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红崖顶-第5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卫谦低下头去,呆呆注视着那只蚂蚱,看它一步一步挣扎着起跳,一步一步笨重地落下,一步一步,终于寻到了个可以通往帐外的缝隙,就在它试着想要爬出去的时候,卫谦猛地抬起脚,用力跺了下去,鞋底反复碾压着,等挪开脚时,那里只剩了一团青绿色黏糊糊的碎末。卫谦盯着那团令人作呕的碎末,嘴角绽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唰”的一声,沈思抽剑在手,即将挥出之际,卫谦忽然开口问道:“沈念卿,那晚你就躲在我寝账外头的歪脖树上,对不对?”
  剑悬在卫谦颈项处,剑气甚至划破皮肤带出了一条血痕,沈思牢牢握着剑柄,紧锁眉头看向卫谦,却没有继续砍下去。
  卫谦眼神里带着一股奸计得逞的狡黠:“呵,兵营重地,哪来的什么號鸟?”
  “那晚你知道我在偷听?你和卫伯龄都知道我在偷听?”沈思反手撤剑,紧接着一把揪住卫谦衣领,将人拎起死死按在了木桩上。
  卫谦答非所问:“沈念卿,你与我家兄长同窗数载,应该很清楚他的脾气秉性吧?”
  沈思眼神微微向旁边躲了一下,他不知道卫谦这话的用意,所以并没有回答。
  卫谦也根本没打算要他回答,而是自己直接给出了答案:“我家兄长卫伯龄心思缜密,城府深沉,精于谋略步步为营,他又怎会猜不出你只身前来赴约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你是说……那晚我所听到的话,连同之后暗害我不成反被我绑为人质,都是你们预先算计好的?他竟心狠手辣到用亲身弟弟的性命来设陷阱……”沈思手臂一软放开了卫谦,自己接连倒退出几步,有些站立不稳,“那兵符呢?兵符总不可能造假的!”
  卫谦顺着木桩滑坐在了地上,因为手废了,撑不起身体,只能软塌塌木偶一样靠在那:“兵符自然是真的,可若没拿到小皇帝的圣旨,他又岂敢轻易给人盗走兵符?”
  沈思闻言,苦笑自语:“卫伯龄啊卫伯龄,我待你一片深情亲如手足,即便阵前为敌也从未想过要取你性命,你又何以算计我至此……”
  卫谦鼻子一哼,满是鄙夷:“一片深情?哈哈哈,和‘天下’相比,深情算得了什么?我废太子一族多少年韬光养晦卧薪藏胆,为的就是有天能够大仇得报位登九五!日后卫悠便是大周的帝王,诗书所载,丹青所画,扬名于后世,功显于千秋,你我……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算得了什么呢……”沈思喃喃低语,一时有些恍惚。
  念卿,人生之短如白驹过隙,大丈夫生当宏图翼展,青史留名……念卿,今日我如困兽,你似雏鹰,难为天下计,然十年之期,我定能冲破樊笼,你也将羽翼渐丰,待那时我坐龙庭你掌千军,笑谈天下事,海内尽清平……这是谁说的话?是卫伯龄?沈思摇摇头,什么前尘什么往事,回首望去竟满眼皆是“过”与“错”。
  见沈思面如死灰,神情颓败,卫谦笑得愈发得意了:“从前人常说沈家小五少年英雄用兵如神,如今看来真是贻笑大方,不过是个蠢钝如猪的草包罢了。你可曾想过,当年你父亲被困汝宁,兄长写密信示警,他明知道我对此事极力阻挠,为何要将我单独留在放有密信的书房里?”
  “闭嘴!”沈思胸口一阵剧痛,如有针刺,“不要再说了!”
  可卫谦不肯善罢甘休:“你可曾想过,当日你藏于药王金身之中逃离京师,为何那么巧追兵会在你即将脱身的一刻赶到?又为何那么巧,给官兵看到你是被晋王的人马所救?你可曾想过……”
  “我说过让你闭嘴!”沈思大吼一声,手起剑落,寒光卷起卫谦的人头飞出几米远,咕噜噜滚进尘埃之中,片刻之后,血从齐刷刷断开的脖子里猛然喷射出来,眨眼间染红了半边营帐。
  “来人!”两名卫兵应声进账,沈思用脚尖挑起那颗人头踢向来卫兵,“将卫叔远的人头用石灰水泡了,包在丝帛内送去给襄樊郡王,以作劳军之礼,就说是我沈思敬赠!”
  
  第59章 俱随风,是非成败转头空
  
  鞑靼人来得比晋军以为的还要更快,千军万马怀揣着血海深仇,如激荡的黑潮般汹涌袭来,烟尘滚滚腾空而起,飞沙走石遮天蔽日,铁蹄轰隆作响,大地也为之震颤。
  兵临城下,鞑靼使者出阵喊话,如若晋王肯俯首纳降,他们不但可保晋军将士和满城百姓无虞,还会赐予晋王封地千顷锦衣玉食,迁往塞外继续做个逍遥王爷。可任凭他们的招降条件如何诱人,城头上的兵士都恍若未闻,半点不为所动。
  同州城低矮的青黑色城楼在鞑靼铁骑面前堪堪欲破,驻守于城楼之上的晋军士卒一个个面容紧绷毫不懈怠,握住武器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鼓起了条条青筋。乱世之中,人命可轻如草芥,亦可重于泰山,结局已定,大势难回,此刻他们心底只有视死如归的苍凉与悲壮。他们是晋王的兵士,生有义,死有节,铜皮铁骨,忠肝赤胆。
  出卖国土与敌求利这种事,“包元履德”的皇帝可以做,“矢忠不二”的卫幽可以做,唯独他“结党专权、悖逆无道”的晋王永远不会去做!而这场仗打到最后,终究只有他晋王是罪恶滔天,遗臭万年的那一个……
  鞑靼人发动冲锋的时候,沈思正在马厩里给他那匹叫做战风的小马刷着毛,他刷得十分仔细,一下一下,像在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
  这是个晴朗的秋日,干草料被阳光炙烤得金黄微烫,散发着一股青涩的香气。马厩四下无人,一只乌鸦大摇大摆落在旁边掉光了叶子的歪脖树上,嘎嘎叫了两声,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沈思抬眼朝乌鸦的背影看了片刻,眼神里隐隐透着一团哀伤之气。
  此时此刻,晋王应该正在大帐中和众将官商议着排兵布防吧?想到晋王,沈思心头猛地一阵刺痛,像无数钢针扎进了血肉。他抿着嘴角狠狠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重又一下一下继续刷洗着马身。
  战风黑色的皮毛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四蹄洁白如雪,它安静地伫立在那,眼神温柔地望向沈思。沈思慢慢放下刷子,轻轻抱住了马的脖子,一人一马互相依偎着,久久不语。
  从始至终,陷入鏖战也好,惨被算计也好,穷途末路也好,晋王从未对沈思有过一丝苛责埋怨,甚至还想方设法说玩笑话为他宽心。可越是这样,沈思越觉得懊恼内疚。
  当年同拜曾仓先生门下,论兵法战阵的造诣,沈思自认不输卫悠,可说到算计权谋,他是万不及一的。此番委实是他太过自负了,自负地以为自己对卫悠其人了若指掌,殊不知恰恰因了这份“自以为”,反被对方玩弄于了鼓掌之中。
  原来世间最毒,不过人心……
  接连大半个月,鞑靼人将同州城团团围住,每日轮番来袭,好似施了法术撒豆成兵一般,怎么杀也杀不尽。
  晋军被困城中,内无粮草,外无驰援,缺医少药,有的,只是一封封来自晋原各地的军情奏报,盂州告急!汾州告急!晋阳告急!
  起初他们还在计算着精确的时日,后来便渐渐无暇顾及了。士兵们不分白天黑夜,一睁开眼睛便披挂上阵,直累得精疲力竭才退下来稍事休息,可还不等体力完全恢复,鞑靼人的下一次冲击又开始了。为兵士者沙场对敌浴血奋战,为的是保全家乡的父母妻儿,可如今他们的父母妻儿也正处于战火之中,生死未卜。
  所以有些错,是犯不得的!男儿生以不成名,死则葬蛮夷中,沈思从不畏死,他只恨因为自己的错失,而连累了万千将士无数百姓,还有对他情深意切的晋王卫律。
  一天又一天,沈思变得异常沉默,每次出战,他都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像阎罗附身一般杀人不眨眼,甚至有几次杀红了眼,都没能听见收兵的号令。没人知道,他其实是抱了必死的念头去冲锋陷阵的,每一天他都在心里暗暗希望着,可以就这样拼尽全力而后战死沙场。因为他不死,就无法弥补他所犯下的罪孽!他不死,就对不起那些因他而丧命的亲人、兄弟、好友、士卒!
  从前他常常心怀怜悯,即便战场对敌,也只会光明磊落地击败对方,对于有胆有识的手下败将还会怀着几分敬重之情。可如今他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
  一个,两个,三个……数不清的头颅带着飞溅的血花滚落尘埃,呲眉瞪眼面貌狰狞,那些鞑靼骑兵或高或矮或胖或瘦,他们没有名字,他们都是敌人,他们通通都要死!
  沈思记得,那是一只伤痕累累的手,瘦骨嶙峋,粗糙污黑,指甲里全是臭烘烘的泥巴。手的主人已经坠马倒地,武器也不知了去向。那手从地上艰难抬起,试图去抓沈思的马镫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挣扎。顺着那只手,沈思看到了手的主人,那是个二十几岁的汉子,颧骨高高突出,皮肤黑红,头发被血粘成一缕一缕贴在脸颊上。他叫什么名字?他家在何方?他可曾娶妻生子?每年春天,他是否也带着妻儿赶着羊群唱着牧歌,从一片草场迁徙去另一片草场?新扎的帐篷外面也会有只大黄狗在跳跃撒欢吗……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沈思手起刀落,将那只手连同胳膊一起齐刷刷斩断,失去手臂的身体喷射出大股鲜血,歪歪斜斜栽向一边,又很快被随之而来的马蹄踏成了一滩肉泥,而那只手还死死紧抓着沈思的马镫。
  那是晋军发起的最大一场突围,在此之前,所有的突围行动都以失败告终了。那场突围持续了一天一夜,有几次沈思带人努力冲开了小小的缺口,可是很快,缺口又以会令人绝望的速度再次聚拢。晋王连番派人护送沈思先行离开,可沈思无论如何不肯丢下晋王和将士们独自求生。毕竟有资格活下去的,本就不该是他。
  也是在那一天,沈思的马死了。马肚子被利刃划了个大口子,青紫色的肠子拖出老长,疼得咴咴嘶鸣,可身形却没有半点的踉跄退缩,那马稳稳驮着他一路厮杀,直到鸣金收兵,将沈思平安送回了到城门前的吊桥下,才“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沈思试着拉它起身,可它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雪白轻盈的四蹄还在微微颤动着,犹如每次披挂上阵之前兴奋的踢踏。它就那样平静地望着沈思,眼神清澈而温柔,在沈思不断的呼唤声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沈思轻轻抚摸过马鞍上的铜钉,那还是父亲沈威亲手打磨和镶嵌的,虽然历经无数战阵,几度染满血污,可上头的每一颗,都被沈思用羊油擦拭得精光锃亮。父亲不在了,哥哥们不在了,姐姐、姐夫连同未出世的孩子全都不在了,小马战风,算是他最后的亲人了吧,如今也离他而去了。沈思趴在马身上,脸贴着马脖子轻轻蹭着,长久地,长久地,直到泪水打湿了马毛……
  八月十五,沈思的生辰,晋王备了两坛好酒,点了一对红烛,并亲自下厨烹煮了寿面为沈思庆生。
  城外的厮杀声不绝于耳,兵士们伤的伤,死的死,同州城渐渐空了。晋王已做好准备,次日一早便破釜沉舟发动最后一次突围,成败生死,在此一举。
  餐食凉了,两人谁也没有动筷,各自满怀着心事。兜兜转转翻来覆去,沈思欠晋王的这笔情债是还不完了,只能许诺下辈子吧……可人死如灯灭,谁又见过下辈子?
  月光水银般慢慢滑过,晋王举杯向沈思敬酒:“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可惜杯酒苦涩,沈思难以下咽:“守之,是我连累你了。”
  晋王揽过沈思肩膀,笑意从容:“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可令一国天子舍疆土、轻社稷、睡不安枕的,又有几人?什么宝马香车珠翠雕裘,什么金枝玉叶亲王之尊,于我不过云烟过眼,能得念卿相伴数载,已是卫律此生最大乐事了,又何来连累之说。”
  沈思叹了口气:“若非当日宁城相见相识,你也不会……”
  “不会怎样?”晋王苦笑着摇摇头,“若非当日宁城相见相识,你不会家破人亡,满门沦丧,声名狼藉,含冤莫辩,我也不会背祖弃宗,忤逆叛国,手刃兄弟,四面楚歌。然而念卿,我从未后悔与你相识。”
  沈思静静听着,眼眶发热:“能与你并肩作战至最后一刻,我亦无憾无悔!”他仰头干了杯中酒,将酒杯重重一掷,“今晚大好月色,有酒有肉,守之,不如我来舞剑替你助兴吧。”
  晋王一愣,旋即玩笑道:“记得初见那日,在府衙饮酒庆功,我兴之所至曾令你舞剑,你却说你这把剑乃是征战沙场的嗜血之剑,而非附庸风雅的赏玩之剑,硬生生扫了我这堂堂亲王的面子。”
  沈思执剑在手,轻巧挽出几道绚烂的银花:“当日你是大周晋王卫律,我是宜府卫偏将沈思,如今你是为老不尊的卫守之,我是自轻自贱的沈小五。你既是我一生挚爱,能取悦你,我便快活。”说话间他脚步踉跄了一下,不禁有些难为情,“这酒滋味一般,酒性倒烈,才只喝了一杯,竟有些醉了……”
  晋王开口似要说话,声音却被城外突然传来的轰轰雷动所掩盖住了,在同州城的西北方向,天际间升腾起了巨大的火球,火球渐渐沉寂,如流星般四下溅落,紧接着,又有更多火球腾空而起,将夜空照耀得恍若白昼。
  城门破了……时候到了……
  “守之……”沈思回过头去,努力将视线的焦点对准晋王,可眼皮却沉甸甸直往下垂,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是真的醉了吧,怎得会如此困倦……好困……好困……
  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又被一只有力的手臂轻轻接住了,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晋王在耳边低声哼唱着:“揽月山,玉湃川,五百丈,到天边,红崖顶,有神仙,随风去,入云端……”
  揽明月,比翼肩,世相好,永团圆……
  
  第60章 万重山,九州烽火被岗峦
  
  沈思做了个梦,梦见他在竹影森森的山间小路上策马而行,溪水叮咚,凉风习习,铁蹄嘚嘚,响铃清越,太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下一地斑驳碎金。前头不远处,有名男子骑在马上,身着黑衫,肩背挺拔,袖口隐约可见暗金色的团龙纹样那是晋王!即使只看到个背影,沈思也能一眼认出那是卫守之。
  他轻轻踢了踢马腹,牵扯缰绳打算快走几步赶上前去和晋王并肩而行。可是奇怪,无论他如何催马向前,和晋王之间始终都相隔着一段距离,看似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任他由疾行改为小跑,由小跑改为狂奔,就是没办法追上晋王。
  “守之!守之!”沈思有心开口唤回晋王,可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湿棉花,嘴巴长了老大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这让他感到莫名的焦急又烦躁,仿佛身体里憋着一股邪火,偏偏无处发泄。他胸脯剧烈起伏着,手臂大力一挥,“咚”,也不知撞到了什么硬邦邦的物件儿,人终于从梦魇中醒了过来。
  猛地睁开眼,目之所及是低矮简陋的顶棚和嵌了厚棉布的壁板,床铺在有规律地晃动着,吱嘎,吱嘎,还有木头轮子碾压过石子儿的咯咯声……不对,他并没有睡在床上,而是正身处于一辆行进中的马车上!
  沈思一骨碌翻身坐起,许是睡了太久的缘故,半边身体是麻痹的,脑子也因为宿醉而昏昏沉沉、混沌一片,费了好大劲儿才勉强坐稳,继而四下打量起来。
  车厢里光线有些昏暗,靠门处坐着个农夫打扮的男人,身上罩着半旧褂子,头上戴着大大的斗笠,深秋时节,手里还抓着把破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听见动静,那执扇人回头望向沈思:“公子醒了?一路睡得可好?”
  声音十分熟悉,沈思定睛细看,原是辜卓子,心下稍稍松了口气:“发生了什么事?这是要赶往何地?卫守之呢?”
  辜卓子殷勤地将水囊递向沈思:“在下奉王爷之命,特率亲卫护送公子返回揽月山。”说完又拿过一包干粮送到沈思面前,“公子一定饿了,先垫垫饥吧,路途遥远,还要再行十数里才有村镇。”
  “奉王爷之命?”沈思刚刚缓和下去的神情突地一凛,旋即眉心紧蹙,“我睡了多久?”
  辜卓子如实相告:“公子已然昏睡一天两夜了。”
  一天两夜……沈思眯起眼睛细细回想着,那晚晋王为他斟酒,两人互诉衷肠,他仅仅喝了一杯而已,竟至醉态百出脚步踉跄了,当时还道是酒性太烈加之多日奔波少眠的关系才会格外易醉,可如今想来,那分明是晋王提前在酒里做了手脚!看来晋王是筹谋好的,要趁最后一次突围的混乱时刻送他出城。
  那日十五月圆,同州城破了,在他陷入昏睡之时,城内激战正酣。如今一天两夜过去了,想来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吧……是啊,晋王那样的心思缜密,对迷药的分量一定也曾斟酌再三,又岂会再给自己机会返回去白白送死呢?
  沈思只觉满心苦涩,闷痛难耐,滞涨不堪,胸口像被千斤巨石狠狠击中一般,弯腰“哇”地呛出口鲜血,眼前昏黑一片。
  黑暗中,他似乎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和喊杀声,似乎看到无数旌旗刀剑在同州城中涌动,似乎闻到了参杂着腥膻与恶臭的死亡的气息。他想立刻飞奔到晋王跟前狠狠揍对方几拳,想大声质问对方何以轻看他至此,可更多的,是隐隐透着绝望的担忧。
  卫守之啊卫守之,为何连你也要算计我!虽则你此举是为了保全我性命,是想用背水一战来换我苟活于世,可你应知我并不想要舍你独活!说什么荣辱不悔,说什么死生无憾,你竟然……
  辜卓子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沈思,撩起袖口小心试了试他的脉息:“还请公子务必保全自身,切莫再有损伤,否则便是枉费王爷一片苦心了。千金之子,不死于窃贼这是王爷命在下留给公子的话。”
  沈思轻轻推开他,挣扎着坐起身,掀开毡帘向外望去,车辕上坐着两名晋王的亲信侍卫,都同样穿着农人衣饰,此刻正在专心致志地驾车。那拉车的马匹四肢细瘦毛色稀疏,尾巴上还粘结着稀稀拉拉的粪便,应是同州城内训练有素的战马,只不过因为日夜征战不得休息的缘故,那马也变得虚弱难当,再要长途奔袭的话,只怕那马跑不多远就要散架子了。
  辜卓子即刻看透了沈思的心思,急忙伸出蒲扇一挡,作势将他拦了回来:“看这荒郊野地,想也找不出旁的马匹了,再者公子体内药性未散手脚麻痹,方才又急火攻心内息紊乱,实在不宜骑马。”
  沈思抬起头,面色阴沉地扫了对方一眼:“那就告诉他们,调头回同州。”
  辜卓子不紧不慢摇晃着扇子扇了几下,不为所动:“公子真真是为难在下了,在下的使命,便是将公子平安送回揽月山,如今已走了半程,岂能就此回转。”
  沈思咬着牙静待无果,“唰”地抽出腰间匕首,动作利落地抵在了辜卓子颈间:“我说调头回去!”
  辜卓子被逼得向后略退两步,仰头尽量躲开匕首锋芒,又抬起扇子轻轻搪开了沈思的手腕:“莫急,莫急,在下深知公子并非滥杀无辜之人,还请公子稍安勿躁。”
  沈思定定瞪着辜卓子看了半晌,无奈露出一丝苦笑,只见他手腕一翻,将刀尖儿对准了自己的咽喉:“我说调头回去!”
  “公子不可!”辜卓子想要上前阻止,可还不等靠近,沈思便将刀刃向里收了几分,霎时间衣领便被血染红了老大一片。
  “心系同州者,又何止公子一人?可知在下……算了……”辜卓子被逼无奈,吩咐两名侍卫调转马头,重又向同州方向驶去。
  沉默了半柱香的功夫,辜卓子一改之前置身事外的散漫态度,幽幽开口小声叹道:“多谢公子行此举了,辜某虽牵挂故人,然身受王爷大恩,又怎可有负所托?如今公子也算是成全在下了……”
  马车一路向西,行出半日才渐渐有了人烟,然而沿途所见景象却令人心绪愈发低沉。昔日里那些青山环抱、井田阡陌的乡镇村落,如今已被战火摧残得遍地焦土路有弃尸,逃难的百姓们拖家带口三五成群,衣衫褴褛面色凄苦,眼神里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与仓皇。
  又行了半日,来在一处谷地,前头有辆牛车陷在淤泥里无法动弹,挡住了沈思等人的去路。一对鬓发班白的老夫妇领着两名刚及总角之龄的小娃娃正一边挥舞鞭子抽打着牛背,一边死命往前推着车身,那牛累得“哞哞”叫,四蹄刨得泥浆飞溅,可车轮始终纹丝不动。
  沈思正自心急如焚着,恨不能立时生出翅膀飞去同州,见此情景即刻带了辜卓子并两名侍卫下车帮忙。四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牛车抬出了泥潭,老夫妇为表谢意,忙不迭跑到溪边拧了干净帕子递给众人擦手擦脸。
  见老者操着口同州方言,辜卓子假做不经意地问道:“老丈这是从何处来啊?老老小小的赶路着实不容易啊。”
  这一问,勾得老者打开了话匣子:“实不相瞒,小老儿一家打从同州而来,预备到乡下亲戚家暂且避避战祸,可恼这晋原各处都不太平,半路上和儿子媳妇也失散了,我们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