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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离_南南落乔木-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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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不清日夜。视野中一片昏暗,黑白颠倒。被药瘾折磨得虚脱昏睡过去,再醒过来。时候久了,就连什么时候是醒着,什么时候是梦中都分不清。
  可无一例外的,梦里梦外,都没温情。萧青晗,还是这三个字,或许是没什么可想了,才惦念着。恨吗,是该恨的罢。变成现在这样,生不如死,全都拜他所赐。逼他吃□□的是萧青晗,最后要他戒掉的也是萧青晗。满身的伤,废掉的手,全都是萧青晗。
  没办法纯粹地说,到底是什么感情。药瘾发作时,杀萧青晗的心是那样强烈,甚至不能自控地想,若是此刻他在面前,一定会杀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药瘾过后,累得脱力,连眼睛都没力气睁。先前那可怕的念头,也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想终结自己这苟延残喘半死不活的样子。自己是疯了,精神错乱。
  静得可怕,唯一能听见的声音,是那靡靡传来的唱曲。不想听见,一句也不想听见。他在这里像野兽一样被锁着,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外头花好月圆,浓情蜜意。看不清么,早该看清了吧。若是没熬过去,真的死在这里了,想必得烂透了才会被人发现。
  这样想下去,竟匪夷所思。萧青晗为什么不让他死。脑子是不大好使了,想了许久,才想起来,是有仇的。他跟萧青晗,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一刀杀了,总比活着零星受折磨要痛快的。所以萧青晗怎样对他,都有理由。
  来世可不要做人了罢,知冷暖,太苦了。不过也多余,自己满手鲜血,大凶大恶,怕是不会有来生了。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
  外头的戏子唱着。
  自己在这里慢慢等死,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一阵冷风灌进来。许久不见的身影,萧青晗。他走过来,胳膊上搭着一件白色的披风,毛茸茸的领边,暖和厚重。
  “冷吗,”温暖的手心抚上脸颊,甚至让将离狠狠打了个哆嗦。
  那阵子杀念还没过去,混合渐渐醒过来的神智,混乱十分。一阵昏暗一阵清明的视野,看眼前的人,是陌生的。
  “再过几天,就好了,再忍一忍,”萧青晗的手从脸颊移到额头,渐渐暖着整张脸,也是陌生的温度,不似真实。
  滚烫的一勺汤羹触到唇边,没有想咽下去的想法。将离张一张口,快记不起来怎么说话了。
  萧青晗将勺子在瓷碗里搅动着,轻声道:“不认得我了吗,”
  认得,怎么能忘,忘不了。将离吃力地扯了扯嘴角,笑了:“萧青晗,化成灰都认得。”
  汤羹是草药的味道,却又不苦,浓稠醇厚,给了他一些力气,吊了吊命。将离忍不住生出一些希望憧憬来,或许还有机会的罢,自己真的可以走出这个屋子,可以摆脱身上的铁链。再看一看,冬天的雪。
  若有可能,真想一起过一次新春啊。看一看满户祥和,家家欢乐,是什么样子。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像是过了几载那般长。有一日,风裹挟着雪花涌进门来,萧青晗站在面前,一根根解开他身上的锁链,把他拥进怀里,说:“我带你出去。”
  萧青晗拿着那件厚实的白色披风,披到他身上,又仔细地系好颈前的系带,然后抱起他单薄的身子,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
  将离靠在萧青晗怀里,胳膊没力气地垂着,半睁的眼睛又努力地睁大一些,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雪花飘飘洒洒地从上头落下来,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雪,”他喃喃地道,垂着的胳膊吃力地伸出来,去接那翻滚在风里的碎雪片。彻骨的寒风扑到脸上,刀割一般。身体却被那件披风裹得暖和,不曾有过的安心。
  “快春节了吗,”他仰起脸,问萧青晗。
  萧青晗将他的胳膊掩回披风里,又将人搂得紧一些,低头嘴唇触碰他冰凉的额头:“快了,很快,就是春节了。”
  雪落得愈发盛大,萧青晗抱着将离,从廊下一步步地走过,离那间充满黑暗与绝望的屋子,越来越远。
  “惜才华聘为幕宾恩养了三春,厅堂饮酒在手中端一捧雪是祖传的奇珍,
  琥珀酒倾入杯中有美人献舞,在一旁气满了前心……”
  怀秋在院中的亭子里走着步子,气韵悠长,唱腔和着风传出去老远。手中拿着一柄长刀,细刃雪亮生寒,上头镌着两字,恰赠了谁的名。
  将离久久地看怀秋手里的那把刀,眼里专注得什么都没有。他攥一攥萧青晗的衣襟,又松开。到再看不见那个水袖鲜艳的人影,才不做声地把脸转过去,埋进萧青晗胸膛里,一片黑暗,温暖厚重。
  “手中端一捧雪岂不是欺人,看起来苍天有意绝才子,哪一日风云变幻才称了我的心……”戏子在雪中念着戏词,字正腔圆,永远都不停歇一样。
  萧青晗待他算是好了许多——与从前相比。没再怎么受过皮肉之苦,也没有再被铁链锁着。萧青晗会日日来陪着他,会亲手做了饭食送过来,一勺勺喂他。晚上会把他抱在怀里,与他说一些书上头记载的故事,像哄孩子一样。甚至,还会拿街上的糖串儿来,问他好不好吃。
  心里渐渐暖一些,憧憬便愈发多起来。
  “还不到春节吗,”忍不住又问。
  “很快,快了,”萧青晗总是这样回答他。
  听着像遥遥无期,但日子一天天过着,到底是离新春越来越近的。照着眼前的光景,说不准,能到来年春暖花开的罢。
  生活单调的只剩下一个人,一个名字。萧青晗没来的时候,便格外的敏感。
  “与朝中的几位同僚有约,听戏去了,”嵇临告诉他。
  点一点头,把膝盖抱得更紧一些。唉,这身子这样不争气,盖着被褥,也挡不住骨头里的阴疼。
  又过一日,虽说来得晚了些,萧青晗也来了,如往常一样,把他拥进怀里,摸着他的发顶,让他好好睡觉。
  “要走吗,”拉住萧青晗的衣袖,费劲地半撑着身子,问道。
  “乖些睡,明日再来陪你,”萧青晗给他拉了拉被子,扶他躺下,在床前站一站,又离去。
  后来又隔着三四日才可见一面。若清醒些,便会想起这情节多么相似。短暂的温存,兵不厌诈的冷落。俗得不能再俗的桥段。
  可除了等,还能做什么呢。也不是很难受,因大多数时间都没精神,昏睡度日。醒来时,心中间或泛一泛酸凉罢了。
  一勺粘稠软糯的粥喂进口里,还没尝出味道,身体已经先做出反应,俯身吐了出去。吐到了萧青晗膝盖上,口里才迟迟地泛出甜腻的味道。这才看见,萧青晗手中端着的粥,是桂圆莲子粥,熟悉得像噩梦一般。
  手一下子抓紧了床单,将离面色又白了几分。血嗡嗡地冲上额头,很久之前已经痊愈的鞭伤仿佛刹那间又回到身上。咽了咽喉咙,自己都没察觉到,已往后退缩。
  萧青晗看人这副样子,先是一愣。低头看手里的碗,皱了皱眉,将勺子搁回了碗里:“一时没注意。你不喜欢。”
  “……不妨事,”将离仍是紧绷着身体,摇摇头。
  萧青晗盯着他好一会儿,“啪”地一声把手里的碗扔到了地上,浓稠的粥洒了一地,热气冒出来,又很快消失。
  将离生生压住了身体的本能,才没战栗。都撑了这么久了,给他些机会,别打碎那点渴求。冬天过了这么久了,就快到春节了不是么。再让他多活一些时候,说不定,还能到春天……
  粥的甜味弥漫开,揪着的心突然松开了。哪能由自己做得了主呢。从前至今,萧青晗何时慈悲过?算了,随他意罢。可长了记性,是死是痛都罢,只莫要再卑微求饶了。
  “拿错了,没叫他们做这个。记得这粥你不爱喝,”萧青晗看着地上的碎片与凉透的粥,语气竟有些懊恼。
  一时无言,将离默然,攥着床单的手松了又握紧,又松开。终是无话。
  萧青晗似乎极爱亲自去厨中折腾。到冬至那日,无法带着他去,便把物件都摆弄到了屋子里,说是要和他一起包晚上吃的饺子。
  “……我不会,”将离有些无措。握惯了刀的手,哪会这些,更何况……手腕上那两道醒目的疤痕,捏一个饺子出来,添乱还差不多。
  “我教你,”萧青晗说罢,显然也才反应过来,闭了口。过了会儿又笑:“无论如何,今日也得教你捏一个出来,不然可不能饶你。”
  将离失笑,也尝试着捏了小小的面团,在手心里揉开,沾了满手的白面粉。
  “看我,”萧青晗忽然叫他,将离茫然地转过脸去,鼻子上猝然被萧青晗抹了一道,垂眼能看到是白色的面粉。
  这么一会儿,体力已经有些不支,深吸气,咬了咬牙,才撑住了那阵眩晕。鼻子上白晃晃的一道,让他有些想笑,却又鼻子发酸。揉着手里的面团好久,揉得都不成样子了。
  “大理寺少卿,怎么做这样的活计,”将离揶揄地笑萧青晗,伸手要擦鼻子上的痕迹,又被萧青晗拦住。
  萧青晗微微笑着:“无师自通。”
  迟一会儿,才想起来,萧青晗自幼无母,只剩父亲。但他父亲……可还是丧生在自己刀下。兜兜转转,前仇旧怨,还不清了。
  “许久没听见戏曲了,”将离看着手心里那不成样子的饺子,随口说了一句。
  萧青晗的动作顿了顿,笑意却又深了:“你喜欢听?”
  “不喜欢,”懒得再掩饰什么,顺口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又不受控制地问了一声:“……刀呢。”
  “既是不喜欢,自然就不叫你听见了。此时想要刀?”以往萧青晗总不会有好脸色,此时却仍笑着。
  将离摇头:“不要了。”
  好不容易叫那饺子出了锅,将离却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皮睁不开,已经睡了过去。萧青晗喊了几次,没喊醒,不再勉强。一个人坐在床前,勺子里是那一个不成形状的饺子。
  “捏的真丑,”他低头看着勺子,轻声道。
  雪慢慢积累起来,底下结成冰,又铺上新雪。将离发过几次烧,萧青晗尝到了提心吊胆的滋味,惶惶不安了数日。但最终将离是熬过来了。
  腊八那日,又下了雪。将离罕见地露出些高兴的情绪,执意要去院中看雪。萧青晗再三不允,终是不忍视而不见那带着希冀的眼神,抱着他去了院中。
  雪花又大又轻,悠悠地落满了两人的发。将离眼神恍惚,好一会儿才落了准点,盯着萧青晗的头发,伸出手,唇边浅浅地笑:“……白头发。”
  萧青晗吻他头发上凝出水珠的雪花:“好看么。”
  没有声音。竟是又昏睡了过去。
  萧青晗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又吻他湿凉的眼睫。
  “还没告诉我,好不好看……醒一醒,看看我。”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腊月三十。
  白日里冰雪消了大半,入了夜,地上的雪水便又结了一层薄冰,映着屋檐下挂的灯笼,熠熠闪烁。
  手巧的丫鬟剪了贴纸,早贴上了窗户,红红火火的一个“春”字。烛火的光从窗户缝里透出来,映了满庭院的暖红。
  萧青晗独自坐在房中,温一壶酒。伸手覆上去酒壶身,热烘烘的感觉贴在掌心里,顺着皮肤渗进血液里。吐一口气,又缓慢地吸进来清冷的空气,也压不住越来越剧烈的心跳。
  不用怀疑的直觉,与他处理那些案件时,一模一样。反复地握着酒杯,凉了,便倾掉,再添热的。只在原地不动,看着身旁搁着的长刀,慢慢地把一壶温热的酒晾得冷透。
  该走了,心中有个声音一遍一遍地提醒着,再不去,说不定会来不及。
  血液冲撞得耳中嗡然作响,任那声音如何在脑海中吼叫催促,萧青晗一动不动,只把呼吸拉得悠长。
  酒水咕嘟咕嘟地翻涌着,把整个房间熏得满是微辛的酒香。
  远远地传来一声不甚清晰的爆竹声。萧青晗蓦然惊醒,攥着酒杯起身,大口地喘息。去罢,去罢。去看一看,他终于摆脱自己,求得的如愿以偿。
  将离醒来,撑着床榻起身,一眼便看见窗户上大红的“春”字。他慢慢地下了床榻,走到窗前。
  突然有了精神,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疼痛也消失得干干净净。手腕上的伤疤已经泛了浅粉,手指抚过去,麻木无感,像从没有过刻骨难忘的疼。身子仍是冰凉,却从未如此熨帖舒服过。
  推开窗子,湿冷的风扑过来,带着远处烟火的气息。院中蒙了薄薄的一层暖红,映得夜空都是同样的颜色。耳中可闻见零星的爆竹声。
  手指描着那红色的一笔一划,念了一遍:“春节了。”
  关上窗子,有些想笑,动了动嘴角,却笑不出来。知道自己终是撑到了,一度渴求的结果,也要来了。浑身的血悄无声息地流着,呼吸也平平静静,像酝酿一场阴谋。
  回身在桌边坐下,觉得下巴上有些痒,手摸上去,湿漉漉的一大片。仰起头伸手覆了半张脸,手心里满是泪水的温凉。
  萧青晗。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就不能,来看我一眼。
  像从前执刀赴一场生死未卜那样,满心满眼的没有着落。只道此时,死便是终结,每一刻都是行在悬崖上的摇摇欲坠。没有回身路。死罢,死罢。浮屠塔高,回头无岸。
  门砰然推开,萧青晗进来,单手抱着一只开了封的酒坛。桃花含情目,嘴唇薄凉,一如往常。
  将离恍惚地看着,屏住气息,心跳咚咚作响。
  萧青晗将酒壶放在桌上,温暖的手心覆上他的脸,面上的湿润都变成了暖潮的触感。
  “新春……”张口,无话可说,只能道一声新春吉利。
  “嘘……还早,”萧青晗揭开酒坛,里头是漾在热水中的一个酒瓶,干干净净,瓷瓷白白。按着酒瓶盖子,拿过酒杯,倾出半杯,推过去。
  将离伸手接过,双手握着那尚且冰凉的杯子。不一会儿,便从杯壁透出暖热来,碰到手心,冷是冷,暖是暖,融不进血肉里。
  萧青晗给自己倒了满杯,捏着杯子,仰头喝得干净。空酒杯握在手心里,温度慢慢剥离出去,冰冰凉凉。用力握紧杯子,又松开,牙齿轻咬着舌尖。相对无言。
  不可多想,只当是一个平常罢。只是在下罢雪的夜里,相对饮一壶温酒。心跳得逼迫,呼出去一口气,萧青晗握着杯子的手骨节泛白,起身给他披上披风:“陪我出去走一走罢。”
  白色的披风,刀锋似的眼睫,还真是好看。
  推开门,两人并肩站着,将离先一步迈了出去。
  脚下薄冰细雪微微地响,一步一步踩在实地上,甚是安稳。像是可以从这少卿府中,一直走,走到别的地方去。天大地大,宽阔广袤,穹庐为家。半生的荒唐,都渺小如沙子,不值一提。只觉得通彻的自由。也忘了,自己曾经是不是渴盼过自由。
  地上投出两道拉长的身影,细瘦歪斜。将离踩在灰色的影子上,踩得极准,只迈不过那两道阴影。该说些什么出来。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念头痴痴呆呆地冒上来,竟涌起些紧张。拉着披风的边裹紧,想回头,一刹那又胆怯。侧一侧脸,灯笼的光猝然投进眼里,一片黑暗,开始急促地喘息,身子站不住,腿脚发了软。落在一双臂弯里,看到的人影却不住地晃,眼皮睁不开。
  萧青晗揽着他后腰的手拈出一枚银针,恰时刺进去。尖锐激烈的刺痛一瞬间冲进脑海,神智陡然清醒,吸进一大口寒凉的空气,呛得咳了一声。
  本是集中在针尖落点的感觉,此时却扩散开了,慢慢地在后腰晕染出一块痕迹。狠狠地咬了下嘴唇,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不必讲了。什么都不必讲了。
  从始至终,便不是等同的。留下的笑柄太多。人之将死,留一点尊严罢。
  “天还是这般冷,”他呵出一口气,俯身伸出苍白的手摸上冻结的地面。
  萧青晗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地抬手摸自己的脸颊,觉得温热,原是手心的温度,面上仍寒。到把脸颊上一小块皮肤暖热,才回声:“冬日,自然是冷。”
  一步一步地走,看着他在前面迈一步,便多一分的胆战心惊。兀自吐纳着气息,不动声色。像把过了很久的事情都踩在了脚下身后,便不再作真。
  匆忙的仆人走过,道一声“春节好,”萧青晗只点头,目光离不开前面的身影。
  可是快要新春。你盼了一整个冬季的新春。
  不是冷么,怎么还一个人往前走。停下来罢,停下来,想要什么,都给你,想听什么,都说给你听。身家性命,名声涵养,统统都给你,想如何都依你。哪怕再如从前,大不敬地闹腾几番。
  从不欠我什么,杀父之仇,救命之恩,皆不值一提。是我欠了你的,是萧青晗欠了你,彻头彻尾,十恶不赦。若此时把那刀递给你,偿还了你念叨数次的后悔未取我性命,都未有不可。只是仍还不清。走得这样急,莫不是真不想再与我有半点纠缠。
  可是快要新春,你停一停。没力气怎也走得这般急,不是想看一看家家团圆,不是想看一眼除夕万户灯?停下来,看一看那后知后觉的人,怎生痛改前非,怎生与你认错悔恨。
  “黄泉路上,我不会回头了,”他道。声音隔着那单薄的身子,被风拧成一股儿吹过来。
  萧青晗低头看两人的影子,回一声:“嗯。”
  停下一步,看前面人颤颤巍巍的身影,寒风掠过指尖,冻得发疼。手揪住自己衣领,想把喉咙那紧迫的感觉扯下去。
  浑身的血都叫嚣着,想找破口冲出去。脑中缠了乱麻一般,把理智与清醒绞做一团,闷得心绪焦乱,脑中空白。
  活下来罢,活下来,可把余生都用来偿你。始终抛弃不下,搁在心头割舍不了,竟没与你承认。一字一句地告诉你,萧青晗放不下你,只不过愚昧无知,祸害了你。
  自小无爱,自己便也不懂。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自以为情深,却糟蹋了真心人。没有人教过萧青晗如何去爱一个人,便用自己的方式禁锢凌虐,全是不堪扭曲的欲望,无辜地加诸于那一个被他拉扯进来的身影。
  活下来,哪里都带你去。辞官归隐山林,都未尝不可。秋月春风,都陪你看,粗茶淡饭,也可与你共下半生。活下来,就离开这个你不喜欢的地方,离得远远的,再也不见其他人。
  “来世,可再也不要相见了。” 他轻轻地说一声。
  “嗯,”他回应。
  夜空愈发红,寒风低低地嘶鸣。
  新春就要到了,几步而已。将离,你停下来,萧青晗说与你听。一刻也等不下去,那些话积在喉咙,撕裂血肉一般的生疼。
  轰然的声音,冰雪细碎地作响。那一个身影,就在萧青晗眼前,倒了下去。
  瞳孔紧缩,萧青晗张一张口,向前伸出手。只有风吹透手心。除此外,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木木地开口,答一声,又问一声。
  “我爱你。”
  你爱我么。
  不敢低头,不敢去看一看,他倒在地上时,是何种神情。怕一眼,自己就崩溃,再醒不过来。
  撑了一个冬天,寻死这么久。你想要的,可得偿所愿了。下辈子都不愿与我见了,却叫我去哪里寻?
  远处近处一时爆竹齐响,吵吵闹闹地从另一个世间赶来一般,挤进耳朵里。
  白软如棉絮的物件,被风卷着落下来。
  下雪了。
  又是一年了。
  “新春……吉利,”萧青晗念着字眼,补完了那一声。
  后话:
  翌年除夕,大理寺少卿萧青晗遇刺身亡。棺椁未入萧氏祖茔,与一无名坟冢合葬一处,随葬仅一柄长刀,上镌二字,与花同名。
  (正文完)


第24章 番外
  过了多久。一年,三百多个日夜。
  新雪又落了,还真是……寂寞。
  不知那时你倒在地上,是不是也一样的感觉。一点点地陷入黑暗,浑身冰冷,张口欲言,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该与谁说。
  那个不会挑时候的杀手,手法真是拙劣。说错了,三脚猫的伎俩而已,不能叫做杀手,只是来闹笑话现眼罢了。
  手里握着你的长刀,忽然就想再看一看,你用它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于是就站着,看刺过来的那一刀进了胸膛。头先感觉到的,是胸膛破了个口子,寒风冷飕飕地吹过去。迟了好久,才有一点疼,不过也不值一提。
  有些失望,一点也不像你。也是糊涂了,怎会像你。这世上,再没有谁能像你。深冷如刀的,温软纯粹的,一个杀手。
  甚是无趣。血止不住地从心口流出来,在身后拖了长长的一道,映着冷白的雪,鲜艳得紧。脑海中想一想……哈,还是你。
  一步一步走到你离开的地方,若你能看见,可解恨了罢。只约莫你已经早早地转去了投胎,不愿再看见我了。
  手心覆上坚冷的地面,还是这般冷。就这样罢,倒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明亮的刀刃反着灯笼的亮光,躺在雪上,听着自己的呼吸一声一声地缓慢平息下去,可有空好好想想这纠缠的开头了。
  第二次,见得那闪着寒光的刀刃,还有刀锋似的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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