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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无尽-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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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李平见到周偈,忙紧走几步迎上来,嘴上说着“见过恂王”腿上就要跪,却被周偈一个箭步冲上来拦住。
“李常侍真是多礼。”周偈扶起李平,撇着嘴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说,“又不是在御前。”
“规矩就是规矩,到什么时候也不能丢。”李平虽如此说,但心里还是略有些得意的,当下堆起满脸的笑,问,“不知恂王有何吩咐啊?”
“李常侍是宫里的老人,做事地道,哪还需要本王吩咐什么?”周偈装出一副拍马屁的样子,“本王是有别的事求李常侍帮忙。”
“不敢不敢。”李平忙摆着手,“有何事需要李平,恂王尽管吩咐。”
“说来惭愧。”周偈叹了口气,“父皇五十寿诞就要到了,可是本王还没有选好献礼,想来想去,这宫里没人比李常侍更清楚父皇的心思了,所以想私下讨李常侍个主意,你看本王送什么好?”
“恂王这话说的。”李平不愧是老狐狸,一点儿话柄也不留给周偈,“李平可不敢妄揣圣意。”
“怎么又扯到妄揣圣意去了?”周偈皱起了眉头,怒道,“本王就是想让父皇欢心而已。”
李平看着周偈突然而现的怒意,想起周偈平日的乖张,略有些心慌,当下陪着笑脸道:“是李平说错话了,恂王莫恼,李平这就帮恂王想想。”
“好。”周偈的脸变得十分快,立刻又笑着凑近李平,压低声音道,“其实本王已经选了几件,若是李常侍有空,最好是能去帮本王掌掌眼。”周偈说着向李平挑了一下眉,意味深长的说,“只有李常侍亲眼看过说好,本王才放心。”
“这……”对于皇子们的有意亲近,李平向来都不会拒绝,心下计较一番,有了自己的主意,“难得恂王赏识李平,李平就恭敬不如从命。”
“太好了!”周偈情不自禁的按住李平的肩膀,迫不及待的问,“李常侍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本王派人来接你。”
李平算了一下,故意挑了个为难的时间:“今晚亥时后李平散值,可随恂王而去,就是时间太晚了,不知是否耽误恂王歇息。”
“不晚不晚。”周偈大喜道,“那今晚亥时一到,本王就派人等在西角门,可好。”
李平没有异议,躬身一礼道:“那就有劳恂王了。”
“无妨。”周偈说完却露出为难的神色,又补了一句,“李常侍,本王存着要给父皇惊喜的小心思,十分怕旁人知道本王要送什么,所以今晚之事……”
“李平明白。”这些皇亲重臣的龌龊小心思李平太懂了,未等周偈说完立刻上道的说,“恂王放心好了。”
周偈满意的笑了笑,辞了李平走出偏殿,出宫见到正在等他的暮色,忙说:“妥了,鱼已经上钩,我们照计划进行。”
“是。”暮色简短应道。
是夜,一架轻车从皇宫西角门接上李平,沿着寂静的官道缓缓而行,待到岔路口却拐了个弯,消失在了冬夜里。
暮色从车上将五花大绑的李平提下来扔进屋,刚拿出塞在他嘴里的布团就听李平破口大骂:“哪里来的嚣张小儿,可知你爷爷是何人?敢绑你爷爷的票,都不想活了吗?”
“额……”暮色有些吃惊,向着站在一旁的周偈露出个“这人怎么这个反应竟然一点儿都不怕一会儿可不好吓唬”的神色。
周偈却翻翻白眼,回了一个“没用的样子一会儿不要坏了本王的事”的嫌弃表情,随后示意暮色摘下蒙着李平双眼的布条。
“我警告你,要是敢动你爷爷我一根寒毛就让你全家陪葬!”李平正在不遗余力的大骂突然眼前重现光明,立刻顿住,猛眨着眼快速适应屋里的光线,迫不及待的去看到底是哪个孙子竟敢绑爷爷的票,没成想竟对上周偈冷若冰霜的目光。
“恂王?”李平一瞬间是惊讶大过惊吓,不解的问,“恂王这是做什么?李平得罪过恂王?”
“对呀。”周偈倒是承认得很快。
李平听闻没有立刻答话,仔细思索了一下前因后果,才挑着字眼说:“李平确实不知哪里得罪过恂王,还请恂王明示,若有,李平愿受恂王责罚。”
周偈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平,轻轻吐出四个字:“杀兄之仇。”
瞬息间,李平脸上的细微神色变化许多,但都被李平很好的掩藏在一个“不解”的神色之下。可是周偈却捕捉到了,恨意不可抑制的从心底最深处的地方喷薄而出,化为一个字:“说!”
“恂王要李平说什么?”李平依然保持着不解的神色,在心内急促想着对策,一边挣扎着伏地叩拜,一边哭喊着,“还请恂王明示啊!”
周偈不敢保证自己要是再和李平对质会不会直接拔剑捅死他,索性转过身不再看他,只示意暮色。
暮色点点头,走上前,捏着李平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问:“武兴二十年,奕王因谋逆之嫌暂押诏狱,你奉旨前去探病,可你走后奕王就病逝了,是何原因?”
“这……”李平的脸上写满无辜,“奕王是病逝,与我何干啊?”
“你没做手脚吗?”
“冤枉啊!谋害皇子可是诛九族的重罪,我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
“真的没有吗?”
“绝对没有!”李平突然想到什么般急急的说道,“当时一直给奕王诊治的是季彦,奕王病逝后季彦就辞官了,会不会是季彦?”见周偈不理,李平又说,“奕王入口的所有汤药全出自季彦之手,若有疑,他的嫌疑最大。”
“少说别人!”暮色突然冷下脸,直瞪着李平的双眼,声音寒过此时节的天气,“就问你有没有。”
“没有!”李平大叫着,“冤枉啊!”
暮色却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打开塞到季彦鼻子下面,问:“可认得这个?”
“不……不认得。”
“这就是当年毒害奕王的罪魁祸首。”暮色说着捏开李平的嘴,将药粉强行倒入李平嘴里,幽幽的说,“你当年就是将这些毒药洒在炭火上,害死了奕王。”
“没!咳咳!没有!”李平狂咳不止,一边努力的将药粉吐出来一边哀求道,“恂王饶命,我真的是冤枉的!”
“冤枉?”暮色阴笑着抽出刀,蹭着李平的脖子说,“留着下去跟奕王说吧。”说着手起刀落,直接就从李平的脑后砍了下去。李平大惊,本能的躲闪,谁知暮色的刀如有灵性般死咬着不放,仍从李平的脑袋周围落下,却是不偏不倚的削掉李平的半截耳朵。
李平的惨叫声登时而起,暮色却有些遗憾的说:“哎呀,手滑了。”说着掐住李平挣扎乱摆的脖子,将滴着血的刀又贴了过去,笑哄道,“你别动,我刀法很好,一刀毙命不会疼的。你要是再乱动,说不准砍到哪,受罪的可是你自己。”说完慢慢提起刀。
李平不可抑制的浑身颤抖,惊恐的盯着暮色手里的刀,突然用头猛撞地,大叫着求饶:“恂王饶命!我说!我说!”
第37章 37。 瞬息万变
李平求生意图明显,以头抢地,哭求着要招供。
“啧!”暮色却十分失望的厌弃一声,嫌弃道,“怎么突然就招供了?我还没玩够呢,没意思。”
李平看着暮色因为没有杀成自己而满脸不高兴的样子,仿若身临地狱直面修罗恶鬼,再看向周偈,顿时觉得周偈慈祥和蔼如同佛陀在世,是他活命的唯一稻草,忙不迭的拜伏,颤声说道:“当年有人许我好处,让我借着奉旨去探病的机会,将药粉撒在炭火上。说奕王得了寒症,若是吸入这些药粉,入口的温补调养汤药都会变成夺命的药。还说这药粉无毒无害,与常人无用,不易发觉,事后也绝不会有人怀疑。”
“竟然真的是他做的手脚。”周偈心内想着“果不其然”,面上直接切入主题,问,“背后主使是谁?许了你什么好处?”
“许我这常侍的位子。”李平犹豫一下,还是为难的说,“背后主使是何人我不能说。”看到周偈冷下脸,暮色立刻提着刀走过来,李平忙叫,“内有隐情,请恂王容我说完!”周偈没有回话,但是暮色却停了步,舔着自己的刀背冲着李平露出一个十分跃跃欲试的表情。李平咽了一下口水,接着说,“当年来人和我交易的时候带了一位会灵术的江湖高人,给我们双方立了血誓,承诺互不出卖,若有朝一日违背血誓,立时就会毙命。”李平说完看向周偈,见周偈没有反应,立刻伏地,信誓旦旦的说,“我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虚言!我不想死,除了招供背后主使之人外,其他的恂王问什么我都言无不尽!”
周偈依然没有理会李平,只看向暮色,暮色凑近周偈,耳语道:“灵术血誓如同血契言灵,的确有如此功效。殿下先问其他的,若其他细节能得知,背后主使之人我们可以推断而得。”
“本王信你。”周偈权衡一番,开口说,“何人主使暂且不议,只问你当日都对奕王说过什么?”
李平暗暗松了一口气,说:“回恂王的话,并未说什么,只是寻常的话。我奉旨探病,为的是向季彦询问奕王的病况,好向陛下复命。季彦却说自己医术不精,这么久都没能让奕王好转,还说要去向陛下请罪。奕王却说不怪季彦,说自己的病都是在北疆三年积伤困苦留下的病根,每年冬天都会犯,等到春天就好了。”
“可是长兄却没能等到春天。”周偈的心内,痛如刀割,“身陷诏狱,还在想着为他人开脱,不忍责怪任何无辜之人。可是,谁又来救护过长兄的无辜?周偈啊周偈,你真没用!”
周偈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拷问自己,忍受着自己施加于身的凌迟之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还有吗?”
“还有……”李平想了想,说,“我劝慰了奕王几句,让奕王忍耐几日,等陛下气消了,就会放奕王出去。奕王却说陛下这次是真恼了,怕是难消气,我就跟奕王说……啊!”李平突然忆起,说,“我想起来了,我临去之前慎王让我捎了句话。”
“什么话?”周偈立刻问。
李平又仔细回想一遍,才说:“那日我领了旨出宫正要去诏狱,慎王在宫门等我,说他上次去诏狱见牢内阴冷湿寒,怕奕王受不住,让我带件羔裘给奕王。此外,他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奕王,还嘱咐我不用多说其他,免得被疑私传案件进展。他说他和奕王有约定,只要将话带到,奕王听完自会懂。”
周偈握着佩剑的手又紧了紧,用尽全身的力气稳住早在失控边缘的理智,等着见识那夺去周佶最后生念的诛心之语。
“慎王说你就向奕王带一句陛下的原话。”李平语气无异,但在周偈听来却字字如刀,直刺入心,“传嫡传长,早晚都是他的,现在就等不及了?是不是嫌弃吾还不早死?”
紫微宫的暴风雪狂啸着将周偈裹挟在内,一刀刀的凌迟着周偈,周偈承受不住,踉跄着倒退几步,暮色见状立刻抢上,扶住周偈,焦急的问:“殿下你怎么了?”
周偈没有回答,死死抓着暮色扶着自己的手,看向李平,一字一顿的问:“背后主使可是周俍?”
“不是。”李平肯定的说,“真的不是。”
“那……”周偈咬着牙问,“可是梁氏?”
李平闭紧了嘴,周偈见状,克制许久的理智全线崩溃,抽出佩剑刺进李平的肩头,吼道:“说!”
李平的惨叫又起,倒地抽搐,眼见周偈拔出佩剑又再刺来,李平的一个“是”字堵在喉间,随时都可能冲出来。正在这时,一道寒光破窗而入,只向着李平心□□来。
暮色反应奇快,双刀祭出,撞开已挨到李平皮肤的飞刀,随后用身体挤开周偈,又一脚踹倒李平,双手持刀,架住了凭空出现的利剑。
周偈这才发现,一个黑衣男子不知何时闯进了屋。
“什么人?!”周偈喝问,但是男子却没有回答,正与暮色缠斗。周偈看着二人上下翻飞刀来剑去的凶险之象,心智却无比清明,伸手将李平拖到屋角,厉声问道,“这人是来灭你口的吧?”
“是。”李平刚刚经历九死一生,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就是……立……立血誓……的人。”
“你确定?!”周偈大惊,“那此人会灵术?”
仿佛为了印证周偈的猜测般,周偈的话音未落,就见来人手中剑一抖竟凭空又多出两柄,分别向着周偈和李平刺来。周偈满脑子都是担心李平被灭口,忙出剑替李平格挡,却忘了还有一柄冲着自己而来。
暮色满眼看到的却是飞剑向着周偈而去,可是暮色并不会分剑之术,再飞刀也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也使出灵术,身形如鬼魅般转瞬闪到血契主人的面前,生受了这一剑。
但是来人飞剑既出,人也没有站着不动,跟着飞剑到了李平身前,补上了被周偈格挡开的那一剑,随后一个撤步,翻窗而去。
周偈眼见着李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是被人灭了口,不免大怒,吼道:“追!”
暮色得令,跟着来人也翻出了窗。
“李平!”周偈拉过李平,见他还有半口气,抓紧时间问,“快告诉本王幕后主使是谁?本王可替你报仇。”
李平的嘴里不住的往外冒血,紧紧抓着周偈的衣襟,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个“梁”字后彻底断了气。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周偈意外,只是印证了周偈数年的猜测,当一切真相大白于心的时候,周偈第一感受不是如释重负,却是怅然若失。
“就算知道了又怎样?又该如何替长兄伸冤报仇呢?”周偈在心底轻轻问着自己,突然想到还有神秘的七弦君和刚刚那个黑衣男子这些疑点没有解开,顺着就想到了追着黑衣男子而去暮色。
“飞剑呢?”周偈左右只看到被自己格挡的飞剑,却不见向着自己来的那柄,再看到窗边滴落的血迹,心脏立刻停跳一拍,心急火燎的跑出了屋。
万籁俱寂的都城冬夜,千家万户都沉睡入梦,只有两三个人,正在大街小巷搜寻着蛛丝马迹。
“殿下!”恂王府护卫突然出声唤道,“这边有血迹。”
周偈闻言立刻跑过来,顺着血迹一路狂奔,转过一条小巷,在巷角发现了一个委顿在地的身影。周偈惊慌失措的跑过去,才发现是恂王府的另一个护卫,正是刚刚一起追着黑衣男子而去的人。
“怎样?”周偈急急的问。
“属下无能,没能擒住敌人。”护卫捂着自己肋下的伤口,指着一条岔路,艰难的开口,“暮色常随朝那个方向追过去了。”
周偈丢下护卫,拔腿就往岔路跑。
“他已经受伤了我还让他去追!”周偈在心内骂着自己,“我真是太蠢了。”
“暮色!”周偈边跑边冲着黑暗中的小巷大喊,“别追了!”不知道暮色如果听不到,言灵还会不会起作用,但是周偈还是徒然的大叫着,“暮色!别追了!快回来!本王命令你快回来!”
可惜,回应周偈的不是暮色的身影,而是地上越来越多的血迹。
“小傻子。”周偈的心开始慌了,“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血迹旁边开始出现了凌乱的脚印,周偈的心也跟着更乱。再往前,更多的血迹出现在地上、两侧的墙上,周偈的神智都开始乱了。
“暮色……我求你,一定要平安啊!”周偈在心内胡乱祝祷,“长兄你可要保佑他啊。”
刀鸣和剑啸同时出现在巷底,周偈狂奔过去,满眼看到的是黑衣男子一剑刺入暮色身体,紧跟着又一掌推开,转身就跑。暮色退后两步,吐出一口血,强运内力,提刀又上。
“回来!”周偈大叫,“别追了!”
“殿下……”暮色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周偈伸向自己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脑内小剧场】
周佶:李常侍,你来了?
李平:奕、奕王!!
周佶:(端出一盒盒饭)吃吗?
李平:谢、谢奕王,李平不、不吃。
赵氏:别怕,殿下人好不会难为你的,快吃吧,吃完了本王妃还有帐找你算。
李平:……
第38章 38。 非死即生
心若痛到极致是什么感觉?
周偈不知道,因为他已经顾不上了。他正在经历平生第一次的不知所措和恐惧,他所有的理智与冷静全都不见,只剩下自责与不安,慌不择路的将诸天神佛求了一个遍,如果这时候有人告诉他可以换暮色平安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交换所有。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却依然没有能力去保护自己心底珍之又重的人。那个时候还可以借口自己年少,那现在呢?怎么还是如此无用!
周偈将暮色紧紧的抱在怀里,他努力的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暮色,可依然止不住暮色越降越低的体温。那本就白皙的圆脸更加苍白,本就不甚强壮的身体更加脆弱。
好不容易捱回府,周偈一面抱着暮色冲进府一面大声叫着“季彦”,王府上下所有人都被惊动,看着周偈浑身是血和暮色奄奄一息的样子惶恐不安。
季彦倒是还算冷静,没有多问一个字,立刻开始诊治暮色浑身上下的伤。吴长安也十分镇定,招呼着手脚麻利的侍人婢子给季彦打下手。最不淡定的可能就是沈氏,本来见周偈深夜还不归府就已经提心吊胆十分不安了,结果又被周偈大呼小叫的惊醒,再看到周偈满身的血迹更是惊得不知所措。
沈氏奔过来,焦急的上下打量周偈,不安的问:“殿下可有受伤?”
周偈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暮色身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生怕自己一个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殿下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弄得如此狼狈?”见周偈不理,沈氏的担忧变为怒意,站到周偈眼前,逼责:“殿下竟如此莽撞,只随行两三个不甚得力的人就敢深夜出府。”沈氏指着塌上的暮色,怒道,“我早就说过,此人轻浮不可信,今日之事足以得证。”
“你说什么?”沈氏最后一句话终于引起周偈的注意。
“我说此人不可信。”沈氏的指责不可一世,“不足以护卫殿下的平安。”
淑雅婉媚中带着少许英气的沈氏自有大方得体的气质,配得上世家之女和皇室王妃的身份。但此时在周偈看来,却如那最恶毒的魔鬼一般,正张牙舞爪的将塌上生死未卜的暮色剥皮拆骨。极致的心痛是什么感觉周偈刚才没来得及体会,但是极致的愤怒此时此刻周偈却感受得一清二楚。奇怪的是,这极致的愤怒并没有让周偈失去理智,反而越发清晰的看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周偈竟冲着沈氏温柔一笑,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只一个字,就扯掉了沈氏所有的骄傲,沈氏楞在当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好半天后才问:“殿下在说什么?”
“我说让你滚。”周偈抓起沈氏的手,不由分说的将她推出门外。
沈氏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偈亲手关上的门,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惊惧,整个人都在微微的颤抖。侍人婢子们溜着墙根站了一排,却是谁也不敢上前。
沈氏究竟在门外站了多久,门内的周偈并不知道,他见季彦终于诊治完暮色的伤情,忙走上前询问,语气里全是惴惴不安:“暮色他怎样?”
季彦未开口先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后冲着周偈摇了摇头。
这一口气将周偈叹了个魂飞魄散,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倚着奔过来的吴长安急促的喘息了许久,才抓过季彦,问道:“到底怎样?你给本王一句实话!”
“回殿下。”季彦的神色中是无奈的心酸,“伤得太重了,光是致命的外伤就有两处,更别说还有内伤,再加失血过多,能撑到现在都是奇迹了。”
“你这是对常人的诊断吧?”周偈不死心的说,“他可是半妖,生命力远强于常人,我不信没有救。”
“就算是半妖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血要是都流干了,怎么恢复?”季彦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的说,“现在能做的就是吊住这一口气,能补的都补进去,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若是能缓过来,就能化险为夷,若是缓不过来……”季彦没有再说下去。
“你说的都是废话!”周偈怒道,“一念两极,非死即生,这个道理本王都懂,还用得着你说?!本王现在要他活,你看着办吧!”
季彦十分理解周偈的愤怒,他也十分不忍,但从医者,客观论病乃是根本,季彦绝不会夸大其词也更不会息事宁人,他想了想,劝道:“殿下,季彦曾说过,‘医者救命,一看医术,二看时运,三还要看此人活命的意愿,三者缺一不可’。季彦对自己的医术尚有自信,暮色常随身为半妖,生命力强于常人,又得王府中名贵药材续命,这是他的时运,剩下的就要看他自己求生的意愿了。”季彦犹豫一下,和盘托出,“尽人事听天命,季彦一定会想尽办法,而殿下与其逼迫季彦,不如想想如何助他求生吧。”季彦说完,向着周偈躬身一礼,匆匆走出屋,忙着去给暮色煎续命的药。
周偈却仍一动不动,许久后,轻轻呼出一口气,对吴长安吩咐道:“都出去吧,本王自己陪着他。”
吴长安虽不放心,但还是没有多言,招呼着屋内的侍人婢子收拾干净后退了出去。
周偈轻轻的在塌侧坐下,看着暮色。暮色就躺在那,仿若只是睡熟了般合着他那微垂的丹凤眼,往日里那藏不住任何心事的圆脸此时平静无波,悠长的呼吸间或起伏,每一次都如无形的利剑将周偈的内心舔出一道血痕。周偈除了疼,什么也感觉不到了。烛火毫无征兆的爆了一个烛花,惊得周偈打了一个寒战,颤抖的向着暮色伸出了手,刚刚触碰到暮色的脸颊,周偈心里的高墙和坚冰就瞬间分崩离析,露出深埋其中的,最直白的想法。
“小傻子,你不能这么吓唬我。”周偈小心翼翼的捧起暮色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说,“满朝都知道本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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