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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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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锦城问他:“傻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阮唐理所当然地说:“知道呀,以前叫阮唐,安大爷说以后改了,叫周唐。”
周锦城嗯了一声。
还是把这傻子留下吧。
买已经买了,自己不要,退回去周安能拿他干什么呢?看他那样子,重活儿是做不了的,脑袋还不精明,更做不来细活。
周锦城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做,阮唐一来没意识,二来周锦城也不给他指活儿。
他安安静静看着书,没多一会儿,就见小傻子站着弯下腰来,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周锦城看了一眼,这人睡的姿势那样奇怪,偏还睡得那么香。两个脸蛋发红,嘴微微嘟着,小巧的鼻尖沁出一滴汗珠,呼吸悠长,轻易叫不醒的样子。
这边书房建在树荫里,很阴凉,因而人不觉得燥热,倒是舒服了小傻子。
周锦城顾自看书,算着时辰,再过差不多两盏茶时间,睡着的阮唐两膝一软,惊了一跳醒了,起来时看见周锦城刚从他身后过去。
阮唐一手揉眼睛一边走过去,要接过周锦城手里的茶壶替他倒水。
周锦城便给了他。阮唐一面倒,倒完了递给周锦城喝,眼巴巴看他喝了两口,就开了口:“我也想喝。”
“自己再去找个杯子。”
书房没有多余一个喝茶的茶杯,阮唐找了一圈无果,脸上还泛着刚醒的红,眼神也没彻底清醒,回到了周锦城身边,“没有……”
“那只能直接用茶壶喝了。”周锦城道。
阮唐有些疑惑,他以前没这样干过,但也没人说过不可以这样。
在周锦城淡淡的眼神下,阮唐打消了心底那点犹豫,拎起茶壶对着壶嘴喝。
一口还没下肚,壶盖就翻了出来,洒了阮唐满前襟的茶水。
周锦城掌不住偏头笑了声,阮唐再傻也知道自己被人捉弄了,却发不出脾气来,糯糯叫了声:“哥哥……”
他连点埋怨都没有的叫完周锦城之后,就只手足无措地站着。一手拎着掉了盖子的茶壶,一手在拨拉胸前的茶叶,弄得一片狼藉。
周锦城压抑着咳嗽了几声,把午后的瞌睡赶了个干净。
大夏天弄湿一点其实没事,周锦城是这样想的。可惜小傻子很懂得爱惜自己,不依不饶跟到坐回了书案后的周锦城身边,唠叨个没完没了。
“我想换衣服。”
“哥哥,好凉,我要换衣服。”
“哥哥……哥哥……”
“哥哥带我去换衣服。”
周锦城一手拿书一手在他前襟摸了一把,“这都要干了。”
“没有干。”阮唐一脸“我要病死了”的惊恐,“娘说衣服湿了会着凉,着凉就会发烧。哥哥……我怕发烧。”
周锦城没有办法,只得拎着他进了书房小小的隔间,找出一套自己的旧衣服给他,“给,换。”
阮唐有些嫌弃,“太大了。”
“那别换了。”周锦城作势要收,阮唐又着急起来,拽住一截衣袖说:“我换,我换。”
周锦城抱着胳膊站在原地看他换衣服,大概是逃荒路上真的太苦,这小孩儿身上瘦的好像能看见骨头,肋骨根根清晰可见。
但还是很白,白的像要反光一样。
阮唐用脱下来的衣服把自己的胸膛擦了好几遍,才开始穿周锦城给他找的那一身。动作慢条斯理的,先后顺序分的很清。
周锦城发现,只要这小傻子不说话,看着就挺像那么回事儿。
有点做书童的模样。
长衫将将没拖地,在阮唐脚背上扫来扫去,腰身宽了一圈,袖子放下去跟要唱戏似得。
阮唐把他换下来的衣服叠好抱在怀里,记着一会儿要拿出去晒。
眼下他先走到周锦城身边,从过长的袖子里伸出手来,握住了周锦城的,像哄小孩儿一样对周锦城说:“哥哥,别欺负我。”
周锦城刚随便从哪找了根腰带,把长衫往上拽拽,给阮唐系紧,闻言道:“谁欺负傻子?”
阮唐缩缩脖子,大眼睛忽闪忽闪,长睫毛稍微有点湿,说:“我不是傻……”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锦城拎出了隔间,“我说是就是。”
周锦城又叫他一声:“小傻子。”
阮唐没办法,只得随他去叫,自己出去,走了挺远才找到太阳能晒下来的地方,把衣服铺到了地上让晒着。
他蹲在原地守着衣服,没一会儿就被大太阳烤的出了一身汗。回到书房的时候,从脸到脖子都是红的,周锦城皱起了眉头,叫他回去洗澡,“就这幅臭汗样子,晚上别进我屋来睡。”
阮唐臊眉耷脸地跟着莺儿走了,周锦城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说的话怎么跟个嫌弃汉子的小媳妇儿那么像呢?
第3章
晚上,被打发回去洗澡的阮唐是掐着晚饭的点来的。他进门时,周锦城已经在桌前坐下,只不过还没动筷子。
阮唐头发才半干,已经束了起来,但没挽成包子。大部分拿一根月白发带扎在脑后,有几缕跑到前面来垂在肩上,根根乌黑,衬的小傻子唇红面白,似乎更好看了几分。
他抿嘴微微笑着凑到周锦城跟前去,见桌上还是只有一副碗筷,便问周锦城:“哥哥,没有我的吗?”
周锦城道:“没有。”
阮唐挠挠头,“可是莺儿姐姐说,她带了我的。”
莺儿和燕儿送了两回饭,就知道阮唐以后是在这屋里用了。
他太单薄,看着又太和气,不必回下人房那边跟那些如狼似虎的小厮们抢食,她俩还挺放心。
只是有些奇怪,一向不近人情的大少爷竟然也肯发一发善心了。
方才莺儿带阮唐回去,路上说了两句闲话,道是:“晚上我多拿一副碗筷给你,总是用大少爷的算怎么回事?让安大爷听了,非要训你。”
眼下阮唐在桌上桌下找了一圈,均不见属于自己的那副碗筷,笑脸上加些沮丧,“莺儿姐姐定忘了。”
他声音软的不像话,抱怨听起来像是在撒娇:“让安大爷听了,非要训我。”
周锦城暂且放下刚夹起来的一片青菜,问阮唐:“你知谁是安大爷?”
阮唐果然不知道,他就是记住了莺儿的话,照着又说一遍罢了。
周锦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刚才还当他真的知道,是有人管束着他的。
“傻子。”周锦城道。
他拿起一个碗,把下头摞着的那个推到阮唐面前,又将手里的筷子分给他一双。很想说句“嗟,来食”,实在太过恶劣,超过了他自己的恶劣程度,所以最后没说。
周锦城憋住了这个,后面就要在别的地方出点坏。
他面前是一道甲鱼汤,阮唐夹了一筷子,大概是做的鲜,馋嘴猫吃了一块又一块,把自己定的“一半”的规矩忘了个干净。
周锦城面上一本正经,却很大方地把那青瓷盆往阮唐那边推了推,还让他舀了两勺汤到碗里泡饭。
他自己闲闲的戳戳米饭,再吃两口菜,一顿饭的功夫,光看阮唐吃甲鱼了。
晚上阮唐得了周锦城准许,洗漱后,没等熄灯,就爬上了周锦城的床。同昨晚一样,缩在他脚底,又打算那样睡一夜。
大少爷其实很不习惯有人在他床上,况且还是个下人。
只不过是个长的嫩包子一样可爱又漂亮的下人,更要紧的,是个傻子,便与别人不同些。
不懂得谄媚,亦不会里外传话。好逗弄,还不记仇。
他从床边的立柜里取出一床小被子与一个软枕,扔到床靠墙的最里边,道:“那儿去睡,别躺人脚下碍事。”
阮唐忙不迭跟只小狗一样地爬过去,软枕抱在怀里,小被子盖到肩上,眼巴巴地看着周锦城:“哥哥也睡吧。”
周锦城挑挑眉,平躺下以后,目不斜视地警告了他一句:“晚上不准乱动。”
“我记住了。”阮唐就算睡在里头,地方宽敞了很多,也还是把自己蜷起来,只占一点点地方。眼睛闭上了,又喃喃叫了声:“哥哥。”
不是要喊周锦城有什么话说,就是那么轻轻叫了声。
周锦城也没应声,如锦似缎的月光照在青瓦上,又照回屋里,他想起一句形容兄弟间的俗语,叫“抵足听趣话”。
只不过阮唐离他那样远,伸展一臂都够不着,更谈不上“抵足”二字。
亦无甚趣话,只有他等着的一个迟来的阮唐出丑。
周锦城等了小半夜,床里头的阮唐早睡的呼吸悠长了,都没等到小傻子被甲鱼的燥热憋起来。
只是第二天晨起,阮唐跟他一前一后地坐起来,鼻孔里倏地流出了两道鼻血。
阮唐被周锦城以掐着下巴仰起头的姿势拎下了床,自己跑了两步出去止血洗脸,剩下周锦城一个人站在床边,看褥子上那几滴鲜红的血滴。
这小孩儿太小了,还不会像大人一样对甲鱼汤有什么反应,更不会因此而出丑,倒是最后赔上了周锦城他娘留下的一床被单。
是他自己不地道,周锦城想了又想,最后只得生吞了这口闷气。
上午在书房时,对阮唐便没什么好态度。
要擦桌,还要扫地。用过的粗细软硬的笔都要洗,画也要晒。
哪有给小傻子偷偷打瞌睡的时间。
小傻子没察觉,还以为哥哥在教他怎么干活儿,一张脸上溢着甜笑,高兴的不得了。
他每做完一桩周锦城吩咐的事,都会立马回到周锦城身边,叫声哥哥,再问:“做好了,对的吗?”
周锦城看看不作声,阮唐就知道是对了,笑起来包子脸一鼓,周锦城就连一点脾气都没了。
到午时,小傻子跟莺儿燕儿一道去厨房拿周锦城的饭菜,被厨房大娘拉住,端详了半天,很喜欢他似得给小傻子手里塞了块儿刚卤好的猪蹄。
他们端的那几个菜里可没有这个吃的。
食盒都叫莺儿和燕儿提着,阮唐只有一只手里拿着那块大娘给的卤猪蹄。热乎乎的,被卤味香了一路,他硬是忍着没吃。
到了书房,不管手上有油没油,先拽住周锦城的手,急着要让他吃一口。
猪蹄烫,回来时阮唐两只手轮流拿,碰着周锦城的那只手也是油乎乎的,握上去一片粘腻。
莺儿燕儿低着头摆饭,心头直道不好。
周锦城却什么都没说,也没甩开阮唐的手,就着他递过来的动作低头咬了一口。
半个巴掌大的肉块儿,骨头占了多半。给周锦城吃过,阮唐才满意地收回手,香喷喷地接着啃剩下的。
“好吃吗?”
阮唐连连点头,“好吃,好好吃。”
真的似只小狗。
周锦城吩咐莺儿:“明儿要一道这个。”
莺儿赶紧答应下来。
周锦城不爱荤腥,这种东西更是从来不吃。晚间他在屋里默书,赶阮唐出去,莺儿燕儿便正好与这新来的书童说些小话,道大少爷对他如何如何好云云。
有些闷热的晚夏,空气里夹杂不知名的花香与青草香,虫鸣不断。
他们三个半大不小的小孩儿坐在漫天星子之下,手中抛两块圆滑的小石子来玩,掺着闲话三两句,惬意非常。
燕儿那么说,阮唐深以为然。但他记着周锦城说的,不跟别人多言,便只点点头,最多嗯嗯两声,算作回答。
燕儿只当他生性害羞,还同莺儿道:“从前周元应该是话太多,所以不讨少爷的喜欢。”
莺儿垂头看看阮唐,一笑道:“样貌也差些。”
本朝盛行男风,亦有人家娶男人做正妻。
燕儿见莺儿笑的不怀好意,很容易便联想到这两年云城突然出了的好几桩少爷同书童好上了的新鲜事,便笑着啐道:“浪蹄子,他才多大,你就想这些腌臜事!”
“又有多小?”莺儿依然笑着,道:“刘家二少爷把他那书童收到屋里时,书童才十四五。小唐都十六了。”
燕儿托腮打量阮唐一圈,“也是……”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又开始套上了阮唐的话。
只不过阮唐意不在此,手里抛着石子玩儿,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书房的窗户看,只等周锦城什么时候出来。
燕儿道:“秋试在即,少爷平常就用功,最近又更发奋了。”
莺儿一脸祈盼,“此次若能考中,那咱们家少爷便该是最年轻的进士。”
“急什么?”燕儿道:“太太说了,别人家的孩子,到十七八岁中了秀才就要拜天拜地,这几年且就当让少爷练手。”
莺儿摇头,悄声道:“府里谁不知道,少爷考功名……可不单是为了考功名。”
燕儿最怕她这样口无遮拦,再加身边还有个阮唐,她在莺儿嘴角拧了一把,道:“就你知道,还有谁知道?”
“唉,你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呗。”
说了两句,周锦城真被阮唐给盼出来了。
他一推开门,只迈了只脚出来,坐在大石头上的软糖就跟只兔子一样窜了过去,小声叫了声:“哥哥……”
周锦城看着他稍微有些水光的眼,“困了?”
阮唐乖乖点了几下头,周锦城便道:“走。”
莺儿对燕儿吐了吐舌头,两个人忙不迭也跟了上去。
夜里歇下,外头连虫子都不叫了。阮唐睡在里边,盖着小被子往周锦城身边蹭了蹭,伸手拽了下他的被角,“哥哥。”
“干什么?”
阮唐跟他商量:“以后早些睡,好不好?”
周锦城道:“不好。”
“睡得晚长不高。”阮唐有些着急,“我娘说的。”
周锦城道:“你人都傻了,还要长那么高有什么用?”
阮唐跟着心虚,似乎真的没什么理由,他非得要长那么高。他很容易便被周锦城带着跑走,在黑暗中点头说:“没有用。”
周锦城的嘴角微微勾起,声线却冷,“没用就不要那么多废话。”
阮唐想起莺儿说的话,又问周锦城:“哥哥为什么要考功名?”
周锦城回答的很快,“为搬出周家。”
他装在肚子里,整个周府装在肚子里不说出来的话,他对着一个小傻子很平常就说了。
只是小傻子并不明白这有什么要紧,只哦了一声,小声恳求周锦城:“那哥哥也带上我。”
周锦城一翻身,看见他被月光照亮一半的侧脸,白生生、软乎乎的,就忍不住要对他态度恶劣:“我带个傻子,叫别人来笑话我?”
阮唐的嘴瘪了,有些委屈地说:“坏哥哥。”
第4章
阮唐委屈巴巴叫了一声坏哥哥,便裹着被子往周锦城身边滚。床没那么小,但也没那么大,只翻了两翻,他的额头就碰着了周锦城的手。
他仰头自下而上地看周锦城,那张脸上若稍微有些肉的话,便该是圆的。然而此时实在太瘦,生生瘦出一个尖下巴。
但眼睛是不会随人的胖瘦而变化形状的,小傻子的一双圆圆的小猫眼黑的发亮,又水润,配上小巧的鼻子和红嘴唇,这样好看的一张脸浸在月光里,平白招人心软。
他看了周锦城一会儿,又低下些头,重新拿额头去碰周锦城的手背。有些凉,在发闷的夏夜里很舒服。
“哥哥不是坏哥哥,是好哥哥。”
好哥哥这三个字也是随便叫的吗,周锦城没有拿开被阮唐蹭着的那只手,转而用另只手曲起食指在他额上敲了一下:“知不知羞?”
阮唐摇晃了两下头,说:“不知。羞什么?”
周锦城不答,闭眼去睡。
可今晚的小傻子却不依不饶,像是没那么怕周锦城了——虽然他前两天便没怎么怕过,两腿蹬了几下,往上窜到与周锦城视线平齐的位置,凑得很近,同周锦城说晚间莺儿说的一些话,带过去一股暖暖的奶似得味道。
“莺儿姐姐说,少爷要同书童好。十四五便使得,阮唐十六了,更好。”
“唔。”周锦城睡意阑珊地应了一声。
阮唐问他:“怎么好?”
周锦城伸手盖住他的嘴,道:“不关你的事。”
阮唐还在挣扎,声音含糊地传出来:“哥哥是少爷,阮唐是书童,要好。”
周锦城道:“少爷我不同你好,傻透顶了,快睡。再多说话,把你扔出去。”
阮唐的半张脸被他一掌盖住,连呼吸都险些不能,当下呜呜地叫了起来。声音又细又软,似只奶猫呜咽。
周锦城有些烦躁,剥了阮唐的被子往自己怀里一塞,使小孩儿的背靠着自己胸膛,双臂双腿桎梏上去,将人紧紧束缚起来,压着声音道:“行了,睡觉。”
阮唐被抱住也不怕,更没挣扎,张着嘴大呼了几口气后,美滋滋地往哥哥怀里缩了缩。
周锦城的手被动的落在了他肚子上,小傻子这回听话,闭眼要睡了。
周锦城却开了口:“傻子,你从哪来?”
阮唐并不困,周锦城要说话,他当然乐意,想了想,说:“从阮家村来,走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才到这里。”
阮家村属于平城,同云城相隔三座城池。所以蝗虫灾害的情况传到这里,已经没多少人确实知道。
他的好久,真的是好久。
周锦城感觉着手下微鼓的肚子,胸中情绪莫名,明明不忍听,却像是不受控制地问出了口:“来的路上,吃些什么?”
似是回忆太过不堪,阮唐听完立刻抖了几下,在周锦城怀里瑟缩。
可周锦城刚要说算了,他就像回忆完了、组织好了语言,乖乖地小声回答:“吃的可多了,家里带的窝窝头没有了,娘和姐姐去讨饭。在人门前等着,等的人多,有人倒泔水,有时可分得一碗。没房子的地方,便吃草,草难吃,带着土,吃了肚子疼……土也吃,树皮也吃,来哥哥家前一天晚上,我娘给我吃了两口树皮,牙流血了,手上都是,我娘就把树皮拿走了。”
他还是不懂事,知道那是是苦的,但又不那么清楚,也不知道自己是受了无妄的天灾。因而语气里并没有太多可怜,只是在认真回答周锦城的问题。
说到这里,阮唐想转身看看周锦城,但周锦城抱着他的力气大,没能转过去,他只好扭回一点头继续说:“第二天醒了,饿,可是没有树皮了,娘说去好人家可吃饱,叫我来。”
他又被勾着想起他娘来,眼睛里含着些泪,问周锦城要他娘:“我要娘,哥哥……呜呜呜……我想要我娘……”
周锦城被他哭的没办法,想照平常那样发火,可手下就是小傻子因为长时间饿过头而不正常地鼓胀起来的肚子,那火就像碰到了潮湿的柴,像个哑炮,烧不起来,也炸不开。
“上回说了,他们卖进来一个傻子,跑都嫌慢,叫我上哪给你找去?”
阮唐平日里总是笑着,周锦城对他促狭,他不知是不懂还是不在意,更没什么委屈的神色。
就是这少有的两回因为想他娘而哭起来,也不要人怎么去哄,没一会儿就止住了。只脸上还留着湿痕,长睫毛湿成浓密的一簇又一簇。
他泪眼汪汪地吸鼻子,嘴一抿,不管脸上是不是伤心的神色,两个酒窝反正就出来了,“哥哥。”他叫了一声,周锦城只当他还要娘,正头痛,便听他问,“少爷和书童,怎么好的?”
周锦城掀开被子起身,把他抱到里头摆好姿势,又抓过小被子给盖上,道:“不知。等你大了,懂了,来教我。”
阮唐眨了两下眼,湿睫毛戳的眼睛不舒服,他又伸手去揉,有些困了,软声答应周锦城:“好的,哥哥。”
没过几日,就是周锦重的生辰。
同往年一样,周霖辅没有大办,只请了些本家来府里吃饭看戏热闹热闹。其余旁支都没去邀,更别提往日交好的官场同僚。
他是云城知州,官做的不大不小,在云城当地算很有名望的一个人。
前些年因廉洁奉公而为十里八乡交口称赞,自从续弦后,二夫人产子的时间明显不对,他的声望才下去一些。
不过豪门家事,小老百姓们也就是关起门来念叨两句,谁敢去当面搅兴。
周锦重是二夫人进门后生下的二少爷,时年九岁。
因生下来便体弱,周老太太去庙里求了锁命符给他日日贴身带着。他的名字“锦重”二字府里人人叫得,每年的生辰也不敢大办。都是因为怕太过头了,叫老天爷想起他来,早早的带了他去。
这日周锦城不必读书,一早便被莺儿叫起来换上新衣。
早饭要去正房一起,此时天还没亮透,他就要开始准备跟着周霖辅去门口迎人。
床上的小傻子还睡着,被周锦城捏着鼻子拽起来,“去厨房拿吃的,再晚没有了。”
阮唐还迷糊的厉害,却听话的很。闻言立刻闭着眼摸索到衣服穿上,坐在床边拿脚去找鞋子,两脚往下一蹬,便跑走了。
厨娘原本没给周锦城准备,但阮唐来取,她问了外头的小厮,都道少爷还没出房门,只暗道是大少爷又要给老爷找不痛快,心里担忧,却也少不得连忙配好一份给阮唐端回去。
周锦城等在门口,远远地看见阮唐端着东西回来了,多一句话都没说,就转身出了院子。
阮唐叫了两声哥哥没管用,一时间呆在桌前,不知怎么是好。
莺儿收拾好床铺出来,笑道:“少爷这是叫你自己用的,待会儿他走了,你可不是得回下人房去抢吗?”
阮唐愣愣地点头,这么多……都是自己的?
厨娘知道这一整天都没阮唐什么事了,掐着用完早饭的点就叫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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