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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辞-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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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景仪也慢慢站起来,掸了掸袍尾的灰尘。
  “我想与汗王定个约。”
  “讲!”
  “我告知汗王如愿的万全之策,”宋景仪与阿史那附离对视,轻轻一笑,“汗王只需答应一条,撤兵。”
  阿史那附离愣了愣,啐道,“笑话!本汗撤兵,他定要翻脸!”
  “我这一计若成,汗王可带王爷回北蒙。”
  阿史那附离瞪大眼睛,沉默起来,半晌,梗着脖子道,“本汗攻城略地,这到嘴的肥肉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宋景仪又笑,“我只说撤兵,没说要汗王还城。”
  阿史那附离便又呆住了。
  宋景仪此时笑得有些冷,“那我再许汗王苍云七州,如何?这买卖想是相当划算了。”
  阿史那附离不置信地将他看了又看,拧起眉毛。
  宋景仪看出他心中疑虑,望向天边翳翳阴云,淡声道,“我孩儿这笔账,总要讨回来的。”
  秋风陡起,穿园而过,卷得宋景仪黑发乱舞。他一身素袍,眼中映着黯天乱云,萧寂冷清。
  阿史那附离却觉心头一阵冰寒。
  可是走眼了,这些个姓周的,都不是寡淡角色。
  宋景仪说完,裹着披风就转身进了殿内,阿史那附离一边讲婢女们都遣走,一边跟了上去。
  宋景仪坐回桌后,捧起茶杯喝水,阿史那附离见他另一只手放在桌下,似是摁在腹上,愣了愣,转身将门仔细关好了。
  宋景仪脸上已经褪去了试剑后的淡淡绯红,显得虚弱的苍白。
  阿史那附离自己从下头扯了把椅子坐到他身边,一面怕热地卷起袖子,半是调笑道,“将军,这约本汗诺了,可要本汗签字画押?”
  “不必,我相信汗王不会违背诺言。”
  阿史那附离细细瞧了他一眼,很是畅快地拍拍桌子,“宋将军好气量。”
  宋景仪似乎也不想与他周旋,低头看着茶盏道,“我的计策很简单,就看将军愿不愿做。”
  “请讲。”
  “王爷想是告诉了汗王我的身世。”
  “你二人是兄弟。”
  “呵,”宋景仪似是仍旧对这称呼感到好笑,冷冷勾唇,“然王爷瞒了汗王一件事。”
  阿史那附离身子往前倾了倾。
  “我能以男子之身受孕生子的缘由。”宋景仪将茶盏合上,手下一阵瓷器轻响。
  阿史那附离拧起眉毛。其实他早就憋坏了,偏又不好当面问起,见宋景仪自己提了起来,他明白怕不止是“天赋异禀”如此简单。
  “大启皇室血脉,男子皆能如此。”
  阿史那附离轻轻哦了一声,见宋景仪还静静看他,低下头又想了想,恍然大悟,将那椅子一把扯开站起来,“你是说……周容祈……”他惊讶万分,竟直呼了瑞亲王的名字。
  宋景仪默然不语。
  阿史那附离显然十分震惊,面上露出为难迟疑之色。
  宋景仪见他这般,倒有几分感慨。先不说周容祈此人品性如何,阿史那附离对他倒是真心相付,一往情深。
  竟然淡淡钦羡。
  “王爷怎样的性子,汗王想必比我更清楚。你纵他惯他,宠他让他,末了未必能得到他。”宋景仪轻声道。
  阿史那附离盯着他,慢慢回神,撑着桌子坐回去。
  他与周容祈并非未经云雨之事,如此看来,定是周容祈背着他服药。周容祈心高气傲,是个你退一他进十的性子,偏还对那皇权心思颇深,诚如宋景仪所说,将来他高登极位,与自己的关系,着实不好说。这情爱之事也并非只应顺其自然,有时候,需要用点强硬手段也未可知。
  阿史那附离向来是果断进取之人,细细想后便有了主意,朝宋景仪做了个汉人的拱手礼,“多谢将军。”
  宋景仪见他想通,将茶盏放回桌上,清浅笑道,“那不知汗王手下狼面铁骑,可还有位空缺?”
  阿史那附离一怔,哈哈笑起来,“自然是有的。”


第二十章 落定
  平原草枯矣,黄叶树骚骚。
  叶铭修抬头看一眼昏黄天色,身后战鼓雷鸣,举剑冲锋而去。
  不出所料,狼面铁骑先行,阿史那附离一马当先,甚至嚣张地吹了一记长长的口哨。待到临近,叶铭修却见他嘴角轻牵,拉缰偏身,竟然从自己身畔擦了过去。
  叶铭修不是第一次与阿史那附离交手,是以知道对方次次都喜拿自己开刀,此次阿史那附离却绕道而去,叶铭修一时不备,偏头看了他一眼。
  就在他转头刹那,一把剑直刺而来。
  叶铭修即刻提剑抵挡,两剑相抵之时,叶铭修便猛地认出来人。
  铁狼面具遮住他大半容颜,他穿着皮甲佩着护腕,与其他狼面军毫无二致的打扮。只是下头露出的唇唇珠饱满,嫣红丰润,却是紧紧抿着,撤了七分皎丽,显得清冷无情。
  叶铭修盯住那双黑沉柳目,“景仪。”
  自己教出来的身手,一看便知。
  宋景仪收剑又是一式,叶铭修半道便迎上去反守为攻。
  宋景仪被逼得退了几步,叶铭修压住他的剑,低声道,“魏纯已杀。”
  聪敏如宋景仪,他只需抛出这几个字,对方眼里就轻轻一闪,将那原委想透了去。
  宋景仪只停了一瞬,仍是继续攻上来,叶铭修知晓他心中怒气难消,退回守势,只是一招招抵挡。
  “尽早抽身离去,何苦深陷其中?”叶铭修不想拖延,将宋景仪剑拂开,颇有些苦口婆心道。
  “我要的不多,”宋景仪终于开口,声音低哑,眼神疏远如同看一个生人,“苍云七州。”
  叶铭修拧眉瞪眼,“我不能给。”
  “这是他欠我的,”宋景仪眼里结起冰霜,“……那居安先生呢,你觉得他不欠你?”
  叶铭修手上一滞,宋景仪反手一剑抹在他肩头。
  宋景仪瞟了眼剑上的血花,却是不再进攻了。
  叶铭修摁住肩膀,叹了口气,“阿临不知情,”他停了停,看见宋景仪眼里波涛暗涌,又道,“……是个男孩,埋在旧营黑松下。”
  宋景仪气息一乱,似是僵在了马上一般。
  那战马嘶鸣,铁甲碰撞的嘈杂似乎都静了一瞬。
  这个孩子在他腹中呆了整整七月,从手脚微动到踢打不停,在他心中却也始终是个模糊的影子,因为他连一眼都没有见过。
  他辗转挣扎,禁受一场血淋淋的痛楚苦难,如今脑中剩下的,只有它在自己腹中沉寂不动的那刻,寒侵血脉肺腑,痛彻心扉。
  但他还在心中留了一丝妄念,或许孩子是活的。
  此刻,叶铭修告诉他,它死了,被葬在荒地黑松之下,有冢无碑,魂归无处。
  他和叶绍卿的儿子。
  就如叶绍卿一般模样,硬生生闯进自己命里,又不由分说狠心离去。
  宋景仪眼眶酸热,周身却寒冷至极,他静静看着叶铭修,除了瞳孔周围那淡淡红色,再寻不出情绪起伏,“苍云七州拿下后,北蒙自会息鼓求和。”
  他调转马头,利落离去。
  叶铭修望他黑发肆扬,御马远走。
  他明白,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宋景仪了。
  宋景仪无夺位之心,更甚之,他无家国之虑。少时宋家反叛全族诛杀,宋景仪服罪入军,便已断了他家国之虑。他习武举剑,只是为了叶绍卿。他将叶绍卿的志接了过来,替他卫国,替他杀敌,替他看西境铁蹄黄沙,替他尝黄昏烈酒家思。
  即便被割了肉剜了心,宋景仪怒起反击,到头来还是克制而无奈。
  因为那是叶绍卿的家国之虑。
  他只取苍云七州祭他夭折孩儿,成全叶绍卿之志的从一而终。
  你处你的盛世,我走我的天涯。
  千字屏,琉璃灯,龙脑香。
  深夜的御书房显得格外寂静,连徐朗都未站在他平日站的龙椅后侧三步之处,而是守在殿门之外,拂尘都搂得格外紧。
  叶绍卿双膝跪地,低首不语,背脊却是挺直的。他穿的浅绯官服,袍尾整齐覆在地上,鸢花似蝶。
  皇帝盯着那处刺绣,久久不言。
  这是叶绍卿自北境折返以来第一次入宫,深夜入宫。
  北蒙豪夺苍云七州,将大启与北蒙接壤处自西向东几乎大半的城池吞了去。传闻阿史那附离手下狼面铁骑,多了位善使剑的,那剑黑鞘玉首锋利异常,就连叶大将军也节节败退。
  然而北蒙势头鼎盛之时,汗王阿史那附离却抛来和书一封,愿退兵停战重归于好,并提出联姻之请。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北蒙汗王要娶的,是九原瑞亲王。
  全朝哗然,阿史那附离又快马加书一封,若是皇帝同意这门亲事,苍云七州,他愿意拱手归还。此书再到,满朝鸦雀无声。
  次日深夜,叶绍卿上书求见,皇帝未再视而不见。
  终于,皇帝长长一叹,先开了口,“你大哥书到,劝朕和,你意如何?”
  叶绍卿这才缓缓抬头,“臣也主和。”
  皇帝似乎早有所料,颇为冷淡地哼笑一声,“犯朕国土,护朕叛臣,朕若是和了,大启国威何在?”
  叶绍卿沉吟片刻,继续道,“阿史那附离明意要与瑞亲王成婚,这二人关系以及北蒙出兵缘由已是明了。瑞亲王逆反大罪,应诛,然他狐假狼威,叫北蒙摘了大头,若是胡言受迫于人,叫流言传开去,说陛下不念手足之情,怕是不妥。”
  皇帝淡淡睨他,面上无甚表情。
  “不如卖了阿史那附离这个人情,想瑞亲王心性,被人大张旗鼓娶了去,定是愤恨难堪得很了。他一旦成了北蒙王妃,再无丁点夺权可能,他那些在京中明的暗的势力,如无基之土,顷刻便散了。”
  叶绍卿停了停,目光却从未落在皇帝脸上,而是盯着白玉笔洗上那朵莲瓣,“再有,秋霜初降,今年北边冷得格外早,北蒙人耐寒,若是战事再拖,待到冰雪封境,情势对我大启十分不利。”
  叶绍卿双手合抱行礼,“陛下掌政时日尚短,还应体恤百姓,息战强国为上啊。”
  皇帝待他讲完,又是静默不语。烛光映着灯面上凤雀百花,洒在皇帝白玉般的额角侧颊之上,却是将他的神色衬得有些寒凉了。
  “苍云七州,去得也太容易了些。”皇帝低头看那封叶铭修的文书,不咸不淡道。
  叶绍卿此时方看向皇帝,“这是陛下欠他的。”
  皇帝立刻也抬眼看他,眉头轻蹙,恼怒初现。叶绍卿一双圆润眼眸坚定自若,毫无惧色。皇帝触到他这目光,那怒意停了一瞬,浅淡下去。
  “绍卿。”皇帝这一唤,竟是些许苍凉弱势。
  叶绍卿目光不动,淡声道,“臣在。”
  皇帝站起来,走下三级台阶,语气和婉,“起来。”
  叶绍卿双手捧住袍尾站起,细细打理完毕,恭谨道,“谢陛下。”
  皇帝似是无奈唏嘘,笑了笑,低声道,“今日是九月初五。”
  叶绍卿面上这才松动几分,“臣记得。”
  九月初五。安王之乱。叶绍卿饮毒中箭,将一颗心交付得彻彻底底。宋景仪舍命相救,却落得两人血仇相隔,山高水远。
  叶绍卿选的今日入宫,同折子一道送到皇帝跟前的,是一把细长软剑,玉绡。
  是以皇帝解了叶绍卿的禁。
  “阿临,”皇帝转头看向书桌,那把玉绡便置于其上,“你在怨我。”
  叶绍卿便笑了,那笑容如他往常一般明媚轻黠,“不敢不敢。”他也看向那把剑,“叶临自小骄纵惯了,总要吃许多苦头,才明白,有些东西,一开始就不该要的。”
  “……伤人伤己。”
  皇帝听到这一句,两肩微微收紧了一刻,复又松懈下来,他回头盯住叶绍卿,“你想走。”
  叶绍卿脸上的笑意已经些许朦胧破碎了,他眉头轻皱,强忍话中情绪,“我的承诺我兑现了,这副身子想来也过不了多少能恣意妄为的日子了,你便容我这最后一次使性吧。”
  皇帝极近地看着他,“找他?”
  “我用性命担保,他绝无称帝之心,从小到大,我未求过你大事,我求你,放他走,也放我走。”叶绍卿缓缓抬手,轻捏龙袍袖摆,极轻道,“容则,放我二人走吧。”
  皇帝低头看叶绍卿苍白的手指。
  他多久未曾唤过自己名字了?或者说,多久无人唤过自己这个名字了?
  这是他们少时常有的拉扯,往往叶绍卿做这些时,他是来寻自己邀自己同行的。而这一次,头一次,叶绍卿这般做时,他说他要走了,他求自己放他走。
  “你未必寻得到他。”皇帝干涩道。
  “同心一人去,坐觉金陵空。”叶绍卿摇摇头,眼周泛红,“此处无留意。”
  “我糊涂太久,欠他太多,便用半生寻觅来偿吧。”
  叶绍卿清减许多,双颊微陷,只一双晶亮眼眸清明非常,官袍乌帽,长身玉立,成熟俊雅。那个跳脱忘形的叶临已然不在了,旁人总觉他依旧恣意轻狂,只是因他一颗心仍旧赤诚。
  亮得灼人眼。
  细看中,皇帝已将眼中翻涌情绪一并牢牢压了回去,他抬起手,只是轻拍叶绍卿小臂,低声道,“保重。”
  叶绍卿看着皇帝嘴角分毫不差的笑意,也是勾了勾嘴角,俯身行礼,“保重。”
  叶绍卿推开殿门,那夜风穿袖,才觉自己依然浑身是汗。
  “叶大人。”徐朗从旁边上来,将拂尘往身侧一挥,“请大人随我去一处。”
  叶绍卿狐疑地看他,见徐朗笃定点头,才跟了上去。
  徐朗提着一盏暗弱宫灯,领叶绍卿一路往宫闱深处而去。
  “那边不是长定殿……”叶绍卿心中疑虑良多,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徐朗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带他直往那宫殿后头而去。
  长定殿是皇子的寝殿。
  如今便只有一个主人,皇后不久前诞下的皇长子。
  “大人在此候上片刻。”徐朗正色道,“万万不可随意走动。”
  这长定殿后门之处竟无守卫,也太荒谬了些,叶绍卿越发不解,强忍了要撒脾气的冲动,咬牙站定了。
  真只是片刻,徐朗便回来了,身后却还跟了一个窈窕宫女。
  待她走到明处,叶绍卿才认出来,阿柒。
  但叶绍卿却没看他,而是牢牢盯着她怀中的物什。
  那是一银红缎袄的襁褓。
  叶绍卿脑中灵光一闪,全身发颤,竟是不敢往前走动分毫。
  阿柒一步步走近,泪水已经落个不停,“公子,看看小公子吧。”
  叶绍卿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盯着那襁褓,嘴巴微张。
  “叶大人!”徐朗哭笑不得,又感心酸,便在旁边拍了拍叶绍卿后背。
  叶绍卿这才回过神来,凑上去,好半天才抬起手颤巍巍地揭开那袄子,一张肉乎乎的小脸蛋,闭着眼睛,那眼缝又细又长,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这……这是我……”叶绍卿说不出一句全整的话来,只是咧着嘴不停笑。
  “同小皇子养在一个殿里,照料得还更细心些,可算是养活下来了。”阿柒细声解释,“小公子出来时当真是没呼吸了,先生好一番救,下刻魏纯便到了,差人将孩子带走了去。”
  “奴婢也是回宫才知晓小公子还……”
  叶绍卿此时也就听了个七成去,只是转头看向徐朗,“……他……许我……”
  徐朗点头,“是陛下的意思。”
  叶绍卿一怔,眼中登时水光盈盈,他抿紧唇,只是回身牢牢盯着孩子,再不言语。
  皇帝将这孩子带走,便是还留了个最后的底。或是要挟宋景仪,或是要挟他叶绍卿,抑或是掌住所有皇室血脉。
  然而最终,皇帝还是把孩子留给他了。
  帝王无情,然终究还是有那么丁点儿,留给他叶绍卿了。
  夜月楼台,秋香院宇。
  徐朗眼看着那名动京城的叶二少,抛去了那些故作的腔调,抱着儿子一屁股坐在长定殿宫墙根底下,压着声音不管不顾地哭起来,仿佛是天底下最孤苦无依的人。
  是懊悔,是欣喜,是痛楚,是怅惘。
  叫那个跋扈乖张的叶绍卿哭得旁若无人。
  云物凄凉拂曙流,汉家宫阙动高秋。
  红琉璃,松影月,断肠咽寒声。


第二十一章 央回
  光和二年秋末,北境之战和,瑞亲王周容祈远嫁北蒙。
  当初领兵的三位将军,只回来两位,宋景仪战死沙场,追封龙骧将军。叶铭修再升一品,风光与叶靖亭当年不相伯仲。世人都以为叶家此回将要声势登极,朝中盛传的下任宰相之选叶绍卿,却因旧疾复发,身子衰败,辞官静养。
  一时间金陵城中流言纷纷,一说叶家树大招风皇帝有意打压,一说叶绍卿于北境身染恶疾时日无多,还有说叶二少胆大包天终于触了真龙逆鳞失宠被贬。
  总之这诨名“金陵小霸王”的叶绍卿在城中露面是越来越少,叶铭修返西境后,叶府门前亦冷清至极,唯有门童扫叶,霜落石阶。
  然而金陵总不乏高才名士,城中风流传说,旧人去,便总有新人来。皇帝开翊林阁广纳贤士,传闻翊林乃皇帝内阁,辅臣七席,权压宰相。原礼部侍郎罗仲清连升数级,入座翊林首辅,那之前,人人都道那必是叶绍卿的位置。
  三月后,罗仲清迎娶灵昌公主,那红纸碎花洒了金陵满街,恍若春至。
  至此,“芙蓉玉面”叶二少才仿佛真正被人们给淡忘了去。
  腊月年光如激浪。
  几日后便是大年三十,饶是这边境酷寒,也冻不住满城新岁喜气。
  千奚乃与北蒙接壤之处的一座大城,从前属瑞亲王的封地。数月前北蒙与大启战了又和,直至今日,此地倒成了两国贸易往来繁盛之处,街上北蒙人与汉人混迹,景象倒是十分新鲜有趣。
  昨夜雪已成冰,映着两道各式彩灯,剔透璀璨如踏幻境。街边的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有晶皮馄饨厚实烧饼之类的小食,有梳子步摇胭脂之类女子饰物,还有兽皮彩毡等北蒙风味的东西。
  一高挑男子身着靛青窄袖短袍,露出脚上过膝金纹长靴。他一头长发高束,自耳边起编成数股长辫,配金制镶珠发扣。左耳穿环,那耳环上雕刻的,是一呲牙狼头。他正站在摊位前眯眼挑选,两只手一手摆弄一只红漆缀宝石的拨浪鼓,一只手掂量一把还没他一掌长的小匕首。
  “要我便选这只拨浪鼓。”一把清亮男声插进来,一根纤细手指点在那鼓侧面上,红底白肌,好看得紧。
  阿史那附离一愣,转头看去,便见青年裹着厚重的羊绒斗篷,全身罩得严严实实,帽子下只露出一张俊秀十分的面孔,正盈盈带笑地望着自己。
  他二人这对比可太明显了,叶绍卿裹得像个粽子,阿史那附离整个颈子都裸露在寒风中,眉毛都没皱一下。
  “叶临?”阿史那附离下意识就想去摸脖子里那条疤,“你怎么知道本汗……咳,我在这的?”
  “恭喜汗王了。”叶绍卿把手缩回袖子里,并不回答,继续笑。
  阿史那附离脸上闪过得意,很快掩饰起来,把刀放回去,然后将拨浪鼓塞进侍从手里。
  “你别笑了,看得本汗怪难受的。”阿史那附离将叶绍卿拉到一边。
  叶绍卿揉了揉脸,“太冷了,有点僵。”
  阿史那附离看了他一眼,叶绍卿鼻尖发红,但是面色比当初一战时好多了,那时夜深,阿史那附离并未仔细瞧他,如今一打量,呵,大启的男人,果然一个个都细皮嫩肉比那姑娘更甚。
  叶绍卿也不说话,一双圆润大眼静静瞧着阿史那附离,直把人瞧到转过头去。
  “本汗什么都不知道。”阿史那附离抱臂看天。
  叶绍卿叹了口气,朝他行礼,“多谢汗王救命之恩。”
  这恩指谁,二人心知肚明。
  阿史那附离挑挑眉,没说话。
  叶绍卿无奈笑道,“我知汗王是守信之人,并不想与汗王打探什么,只是想托汗王带一件东西。”
  叶绍卿唤了声“安宁”,几步远外的小厮从马上的行李中取出一只竹筒,两头密封。
  “咳,本汗也不一定见得到他,”阿史那附离含糊道,“你三思。”
  叶绍卿笑着摇摇头,“无妨,随缘吧。”
  “这东西留我身边,也是徒添想念罢了,我不远千里而来,还望汗王了却我这桩心愿。”叶绍卿捂唇轻咳。
  阿史那附离不喜啰嗦,便将那竹筒接了过去,“你走吧。”
  暖炉茶香。
  一柄黑鞘长剑置于茶盏旁,一只手沿着鞘上纹路轻轻摩挲。
  门啪地被粗鲁推开,那只手同时拍剑出鞘,那剑身被内力震出好长一段,正要被拔出,剑的主人却忽地止了动作。
  因是来人大大咧咧道,“幸亏本汗赶到及时,你还未启程。”
  宋景仪将那剑重新压回去,回头蹙眉。
  阿史那附离将门关上,“你可知本汗在街上碰到了谁?”
  未等宋景仪回答,阿史那附离将竹筒丢在桌上,似笑非笑,“叶临。”
  宋景仪面上一怔,看向那竹筒,脸色又漠然起来。
  “本汗可什么都没说,这东西他要给你。”
  千奚与当时宋景仪军营驻地极近,宋景仪正是去了那处黑松之下,方归。
  宋景仪产后不久连夺苍云七州,身子吃不消,在阿史那附离荫蔽下调养了些时日。而今日,正是他告辞之日。阿史那附离快意恩仇,淡视别离,并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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