比阿缜还高一些,那无版无型的破旧衣裳下有一具骨肉亭匀的好身板,若是穿上军铠战袍或是华衣锦服,不知该有多英姿勃发。
  我大概是因为家里营布庄的生意,所以对人衣着打扮格外上心,当下便有些惋惜。见那人转身欲走,连忙嚷道,“这位大哥可否留个姓名?”
  他没回头,只是举起手对我摇了一摇。
  我望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集市尽头,那身灰败的黛色袍子果真毫不显眼,迅速地将他带入泯泯众人之中,与这深秋的古城融为一体。
  叫我再也遍寻不到。
  

  ☆、五

  秦楼楚馆,骚人词客。
  还有我等浪荡销金的公子哥。
  我对宋珉带我来的地方嗤之以鼻,他只是狡黠地一笑,对我再三保证,绝不会叫我失望。
  “若是没意思,我就给你作大马,从衙门前的御正街沿着大道驮着你走一圈,”他赌誓道,“宋小爷我担保你从没见识过。”
  “璋之兄可是个言而有信的君子,输了可不要耍赖。”
  他轻笑一声,冷不丁地执起我的手,带着我走进了一间奢华的红楼。
  我十分不自在地挣开了他,环顾了一周,觉得也并无何等特别之处,像是埋葬了虚假繁华的坟地一般寂静,全凭那点红红黄黄的织罗锦缎和昨晚遗留未消的胭脂酒气拼凑出些许冰冷的热闹。这个时辰太早,人家还未开张,方等片刻才来了一个睡眼惺忪、衣衫凌乱的女人,站在楼上倚着栏杆,打着哈欠,随意打发着我们这三个不合时宜的客人,“三位公子这日头还亮堂着,姑娘们还未起,等天黑了再来吧。”
  “嘁,萧妈妈,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那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口中小声骂着勉为其难地揉了揉眼睛,待定睛一瞧慌忙变了脸色,“噌噌噌”地从楼上跑了下来,那张未来得及梳妆施粉画眉的脸干枯得像早市地上被人剩下的菜皮,一笑更是皱成了一团,“哎哟,这不是宋三爷嘛,您看我这双眼真是白长了,您多担待了。”
  宋珉见了她怕是十分倒胃口,只是挥了挥手,“算了算了,崇翘呢?”
  听到这个名字她先是犹豫了一下,目光在我和阿缜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讪讪笑道,“他还在睡呢。我去唤他起来。”
  “成,还是老地方……”
  “哟,宋三爷,今儿不巧,临风阁那厢房昨儿夜里就被人占了,这怕是还没起呢……您要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肯定给宋三爷您留着啊……”
  “这倒还成我的不是了?”
  “瞧您这话说的,我怎么敢埋怨宋三爷?我这儿可全依仗着您呢!您看凤鸣阁如何?”
  “太俗了!”他皱眉,“瞧见我身边这位小爷没?人家可是我三请四请才请来的贵客,你这是存心拆我台不是?”
  她尴尬地瞅了瞅我,兴许是因为宋珉的态度又或是我的穿戴,顿时对我殷勤了许多。“怎么敢委屈了这位爷?可那地方着实比临风阁宽敞许多,公子这般清俊,神仙般的人物,若嫌它俗气,我叫人快些重新布置一番,拿清素的上等丝绢重新装饰,保管碍不着您的眼、合您的心意。”
  宋珉似乎仍有些不满,我赶紧说好,他这才勉强应允了下来。直到我们坐进了那重新布置后堂皇又不失雅致的房间,他的脸色才稍稍转好了些。
  “今日可真是叫子放见笑了。”
  我浅浅一笑,道,“看来璋之是这里的熟客了哟。”
  “虽常来,不过只惦记着一个罢了。”
  看他那模样,我料是还没到手。否则向来风流肆意、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宋三公子,又岂会频频光顾这妓馆,只为了一个迎来送往的妓子?我不拆穿他,心里却开始有些隐隐期待那位“崇翘”是何等绝色了。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一个纤瘦的白衣少年抱着长琴推门而入,朝我三人施了礼,接着便把琴置于桌上细细擦拭起了琴弦。我仔细打量起他来,黑发黑眸衬得他的皮肤更白皙,唇色有些浅,长相十分清秀。他腰间系着一青玉环佩,身上那白衣是秀丽庄的上等绸缎,价值不菲。
  我有些诧异,难道这崇翘就是眼前这少年?他虽称得上是长相俊秀,但……
  他是个男人。
  “白鹤,你家公子呢?”
  “回宋三爷的话,公子还在梳妆。”
  宋珉不死心,又问,“他何时能弄好?”
  “回宋三爷的话,白鹤不知。”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阿缜,偷偷笑了一下,他立刻注意到,回应我目光的眼中露出了点疑惑。我只是觉得这叫白鹤的少年同他有些相像,问什么答什么,倒是多一句不说,显得十分呆板无趣,在这风月之地也算少见。
  他擦拭完琴弦,就来帮我们斟茶,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见得十分生疏,态度不卑不亢,令我感到讶异。
  见状,宋珉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道,“来这儿的客人都习惯了投怀送抱,这等作姿拿势反而叫人感到新鲜,其实到了床上……”
  他话未说完,我却瞧见他眼里闪烁的光,难道我刚才猜错了,这宋珉并不是没有到手,而是吃上了瘾?
  “男……男人?”我谨慎又犹豫地问道。
  他翘了翘嘴角,笑得促狭,点了点头。
  这着实叫我吓了一跳,忙道,“我朝禁南风,以肾茎入人粪门淫戏者杖二十。”
  他忽凑过来,贴在我耳边,问,“你怕了吗?不过若我抱的人是子放,别说杖二十,就是再加十倍,我也甘愿。”
  他说的极小声,所说的话恐怕只有我和他两人才听得到,我当下便送上一记白眼,将他推远,“宋兄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想为了宋兄被杖打二十。”
  他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是玩笑,玩笑而已,子放莫要放在心上。不过男人的滋味堪称绝妙,与女子全然不同,然而并非每间妓馆都有男妓,也非任何人都可一见。”
  正说话间,只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我的目光立刻便被吸引了过去,又有一年轻男子走了进来,率先映入我眼帘的,便是他身上穿的那绣着金兰的锦缎。我只消一眼就看出了是出自我鹿家的昌仪布庄,那锦缎四十二针织得又细又密,缎面清晰细腻,连花蕊都一丝丝十分干净清楚。我身上这件自己特意挑的过生辰穿的料子也不过只比他多了几针罢了。
  我忍不住仔细看他的脸,他虽白皙,却并非我所想象中那般女气。眉似远山目似清泉,双眸十分明亮,鼻梁挺拔,嘴唇薄薄,两边的嘴角却天生便带有微微上翘的弧度,使他眼眉中的冷淡缓和了不少。他有一张笑颜,却有一双冷目,糅合在一张脸上却十分耐看。
  宋珉站了起来,走过去亲热地搂住他的肩,我这才发现,他身量也不矮,几乎与宋珉的身形差不多。
  “这是鹿公子,他今日可是寿星公,我们都得听他的。”他自以为没人看见似的悄悄捏了一把崇翘的腰,“你去陪他,今儿来得这么迟,要罚你三杯。”
  崇翘微微一颔首,便朝我走来,不知怎么的,看着他一步步离我越来越近,我竟紧张得掌心微微出汗。
  “鹿公子,”他的声音也十分好听,没有普通男人那么粗犷,“这杯敬你。”
  他端着酒杯正打算坐在我旁边,忽然横出一只手,拦在了我和他的中间。
  

  ☆、六

  阿缜有一双很大的手。手掌厚实掌心略硬掌纹深刻,就连手指的指节也十分粗大,我曾笑他这双手天生就是捏不住笔的。
  现在这双手中的一只挡住了那敬上来的酒杯,崇翘眨着眼顺着那只手看向面无表情的霍缜,倏地一笑,将酒杯递到了他的面前,“这位小哥也想要喝崇翘的酒吗?只是这是要敬鹿公子的,”他转而看向我,又端起了一杯酒,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两位一起来,不如崇翘一起敬了这杯吧。”
  他原本就长得好看,嘴角天生就噙着一抹笑,这会儿笑开了,更显得灿烂夺目。我有些发愣,从没见过男人也能有笑得如此美的,可阿缜对着美人的笑脸却皱眉,脸色变得更沉。
  他既不理崇翘递上的酒杯,也不肯放下拦在他和我之间的手,这两厢僵持之下,气氛变得愈来愈冷。霍缜的排斥来得显而易见,那副冷冰冰柴油不进的样子就连崇翘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宋珉见状忙为美人解围,接下了他的酒杯,眼睛眨也不眨地一口闷掉,被呛得连咳了几下,耳根都跟着变红了。
  崇翘立刻挪到了他旁边,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道,“不是你让我去敬鹿公子的么,你自己又去抢什么?”
  “我又舍不得了呀。”宋珉笑着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那位小哥是伽戎人吗?”崇翘偷偷瞄了一眼霍缜,问宋珉。
  “是呀,不过不用怕,他听子放的,子放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宋珉转向我道,“我就说不要带他来吧,多扫兴。”
  我笑道,“阿缜只是不通人情罢了。怕我喝了酒回去被我爹发现了恐怕要挨揍,他没有恶意的。”
  崇翘并没有因为阿缜给予的尴尬难堪而有丝毫介怀,反而愈发好奇起来,目光总在他的身上打转,虽不同他说话,可探寻的意味却十分明显。他看上去对阿缜很中意,眼神里像是糅进星星点点的光彩,正对着他发光。我跟着他的视线去看阿缜的那张脸,确实容貌俊朗眼眉英气,这反而让我莫名的就有些不痛快,仿佛自己的东西被旁人觊觎了一般,心里顿时没有兴致了,只想早早带着阿缜回家。
  “崇翘,你不是会舞剑吗?何不来一段助助兴?”宋珉提议道。
  “我一个人舞多没意思,你跟我一块儿吧。”他朝宋珉撒娇,害我打了个寒颤,愈发不想再待下去了。
  宋珉大笑,从花瓶里拔了两枝腊梅,以花代剑,一人一枝。宋珉会些三脚猫的功夫,看起来倒是一招一式一板一眼的,更别提将梅枝舞得恣意潇洒的崇翘了,可是两人身形交错数个来回之后,便开始旁若无人地眉来眼去。
  说是要带我见识见识,敢情是自己来会相好了。
  我低头喝了一口酒,轻咳了一声,起身朝门口走去。
  “鹿兄去哪儿?”宋珉没有停下来,一边和崇翘搂来搂去,一边察觉了我这儿的动静,在间隙快速地瞟了我一眼,发现我要走便急急问道。
  “人有三急。”我挥了挥手,“你们继续。”
  等我从茅房出来再晃晃悠悠回来时,老远就看见阿缜站在门外。
  “怎么不在里面坐?”我问他。
  “等你。”他答。
  他一般同我说话时会毫不避忌地与我对视,于是这次我直勾勾地看了一会儿他那双瞳仁颜色要比常人浅一些的眸子,结果他竟害羞了起来,率先移开了目光,破天荒地先开口问我,“看我做什么?”
  “那个崇翘看着你时连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你身上,我多看你两眼倒不行了吗?”话一出口,我立刻就有些后悔,觉得里头带着莫名其妙的情绪,可我也琢磨不出是什么,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罢了。阿缜则一言不发,低着头,像是犯了什么错。我心虚的连忙要伸手去推门,手还没碰到就听到里头响起陌生放荡的□□,低吟宛转,不似女人娇弱无骨,但同样令人面红耳赤。我瞬间就明白过来他们在里面干什么,顿时愣在了当场。
  “鹿公子,你回来了。”在这里还有能叫出我名字的不会再有别人,我扭头,果然看见崇翘的侍从白鹤从隔壁厢房出来,他看起来是专门在这儿等我的,“宋公子吩咐过了,恐怕今日不能再陪鹿公子了,多有怠慢,还望公子海涵。这里玩乐的花销都记在他的账上,若公子不嫌弃,可以先进来坐坐。”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那厢房里传来一声突兀的高亢尖叫,还有些听不清的喁喁私语,我尴尬地立在那儿,脸红到了耳根。
  来妓馆本来就是寻欢作乐的,哪里像我这样每次来只是听听小曲喝喝花酒?我到这会儿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个没见识的,可一个男人竟然也可以发出那样的声音,实在在我意料之外,这房门后发生的事情对我而言,着实冲击不小。
  “不,不了,我还有事,先回了。”
  我根本不敢再看白鹤,带着阿缜落荒而逃,仿佛那是什么可怕的地方,只要我稍稍停留就会深陷其中。我无从再去顾忌白鹤的想法和揣度,恐怕此时就连在他的心里也觉得我是个假正经的人。
  出了红楼,太阳明晃晃地挂在上头,强烈的光迫使我眯起了眼睛。风已经不知何时停歇了下来,就连墙根背阴之处都已消了薄雪只留下深深的印渍。天气意外得好,而我此刻心里却没有早上刚出门时那般的快乐,男人的□□声不时地在我耳边响起,像是个邪恶又贪玩的小鬼,戏弄着我,刺激着我,勾得我又茫然又羞愧又有些隐秘的好奇。
  “回学堂吧。”
  我现在需要读一些圣贤书,以便静下心来。
  阿缜自然没有什么话说,一如既往地跟着我,我去哪儿,他也去哪儿。走了几步,我忽然听到他闷闷地说道,“我没有想要喝他的酒。”
  “啊?”我讶异,不知他在说什么。
  他的目光不似往常那样沉着,内里像是压抑着情绪的流动,他从来都不会在我面前生气,可我觉得此刻他似乎并不高兴。
  “往后除了你,谁再看我,我就杀了他。”
  他说着这话时表情既严肃又认真,仿佛谁看他就是同他有深仇大恨一样。我冷不丁被他的样子给逗乐了,“你怎么这么凶?看你,你就要杀了人家?”
  “你会不高兴。”
  他沉沉地注视着我,似有千言万语又不知该如何告诉我。
  

  ☆、七

  他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不似平时那般淡然,难得有些起伏。我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脸,小声道,“我哪有不高兴?”
  “你刚刚生气了。”他语气笃定,叫人恼火。 
  “我没有。”我偏过头,心里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有。” 
  “我没有!”我不由提高了嗓门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他立刻噤声,唇抿成了一条线,想继续说话却又不敢再开口。我脸上有些发烫,慌忙转过身去,没法再看着他略带无辜的脸。 
  去辟雍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我们都沉默着,虽然阿缜平时就不怎么说话,我也不会太过在意,可现在我心里却觉得十分难熬。那些种在桥边的树早早就掉光了叶,不止容城,整个西津一入秋就像是只剩下那几味单调颜色的古旧枯黄的画纸,随意涂抹着那几支空叉叉的枝干在风中微微颤动。这景实在叫人索然无趣,就连我的注意力也无法被转移。 
  “阿嚏——”我打了个喷嚏,揉了揉被冻红的鼻子,下意识地往旁边扫了一眼,结果发现阿缜一直都在看着我。他的目光不算殷切,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却叫我心头一软,我知道,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我一回头,我总能看到他凝视着我的目光,等着我,守着我,却不会打扰我,只要我需要,他就在那里。 
  我有些后悔,懊恼自己不该只是因为被他拆穿就冲他发脾气,捉摸着是不是要开口找些话题,就听见前头有人在激动地叫我。 
  “少爷!少爷!阿缜哥!” 
  少年嘹亮的声音在寂静中突兀地响起,我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定睛一看,一身红的阿宇像个火团正朝我们飞扑而来。 
  “你怎么来了?”我同二娘房里的人都不怎么来往,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小厮会跑来找我。 
  “老爷说了少爷下午可以不用去学堂,我特意来接少爷回府的。”他脸红扑扑的,呼哧呼哧喘着大气,说话时也上气不接下气,想必是一路跑来的。 
  我没好气道,“爹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他不是说生辰也不可落下一日的功课吗?”
  他抹了一把脸嘿嘿笑道,“那还是二夫人去同老爷说的,说是人一辈子就这么一天,过了今天,少爷就不一样了,是当家的男人了,从今往后,我们鹿家就要靠少爷光耀门庭了。”
  我暗地苦笑了一声,我哪里当得了家,我自信自己绝不会像爹做得那么好,能守住家里那点薄产已经很不错了,别提什么发扬光大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老爷也催着您回去。”
  “噢?什么事?”我问道。 
  阿宇被我问住了,搔了搔头神情有些为难,“具体什么事老爷没说,只知道是大事,要亲自同您说,催着您回去。”
  我心中一忖,估计是爹听到了宋家老爷子官复原职的风声了,要我去宋家多走动。我嘴角一塌,道,“知道了。走吧。”
  我不是宋珉那般随和随性同谁喝一壶茶就能称兄道弟的性子,脸皮薄还有些怕生,所以这是我平生最不愿意做的事,比念书还叫我头疼。在上京的那段日子,我虽然常常同宋珉那群王孙公子们厮混在一起,花天酒地四处游乐,朋友很多人来人往,可心里却始终都觉得像是被束住了手脚,并不感到有多快活,我宁可窝在家里温一壶小酒,只我和霍缜两个,他安安静静地闭上眼假寐,我靠在他宽厚的肩上,读些野史逸事,杳杳无踪,却万分有趣。 
  但有些事由不得我。 
  我清楚知道自己身为鹿家嫡子长孙的责任,家族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有几十口人,家里的布庄生意虽不错,但我爹一心想要我入仕,二娘说得一点也没错,今日行了冠礼的我就得担起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 
  “还是不高兴吗?”我还没开始感慨,思绪便被打断微微一怔,只听身旁的声音继续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原本想着今天是你生辰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你比平日里更高兴些,结果却惹得你不痛快。是我太愚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
  阿缜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他的声音沉沉的,像是淄河冰封的河面下缓缓流淌着的水。 
  “没有,”我摇摇头,“我真的没有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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