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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阳关-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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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惊呆了,不仅仅是因为慕容续准确地说出了她心中所想,也是因为在此情形下,他不仅不试图证明她的嫌疑,还说他也相信她。她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担忧,“你信我,我也信你……那么拿什么去答复阿准?”
  “……就答复他,不是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慕容续说,“他说他要真相,让我们给他一个答案,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是要我们找出告密的人。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应该是觉得,告密的人不是我们二人之一……”他的视线落在那扇洞开的门之上,“不是吗?”
  “辛辛苦苦把你们叫来,布置了这么久,却被一眼看穿了……真没意思。”谢准走到他身边,一刀挑断了他身上的绳子,脸上是实实在在的沮丧,“凶丫头,出来吧。”
  “臭小子!不许叫我凶丫头!”祝纤尘狠狠剜了他一眼,奔过去帮苏伶解开绳子。苏伶错愕地看着他们,“纤尘……你……知道这件事?”
  “一开始不知道,”祝纤尘说,“你走了以后,谢公子突然找到我,说有事要我帮忙,我才知道的。”
  “你……你也帮着他这样胡闹?”
  “他给我看了那块大石头,又以救命之恩苦苦相逼,我也只好答应了……”祝纤尘边说边放下了苏伶头顶那块石头,二人这才发现那石头看起来虽大,却着实分量不重。祝纤尘一个小姑娘,竟然也抬举自如。
  “什么救命之恩,你明明是好奇想看看公子惊慌失措的样子……”谢准委屈地说。
  慕容续站起身,脸上仍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眼底却罕见地隐现笑意,“让你们失望了。”
  “说起来……”祝纤尘看了慕容续一眼,惭愧地开口道,“我还欠门主一句道歉……谢公子刚才与我说不是你们二人之一的时候,我是不相信的……”
  “天下人都那样认为,何止你一个……而我何尝不是误会了伶姐,直到今天相对而谈及此事的时候才恍然大悟。”慕容续叹道,“所幸……有人明白了过来,设了这个局,否则,我和伶姐只怕终身难以坐下来将此事说清楚。”
  “你……”苏伶惊讶得目瞪口呆,“阿准,刚才的事情是你设的局?你……我刚才,还真的以为你打算置我们于死地……你这混小子……”她心中惊喜交加,竟是说不出话来。
  “伶姐……对不起,刚才骗了你。”
  她定定地凝视着谢准,在人群之中若是突然遇见对方,只怕她是不一定认得出来的,因为他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她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最终,也只是哽咽着说了句“回来就好”,便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对了,谢公子,你既然已经知道不是师姐和门主,那么你是不是知道究竟是谁告的密?”祝纤尘问。
  “不敢说确信,我心里大概有一个答案……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谢准摇摇头,“我不打算去找那个人,我现在毕竟是森罗教的人,出来太久的话,教中难免有人搬弄是非……不过,有一个人却是非见不可,公子,你能安排吗?”
  慕容续自然知道他话中所指,折扇一展,眼神严峻了起来,“下山之后,你扮做我的随从,跟我回金陵。”
   
  第三章
  
  沈殊试着挪动身体,但四肢依然毫无知觉,连一根手指也不听他的指挥。他尝试了几次,终于还是放弃了。
  身在神仙府,无论如何不会少他这废人一口饭吃,也不至于自生自灭,但是对于他来说,这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状态或许还不如当初死在聚贤庄。而事实上,他也的确多次求慕容续杀了自己。但他最终还是作罢了,因为慕容续情急之下喊出的那句话。
  “你要让我后半辈子都背负着亲手杀死心爱之人的阴影活下去吗!”
  死不容易,但这样活着却比死了更加艰难。他的饮食起居,乃至于翻个身都需要他人照料,这对于一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来说是无比残酷的事。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或许是某种补偿,身体瘫痪之后,他于听声辨位之术却是有所长进,外面来的一个应该就是慕容续,而另一个,是一个轻功很高的人……
  “沈大哥!”
  他吃了一惊,却没办法坐起来,僵沉的身体像是灌了铅一样将他的视线往下拉。门开了,慕容续进来,见他这样知他想要起身,便替他支起身子,靠在软榻上。
  “异之,你看我带了谁来了。”慕容续柔声说。
  “阿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错了,那只是个和谢准模样十分相似的人而已——谢准脸上并没有他所熟悉的那副漫不经心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略带沉郁的眼神,但那呼唤他的声音却毫无疑问正是他记忆里那个少年。
  身在神仙府,江湖上的动向想要打听,自然是打听得到的。他听说了谢英的死讯,也听说了谢准行刺东厂督主的事情。当那艘船沉入江底的消息传来之时,他的心也仿佛跟着沉到了谷底……
  他不知道谢准是如何从那艘船上逃生的,而这一年多之间他又在哪里,如何度过。他只知道此刻对方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听说了……你不能动了……”谢准蹲下身,看着那个在他心中宛如兄长一样,曾几何时仿佛无所不能的人僵卧的身影,突然心头一酸,落下泪来,“对不起……你那时候嘱托我的事情,我没能做到……连那本账册也都落到了督公手里……那是你拼了命换来的……我……”
  “说这些干什么……”沈殊注视着面前那个少年,一瞬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想过,再度相逢本身也能成为一件万幸的事,但在二人均经历了几番生死之后,他却实实在在感觉,如今这样便已足够让他喜出望外。
  这便够了……乱世之下,苟全性命已是夫复何求。
  “说好了回来要教你奇门遁甲之术,你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他说,“让我好等。”
  谢准一怔,及至看到沈殊温和而带着笑意的眼神,虽然心中还是有几分难过,但终究还是宽慰了些,“等你好了之后,我一定要缠着你教……我在凉州遇见过阿青哥哥,他说他正在寻找治好你的法子……”
  “说起这个……他们这几个月去了哪里?”慕容续问,“最后一次听说他们的消息是半年以前,有人看见他们在阳关……在那以后,那两个人就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
  “他们去西域了,森罗教里最近有些不太平……”谢准站起身,“说起来,我明天就得回去了,在神仙府呆久了难免会给你们引来事端。武林盟在那件事情以后,就一直盯着想要找个借口收拾神仙府,公子,务必小心为上。”
  “那是自然。”慕容续说,“凭万大侠的为人,必然已经对我恨之入骨……我自会小心不让他抓住把柄,放心。”
  “对了……”谢准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一件事,不知道对于你来说有没有用。姓万的这几年被废了武功,在需要抛头露面的时候,一直都是邵师假扮成他替他撑场子。但是有一件事,我觉得一定是他自己出面的……就是君山武林大会。”
  “十一月初三?”慕容续眼神一动,“你如何能确定?”
  “十一月初一是邵师亡妻的祭日,那一天他一定会赶回昆仑祭奠,所以,”谢准说,“十一月初三那天在君山出现的,不出所料应该是万景峰本人。”
  
  见有客人来了,杂货店老板娘起身接待,熟练地用西域话和对方讨价还价之后,她收了钱,身边的杂货店老板手脚麻利地把东西包好,递给了那客人。
  约摸四年前,远离中原的西域小镇上来了一对夫妻,男的是汉人,女的是西域人。夫妻俩很快便与镇上的人熟络起来,在镇子上开了间杂货店。两人都不怎么和人聊起他们的过去,偶尔说起,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上那么几句,久而久之,镇上的人也都习惯了他们这样,毕竟除了这一点,两人的行为举止都和普通的恩爱夫妇无异,平日里待人也是和和气气,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毕竟,不说也没什么,没有人会憋着一门心思地专程去打探别人的过往。
  前前后后来了几拨客人,很快就到了日沉时分。西域的傍晚比之中原更为寒冷,男人站起身,给妻子披上皮袄,便开始收拾起店内的东西准备打烊。这时,他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当地语言的高呼声。看到妻子突然警觉起来的眼神,他察觉到了情况的异样。“娘子,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遇上了马贼!听声音,是在镇子口,”女人说着,站起身来,“过去看看……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你……”男人有些担忧地瞥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但她神情坚毅,他最终还是没有坚持,提起墙角的砍刀,随她一起出了门。两人轻脚健步,不一会就赶到了目的地。在那里,一群手持马刀的强盗正挨家挨户地掳掠着值钱的东西,一些跑得慢的村民已经成了他们的俘虏。见此情形,女人用西域话高声喊了一句,不料,对方却没有什么反应。
  “住手!”她再度高喊道。这一回,那些强盗齐刷刷地回过头来。见对方只是个模样普通的女人,强盗眼中露出轻蔑之色,“老老实实呆着,别多管闲事!一会就轮到你了!”
  “他妈的,原来是中原人……你们这帮杂碎,真丢了我们中原人的脸!”男人说着,手里的砍刀已经挥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强盗,他拿的不过是寻常砍刀,但使刀的招式却一望便知是练家子。只三两下,对方便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其余的强盗见状,也不顾什么一对一的江湖规矩,纷纷持刀冲了上来,却见那男人不慌不忙,那柄看似沉重的砍刀指东打西,轮转如飞,竟似生在手里的一般。十来个人一哄而上,却根本攻不到他近前。强盗头子看得真切,暗中和手下的一个斥候耳语了几句,那斥候得令而去。强盗头子站了出来,向那男人拱了拱手。
  “阁下也是中原人?我看阁下这套刀法着实精妙,不知是师承何门何派?”
  “关你什么事?”男人只觉得他的话问得好笑,“你们当强盗的不打家劫舍,倒问起别人的门派来了?”
  “实不相瞒,在下方才目睹阁下的身手,仰慕之至,有心想要结交一番……”强盗头子谦恭地俯下身去,突然冷不丁从他压在下面的左手中掷出一枚金钱镖,说时迟那时快,一直站在边上的那个女人顺手拿起身边水果摊上散落的一颗葡萄,凌空一扔,那金钱镖竟不偏不倚地插在那颗葡萄上,被打落在地。男人趁此机会,砍刀直取他下盘,刀背一砸便将他打翻在地,刀尖指在他鼻梁前方,吓得那强盗头子魂飞魄散。
  “还不快给我滚出镇子!”男人怒喝道。但他话音未落,十几骑人马突然从四面八方冲出,将他们夫妻俩团团围在当中。那些人身着一模一样的黑色劲装,男人见此情形,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将妻子护在身后。
  “你们是谁?”女人声音沉着,问道。
  “云护法真是贵人多忘事,莫不是离开森罗教太久了,都忘了玄武堂这身装束了?”领头的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说,“不过忘了也没关系,护法总该认得这黄泉阵吧?”
  “呵,”大敌当前,那女人却不屑地笑了一声,“殷啸天当年从教众里挑了十几个勇武好斗不晓事的让他们服下丹药,变成没有知觉只知打斗的活死人……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还是专爱用这些歪门邪道的法子,竟没一点长进。”
  “放肆!胆敢直呼教主名讳!”领头那人闻言大怒,“你们叛教私逃,森罗教岂能容你们!你二人当年假死骗过教中,逍遥自在了那么些年,如今,也是该伏诛的时候了!”
  那夫妻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女人微微笑了笑,“那也得你们有这等手段才行。”
  话音方落,她袖中忽然伸出一段织锦缎带,向马上坐着那领头的面门直逼而来。看似柔软的缎带在她内劲之下,运转间竟带上了破风之声,那领头的慌忙翻身下马,缎带擦着他脸颊划过,冷不防在脸上割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回头看时,只见缰绳已被割断,受了惊吓的马匹失去了缰绳的束缚,拼命向圈外冲去。
  那十来个人形成的包围圈在这番冲击之下纷纷散开,连带着他们各自的坐骑也不受控制,躁动起来。但那些玄武堂教众训练有素,见此情形,当即下了马,各自亮出兵器。与此同时,男人手心里暗自运劲,只见那柄普普通通的砍刀表面忽然生出裂纹,紧接着,表面那层铁皮忽然一下子碎成了粉末,露出了一柄通体赤红的大刀。“炙炎魔刀!”领头的心里一惊,脱口而出。
  “没想到……”男人苦笑道,“才过了四年,这把刀就又要重现江湖了。”
  那些玄武堂教众和那夫妇二人对峙着,谁也不敢先轻举妄动。于那些玄武堂教众而言,对方毕竟是曾经赫赫有名的护法尊者,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但那夫妇二人也深知黄泉阵的厉害——那些教众本来就是好勇斗狠之辈,常年习练之下配合少有破绽,再加上不知疼痛,一时半会实在是难以攻破,故此也不敢轻敌。
  正在他们双方僵持之际,他们身后的集市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那匹受了惊的马一路狂奔横冲直撞,沿途撞翻了好几个村民,正当那匹马作势要继续向前疾驰之际,一个人忽然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他缰绳一紧,那匹马长嘶一声,前蹄距离被撞倒的村民近在咫尺之际,突然悬在了半空中。紧接着,他策马转身,那匹方才还横冲直撞的马竟温驯地由他驱驰。
  “真是匹大宛良驹……可惜了,主人不怎么样。”马背上那人说着,那双写满不羁的异色眸子里泛起一丝笑意,“爆碳,小云儿,你们可真能躲。”
   
  第四章
  
  “元廷秀?”男人看清楚了来者的样貌,又惊又喜道,“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元廷秀还没答话,只见人群中,一个小个子的年轻人急匆匆跑了过来,“师兄……等等我。”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夫妇中的女子看见了他,脱口而出,“陆公子?”
  出乎她意料的是,年轻人脸上现出愕然的神情,好像从来不认识她一样。若是如此,也便罢了,因为时隔四年,而她现在的模样也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然而,他的行为举止却又着实让她觉得有些异样,那与她记忆中的却是大相径庭,竟像是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人……
  那年轻人怔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你们……你们便是庞大哥和庞夫人?师兄,现在怎么办?”
  “黄泉阵……这等不入流的手段,教主也真拿得出手……”元廷秀打量着围在那对夫妇周围的十余个森罗教众,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转眼间,他长枪不知何时已握在了手里。“阿青,你先退后,待我料理了这黄泉阵再与他们二人叙旧。”
  ——愗善元氏,勇武冠绝西域诸国,弓马娴熟……尤擅枪法。
  那十余名教众见状,各自退后聚拢到一起,隔在他和那对夫妇之间。这十余人使用的兵器长短各异,互相配合回护,首尾呼应攻势连绵不绝。再加上各自皆为武功高强之辈,便是武林高手也不免困死在阵中。但他却压根不看那阵势,单只笑道,“别人在马上,你们却聚拢在一块,哪有这种道理?”
  话音未落,他策马冲向那黄泉阵,仗着兵器长度的优势,看准时机,一枪刺中了那列在黄泉阵中心的教众心窝。黄泉阵阵中一人正是其中的阵眼,也是这阵法配合的核心所在。那些教众毕竟没见过这等阵势,当下方寸大乱,也不知如何应变。领头的见状,慌忙命令道:“散开!都散开!兑位和巽位上前,攻马腿!”
  “你就是玄武堂堂主?我记得以前是另一个人……哦对了,他被人告发是叛教,被乱棍打死了。你倒是有点眼力,难怪殷啸天让你来领这黄泉阵……只不过,”元廷秀嗤之以鼻,“临敌之际,你却发号施令,把后手都露了出来……那就很不好了。”
  黄泉阵虽然厉害,但毕竟没有与骑在马上的对手对战的经验,更何况懋善贵族自幼便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组黄泉阵的教众皆是没有知觉的活死人,勇武有余,却难以想到随机应变之法。那玄武堂堂主虽知阵前让对手听见了安排不好,但是不说的话,这些教众乱作一团,无异于是任人宰割,两害相衡,只能让对方听一耳朵了。毕竟,那些教众武功高强,安排被听去了,对方也未必来得及应变。
  但他们今天的对手显然不在此列,阵势散了开去,他出手更是无所顾忌,一连将那黄泉阵中的几个要害位置一一击破。兑位和巽位是长兵器的位置,正欲攻马腿之际,元廷秀却已翻身下马杀至他们近前,枪尖一挑将那兑位教众刺死,跟着枪杆一扫,将那巽位教众打倒在地。剩余的人见阵势已破,已经无心再战,也一一被那夫妇二人制服。
  那玄武堂堂主还没回过神来,便看到元廷秀站在自己面前,染血的枪尖指在距离他面门不过几寸的地方,仿佛面前那个人一不高兴就能把他扎个透心凉。“你……你是谁?”他颤声问道。
  “出来日子久了,殷啸天这些年来提拔了不少新人,你们看我,我看你们都有些面生了……”元廷秀收起长枪,笑道,“今天故人相逢,我也不想多杀人,你走吧,替我向教主传个话……就说,有人来找他算白虹山庄那笔账了。”
  “是……是……”
  那玄武堂堂主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见对方愿意放自己一条生路,生怕他改变主意似地飞快离去。见那人走了,陆玄青迎了上去,“他回去一定会禀报教中,这样子……是不是放虎归山了?”
  “嗯……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些欠考虑,算了,下次遇上再收拾吧。”元廷秀沉吟片刻,决定暂时不去管烦心的事情,转身望向那夫妇二人,“你们倒是会过逍遥日子……小云儿腰还粗了不少,想当年你可是教中数一数二的美人……”
  他与那二人相熟,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云无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见此情形,陆玄青叹了口气:
  “师兄,庞夫人是有身孕了。”
  
  甘冽的葡萄美酒当前,烦心的事情暂时被抛在脑后了,更何况元廷秀向来便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子。杂货店里虽小,多两个人落脚的地方也还是有的,在人迹罕至风沙漫天的西域餐风露宿了几个月,能有这么个像样的地方住一晚上,于他而言已经是夫复何求。更何况,还有故人重逢的喜悦。
  “你行啊……教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就这么被你拐来成了家。”他不由分说地给庞正熙满上,“来来来,小云儿不能喝,你来干了这一杯。”
  庞正熙却不像他那般兴致高亢,虽是干了,但神色中却满是忧虑,“只可惜,现在教里的人找来了……恐怕她又要跟着我颠沛流离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镇子上自然是不能多呆,夫妇二人商议着准备另寻他处安身。只不过两人都知道,躲得了今日,躲不了明日,既然自己假死的事情被发现,以森罗教的势力,总是能找到的。
  “你们准备去哪里落脚?龟兹?莎车?还是更远?”元廷秀问。
  “都不安全,森罗教在西域诸国的势力很大,那些小国的王室兴废,或多或少都要看教中的意思,只能躲一日算一日吧。”庞正熙叹了口气,“实在不行,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护得他们母子平安。”
  “既然这样,”一直在边上静静听着的陆玄青突然开口道,“二位不如与我们一同回中原吧?”
  “回中原?”庞正熙有些惊讶,“中原武林……”
  “这倒未必不是个办法,”云无忧说,“与其被西域诸国动用举国之力追杀,倒不如回中原去……中原虽然也不太平,但是毕竟各方势力此消彼长,周旋于其中,或许反倒可以平安无事。”
  “二位与师兄皆是叛出森罗教之身,在一块齐心协力,总比分散开来让对方各个击破的好……”陆玄青说,“更何况,夫人有孕在身,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也一定会尽力保护夫人。”
  他这话说得实在没什么底气,因为他刚刚已经见识过了云无忧的身手,真的临敌之际,谁保护谁还实在是未知之数。但她既然身怀六甲,在他眼里就是一个需要额外小心对待的存在,无论她是手无缚鸡之力还是武功高强,腹中的小生命却是一样的。
  云无忧听他语气中似有自卑之意,再联想到他傍晚时分在集市上的表现,不禁有些愕然,“陆公子……你样子不对,我们走后,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这一问之下,元廷秀神色一变,倒酒的动作停了下来。夫妇二人察觉到气氛不对,庞正熙正欲说些什么将话题岔开之际,却听得陆玄青坦率地答道:“在下如今武功全失,以前的事情也都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实不相瞒,若不是来之前师兄跟我提过,我是记不得二位的名讳的。”
  “什么?”云无忧惊讶得目瞪口呆,“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难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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