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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无尽-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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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晟倚在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在心里将包有才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个遍。眼瞅着日头偏西,苏晟已经骂到包家第三十八代世祖的时候,挤在殿内的人终于都走干净了。
白羽恒一动不动的瘫在几案上,朝着苏晟无力的唤道:“师兄……”
“累死你算了!”苏晟嘴上嫌弃着,手上却给白羽恒捏着肩,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怎么就这么爱替他干活?”
“没办法呀。”白羽恒十分无奈,“包御庄的腰疾又犯了。”
“那就可以不干活了?”苏晟不由自主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捏着白羽恒的肩窝道,“你可是御殿!能不能让他告老还乡啊?!”
“啊!!疼!!”白羽恒惨叫,“师兄轻点!!”
“啧!”苏晟厌弃一声,手里的力道却放轻了,拿过白羽恒的手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怒道,“包有才下面不是还有总教吗?也下不了床吗?”
“何智刚升任总教没多长时间,好多事还不是很清楚,我怕他弄不明白。”白羽恒陪着笑,“何况我做总教那么久,问他还不如我自己干呢。”
“越不干越不会。”苏晟冷哼一声,挤兑道,“既然白御殿这么厉害,不如禀明御神,裁撤了千落庄,以后界灵殿上下都交你一人打理好了。”
“那我就真的累死了。”白羽恒委屈巴巴的问,“师兄不会心疼吗?”
“不会。”苏晟冷冰冰的道,“你活该。”
“冷血!”白羽恒撇撇嘴,随后却向苏晟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哄着他说,“这一次是圣命,我自己经过手更放心。等下次,一定好好历练他们。”
“你随意,反正累的是你自己。”苏晟换过白羽恒的另一手,力道比刚刚更加轻柔。
白羽恒知道苏晟话虽刻薄,但是心疼却是真的,当下如儿时般拉住苏晟的袖子摇了摇,权当说了“谢谢”。
苏晟见状,无奈的摇摇头,揭过此页,说起了别的:“都弄得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整装成册了。”白羽恒抵不过心中的不解,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后压低声音问苏晟,“我一直不明白,皇帝赐奉川北岸给恂王做封地,让他建属国,为何还赏赐这么多的七杀军?连未转生的半妖都给?”
“你这是在揣测圣意吗?”苏晟眼见白羽恒的神秘兮兮,有心逗他,也压低声音阴恻恻的说,“不怕被治罪?”
“师兄你不要吓唬我。”白羽恒却不上当,正色道,“跟你说正事呢!七杀军给了就给了,这未转生的半妖不能出神见之森,要怎么去奉川啊?”
“皇帝既然肯给就一定有办法。”苏晟含糊道,“御神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奇怪就奇怪在这了。”白羽恒嘟囔道,“御神怎么也不拦着?”
“这是圣旨!”苏晟奇道,“难道你要御神抗旨吗?”
“我……”白羽恒刚要反驳突然发现问题,“等下!”
“怎么了?”
“师兄你这话好像哪里不对。”白羽恒盯着苏晟,“有点儿像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说法。”
“被你发现了。”苏晟眼瞅白羽恒瞪起的大眼睛,立刻转移了话题,“哎呀,这些事自有上位者操心,你就依旨干好你的活,别想那么多了。”
“咦?师兄你这样说……”白羽恒指着苏晟,“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是御神护法,能随意进出转生湖的人。”苏晟有些得意的反问,“你说我会不会知道?”
“会。”白羽恒嘟起了嘴,忿忿不平道,“不干活的都知道,干活的却什么也不知道,没天理了。”
“别抱怨了,这种事还是少知道的好。”苏晟哄道,“等你忙完这阵,我带你出去转转。”
“去哪?”白羽恒立刻来了精神。
“去……”苏晟看着白羽恒扬起的脸,轻笑着说,“奉川。”
“我去哪干什么?”白羽恒莫名其妙。
“你的小崽子们都去了,你不跟过去安顿他们?”苏晟扯了一个借口,“不看看他们在属国过得好不好吗?”
“也是。”白羽恒点点头,笑道,“还是师兄想的周道。”
“嘁!”苏晟嫌弃的刮着白羽恒的鼻子,骂道,“傻!”
白羽恒摸着自己的鼻子呵呵笑了起来,突然又僵住。
“怎么了?”苏晟也觉察到异样,问,“是不是阵法有异?”
“是。”白羽恒说着站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
“我陪你。”苏晟追上白羽恒一同出了殿。
此时日已西沉,神见之森的缤纷春色在漫天暮光的浸染下呈现出异样的色调,越发迷幻。可白羽恒和苏晟却顾不上欣赏,他们沿着只有界灵殿三御才知道的阵法轨迹察看着整个阵法的情况,从死门起至生门终,每一处阵眼都被白羽恒反复确认,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奇怪啊。”白羽恒站在坤位处,看着一株繁茂的古柏,道,“阵法没有问题,那异动是来自哪呢?”
“会不会只是半妖们不小心碰到的?”苏晟问,“若阵法无异那就应该没有大碍吧?”
白羽恒听闻没有答话,只拔出佩剑插在地上,随后凝灵于刃,以灵剑为楔,在古柏周围画下一个新的阵法。随后催动灵力,将新的阵法慢慢融进古柏周围原本就有的阵法中。随着白羽恒灵力的涌出,一个更为缜密精妙的阵法以古柏为中心,迅速笼罩在神见之森上。苏晟眼见白羽恒如此轻描淡写的就布下一个高深的阵法,突然心里一动,思绪不受控制的飘忽一瞬,差一点就拉不回来了。
“师兄?”白羽恒收回佩剑却见苏晟直愣愣的看着自己,有些纳闷的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苏晟拉回思绪,又将白羽恒仔细看了看,才指着古柏问,“没问题了?”
“嗯。”白羽恒点点头,刚要迈步却突然又停下,盯着古柏脚下问,“那是什么?”
苏晟顺着白羽恒的视线看过去,只一眼就立刻如同遭了五雷轰顶般退后一步,再开口,语气中竟有藏不住的颤栗:“是,是赤韶藤。”
“这就是传说中的赤韶藤?”白羽恒大为惊奇,说着就要上前,却被苏晟拉住。
“别过去!”苏晟的手竟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不能碰。”
“师兄。”白羽恒反握住苏晟的手,担忧的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苏晟拉着白羽恒慢慢远离赤韶藤,道,“赤韶藤本是伴血光才生的灾厄之花,却无缘无故的出现在生门,必是大凶之兆,要尽快禀告御神才行。”苏晟不由分说的把白羽恒拉走,“快走,我们去见御神。”
阿宫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神见之森之外的密林中,时不时的停下来,用佩剑画下一个又一个阵法,却还是没能得到预期的回应。
“不应该啊。”阿宫满心疑惑,“我记得就在这啊。”
“会不会你记错了?”方麒陪着阿宫在密林里转了一天了,眼见阿宫越发苍白的脸色不由得有些担忧。
“绝对不会错的!”阿宫斩钉截铁的道,“当年死里逃生的地方,怎么会记错。”
“可是你都找了一天了。”方麒抬头看了看就要跌进密林的太阳,劝道,“不如明天再来吧?”
“不行!”阿宫断然否决,“今日御神不在,阵法灵力不足,最适宜闯阵。”阿宫走向另一个地方,刚将佩剑插入地就遭到了神见之森阵法的反噬,顿时内息不稳,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被方麒手疾眼快的扶住。
“小心!”方麒拔出阿宫的佩剑,看着惊起的鸟群,不安的道,“会不会被发现了?”
阿宫也有些不确定,想了想,问:“你确定御神不在吧?”
“确定。”方麒肯定的说,“我亲眼看着他进了都城。”
“他不在就没事。”阿宫拿回自己的佩剑,继续画着阵法,“你放心,我的阵法造诣在半妖中也算上乘的。”
“可如今给神见之森布阵的御殿可是号称周幽朝阵法第一人。”方麒诚心劝道,“你还是小心一点。”
“好大的口气。”阿宫却不屑的说,“若他见过那个灵师硬开生门的阵法造诣,就不敢这么大言不惭了。”阿宫强运灵力,又画下一个阵法,却还是没能找到生门。
“哎……”方麒听着阿宫混乱的气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要我说你这是何必呢,界灵殿虽有诸多限制,但也不是禁地。若你想去,寻个时机,我也能光明正大的把你带进去。”
“不可能。”阿宫摸着自己的右肩,“我身上有血咒,若是不从生门进去,一踏进神见之森就会被发现。”
“血咒不能除掉吗?”
“不能,即使割掉也还会长的。这是皇权加在我身的耻辱,一辈子都脱不掉。”阿宫不由自主想到了当年分道扬镳的伙伴,自嘲道,“日剜皮肉的狠心不是谁都能有的。”
方麒听闻冷哼一声,骂道:“这皇权还真是无情啊。”
“这才仅仅是冰山一角。”阿宫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恨,“你还没有见过皇权更残忍的一面呢。”
“知道皇权的残忍。”方麒有些不解,“那你还要回来?”
“因为我有必须要做的了断。”阿宫看向方麒,“倒是你,何必非要跟我冒这风险?”
“我也受够了皇权的无情。”方麒语气中的恨意并不比阿宫少,“循规蹈矩的没前途,不如做点惊天动地的大事。”
“做大事可是要赔上性命的。”阿宫有些不忍,“你的路还长,安分守己的早晚会轮到出头日的。”
“可我更喜欢自己去争。”方麒轻笑一下,吐出六个字,“宁鸣死,不默生。”
阿宫听闻愣了一下,随后和方麒相视一笑,继续寻找他的生门。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的豪言壮语感动了天地,阿宫再一次布阵的时候竟直接撞进了生门的阵眼中。虽然阵法的灵力反噬让内息不稳的阿宫着实吃了苦头,但好歹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了。
阿宫躲在古柏之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好不容易捱到苏晟和白羽恒离开,阿宫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抹了抹唇边的血,在心内道:“神见之森,我回来了。”
第107章 107。 固阵修经
瓢泼大雨伴着电闪雷鸣倾盆而下,将神见之森的一切都隔绝在水幕之内。白日的喧嚣、仲夏的溽热都被大雨平掉掉,可转生湖翻涌不停的沸腾却依然无法被平息。
白羽恒端坐在湖边,感受着湖水中阵法的波动,慢慢将自己的灵力散出,与狐妖不自觉涌出的妖力交织在一起。那来自远古的哀泣,沉积太久的恨意都随着妖力弥散在每个人的心里,勾起了最底最深的悲念。
一大片的赤韶藤毫无征兆的开在苏晟的心里,一瞬间将苏晟带回了那个灵火冲天、哀嚎遍野的神见之森。血咒在身,无论他们如何躲藏,终会被神见之森的阵法探知,紧跟而至的就是那柄皇权屠刀。这柄他们用血肉之躯举起的屠刀转过头就斩在他们自己的身上,一丝犹豫和怜悯都没有。那些朝夕相处的伙伴们,并肩作战的袍泽们,一夜之间全都消散在了神见之森,成为了赤韶藤的花泥。
如同中枢魄上用尽一世也无法挣脱的血契,这右肩上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就是烙印在苏晟心上无法磨灭的诅咒,稍一触动就会痛彻骨髓。苏晟被狐妖的绝望拖入深渊,无法自控的一步步向着转生湖而去。
石章之注意到苏晟的异状,一个箭步上前挡在苏晟面前,断喝:“苏晟!”
苏晟突然惊醒,一瞬间先给了石章之一个咬牙切齿的仇视,差一点弹剑出鞘,好在最后时刻回了神,冷汗顿时如雨下,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平复了神智,向着石章之躬身一礼,道:“苏晟失态了,请御神责罚。”
石章之摇摇头,向着苏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复又指指仍在凝神布阵的白羽恒,唇语道:“莫要吵到他。”
苏晟颔首退后几步,在白羽恒身侧站定,全神贯注的为他掠阵。
白羽恒已经完全入阵,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动静,一心一意的和狐妖的妖力在交锋。心无杂念则无懈可击,无论怎样的幻境迷惑还是情绪侵染都无法动摇白羽恒一丝一毫。或悲或喜,或怒或哀,在白羽恒的内心都无法引起丝毫涟漪。从寒门而来,在界灵殿成长,初学玄妙,终登极境,匆匆数十载如白驹过隙,却未曾留下波澜壮阔,长长的人生画卷简单得如同那最写意的山水。白羽恒的内心一如从前,一如最初,只多了那一点微末的牵挂。可这牵挂却让白羽恒更为留恋此间,更加坚定的站在深渊之上俯瞰着在泥淖中挣扎的狐妖。
执念太深终成心魔,这繁复纷杂的幻境终会反噬其主,狐妖的妖力在骤然释放之后沉入了深渊,彻底消散在白羽恒的阵法中。
白羽恒长长呼出一口气,慢慢睁开眼。
“成了?”石章之问。
“嗯。”白羽恒说着站起身,却因灵力消耗太大竟未能站稳。
“小心。”苏晟紧忙扶住他,不由自主的拉进自己怀里,竟是完全没有顾忌石章之还在。
“我没事。”白羽恒的神智很清明,匆忙推开苏晟,一边整理自己有些散乱的外衣一边偷偷瞅了一眼石章之,见石章之并未露出嗔怪的神色,才悄悄松了口气,却是一闪而过的给了苏晟一个怨怼的眼神。
苏晟也知道自己又失态,忙不着痕迹的移动脚步,站到了石章之身后,敛身向着白羽恒施礼,代石章之谢过:“辛苦御殿了。”
“职责所在,不敢言苦。”白羽恒还礼,话对着石章之说,“阵法已经加固,安度中元应无大碍。”
“有劳了。”石章之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中元大祭就在眼前了,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啊。”
“请御神安心,各处均已按制仔细查防过。”白羽恒的语气不卑不亢,“至于阵法上,羽恒虽不敢言无懈可击,但尚有自信,敢保界灵殿稳固。”
“你的阵法我是放心的。”石章之由衷道。
白羽恒听闻向着石章之一礼,又道:“若御神无他吩咐,羽恒告退。”
“去吧,早些歇息。”石章之待白羽恒离开转生湖后,转向苏晟,道,“虽有羽恒的阵法加持,但这几日你也要多辛苦一下,四处留心。恂王已班师回都,中元夜就要来转生湖,这之前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是,苏晟明白。”
“虽然泽生说赤韶藤现生门并非大凶之兆,乃是生死轮回,宿命更迭之昭示,可我还是隐隐有些不安。”石章之问向苏晟,“若说狐妖永脱封印是生,那死又应在何处呢?”
“也许……”苏晟猜测着,“应在了恂王与周氏血脉的决断上。”
“你这么解……”石章之大概只是想寻个安慰,有意顺着说,“也说得过去。”
“一切皆有天数。”苏晟宽慰着石章之,“这是了劫的好机缘,各方都盼着顺遂,想来不会有人故意使绊子的。这几日我会多留心的,还望御神能放宽心。”
“也罢。”石章之也觉多想无用,当下不再纠结,领着苏晟一同回了界灵殿。
苏晟从正殿出来,顺着殿间的回廊往自己居舍而去,途径偏殿,却见殿内仍有人在燃灯读经,心下纳罕,走进去才发现,竟然是杨渌。
“见过苏总师。”杨渌觉察出有人,见是苏晟,忙敛身施礼。
苏晟还礼,笑着问:“这么晚了四公子还不歇息吗?”
“今日功课尚有不明之处。”杨渌将手里的经拿给苏晟看,“就想趁夜深无人多研习一会儿。”
“四公子真是勤勉。”苏晟就着杨渌的手看了看,竟然是《二重心经》,不由赞道,“四公子进界灵殿才两年就已经修习到二重关了,真是了得啊。”
“苏总师谬赞了,其实我还差得远呢。”杨渌脸稍红,嗫嚅道,“我听闻御殿十三岁就进了三重关,我今年十一,我可没有把握两年就能修完二重关。”
苏晟没想到,杨渌竟然是把白羽恒作为了目标,惊讶中混着窃喜,再开口,语气中不由自主加了骄傲:“四公子好志气,不过想超过御殿可不容易。御殿当年授阶时可是界灵殿史上最年轻的榜首,三重关修为无人能及。”苏晟忍不住想炫耀,“界灵殿里里外外的阵法,也都是御殿主持呢。”
“御殿果然厉害。”杨渌眼中满是艳羡和崇敬,转瞬却变成失落,捧着自己手里的经册,恹恹的说,“我现在刚进二重关就处处受阻,想及上御殿真是太难了。”
“欲速则不达,四公子莫要心急。”苏晟劝道,“修习一路不能一蹴而就,要循序渐进。再说,内经心法的修习也与武技不同,并非一定日练日精,常常会有寸步难行之时,想不通则无进,但若想通就是豁然开朗,日进数层了。”
“苏总师所言极是,单师兄也这样说过,所以才说灵术修习若能得智者指点定会增益不少。”杨渌踌躇几分,还是大着胆子问向苏晟,“杨渌能得苏总师指点一二吗?”杨渌许是太怕苏晟拒绝,未待苏晟回答,不管不顾的又加了一句,“看在我姓杨的份上。”话一出口立刻觉出不妥,十分忐忑的看向苏晟,生怕苏晟恼了。
苏晟猜到了他的心思,先向他展颜一笑,随后才道:“四公子若不嫌弃苏晟才疏学浅,苏晟愿与四公子同研。”
“苏总师过谦了,应该是苏总师莫要嫌弃杨渌愚笨。”杨渌向着苏晟郑重的敛身一礼,“那杨渌先谢过苏总师了。”
“不必言谢。”苏晟笑着道,“最不能辜负的莫过于少年人的勤奋好学了。”
杨渌听闻面上又红了几分,举起经册,先挑了一个想了最久仍未想通的问题问向苏晟。苏晟却未答,示意杨渌先入定,随后自己也跟着静坐,只用灵犀与杨渌交流。杨渌第一次尝试使用灵犀,谁知竟然如此玄妙,往日那些百思不得解的问题用灵犀来讲竟是豁然开朗,不由得有些兴奋。苏晟散出自己的灵力,感受着杨渌情绪的变化,正为他的精进而由衷的欣喜之时,突然觉察到一丝久违的气息。苏晟毫无迟疑,直接飞身出了殿。
大雨仍在下,闪电撕裂苍穹,雷声震慑万魂。苏晟正在六觉俱开的时候,几下就循到了气息的来源,确认四下无人后闪过殿角,毫不费力的从角落里揪出了阿宫。
“你怎么进来的?”苏晟扒开阿宫的衣服看到了右肩的血咒,骂道,“血咒在你还敢来,真是不想活了!”
“怕死我就不来了。”阿宫朝着殿里瞟了一眼,嗤笑道,“你真是重情重义啊,杨家的恩情你竟然还到了现在。”
“与你无关。”苏晟说着抽出佩剑,抵在阿宫的脖子上,“说,你来干什么?”
“来落叶归根啊。”阿宫推开脖子上的剑,自嘲道,“从此处生也要埋骨此处,才算得上圆满。”
苏晟早觉察出阿宫内息的紊乱,听他如此说就明白了他的来意,念起往昔多少有些不忍,当下还剑入鞘,劝道:“事情还没到绝路上,你没必要自己先绝了生念。”
“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转机?”阿宫嗤笑,“太子之位已经落入他手,我们的恂王都被赶到北疆去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血誓在身,苏晟无法说的太明,只含糊道,“是恂王自己要去北疆的。”
“落荒而逃吗?”阿宫的语气中是浓得可以毁天灭地的恨意,“他一走了之了,可我们呢?还要留下来做这皇权下的白骨阶!你口口声声说他胸怀天下苍生的死活,说他会救半妖们出深渊,可到头来,他只在意他自己的死活,从来没想过我们的死活!”
“不是!”苏晟怒道,“恂王此举正是为了半妖们的死活!”
第108章 108。 将离此地
周偈坐在几案旁逐一翻看着一本本装订整齐的账册,许久后道:“父皇竟是一个不留吗?”
“脱枷凶兽留下也是祸端。”武兴帝的语气十分淡然,“不如都随你去吧。”
“可是有些常随与旧主情谊深厚,如此武断分离,怕也不好吧?”周偈有些不忍,压低声音问,“难道父皇舍得长乐?”
“不舍得也没办法。”武兴帝叹了口气,“没有血契言灵,总还是不敢放心。”
“这满朝文武都没有血契言灵,不也安分在皇权下吗?”周偈抱怨道,“法度在则无乱,父皇对他们,还是存了偏见。”
“你说的吾认。”武兴帝没有恼,“可吾终归是个常人,自有无法克服的畏惧,还请恂王体恤一二。”
“父皇说笑了。”周偈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父皇尚有畏惧,为何肯断血契,还狐妖自由呢?”
“周幽先祖立朝之时就是仰仗的非人之力,于天下已不公。可治国安民并非武力能保,绵延至今终归要靠各代励精图治。”武兴帝娓娓道来,神色语气淡然超脱,竟好似说的是别家,“只可惜,有些事一步错步步错,到后面越发骑虎难下了。妖力借得太久,就要还不起了。”
“偈儿明白了,父皇的意思是,人间自该有人间数。”
“是啊。”武兴帝看向隐在神龛之后的妖丹道,“至如今,转生湖的异象越发明显,神见之森更是现了宿命更迭的昭示,若我们还一意逆天而行的话,必会引来大灾。等到界灵殿也镇不住的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父皇放心,偈儿在,定不会至生灵涂炭。”
“嗯。”武兴帝点点头,欣慰的说,“老天还是垂佑周幽的,终让你托生在了周氏血脉内。”
“不管怎样,偈儿身上都流着周氏的血。”周偈有些动容,“此去之后,偈儿会替周幽守好国疆,断不容敌蛮宵小染指一步。”
“吾儿能有此心,吾心甚慰。”武兴帝说着伸手按了按周偈的肩,再收回来的时候,手抖得十分明显。
周偈见到了,有些心疼的说:“国事固然重要,可父皇还是要多保重龙体。”
“无妨。”武兴帝却不甚在意,“人老了,这是躲不开的一步。何况,现如今一切有俍儿操持,吾也累不到什么。”
“三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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