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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君子-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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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姬允便哭笑不得,摇一摇头,对兀自僵着脸不悦的人道:“你瞎想些什么,你同姝能相比吗?”
  不待他说完下一句,小郎君的眼睛却是更红了,他几乎是瞪着姬允的了,愤恨道:“我同他自然不能相比——”
  他居然还抬手,用手背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又陡然委屈地,撇开脸,道:“你待他,从来都比我好多了。”
  却是气得称呼都敢不顾了。
  还别说,白宸这么漂亮的小模样,吃醋发作起来,竟也不惹人烦。
  姬允又觉得他无理取闹,又觉得他实在有些可爱,只能勉强绷住脸,道:“放肆,朕许你插嘴了吗?”
  白宸一噎,终于还是闭上嘴,却是下巴紧绷,又气又委屈,两腮鼓鼓的。
  姬允欣赏了这小仓鼠一会儿,才佯怒道:“简直不像话,白家小郎君,竟也学会同旁人那样,邀媚争宠了吗?姝是服侍朕的,同你能一样?朕亲近他,但更看重谁,你难道不知吗?”
  见他不为所动,隐隐还有不服的模样,姬允不免感叹,到底是年轻,拎不清,只是到底也生不起气来。
  还缓了颜色,近乎哄劝地对人道:“姝性柔顺,朕自然是喜欢的。”见白宸又转回脸瞪过来,姬允忙又道,“但是你不一样。”
  怎么会一样呢。
  即便是死过一回,仍然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只是他已经不再求了。
  他看着白宸,胸内其实有许多更加缠绵的话要涌出来。
  但终究也只能说这么一句:“以君之才华,日后应上青云。你是最特别的,亦是朕最爱重的。”
  “白宸,朕待你的心意,你切莫辜负了才是。”
  姬允以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态说话,便已经是定了论,不欲白宸再于此纠缠下去的意思。
  白宸即便脸上仍是不甘愿,到底只能站起来,要退出去。
  姬允半口气未松下来,走到门口的白宸,突然又回过头来。
  “那凤郎你,还要召人来侍候吗?”
  姬允怒目:“召什么召,嫌你一个气得朕还不够?”
  白宸眨眨眼,被骂了,反倒露出一点高兴的神态来。
  臭小子。
  姬允对着已然合上的门笑骂。
  出去不久,白宸倒又返回来,身后跟了端盆奉衣的侍女。
  白宸抿着嘴唇,对他小小地笑了下:“宸方才惹凤郎不悦,自然要亲自来谢罪的。”
  随即便挥退侍女们,自己绞了手巾,要给他擦手。
  姬允瞧他神色间倒是没有不情愿,便也坦然地享受了白宸的贴身侍候,给他擦净手脸,拆簪冠,解腰带,除配饰,脱外袍。
  最后着上轻软的里衣,舒舒服服地躺进锦被里。
  姬允也是真的困极了,挥一挥手,叫他可以下去了。
  便闭上眼皮,不一刻便睡得沉了。
  只熟睡里,似觉得眼皮微微有些发痒,嘴唇亦有些难以言喻的湿润触觉似的。
  倒也好眠一场。
  隔日回了行宫。前夜种种,自是不再提起。
  提是不提,心中难免有计较。
  姬允思来想去,觉得恐怕是自己只说不做,反倒让小郎君心中没有底气。
  今岁正好又轮到三年一评的品评之年,便在寻欢作乐的空里,召来阆州的中正,询问一番今岁的品评进况。
  那中正口气不歇地直说了两盏茶,说两句便捋一把自己打理得极飘逸的长髯,将行过冠礼的阆州士子,从三品的顾氏大郎说到了低阶士族赵氏小郎的六品,寒门伍氏竟也得了个七品。
  就是没有白氏子弟的。
  姬允几欲要以为这长胡子老头故意与自己作对了,只仍未显到脸上,只蹙了蹙眉道:“朕闻得白氏家风素来清正,怎的竟没有评白氏?”
  中正捋一捋胡须,竟是叹了口气,才道:“陛下岂会不知,中正评人品,乃是为了评测士子资质才德,以评入仕等级。人品定官品,若人品不高,则入仕无望。只是白氏历来家风是不入仕,便是评了人品,也是空的。三年前上一位中正,便是硬给白氏三郎评了个三品上品资质,官拜阆州别驾,谁知任帖还未及下,那白三郎已经卷起包裹躲进栖绿山里去了。后来那位中正大人出行时,还被女郎们拦街而骂……是以,”老头子顿一顿,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却作出清正之色,道,“总之臣是不欲强人所难的。”
  姬允嘴角微微一抽。
  费了一番口舌,总算把这胆小怕事的老头儿诓得下一场乡谈清议,一定请了白宸去参加,同其他几名品评官员,给白宸评个资质等级出来。


第15章 
  明帝南巡,耗费半年抵望郡,又于望郡盘桓月余,船队始返。
  临行前一日,望郡落了雨。远山苍翠,山与山携袂比肩,连成起伏之状。又被天水晕出一片模糊轮廓。
  从山间绵延而下的阮水,流进城郭,岸边的春花杨柳,默默温柔地垂头不语。桥洞下乌篷船随着水流晃动。
  酒旗湿而不展,城墙亦显出隐约之态。
  每一家的檐下,穿堂燕在泥草筑的窝里伸出半个小脑袋啾鸣,触水又赶紧缩回。
  细密的雨水化作重重的水晶帘。
  天地间都是笼了幻境似的朦胧。
  到了夜里,空气中开始隐约浮动暗香。
  轻盈若羽的花瓣,浮散在天地之间。
  夜色愈浓,花颜愈胜。
  似一匹墨色的绸缎,点缀了繁华闪烁的光点。
  花雨如此下了一夜。
  翌日一早,阶下落花已积了鞋底那么厚的一层。
  未闭拢的窗轩,飞花飘洒进来,桌案烛台,一方石墨里,也都落了残花。
  姬允拥被坐在床上,窗外飘花仍在飞舞。
  他抬一抬衣袖,几枚花瓣从衣褶里抖落出来,柔弱无骨,娇嫩得几欲透明,真是如玉一般。
  所以谓之琼罗花。
  姬允坐着发了会儿呆。
  才让李承年进来,服侍他洗漱。
  到底是第一回目睹如此盛景,连李承年亦不住多话起来。
  姬允伸开双臂,李承年弯着身子为他系腰带时,又忍不住道:“圣君,奴才一早起来,看到漫天漫地都是花,真是要惊得魂也飞掉了。”
  李承年并不识字,想必也是费尽了所有想象力,才将这场花雨夸得天花乱坠。
  姬允道:“哦,那现在朕跟前的,却是一具丢了魂儿的行尸走肉?”
  他说这话时,语气实在很平常,内容听起来虽有话外之意,但于一贯没分寸的姬允来说,却是不存在的。
  但是李承年却是抖了一抖,连忙跪下请罪。
  姬允放下双臂,牵住衣袖抻了抻,才掀一掀眼皮,笑骂道:“没胆子的东西,怎么就吓成这样了。”
  李承年磕头告饶:“是奴才嘴笨,不会说话。奴才的心自然都是系在圣人身上的。”
  姬允垂下眼皮看他,脸上似笑非笑。
  这老东西倒是从来会做人得很。
  上辈子悄没声儿地投靠了白宸,却是半点不露马脚,还是到最后联合白宸反咬他一口,彻底暴露之后,他才晓得内鬼是谁。
  一个是夜夜相对的枕边爱人,一个是寸步不离的忠心仆人。
  想他姬允一生何其可悲,最想要他死的,莫不是最亲近之人。
  姬允不怨白宸,因他于白宸良心有愧;不怒背离他的臣子,因他于江山社稷有亏;亦无怪于野心勃勃的贵族,因利所往,他与贵族从来也就没有连过心。
  唯独李承年,是在姬允做皇子之时,就跟着他的。
  几十年,但凡姬允荣,李承年就不会衰。
  姬允做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李承年便做天底下最有权势的阉人。
  扪心自问,姬允待李承年,何止是不薄。
  但有些人确实是不会念恩的。
  这一世重生回来,姬允对李承年何止是耿耿于怀,简直是如鲠在喉。
  只是到他这样地步,万事不动声色罢了。
  老东西还有点用处,姬允也不想即刻将人废了,便懒洋洋地,道:“起来罢。”
  李承年又是畏惧地告了声罪,才抖抖索索地爬起来,继续为他抻已经很平整的袍角。
  他倒是很乖觉,最近一些看起来无甚作用的小特权被剥了去,姬允也不再时时刻刻都叫他跟着,便越发小心服侍,唯恐惹他不快。
  用早膳的时候,花雨竟然还未停。
  堂前飘飘洒洒,雨后初晴的日光穿梭在越发透明的花瓣中。
  流光溢彩一般的眩目。
  行宫里都是王京来的人,反应自是不比李承年淡定到哪里去。
  唯独姬允面色也不改一下,一口一口地,用着熬得软烂的鸡茸粥,配上一口做得精细的小菜。
  很多东西便是这样。
  第一回惊为天人,第二次习以为常,第三遍,就乏善可陈了。
  所以姬允并不觉得稀奇。
  结果不出一刻钟,姬允觉得自己的脸又肿了一回。
  白宸自中庭错落的花树间走出来,雨后日光澄澈,穿透飘羽似的飞花,拂了他一身的光采。
  ——望郡有琼罗之花,惊蛰既发,小雨之后,飞舞若旋,天地充盈,若神女有降。
  姬允原本以为这只是传说而已。
  原来并不是的。
  只不过下降的并非神女,而是神子。
  姬允看向白宸,心里无可奈何,究竟还是只能承认:任你阅尽千帆,终归有那么一样,也只有那么一样,使你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尽日不能忘。
  白宸走到堂前檐下时,已兜了满头满身的落花。
  他立在廊下,身后是簌簌的飞花。嘴唇的形状漂亮地弯起,望向姬允的漆黑眼里,也仿佛是盈满了温柔地。
  “凤郎,”
  情人般的温柔呢喃,借了风声和花语传递过来。
  “琼罗花开了。”
  姬允坐在堂内的主位,漫天的透明花影随着少年的走近,笼向了他。
  琼罗花期在仲春,与上巳相逢。
  琼罗花开之时,邀对方赏花。
  是望郡独有的,并不诉诸于口的爱意。
  算上这一次,两辈子姬允总共看过三次琼罗花开。
  第一回也是在今日。
  姬允立在船头,白宸站在士子中间,不亲不疏,为他送行。
  姬允隔花看他,想着下一年春,要再来望郡,邀白宸赏花。
  只是未及下个春日来到,白宸倒先入了宫。
  第二回看琼罗花开,却是在十三年以后了——后梁北上,连拔十一城,老将樊城八十一岁挂帅出征,不敌,战死。朝中无人能与之战。那是姬允庸碌昏昧的皇帝生涯里,头一回直面山河飘摇的危机。也是头一回,如此不加顾忌地,对四大世家破口大骂:食君粟米,无以解忧。如之硕鼠,国之虫蚁!
  殿下寂然,无人敢言一语。
  后有隐世三十五载的白衡,一身宽袍布衣,不簪发不系带,趿木屐,出栖绿山,一路折花,骑牛入京。
  他以白衣之身,负手立于金銮大殿,眉目疏朗,声虽不高,而字字千钧。
  “草民可与之战。”
  姬允垂眸望他,这个已被传说为世外的人,这个曾经拒绝任自己帝师的人。
  良久,姬允问道:“君有何智计?”
  “草民智计在一人尔。”白衡道,“此人出,则草民智计可行,能胜之。”
  “何人?”
  “草民族人,白氏子弟,名宸也。”
  白宸囿于禁内十二年,一朝身披甲胄,冰冷甲胄衬出他脸上的凌厉战意,凛凛不可侵犯。
  姬允重生之后,偶尔会想,或许一切早在白宸露出那样神色时,便已经注定了。
  然而那时的姬允并不知晓,抑或不愿知晓——
  大军开拔前一夜,白宸拥抱他身体的力度,亲吻他皮肤的热度,还有那贴住耳朵的,低低的一声“等我回来”,难免让姬允生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令人手心发麻的,美好渴盼。
  相伴十三年,白宸到底不是石头,想来也该对他生出哪怕一丝的情谊了吧?
  半年之后,白衡之师于桐城行水之战大捷,小将白宸更是亲手斩杀后梁主将。
  姬允看过最后一封战报,白衡不日班师,途中会经过阆州,白宸受了箭伤,暂留望郡休养,不随大军还朝。
  姬允扔了奏报,隔日便下旨,要亲赴阆州劳军。
  两月之后,在望郡的饮宴上,姬允重新见到被那世家子牵着的姝,怒而抄了那世家子满门。
  不久,白衡之师抵达阆州。
  彼时春盛,前日刚下过雨,琼罗花漫天漫地。
  姬允亲自到城门口去接迎大军,白宸坐在高马之上,脸色苍白,想是因受伤的缘故。
  然而与他四目相对那一刻,那双漆黑眼里是全然的冷漠和全然的无视,姬允那因为临别前那一句“等我回来”,而火热了大半年的心口,仿佛是即刻被冻住了,迅速地凉下来,连四肢都凉透了。
  那一日,姬允都未能同白宸单独说过一句话,遑论一同赏花。
  待劳军酒已饮过三轮,明月悬于中天,姬允摇晃着,往白宸休息的帐子里走。
  他的脸皮从来是厚惯了的,白宸冷漠待他也不只一回,没道理这时才感到伤心。
  今夜月色很好,琼罗花还在放,心上之人也已归来——何苦为一丁点不相干的情绪,惊扰了它?
  姬允走到帐前,未来得及掀帐,听见那人冰冷地说:
  “我只恨没有死在战场上,便不必再看见他。”


第16章 
  宁愿死在战场上,都不愿回来见他。可见白宸是多么怨恨作他的帐中人了。
  脸皮厚如姬允,也都不忍心再逼迫下去——他到底是乏了,这许多年的宠爱,无休止的追逐,使人身心俱疲。
  他也终于不得不承认,白宸好比山间孤月,他再是踮高脚尖,伸长手臂,总是够不到的。
  他或许是该换个人宠爱了——要贴心一些,感恩一些的,不至于到头来,落得互相怨怼下场。
  姬允回到王帐中,姝正跪着为他叠衣裳,见着他,立马起身来请安。
  容色十分惊人,却因受过太多磋磨,昔日清高难觅,反见神色中卑微柔顺,隐隐显出些惶恐。
  之前姬允还在琢磨,要如何安置这美人儿。美得太过,便成罪恶,若无依傍,恐难保存自己。
  心念电转间,姬允想起当时宴会上,也不知是谁说过:这样美人儿,不收入帐中,委实人生憾事。陛下果然不心动么?
  当时姬允并不如何心动,此时也无甚情绪。
  但他面无表情地传了人进来,拟旨,册封姝为濯兰君。
  白宸既然不想看见他,他便不去招惹了。
  偏偏这位如今桩桩件件,做出对他深情厚意的姿态。
  连琼罗花开了,也来同他说,倒像是为他了了这桩心愿。
  姬允看着他俊美的面容,上面似有温柔的含意,漆黑的眼珠也很令人心动。
  他端起杯盏,抿口茶,淡道:“小郎盛情,怎好辞之不受。”
  有些事他知道不是真的,好笑之余,但终究难免心悸。
  他很清醒,但这不妨碍他放纵。
  若非生而矛盾,言不由衷,心不由己。
  何以称之为人?
  午后船队要出发,姬允不去管那些殷殷切切要同他作别的官员士子,反倒同白小郎单独漫步在白堤,琼罗花漫天,落了两人满头满肩。
  走不了几步,白宸要停下来,为他拂花。
  指尖从鬓边擦过,有不易察觉的酥麻感。
  姬允含笑看他,看他墨如鸦色的睫毛,垂下的眼皮,微微翘起的嘴唇,唇边有很细的漩涡。嫩嫩的耳朵,像是有些害羞,微微发着红。
  这样美好的少年郎啊,怎么他就得不到呢?
  白宸忽而抬起眼来,姬允清醒过来,面上还是笑着,但已收敛住那点见不得人的沉迷。
  “小郎,怎么?”
  白宸看着他,嘴唇渐渐抿起来,他突然道:“凤郎此去,会不会忘了宸?”
  姬允不动声色地微笑:“小郎何出此言?”
  “都城遥远, 又美人如云。”白宸脸色有些难看,“宸久不在凤郎面前,凤郎恐怕是想不起来我的。”
  他微微顿住,脸上显出犹豫,看着姬允欲言又止。
  姬允心中了然,含笑道:“小郎不必多虑,以你才华,想必至少是能评上个三品上等资质的,届时拜个著作郎,秘书郎不在话下。”
  白宸闻言像是呆住了,眼睛微微睁大,惊是惊住了,却明显不是多么喜的模样。
  姬允心想,年纪轻轻,野心倒不小。唔,野心大些也好。才不至于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贵族给生吞活剥了。
  便更缓了颜色,温言道:“虽说位卑,却是身居中央,乃是进位之基,前途不可限量。小郎有壮志是好的,只万事皆有法度,循序渐进为佳,不可冒进鲁莽。”
  白宸下巴紧绷,听见姬允的好言劝慰,面色却已是有些发白了。
  他张张唇,声音滞涩:“凤郎的意思是,我只有这一条路,可以亲近凤郎了,是不是?”
  姬允不答。
  白宸又问:“那姝呢?凤郎,你又将如何待他?”
  他的脸上有微微的冷意,牙齿也咬住,声音有些沙哑了。
  这种嫉妒,姬允也在别的宠臣脸上看见过,原本并不稀奇。但出现在白宸脸上,就是有一种让他心猿意马的吸引力。
  姬允瞧了一阵,几乎想要抱住他,哄哄他了。
  只不过,他想调教姝做心腹的用意,这是不便对白宸——至少是现在的白宸——多说的。
  姬允微微沉下脸色,略有些严厉,缓缓道:“小郎君,注意分寸。”
  白宸脸色越发有些发白,微微垂下头,低声道:“宸逾矩了。”
  两人静默下来,又沿着白堤走一段,花雨纷落。
  白宸仍停下来,为他拂去发上的,肩上的落花。只是受了委屈般地,抿着嘴唇。
  回去时,走到行宫偏门的小巷里,白宸忽而顿住,姬允停下来,他回过头去,白宸的面容在花后明艳得几乎像是幻觉。
  “姝能做的,我也可以。”
  姬允一时愣住,不大反应得过来,白宸说的可以究竟是什么可以。
  他愣神中,白宸的脸突然清晰起来,他走到自己眼前,眼前一暗。
  被白宸在嘴唇上亲了一口。
  姬允睁大眼睛,而后更大逆不道的,白宸竟然把舌头也伸了进来。
  退缩的动作刚刚显露,就被按住了后脑勺,箍住了腰。
  被缠住舌头吮 吸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力度大得舌根都被吸得有些发痛了。
  这样清晰而直白地,来自对方的渴望和占有,让姬允几乎大脑空白了,然而微微颤栗的身体,发软的四肢,心跳如擂,简直是对此期待已久一般。
  从第一句呻吟克制不住地从鼻子里哼吟出来,姬允就自暴自弃地,伸出了双手,环住对方的背,同样纠缠回去。
  肉与肉的火热相贴,唇齿间的激烈啃咬,汲取对方的气息,吞咽对方的液体。
  姬允被白宸压在了身后的墙壁上,仰着脖子,呼吸困难地与对方亲吻。
  小巷外香风飘花,行人经过。
  巷子里头呼吸渐渐平缓。
  姬允靠在墙上,双腿仍然软得厉害,白宸伏在他肩头,双唇不时亲吻他的颈侧。
  “凤郎,”他低低地喊,舌尖轻触姬允的皮肤,激起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姬允仍然有些发懵,借着平复呼吸,不说话。
  “凤郎,”身上的人又喊他,“我又不规矩了。”
  认错态度倒是很诚恳。
  姬允勉强回了句:“你自己也晓得。”
  “可我对凤郎,还有很多不想守规矩。”
  姬允冷冷笑一声:“哦?”
  白宸仰起头来,在他下巴处又亲了下,说:“比如这样。”
  又挺挺腰,在他仍旧鼓起的下 身处,顶了顶:“再比如这样。”
  姬允有些发气,但对方这样的不规矩,他又实在不是很想拒绝,便又冷冷地哼了一声。
  白宸得寸进尺,又伸手环住他的腰,埋头在他的颈窝里:“还比如,我想你是我的。”
  姬允说不出话来了,连哼也哼不出来。
  良久,姬允伸出手,摸上他的颈后,像撸猫一样,温柔地抚摸。
  他的声音也带了一种柔情:“那你更应该来王京,我在那里等你。”
  “不止是入朝为官?”
  姬允垂头看他,他的那双眼珠里,因太过漆黑,看起来像是极专注,又极深情。
  姬允点一点头,带了点沙哑,说:“不止。”


第17章 
  期月后,船队行至涿州。
  一路顺风顺水,天公继续作美。至多小半月,便可抵京了。
  姬允左手负立在甲板上,右手搭在额前,远眺清朗疏淡的天色。
  李承年和姝一左一右侍立在他身后,还有两名壮仆擎着巨伞,为他遮荫。
  凝神看了半盏茶,姬允突然开口道:“今日初几来着?”
  李承年一瞬思索的工夫,姝已经先恭敬地答了:“圣人,今日初二,三日后便是端阳日了。”
  姬允将手从额头处放下来,也负到身后。似是日光照眼,他微微蹙起了眉。
  李承年忙道:“主子,日头越来越毒,还是进去避着些吧,免得中了暑气。”
  姬允似未听见,又问:“多久可到下个城镇,又多久可到涿鹿?中间可还有别的城镇?”
  这回李承年绝不给姝抢先,快速答道:“明日可到黎阳。行程快些,三日内可达涿鹿。中间,便没有其它城镇了。”
  姬允微微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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