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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辞-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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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叶绍卿对面,正用纸扇轻轻把沈寄望捏着梅花糕的手推回去,一边摇头一边冷冷蹙眉,沈寄望知道他的脾性,努努嘴以后乐呵呵地笑——张卓然有点洁癖,自然是不肯要沈寄望送来的点心的,沈寄望心知肚明,老喜欢这么逗弄他。
张卓然听得芳君唤他,转过来淡淡点点头。
“慧三儿,”叶绍卿扣扣桌子,“收一收。”
“绍卿哥,能不能别再叫我这个名了。”沈寄望不满地把盘子一个个递给来收的小厮。沈寄望名沈慧,是吏部尚书最小的儿子,在这些人当中年纪最轻,前些天才刚行了冠礼。叶沈两家世代交好,叶绍卿把他当半个弟弟来看,因为沈寄望在家里男儿中排行老三,叶绍卿便总喜欢叫他“慧三儿”。沈寄望束冠后自觉长大成人,便有些不满叶绍卿这么玩笑地叫他。
“有墨无纸,”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小厮保护不得当,带来的纸都淋湿了,叶绍卿环顾四周,点点芳君手中团扇,“你这丝扇未多绣图案,再好不过了。”
芳君把手里扇子递过去,张卓然接了,不言不语就下笔勾画起来。他的画作一向风格极简,求意不求实,不多时便收笔了——只见扇面上一女子婀娜侧影,发髻样式与芳君如出一辙。寥寥数笔,芳君那姣好身姿跃然扇上。
芳君捂唇惊叹,“好妙!”
罗仲清点头同赞,“描骨写意,真是只有卓然能作出来的。”
沈寄望晃晃脑袋,气道,“还说只画山水,上次我讨要的图连只鸟都不肯给我加!”
“叶大人,再给奴家赏几个字可好?”芳君抚着扇沿爱不释手。
“你倒是会得寸进尺。”叶绍卿挑眉,芳君便倚上来拽着他的袖沿不轻不重地拉了拉,叶绍卿受用地嗅了一把她身上的脂粉香气,缓缓开口道,“柳眉秋瞳扇掩面,罗裙纱袖香酥骨。”
其他人小声笑起来。
宋景仪轻轻望了一眼靠在一起的两人,漆黑的眸子幽深了几分。
“我的字写得草,题上头可不好看,”叶绍卿摇摇头,看向宋景仪,“我若记得不错,景仪的正楷写得是很好的。”
宋景仪愣了愣,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那就献丑了。”
他执了笔,将笔尖反复地点弄在墨水中,然后换着角度在砚沿滑刮。
叶绍卿看着他的动作,忽地就记起,从前宋景仪就有这样的习惯,写字时总要把笔头摆弄成满意的形状才能下笔,有时候还要把笔尖不规整的细毛捏出来。
宋景仪从前的字细痩,显得清秀有余而潇洒不足,而现在,他的字笔画有力许多,锋劲流畅。
到此时,叶绍卿看着宋景仪专注的侧脸,倏地明白那日銮铃台宋景仪对他笑时,还有叶铭修院里宋景仪离去时,他心里为何有那种十分古怪的感觉了。因为当年的宋景仪,不是这样的。当年的宋景仪,断不会对自己这般温和谦顺,对着别人的所邀所求,也绝不会如此快地欣然应允。
那时年少,宋景仪又生在贵族,脾气里自然少不了少爷的骄矜。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与叶绍卿可谓八字不合,素来不怎么对盘。宫里的资善堂是皇子们和贵族的公子们一起读书的地方,叶绍卿从小就无法无天最难管束,很不喜先生那套“之乎者也”的东西,而宋景仪家教严格,循规蹈矩,同样不喜叶绍卿跳脱放肆,所以两人是相看两生厌。叶绍卿在上课的第二天,就给宋景仪取了个“灵妹妹”的戏称,每天都要叫上好几遍,而宋景仪也在先生那告了叶绍卿不少状,是叶绍卿被罚抄古书的罪魁祸首。
“芳君姑娘可还满意?”宋景仪把题完字的扇子还回去,含着点笑意问道。他眼睫浓密,眼光如波,居然把芳君盯红了脸。素来以灵敏善言的芳君低着头接过扇去,竟只点头不说话。
“外头雨越发大了,船行得慢,还不如多兜转些时候等雨小了再说,”沈寄望倒是没注意这边,举臂兴致盎然,“如此,我们来行酒令吧!”
“倒也不失为个好主意。”罗仲清笑着点头。
叶绍卿拍拍手,“好好好,布桌!”
宋景仪却是朝他看来,眉头轻皱,眼里有询问之意。
叶绍卿仿佛看穿他的疑虑,朗声道,“我不能喝酒,所以我们行的这令与别处不同。”他话音刚落,便有三两侍女送着杯盏酒壶上来,最后一个把一个竹筒放在桌上。那筒内有十来条细长竹片,倒有几分像是寺庙里的求签筒。
叶绍卿继续道,“点字飞觞,点到的人要么罚酒一杯,要么选这里头一支签,按上头写的做,分毫不能差。”
第三章 飞觞
其他侍女依次退了下去,只剩最后那个拿签筒上来的。她拿起酒壶,先斟了满满三杯。
“柒姐姐,你今天带的是什么酒啊?”沈寄望问她。
那侍女略施粉黛,眉目姣好,正是阿柒,“罗浮春。”她退到角落,抬眼轻扫了一记宋景仪。宋景仪也是回看她一眼,脸上并无情绪显露。二人目光轻飘飘碰了碰,似是无意为之。
众人便按着原来的位置入席,叶绍卿坐得靠近船头,左手边是史芳君,右手边是罗仲清,对面是张卓然。沈寄望挨着张卓然,而芳君另一边坐了宋景仪。
“阿柒,你来点个字。”叶绍卿用手指把签筒里的竹签搅得更乱。
阿柒闻言,望了眼船外。船檐雨水淅沥,秦淮河上烟雨蒙蒙,灯光扭转着跳跃在水面上,一片斑斓。
“回公子,便飞个‘水’字吧。”
“不错,”叶绍卿笑着点头,“慧三儿,你提的行令,你先来?”
沈寄望挠挠后脑勺,赔笑道,“容我多想一会,”他看了一眼左手边的张卓然,忙道,“他先!”
张卓然云淡风轻地瞟他,想也没怎么想,即便说了第一句诗,“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水’字在第七个,如此数去,正是轮到沈寄望喝。
沈寄望恼怒地瞪他一眼,“好你个张赞!”,然后气鼓鼓地捧起酒杯一口饮尽。
其他人笑着拍手,张卓然面上一点没露笑,却是很响亮地鼓了三记掌。
轮到沈寄望飞觞,他擦擦嘴,略略沉吟,大声道,“乱点碎红山杏发,平铺新绿水蘋生。”
他才说完,张卓然终于没绷住,勾起嘴角很浅地笑了一下。而后,罗仲清和叶绍卿也笑了,叶绍卿更是笑得直拍桌子。
沈寄望这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自己飞了自己。“啊,数错了!”他懊丧地拧眉空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今日我运气不好,才不敢抽这签子。”沈寄望遂拿了第二杯,苦着脸也喝了。
“这才多久,沈三少爷可要把这酒喝尽了。”芳君掩着嘴巴取笑。
沈寄望把杯子拍在桌上,哼了一声,面庞浮粉,坐下去侧过身体背对着张卓然。
下一个罗仲清说的是“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
点到的是宋景仪。
宋景仪举杯向罗仲清行了个礼,也是饮尽了。
宋家家教严苛,如未成年严禁喝酒。叶绍卿盯着杯沿处宋景仪那片嫣红的唇,陡生感慨,原来距离那晚,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吗。
阿柒上来重新斟酒,叶绍卿多拿了个杯子予她,一边挑眉轻邪笑道,“月光浸水水浸天,一派空明互回荡。”
“你这心肠也太黑了!”沈寄望登时就气急了。
叶绍卿点点沈、罗二人,神情得意,“不喝就抽签咯。”
罗仲清对沈寄望摇头笑,“你还不知他,我便乖乖喝了。”
罗仲清喝完,沈寄望可不依,“一会难道还得人抬我回去?我可不喝了。”他伸手往那竹筒里摸索一会,抽出了一根,一瞧,脸色有点难看,“唱曲一支。”
众人又笑,芳君站起来从一个乐女手中接过琵琶,“正好,沈少爷想唱什么?”
叶绍卿幸灾乐祸地一连叫了好几个曲名,都是适合女子唱的柔情小调。
最后,沈寄望还是梗着脖子唱了首《曡玉》,他声音本就清亮,虽然调子不算太准,但好歹也不难听。唱罢,他捂着脸直摇头,“今晚小爷的脸可算是丢尽了。”
芳君放下琵琶走回来,想了想道,“乳鸭池塘水浅深,熟梅天气半阴晴。”
点的正是叶绍卿。
叶绍卿故作不悦,“才送你的字画,居然算计起我来了。”
芳君伶俐回道,“叶大人你才不厚道,也该让大家伙解解气。”
“芳君姐姐说的对!”沈寄望连声附和。
叶绍卿状似心凉地长叹一口气,抽了一签,送到眼下一看,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亮出来给其他人,签上写的是“效仿女儿情态”。
大家哄堂大笑,连宋景仪都牵着唇看他,眼睛明亮。
叶绍卿咳嗽了一声,面上却一点没羞涩尴尬的样子,他对着芳君道,“可否借鬓上花簪一用。”芳君忍着笑连忙取下来给他了。
叶绍卿将那珠花镂纹簪子夹在耳上,一只手捏起袖子遮住面庞,一只手抬起在眼角处翘了个兰花,一步三扭地往其他人这边走,他动作浮夸,惹得大家笑个不停。
“沈公子,奴家亲自送酒,你可不能不喝!”叶绍卿拿了桌上一杯酒,使劲往沈寄望身上贴,还捏着嗓子尖声细气地说话。他自己被飞了觞,还要借着这个机会给别人灌酒,沈寄望那句“黑心肠”的指控可一点儿也没错。
“你……你走,你别过来……哈哈哈……”沈寄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活不肯转过头来看他。
叶绍卿松开他转身,别人都纷纷掩目散走,只有宋景仪还笑着坐在位子上。
叶绍卿便一路再扭到了宋景仪身边,“宋将军,可否饮奴家这一杯?”
宋景仪被他这一声“奴家”逼的笑出了声,他抬头定定看他,眼里笑意正盛,答道,“好。”叶绍卿怔愣了一下,旋即眨巴着眼睛继续,“将军请。”他说着,将酒杯送了过去。
宋景仪却没伸手接,而是侧过头颈靠近,张嘴衔住了杯沿。他眼睫细密,投下深深的影子,高挺的鼻子如刀削斧凿。
叶绍卿手上一颤,连忙稳住微微上抬,把一杯酒喂入宋景仪口中。他送得太急,宋景仪不得不握住他的手腕往下按了按才没被呛住,酒些许洒在了嘴角和衣襟上。
宋景仪手指纤长而非常有力,叶绍卿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宋景仪却立刻就松开了手指。“对不住,”叶绍卿伸手去帮他擦,看着酒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淌,下意识就捏着袖子抵到了宋景仪颔下,宋景仪抬眼看他,一双黑眸里浮起微微讶异,显得无辜温良,叶绍卿的手就停在了那。
“瞧你们这二位爷!”芳君笑着赶紧掏出帕子来帮宋景仪擦。
叶绍卿顺势走开了,沈寄望在那边抹着笑出的眼泪,“绍卿哥,你还想戴着那花走多久!”
叶绍卿这才把花簮取下来,亲自给芳君重新插了回去,罗仲清和沈寄望相视摇头。
“该是轮到将军了。”
宋景仪理了理衣服,却是不躲不闪地直直望着刚坐下的叶绍卿,“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叶绍卿眼睛微微一张,摁住眉心微笑摇头。
“想不到宋将军也是个记仇的哈哈,”沈寄望把竹筒往叶绍卿那边推推,看好戏般道,“绍卿哥,你就再来一次吧。”
宋景仪低头含笑,继续擦自己的衣襟。
叶绍卿从那签筒中取了一支,看了一眼,定住了,不易察觉地微微蹙眉。但他掩饰得很好,复又勾起唇角带出无谓轻笑来,“这一签,可不大好说。”
“什么好说不好说的,亮出来看看。”沈寄望只当他想反悔,抓过那签子递了出来。
“人皮杯。”
沈寄望噗嗤笑出声来,忙又捂住嘴巴看向宋景仪,拧着眉毛不知该不该继续笑,表情便有点儿狰狞。
所谓“人皮杯”,乃是一人含酒,用嘴渡予另一人。这以口为杯,故称“人皮杯”。
金陵富足,城中民风开放,权贵公子们游戏消遣,玩得也往往十分放纵,不说男女之间,有时带上几个小倌或梨园相公,这互敬皮杯便是最寻常的把戏,甚至公子少爷之间关系甚好的,也不介意如此戏上一戏。
“可得问问宋将军的意思,”罗仲清打圆场,“不然可不知这罚得是谁!”
他话说得风趣,芳君和沈寄望复又笑起来。
“无妨。”宋景仪从容回道,他面上坦然,目光沉静,毫无扭捏尴尬的意思。
“既然景仪大方至此,”叶绍卿拿起桌上最后一杯酒,“我愿赌服输,便可没话好讲了。”
他端着酒杯走到宋景仪身畔,玩笑道,“你我这次可接好了,别再洒一身。”
叶绍卿说罢头一仰将杯中酒饮空,酒水含在口中,那股子芳香劲着实让叶绍卿有些嘴馋,只可叹多年后这再次美酒入口,却是为了和宋景仪饮皮杯。
叶绍卿弯下腰,双手搭在宋景仪肩头,等了些时候,拍了拍,宋景仪才反应过来似的抬高下巴。叶绍卿再俯了俯身,两人便凑得很近了。
宋景仪压低眼眸别开视线。到底还是羞赧的。叶绍卿在心里哼笑。刚才宋景仪说“无妨”的时候,叶绍卿便当他是要存心戏弄自己了,到了此时,宋景仪这般样子,叶绍卿心里就隐隐有了棋胜一筹的痛快感,要比这面皮深厚,叶绍卿从来是很有自信的,这番倒要看看是谁让谁不自在。
叶绍卿遂伸出手指,仿佛轻薄女子一般,捏住宋景仪的下巴,食指曲起扣在他颔下,让他头仰得更高些。宋景仪睫毛颤颤,半惊半疑地瞪大眼看他。叶绍卿挑眉,眼里蓄起明亮笑意。他脸颊微鼓,撅着嘴巴,唇上沾染了些许酒水,显得丰润亮泽。他或许不自知,此时自己这表情童稚与媚气并存,最是能惹人浮想联翩。宋景仪长久地望着他,眼底黑沉。
叶绍卿只当他是愣了,继续凑近,偏偏头,终于将唇印了上去。宋景仪的唇微凉,柔软湿润。那两片唇瓣张开,将叶绍卿嘴里的酒纳了进去。宋景仪仍盯着他。叶绍卿手腕微抬,两只手都贴到宋景仪面上,固定他的脑袋,将两人的唇更紧地贴了贴。宋景仪眼里终于翻起了几个浪,喉结轻轻上下一动。叶绍卿眼里笑意更盛,温热的呼吸喷在宋景仪鼻侧。宋景仪眼角和颧骨泛起了淡淡的嫣红颜色。
叶绍卿终于松手,闭起嘴巴想要缩回去。宋景仪却按住他的后腰,伸手捏紧他的下巴稍加了点力,让叶绍卿重新张开嘴——叶绍卿嘴里最后故意留的那点酒便尽数流到了宋景仪口里。宋景仪这才放开他,用袖子摁了摁自己的嘴角。叶绍卿眼里闪过恼意,抹了下嘴巴,却没言语。
沈寄望并不知情,在那拍手叫好,张卓然用折扇压住他的手,白了他一眼。
众人下船作别,宋景仪新封的府邸与叶宅相距不远,便与叶绍卿同行。
雨稍霁,只荡着些缥缈的雨丝,商贩们早已重新开张,行人也逐渐多起来。
宋景仪走的楼阁林立那侧,晶珠般的雨沫附在他的发丝上,被灯笼的光一映,显得璀璨耀眼。他侧面的线条被晕得模糊柔和,如玉敷粉。叶绍卿不由意识到,当年他们也曾在这街上游乐徘徊,而最后到了今日,与自己并肩同游的,竟只剩下了宋景仪。
“两位公子,买支花吧!”河边卖花的少女将一枝海棠递了近来,沾染了雨珠的嫣红花朵娇艳欲滴。
叶绍卿停下步子将花枝接了过来,阿柒在后面给了钱。
“这哪处的海棠开的这么早,”叶绍卿把玩着手里的花,问道,“景仪可喜欢什么花?”
宋景仪想了想,轻声道,“牡丹。”
“哦?”叶绍卿似是没料到,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本以为会是更素雅些的。”
“更素雅些的?”宋景仪也笑了,他顿了顿,试探道,“你觉得我该喜欢什么花?”
叶绍卿便道,“梅?兰?水仙?”说着便自顾自想开了去,“也不知梅岗的绿萼和玉蝶开了没……”
更素雅些吗。宋景仪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喜欢牡丹,自然是有缘由的。
十年前,同样秦淮唱晚,只不过时值五月下旬,风光更盛。
画舫正缓缓靠向岸边,一少年忽地从船上跃出来,堪落水面时足下一点,复又腾起,轻盈地落在岸上。那岸上正有一女童正在卖花。叶临目光敏锐,还未落地就看清那篮中花品,当下就相中了一支最大最艳的首案红。他抽出花朵的同时,将袖里的碎银丢在篮里,没个间隙,又往回飞身而去。等他落在船上时,船都未靠岸,被他踩得晃悠了一阵。
叶临不等船上人反应过来,拉过其中一个纤瘦公子,不由分说将那牡丹插进那人鬓间。
“还是这牡丹最配灵妹妹,”叶绍卿笑得眼角弯弯,“真真是人比花娇!”
他话音刚落,同船的公子们都大笑起来。
宋灵蕴眉头紧皱,气得两颊飞红,扯下发间牡丹,怒道,“叶临,你欺人太甚!”他把花狠狠拍在叶绍卿胸口,恰好船到岸边,他扭头就走。
叶临追上宋灵蕴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他把东西塞进宋灵蕴怀里,梗着脖子道,“刚才是我过分了,”他噎了一阵,好似说不下去,“……你也不要小气了!”言罢,叶临也是扭头就跑。
那夜,宋灵蕴在房里,看着那包莲湖家的五色糕呆了一阵。宋家规矩,过了戌时不进食。而宋灵蕴第一次违了规矩,偷偷地,把那糕点一块块吃了干净。
宋景仪再望此时的叶绍卿。他裹着一件薄兔绒领的披风,面色淡淡苍白,眼角眉梢却是风流笑意,明艳胜过手中朱色海棠。也是,那些事情,你怕是早不记得了。
两人在叶府跟前作别。
叶绍卿拢了拢披风,望着宋景仪离去。他身边也没跟个小厮,一个人孤零零消失在夜色中。叶绍卿叹了口气。和宋景仪处了短短几个时辰,却想起了这些年从未再想起过的太多事情。叶绍卿不喜这种想起,却也无可奈何。
阿柒在他身后道,“最后那一飞觞,若是他不迫着把你的酒全压出来,你可真要偷偷喝下那半口不成?”
叶绍卿见他那点贪心伎俩被说破,嘿嘿笑着把手里的海棠递到阿柒手里,“鲜花配美人。”
阿柒不受他糊弄,推开他的手,“你真是……”
“好晚,好乏,快进去睡了。”叶绍卿打断她,往门里逃。
阿柒捏着那花枝,气得一跺脚,只好跟了上去。
第四章 共饮
御书房内燃着凝神香,烟气袅袅。
皇帝在那奏折上批注了几笔,听得耳边一阵细细的咳嗽。
脚下小桌边,叶绍卿正捂了嘴,把那咳嗽声压回去。
“怎的,病还没好?”
庆功宴那晚两人不欢而散,叶绍卿告了几天病假,积累下些许事务,是以这些天都在御书房和皇帝一起办公。皇帝心知他并不是真病,便故意这么一问。
叶绍卿喝了口茶,回道,“都是陛下这香呛的。”
“上回你提了,徐朗已经换过了。”
叶绍卿摸摸鼻子,强行道,“这也不好,再换。”
皇帝笑笑,不再言语。
“北边怎样了?”叶绍卿勾完最后一道笔画,将笔放下。
皇帝抽出一封书信,压在案头,“卖的老实相。”
叶绍卿伸手取了,略略翻看一遍,轻蔑笑道,“他可真是……从小就这德……”他说着自知失言,忙把后面的话给吞了,暗自瞟了一眼皇帝。
皇帝无甚反应,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放过,转移话题道,“今日,你在昭庆殿下,可是和吴丰他们聊多了几句?”
叶绍卿眉一挑,自然明白皇帝说的是什么。
宋景仪今日第一天上朝领任。宋家当年也是权倾朝野,安王之乱后全族降罪,凋敝无息。当年的事情经先帝有意压制早已被人淡忘,七年之后,宋景仪重登朝堂,但作为叛臣之后,纵使再隔多少年,流言非议总是能再度星火重燃。
叶绍卿刚下的昭庆殿的台阶,就听见吴丰和几位别的大人在谈论宋景仪,“正是当年宋简那个最小的儿子,先帝心慈,留了他一条小命……”“倘若跟他爹一样人面兽心……”“陛下这真是……”
叶绍卿听得刺耳,便有不快。他素来心有不快,就直接吐倒出来。从前,是动动拳脚,现在,是动动嘴皮。所以他笑眯眯地拦下这几位大人,和颜悦色地聊了几句,把这几位大人聊得面色青白,拂袖而去。
“臣不会聊天,”叶绍卿哼笑一声,“怕是得罪他们了。”
皇帝微笑,“朕还以为你不情愿和他交好。”
半晌,没听见叶绍卿回话,皇帝停下笔,抬起眼皮轻轻瞟他一眼。
叶绍卿神色淡淡,“有什么情愿不情愿的。”
皇帝再看他一眼,复又提笔继续写起来。
这时,徐朗从外间悄悄掀帘子进来,走到皇帝身边,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皇帝面上一怔,继而牵唇笑起来。
“徐公公有什么好消息,还要这么偷偷传话的?”叶绍卿抱了手臂。
徐朗慌张看他,嗯啊了一声,面有迟疑。
皇帝挥手让他退下,“皇后有喜了。”
叶绍卿面上也是一怔,只不过好半天没别的反应。
“绍卿?”
“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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