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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竹囚林-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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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常夕的死亡带来的是痛苦,那这件事便将他们拖入了绝望的深渊,天翻地覆。
连翘还记得那天是母亲的祭日,邋遢了多日的连术将自己收拾利落,穿着浆洗干净的白衣,替他们做了许多好吃的。
“翘翘,阿珩,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连术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阿爹会解决的。”
连翘天真的以为当她吃完父亲做的饭菜,这样的生活就会结束。啊,的确是结束了,没有人再在他们家门口叫骂,没有人再对他们冷嘲热讽了。
因为她的父亲服下了□□,躺进了母亲的棺材里。
以命偿命。
村里的人似乎终于记起了连术曾经的付出,记起他不眠不休的救治,记起他为了病人冒险去悬崖采药,记起他免费替付不起诊金的人看病……
他们终于记起了,可又有什么用呢。
“阿珩,我讨厌这里。”十岁的连翘拉着顾珩的手:“我们离开吧。”
顾珩道:“阿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们拖起装着连术和常夕尸体的棺材离开了那个村子。
连翘摸了摸撑得溜圆的肚皮道:“大概就是这样吧。”
“那你知道是谁杀了你母亲吗?”钟离安问道。
连翘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需要帮忙吗?”
连翘意外地看向钟离安,道:“说不定凶手是个好人呢?师弟你也帮我吗?”
“好人怎么会杀你的娘亲?”
“也许,只是因为立场不同呢。”连翘叹了口气:“对我而言,他是摧毁我人生的坏蛋,可在其他人眼中,他可能是个好父亲,好夫君,好兄弟,好师父等等。”
“所以,连翘你的仇人并不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那种坏人,”温辞道:“这就是你一直没有报仇的原因?”
“也可能是对方特别厉害,我杀不了他啊。”连翘笑笑:“不过没关系了。”
“嗯?”
“因为很快就会结束了,我已经想到两全其美的方法了。”连翘眨了眨眼:“毕竟我长得好看又聪明。”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钟离安确认道。
“需要。”连翘两手一摊:“师弟,帮师姐把碗洗了。”
钟离安:“…………”
下了早朝后,温晟殷回到书房,脸上还带着愠色,风霁月跟在后面。待到温晟殷落座,他便很自然的站到身后,抬手轻轻按压着男人的太阳穴。
“陛下,这样好些了吗?”风霁月问道,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地温柔。
“国师,朕最近是不是脾气特别差?”温晟殷疲惫道。
“是那些大臣不懂为陛下分忧。”
“朕好像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温晟殷瞥见铜镜中的自己,鬓角竟冒出了几根白发:“是因为朕老了吗?”
风霁月抬手拂过温晟殷的双鬓,白发立刻不见了:“陛下龙马精神,不过是太操劳了,整个朝廷,只有王爷能替陛下分忧。”
温晟殷听了这话,脸色微变,道:“这话过了。”
“是吗?”风霁月漫不经心道:“连三岁的孩童都知道,陛下离不开王爷,朝廷不能少了王爷。”
这一次,温晟殷没有像开始那般护着温辞,信誓旦旦地说相信温辞。这种话他听得太多了,从路人口中,从大臣口中,从侍者口中,从他所有能接触到的人的口中。
他不停地交托任务给温辞,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说服自己——看,朕是相信温辞的,朕一点也不在意那些传言。
可越是这样,他越忍不住怀疑。尤其是当温辞将所有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时,他便翻来覆去地问自己,他是不是真的离不开温辞?朝廷是不是少不了温辞?是不是百姓真的只知王爷不知皇帝?
“陛下,恕臣多嘴……”
风霁月话还没有说完,温晟殷突然拍桌高声怒道:“好了,朕相信皇弟,他绝对不会欺骗朕,绝对不会对朕有二心。”
那声音把外面守门的侍者都吓了一跳,赶紧往窗口靠了靠,凝神细听屋内的动静。
风霁月嘴角带上了一抹笑意,他听得出来,温晟殷那句话里的虚张声势。若他真的相信,何须如此失态。
三人成虎,从来不是第一个人就能成虎。
重复数遍的谣言就能让丈夫怀疑妻子的忠贞,何况是本就多疑的帝王。温辞错就错在,他忘了温晟殷向他承诺时,依旧是“朕”,而不是我。
他更不知道,温晟殷对他的“信任”,相信的成分只有三成,而偏执占据了七成。比起说温晟殷想去信任一个人,不如说他不得不去信任一个人,而温辞恰好带着他喜欢欣赏的特质出现罢了。
就算没有温辞,也会有赵辞孙辞。
偏执的人听不得逆耳之言,你越是攻击他便越是坚持。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方法是将他放在温吞的否定环境中,一点点侵蚀坚固的壁垒,悄悄埋下怀疑的种子,让他自己去“思考”,去猜测,在关键时刻催发种子破土而出。
而他会自己将“种子”浇灌成参天大树。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绝对不会吗?”风霁月轻笑了一声道:“陛下,这些年大鄢可不太平呵。”
“什么意思?”温晟殷不解。
“从陛下登基至今,天灾人祸不断,大鄢竟无一载安生,不是吗?”风霁月道。
温晟殷沉默不语,没有反驳,因为他确实觉得如此。自他称帝,每日兢兢业业,经常批阅奏折到深夜。以前尚能游刃有余,但这两年却有力不从心之感,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好像永远都解决不完。
他不知道,会有此感觉一是因为丹药在慢慢发挥作用,透支他的身体,二是风霁月在减少自己代为处理的事情,加大了他的工作量。
风霁月继续道:“陛下可知为何?”
“为何?”
“因为灾星尚在人世,这世间自然不太平。”风霁月道:“王爷没有杀了那个孩子,他骗了陛下。”
躲在门外的侍者一惊,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撞上了人,这个认知让侍者差点叫了出来。
他身后的人立刻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及时制止。侍者吓出了一身冷汗,心脏仿佛要从喉咙中跳出来。
过了一会,侍者见对方没有动作,猜测对他没有恶意,这才平稳了情绪。那人似是察觉了,慢慢松开了手。侍者好奇向身后看去,在看清来人时,他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人将食指竖于唇前,比划了一个无声的“嘘——”。
屋内的谈话声再次响起。
温晟殷隐隐带着怒气道:“风霁月,若无真凭实据,污蔑皇族,污蔑皇弟,就算是你朕也不会手下留情。”
“臣敢说,自然有人能够作证。”风霁月难得面对温晟殷强硬了一次:“而且是一个让陛下想象不到,最有说服力的证人。”
温晟殷注视着风霁月,他的眼中看似很坚定,可僵硬的身形已经暴露了他的动摇。
“人现在就在门外,陛下可要一见?”风霁月咄咄逼人。
温晟殷压制怒气道:“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
“进来吧。”风霁月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书房的门被推开,款款迈进了一只穿着粉色鞋子略显小巧的脚,那是女人的脚。她进屋后将门虚掩,留下了一道缝隙。
“民女连翘叩见吾皇。”少女跪地扣头道。
“哈!”温晟殷犹如看到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是事情,似怒似笑道:“哈哈哈,竟然是你,朕是不是还在做梦?怎么会是你?!”
“为什么不会是我?”连翘未等温晟殷的命令便兀自站起身反问道。
“他待你如何?”温晟殷问道。
“好,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连翘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无论此事真假,你为何要背叛他?”温晟殷大声质问连翘,又好像在通过少女质问另外一个人。
“可若不是他,我本该享受来自亲生父母的疼爱,我不需要替代品,我要我爹娘。”连翘红了眼眶:“报血亲之仇,很难理解吗?”
“我从未效忠于他,又何来的背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回答让温晟殷情绪隐隐失控:“说的好,说的好,没有效忠,哪来的背叛,有的只是一个蠢货的自作多情!”
“七年,你跟着他七年了,好耐心啊!”温晟殷嘲讽道。
“也许不是我好耐心,只是没有成功罢了。”连翘冷漠道。
“所以,你是要借朕的手吗?”
站在温晟殷身后的风霁月皱了皱眉,警告地目光射向了少女。这个丫头的话太多了。
“是,不过不是借陛下的手,是借所有能借的手。”连翘承认道:“因为我杀不了他。”
“好!好!好!”温晟殷闭上眼道:“若是让我发现你们在骗朕,就等着千刀万剐。”
“小安就是宁儿的孪生弟弟,现在容貌有所不同,是因为师……王爷找人以针术易容,陛下若是不信,让国师取出小安脸上的易容针,便回真相大白。”连翘冷静道。
“陛下若是怀疑臣,何不自己去确认。”风霁月道。
温晟殷不再言语,在房中来回踱步,每一步都是迟疑,都是畏惧。
风霁月没有继续逼迫,他知道温晟殷终究会做出的选择,他太了解温晟殷了,比了解他自己还要了解。
温晟殷忍不住的。他渴望“信任”,因为这是他幼时求不得的艳羡;他在意“欺骗”,因为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憎恨。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温晟殷下定了决心,道:“备轿,去南锦王府。”
三人走出书房,门口却是空无一人。方才谈话前,温晟殷遣散了屋内的侍者,如今无人应答。
连翘虽与宫中之人相熟,但并无职务在身,安排出行的事自然落到了风霁月的头上。风霁月此行亦是小心,没有带其他少司,只得自己前往侍者休息处通知。
他刚离开,连翘又开口了:“陛下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温晟殷的语气并不好。
“堂堂的南锦王怎么会和一个草莽江湖女子有杀亲之仇。”连翘道。
“哦,为什么?”温晟殷没有耐心地随意问道。
“为了救一个人。”连翘注视着远方道:“我娘亲受恩人之托,帮忙看守一个人质,她的恩人交代,若是人质逃离,可以直接射杀。”
温晟殷神色一怔,扭头看向少女。
“王爷为了救那个人,杀了我娘亲。”连翘道。
温晟殷不解:“你为何要告知我?这样只会对你的目的不利。”
这时,风霁月已经带人返回,连翘闭上嘴巴,一脸漠然,只是离开时回望了一眼书房门口。
连翘进去没多久,门口的侍者就悄悄退去,堪堪离开外门,便往太子居住的东宫拔腿狂奔。
他只是宫中的侍者,无法随意出入,更别提向南锦王通风报信,如今只能依靠和南锦王关系密切的皇子。
温泽宁这个时间怔在房中温书,侍者顾不上许多,直接闯了进去。
“殿下!”刚一进去,侍者发现屋内还有他人,他立刻跪下,快速找了个理由道:“殿下,您的马似乎病了,还请殿下前往一看。”
温泽宁一怔,目光在侍者身上停留片刻,站起身吩咐自己的侍者道:“你们在这里等候,我去去便回,不用跟来。”
两人出门后,没有前往马厩而是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温泽宁紧跟侍者身后,竟然毫不怀疑。
侍者停下脚步,急道:“殿下,我没有恶意。”
“我知道你。”温泽宁道:“皇叔和我提过你,说曾经承你照顾提点。”
侍者闻言,动容道:“是王爷有恩于小人,言重了。”
“你如此匆忙,找我何事?”
提到此事,侍者赶紧将在温晟殷门口听到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小人无法离宫,还请殿下快点通知王爷。”
温泽宁心中震惊,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连翘会做出这种事情。但父皇得知弟弟的事情应该无误,否则区区一个侍者怎么会晓得这个秘密,眼下没有时间让他纠结了。
温泽宁立刻吹响鸽哨唤来小灰,将消息送出皇宫。
“你要怎么办?”放走小灰后,温泽宁问道:“他们发现消息走漏,一定会怀疑今日书房当值的侍者。”
侍者微微一笑,话中有话道:“殿下不用担心,小人自有脱身之计,只要没人知道我来找过殿下就可以了。”
温泽宁了然道:“我知道了,那你多加小心,我不宜离开太久。”
“殿下慢走。”侍者目送着温泽宁离开,露出了一丝释怀的笑容。
温泽宁面上镇定,心中却是翻天倒海,一团乱麻,否则以他的细致,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侍者的怪异。
小灰是庄潋接到的,那时温辞正在帮钟安梳理长发,只是他的手艺实在不能直视,发辫扎得歪七扭八。
“我看连翘扎得挺容易的。”温辞挠了挠头:“算了,我让婢女……”
“玩够了?”少年问道。
“什么玩,我是关心你。”温辞咳嗽了两声。
钟离安无奈地拆着满头的麻花辫,因为时间有些久,拆开辫子后头发都微微卷曲起来,再束起时后面便炸开了,居然有些可爱。
庄潋推门而入,将温辞拉出来,瞒着少年把纸条塞了过去:“要命麻烦来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钟离安奇怪地看向门外。
庄潋在王府住了那么久,除了在忠叔面前演小庄的时候,私下里是个非常懒散的人,似乎没什么事情让他在意,更别说失态了。
温辞方才被庄潋急吼吼拉了出去,半天没有动静,让少年心下疑惑。钟离安站起身准备去外面寻二人,刚打开门就见温辞讶异地回头。
“师父,出什么事了吗?”钟离安问道。
“没什么。”温辞的笑容有些勉强,他抬起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突然一个手刀从后颈落下。
钟离安对温辞没有任何防备,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是在颠簸中醒过来的,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钟离安想要伸手去碰,却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
马车在郊外狂奔,透过被风吹起的帘子,隐隐能看到有雪花飘落。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他被从车内拖了出来,钟离安终于看到驾车人的面容。
是一张非常陌生的脸,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庄潋,你在做什么?这里是哪?我师父呢?”
庄潋站在断崖前,抬手解开钟离安的四肢穴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封着他的内力,神情冷漠地看着少年道:“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回王府。”
“你在做什么?我要见师父!”钟离安大声道,风雪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庄潋道:“你好像忘了是谁打晕你的,我送你出来自然是温辞的意思。”
“不可能!我要去找师父!”
“你怎么这么……”庄潋皱眉道:“蠢,看不出来吗,你师父不要你了!”
“我不信,他不会不要我!”钟离安推开庄潋就要往回走:“是不是出事了?我要回去!”
庄潋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少年真相,眼下看来,钟离安比想象中更加依赖温辞,更加重视温辞。就算知道真相,依着这个脾气,也绝对不会对温辞的危险置之不理。
问题是,留温辞一个还有可能转圜,两个都在就是证据确凿。哪怕温晟殷有心保人,风霁月也不会轻易放过,天下大义压下来,届时形势更难预测,最坏的结果就是温晟殷像“灾星”事件那样,选择牺牲二人。
庄潋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将钟离安猛地拽回来,抵在树上,嘲讽道:“温辞赶你走,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什么?”少年茫然。
“你枕下压着的画上是何人?你梦中喊的名字是何人?你看向他的眼神将你龌龊的心思暴露得清清楚楚。”庄潋露出嫌恶的神情,狠心继续道:“师者如父,你们还同为男子,你可知这样的感情背德逆伦,世俗不容,也就温辞好脾气,忍了你那么久,换做是我早就恶心吐了。”
一字一句犹如寒锋利刃,将懵懂的钟离安刺得血肉模糊。温辞对他而言是不可替代的救赎,是他曾经深陷泥沼时的救命藤蔓,是他困于黑暗中的一抹暖阳,赋予了他一段不一样的人生,恍如再生。
他孺慕,他敬仰,他依赖,他也不可避免的喜欢。少年尚不懂情爱,却又是春心萌动之际,平日接触的人不多,难免把所有感情都投注在了温辞身上。
“我,我不是……”钟离安慌乱道。
“你敢说自己不喜欢温辞?”庄潋逼问道。
“不是……”
“那还狡辩什么?”庄潋并不给钟离安解释的机会,刻意模糊着感情的界限道:“你对他没有丁点心动吗?你不想亲近他吗?你没有为他失神吗?你没有因为他的关心窃喜吗?”
钟离安彻底呆住了,仿佛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没有底气去反驳,温辞于他太过美好,他没办法不心动,不去亲近。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样的感情,会被人用“龌龊”两个字来形容。
“你走吧,永远不要回王府了。”庄潋见少年动摇了,松开了手,冷漠地丢下了一句话,准备转身离去。
钟离安一想到从此再也无法见到温辞,惊慌失措地下意识喊道:“不要!”
庄潋简直想吐血,狗被当头打了几棍子还知道躲一躲,这倒霉孩子居然想都不想还往上贴。
庄潋忧心温辞那边的情况,不想再耗费时间。他本不想用如此极端的手段,现在却只得先过了这关再说。
他从怀里掏出为了易容随身携带的小铜镜,贴到钟离安的眼前:“看清楚了,就你现在这副尊容,你以为回去温辞还会多看你一眼吗?”
铜镜里映出一张扭曲狰狞的面容,像是被乱刀割划,几乎看不到完好的皮肤。钟离安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颤巍巍抬手摸了摸刺痛的脸颊,茫然地看着庄潋:“为什么?”
像是一个无辜不解的孩子,好像只要给他一个理由,他便能原谅这样的对待。
“为什么?因为温辞不想看见你那张脸,因为他再也不想看到你。”庄潋猛然近身,在少年毫无防备时一掌拍出,钟离安直直从断崖摔落。
庄潋隐隐听到,从下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他喊着“师父”。
当了那么多年杀手,他手上亦有许多无辜之人的鲜血,庄潋从不觉得自己还有良心这种东西,他为人处世的标准只有喜欢不喜欢,可这一刻他竟觉得心脏微微抽痛着。
庄潋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他从未见过光明。被救赎的人重新推回深渊,再见时钟离安还会是原来的钟离安吗?或者变成另外一个庄潋,另外一个模样。
那也要等温辞平安才能考虑这个问题。
庄潋带着钟离安刚离开王府不久,温晟殷和风霁月便来了,虽没有带大批兵士,却跟着几个司天监的高手。
温辞定定心神,佯装不知起身道:“皇兄,你怎么来了?”
“你徒弟呢?”温晟殷问道。
“小安早上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温辞答道。
温晟殷深深看了温辞一眼,没有再言语。
他的皇弟,都不问他自己指的是哪个徒弟,仅仅是这一句,温晟殷心中就有了答案。
“那还真是巧了,”风霁月眸色一沉,估计有人走漏了风声:“不会刚巧再也不回来了吧。”
“那我不由要怀疑,是不是国师让他回不来了。”温辞淡淡道。
“这怎么会呢?”风霁月嗤笑道:“他若不在,那我该怎么证明连翘姑娘的话是真是假,怎么证明王爷您的清白。”
“你说对吗,连翘姑娘?”
随着风霁月的话音落下,少女从几名大司的身后走出。
温辞身形一怔,眼中万千情绪终是在闭目间敛下,只是再睁开眼睛时,不愿看向少女,淡淡道:“国师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呵,”风霁月道:“王爷这是打算嘴硬到底了。”
“如果只要是我身边的人说的就是真的,那若有一天司天监的人说国师是个骗人的神棍,是不是国师就是个神棍。”温辞反驳道:“国师有证据吗?”
“王爷,明人不说暗话,您还要继续欺骗陛下吗?”风霁月知道,十有八九是等不回钟离安了,只能从其他地方下手:“您敢对着陛下发誓,从未在灾星一事上欺瞒陛下吗?”
温辞准备了诸多说辞,可在对上温晟殷的双眼时,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因为他问心有愧。
气氛一时间僵住了,空气中的静默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让人喘不上气。
许久,温晟殷动了,他走到温辞面前,眼中带温辞看不懂的情绪,道:“南锦王,数年来诸多操劳,如今便好好在府中休息,不要再出去了。”
这是要变相软禁温辞了。
语毕,温晟殷一甩袖,转身准备离开。温辞喉中一哽,抬手想要拉住他。
就在这时,风霁月突然大喊了一声“护驾”,几名大司立刻跟着他攻向温辞。两人距离太短,温辞来不及避开,只得抬手迎上风霁月的掌风,欲以内力震开其他人,再做打算。
两掌对上的瞬间,温辞只觉掌心一阵刺痛,内息顿乱。其余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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