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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宝-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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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宝贝爱孙,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断送了一条性命,真可谓是大梁国运不幸!
“这就是卢卿最终的判断?”
纪连晟问的清冷。
卢少情明白这是潭没有人愿意碰的浑水。
皇帝、太后、元妃、以及这裕王王妃娘家举荐的嬷嬷,没有一个,是他所能够招惹的起的。说到底,大理寺的触角根本伸不到这场命案的源头。
孤胆侠义,秉公执法,有时在这深宫中不过只是令权力碾压的幼稚笑话罢了。
但毕竟天理犹在,身为大理寺少卿,他深知该不负皇恩,不愧本心,秉公执法,陈情己见。
皇帝既然能将这个案子下放给他这个大理寺少卿,就一定有他的意图。
“是的,陛下。”
卢少情放下卷宗,叩首道。
纪连晟听罢,不置可否,只淡声吩咐:“下去吧。”
“谢陛下。”
卢少情领命,快步退了出来。
这嬷嬷在没有任何探视和饮食的夜里暴死,是他所不曾预料到的。诚然,这件案子,他完成的并不令自己满意。
但,这世界上,有完满的事么?
卢少情深舒了一口气,看着廊台外唰唰不停的大雨,低沉夜色里,远处天际云层中闪现着诡异的蓝光,更在心头增添了几分压抑。
谁知,那身后看似表面平静如水却实则暗流涌动的堂皇大殿,此刻,才正是引爆这天地压抑的主战场。
“陈卿,你查到了什么?”
卢少情方才退了出去,纪连晟身边的暗卫总管便立刻登场了。
纪连翰在沉默中,观察着纪连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在他的记忆里,他的哥哥绝少会是这样一副面孔。
这……不禁,令他有些陌生。
而他身边的裕王不知是太老,还是太胖,或者这殿中的气氛实在灼热的紧,明明大冷天,却不停的滴汗,拿着手帕,擦来擦去,抹的额头油腻。
“臣详细查过当天蕙和宫的出入记录,正如大理寺所审,并无异常。但……,夜里……”
“夜里?!”郭太后猛的倒吸一口气。
纪连晟脸上波澜不惊的平静,他只是一直依在龙椅中,静静听他的臣下所要说的话。
“据查探,皇子溺毙的当夜,有人避开宫中守防,潜匿入蕙和宫的水潭边,搜走了一些珍宝。”
在座无不瞠目,纪连翰也倒是佯装出了几分惊讶和关切,心中却大叹:“不好!”
风势急转,顷刻间,矛头就变了方向。
“珍宝?”
“是的,陛下; 珍宝。”
暗卫统领素来行事缜密果断,答话同样整洁利落。
“哪来的珍宝?”
纪连晟在这时站了起来,他只缓缓几步,便悠悠的走到自己的桌案台前。
他如刀锋一样寒凉的目光看似在俯视着面前跪着的臣子,实则在俾睨天下一切众生。
“据这些金果上的铸字判断,应当是……慈恩宫中所出。”
纪连晟一挑眉毛,转过头,正视着他的母后,轻问道:“母后宫中,可有失窃?”
郭太后此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又由于心中的亲情和长久以来操纵皇帝的惯性而显得极不适应,她面色扭曲,一把捂住胸口,嘴巴张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还没等郭太后仓促之间咽下这口惊讶之气,只见从殿外又被皇帝的两个暗卫拖上来了一个人。
郭太后已老,眼神好不容易定睛在那衣衫褴褛的人身上时,她几乎惊叫一声。
“啊——”
像是一个莫大的秘密或是耻辱被公布于众一般,除了向来高贵的颜面扫地之外,则是喷涌而来的愤怒和被利器深扎的背叛。
面前的俊美可人儿,不正是她这些天的床上弄臣申合钟么?
“皇帝!这……!这!!!”
郭太后本能的一站而起,厉声呵斥道:“这是哀家宫中的人,你是在怀疑哀家杀了你的皇子?!!”
纪连晟对视着她,他连睫毛动都没动,淡淡道:“怎么会?那也是母后的亲皇孙。”
皇帝和太后当众剑拔弩张,这可是此朝前所未有的戏码,让作壁上观的三位亲王看的心惊肉跳。
“朕只是怀疑,这个奴婢,偷盗了母后的珍宝……母后知不知情?”
纪连晟从上到下,扫了身着华服的郭太后一眼,他在审视她,也在鄙夷她。
这种强烈的抗拒与鄙夷从帝王目光中,洞悉的一览无遗。
“人赃并获,你可有话说?”陈涛喝问。
申合钟听罢疯狂的扑向郭太后,却被身旁侍卫狠狠遏制:“太后……救我……啊……太后!!!救我啊……那些金果……确实是您……赐……”
“闭嘴!”郭太后双目圆瞪怒喝道!
历来禀信颜貌身材即是一切资本的武夫申合钟,何尝见过这种被大梁国五个最具权力权威的人集体碾压的场面?!
他早已慌乱丧胆的不知所措,只能不停的求饶……祈望太后成为那颗唯一闪亮的救星……
可他偏偏愚笨到不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很多时候,越当你视一个人为救星,她却偏偏恰好视你为灾星。
当着皇帝与亲王的面,郭太后撇清关系还避之不及,何谈救他?
他们从来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鱼水之欢,那不过是眼过烟云罢了。
谁当真,谁就输了。
纪连翰心中耻笑,面上却不露痕迹,鹬蚌相争,他乐得见此情此景。
纪连晟没有给眼前两人周旋的余地,家丑不可外扬,身为帝王,他已然颜面尽失。
一句话,就为面前这太后宠臣的性命做了定夺。
“据大梁律,偷盗宫中财物,理当示众斩首。但朕念你侍奉太后有功,赐于宫内就地正法。”
皇帝的话刚刚掷地,还未等回音的罅隙,两个暗卫已然将一只直绳套在了申合钟的脖子上,狠狠的向两侧撕扯去。
申合钟的脸瞬间变了颜色,狰狞的彷如鬼刹,他跪在太后的面前,一手伸向她,像是在索讨什么一样,挣扎……再挣扎……
随着他身体的挣扎,那两个暗卫猛的又收紧了手中直绳,让那绳子顿时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刃,“嘎”的削断了申合钟的魂魄。
郭太后已吃斋念佛多年,何尝见过如此惊秫怂人的场面,还是自己的情夫,还活生生的发生在了自己的面前。
申合钟咽气时手还伸向自己,保持着最后的姿势。
像是勒索,也像是讨命。
皇帝的雷霆手段顷刻就让她见证了自己枕边人的毙命……甚至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郭太后眼中通红,全身颤抖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就那个曾经对她俯首帖耳的儿子吗……这就是她一手扶持上皇帝宝座的亲生儿子么……?!
天呐——!!
当她颤颤巍巍转过双眼的同时,申合钟的尸体已经迅速被拖了下去。
一切干净利落的就彷佛一场噩梦,一刹那结束,像不曾发生一样。
但……世界,从此不同了。
郭太后只觉得眼中一阵晕红涌上,天旋地转,她“噗哧”倒在了身后的座椅中,脸上尽是颓丧,口中不停的吐出白沫。
“宣太医”纪连晟迅速下了吩咐,他显然并不意外。
在场的裕王已经汗流浃背湿透了朝服,甯王更是脸色惨白的半天回不过神,至于璋王纪连翰……该装的惊讶他都装到了,但心底,清清明明的一片清楚。
这申合钟是皇帝蓄意杀给他看的。
面前的道路,或许,在这一刻,已没有了其它的选择。
若他不选择臣服,下一个死的,就是他自己。
世间最好看的,就是聪明人的对手戏。
知己知彼。
当一帮太医从容妥帖的护送太后回慈恩宫医治时,皇帝旨意裕王和甯王跟随一并而去。
几近子时,殿中令人窒息的高压,却仍然彷佛一点就爆。
纪连翰静观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当吵杂尽散,只剩下他和皇帝二人在殿中时,他没有说一句关切或是周旋的废话,只是从椅中站起来,径直走到了皇帝的面前。
跪下,并沈声说道:“陛下,臣弟愿为国封疆。”
纪连晟负手而立,不发一语的凝视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纪连翰。
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见过如此虔诚和恭顺的弟弟。
“皇帝陛下,臣愿封疆。”
纪连翰的声音回荡在空间和时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
2018年第一更
第82章 第八十章
一夜之间,大梁国的天,变了。
璋王府彻夜灯火通明,下人们行色匆忙,来来去去搬弄着各式正在打点的行装。
纪连翰被限三日内离京封疆,皇帝再没有给他任何周旋的余地。
哥舒宝珍身为王妃,在这种惊然的动荡变化中,第一次感觉到因为自己地位身份而与之俱来的无常。
但……无常,有时候,未必不是好事。
纪连翰封疆的路途遥远,说到底,这日子不比在京城中过的滋润舒适。大梁国的规矩,封疆的王爷通常也只能携带正妻和其他有子嗣所出的妾侍随行。眼下,既然纪连翰膝下无子,这妾侍……
哥舒宝珍想到这里,心底突然“砰砰……”了几声,不易察觉的笑容在嘴角不合时宜的挂了起来。
王爷会只属于她么……从现在开始……?
会么……?
她轻轻一问,心中像初恋的花绽放了一样,带着馥郁,在夜色中,伴着月光开合。
想到这儿……,她居然有些感激这“天赐”的良机,感激这将能与纪连翰独处的日子。
可世事最可叹最荒谬的地方,也正在于此。
即便同床共枕,这枕边人的心思,也永远如隔山海。
哥舒宝珍一心想着她的夫君,而他的夫君,却在此时此刻,满心说不清的遗憾,惦记着那如今皇帝哥哥的枕边人,他的钦哲。
曾……是他的钦哲。
纪连翰书房已经在过去的两个时辰内被几近清空了,除了案台上的几卷卷宗,笔架,翠石春燕砚台。这屋中的一切,就像他的心境一样,空空落落。
他提笔速速写下了几行字,将那纸张叠拢,装进信函。
灯的火光,轻轻的映照在他的侧影上。
这是一个成熟男人的面孔,冷峻中带着一股逼人英气。沉默,神/韵却反而显得更加诱人摄魄。
一个男人不说话时的样子,有时,反而是最好看的。
只见他眉间轻轻一敛,像是带着叹息一般,稍稍放纵着自己心里的遗憾和不安。
王妃、妾侍……所有这些庸脂俗粉,统统占据不了他的半点儿心,不过是例行公事的存在罢了。
当曾经属于他的人莫明属于了他的哥哥,并怀了身孕时,却荒谬的勾起了他巨大的执念和占有欲。
他当真不再……爱自己了么?……
纪连翰羞于去想自己可能被爱的理由,因为他的一时残忍,像利剑一样,早已戳透了那人的心。
可是,为何他心中,还是那么隐隐渴求……他的钦哲……啊……
人生最令人心痛的,莫过于希望了!
封疆是他身为王爷不可推脱的职责,他必须尽快离京,但这并不代表在这京城之中,至此他的势力和爪牙全无。
慕容钦哲怀胎孕子,几月之后临盆之时,以这宫中的格局和太后的性子,还不知要掀起什么风浪。
他上一次有孕临产的时候,已经在自己手中濒临死境了一次,然而,这一次呢……?
虽然那肚中的孽种不是他的骨血,但纪连翰莫名……莫名的,不想慕容钦哲再有任何闪失。
这是在赎罪么?
是像命运讨得自己的那份救赎么?…… 还是……,在试探?再想拥有他的那颗心……?
纪连翰一闭上眼睛,灵魂之中就莫名的闪现出了慕容钦哲的那双眸子。
清亮,含蓄,坚定,带着柔柔的忍耐,和对美好的相信与希冀。
他再也没有见过这样一双摄魄的眼睛了。
自从他的父妃被虐杀之后……再也……没有了……
可自己却辜负了他。
人的命运总在不自觉的复制着上一辈的轮回,这是人性难以摆脱的枷锁。
悲剧的开端很少会以喜剧而收尾。
尘世间一切彼此追逐,在命运的轮转之下,最终,都会并入红尘万丈,灰飞烟灭。
纪连翰恍然的想抓住什么,时光流走,他却丁点儿,什么也抓不住……
十指空空,宿命在指尖流逝。
纪连翰呆坐在椅中,看着指尖,就这么静静的,出神……
夜空中一轮明月,似乎从来不为任何有情人泛着天长地久的光亮。
同一天幕下,那深深幽幽的大梁皇宫之中,瑰丽堂皇的床帐内,有人低低一呼、一吸,每一次的呼吸,都在眉间中显着几分不适的艰难。
伴着渐渐急促的呼吸,慕容钦哲睁开了眼睛。
痛……
他轻轻抬手去摸那感知疼痛的下腹,身体却像被什么所钳制住一样,绵软无力。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这种感觉,十分陌生诡异。
难道这腹中的胎儿有变……?
他轻轻的侧过来,撑起身子,伸手拉开床帐,想唤侍从。
灯火幽明,被风轻轻敲打般闪烁来去,一股奇异香味扑鼻而来。
一个人,有如鬼魅一般,就正正站在他的床前,盯着他看。
慕容钦哲心口一窒,被吓了一跳,他很艰难的喘了口气,再定睛一看时,从脚趾到头顶的每根毛发都觉得不好了。
“你……你来做什么……?”
慕容钦哲轻轻喘气,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腹部。
他的卧房之中,咫尺之地,容纳不下曾经的仇怨与痛楚。
那人也不说话,像是怕惊扰了房外的侍从一样,他只是几步上前,就单膝跪在了慕容钦哲的床边。
伸出手,轻轻的,碰触着他被下的双腿的轮廓。
“别碰我……”慕容钦哲摇头,却一丝力气也没有,他护着腹部,带着极度厌恶的神情向床边挣扎着退缩。
“钦哲……”那人极低的一叹,“我本不想来……,却还是忍不住……”
慕容钦哲只觉得要呕吐,胸腹内都纠缠到一起一样,他喘息了一口,狼狈的不断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这个字,是他的选择、是他的意志。
是抗拒、是拒绝、是在否定曾经和眼前人的一切。
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他不想这个孩子再遭受任何的不幸。
“你不想见我,对不对?……”那人轻轻隔着被子抚触着他的肌骨,一叹又一叹。
“你……不想我……对……不对……?”
慕容钦哲略略挑起长眉,远远的瑟缩在床边一角,像是和面前人隔着万里江海一样遥远。他的眉间透着冷漠和鄙夷,他的眼中带着身不由己的无力,说道:“别碰我……我……”
他一手撑着床面,一手护着肚子。
世事让人难堪,亦同样让人决然。
“我明日要离京了,只想走前,再来看一看你……”
那人轻轻的道,说着从衣襟里取出了一封信函,放在慕容钦哲的枕边。
“凡事当心,这宫中说到底,鬼比人多。”
慕容钦哲冷眼望着他,不发一语。
怎么,你难道曾经是人么?…… 心中冷叹一句。
“钦哲……”那人望着慕容钦哲陌生而虚弱的眼神,一刹,就像什么心里什么破碎了一样,他伸手一向前,想去抓住什么。
慕容钦哲却猛的又向后一躲,瑟缩在了床端的角落,他的身子实在绵软无力,却不妨碍他毅然的决心。
罢了……
那人怔怔的,一手悬空。
像是被自己的心魔又好一番戏弄一般。
烛台上滴答的火烛,像是通着人性,就在那人双目渐渐落寞低垂的时候,一并,燃灭。
整个卧房寂静无声,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83章 第八十一章
若世人说星空最明亮深邃,那是一定没有见过你的眼睛。
纪连翰的神思在那双眼睛的瞳孔里徜徉着,像是在光中游弋一般,自由舒缓,无边无垠。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多久之前有过这样的感受了……
“王爷……,王爷?”
小厮的轻唤声渐渐将他的神志勾了回来。
“嗯——”他轻轻一叹,屏息,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天还黑着,离那蒙蒙亮时还差着稍许,经过一夜的准备,今日也就定然要离京了。
他将那封信函装进了一个匣子里,挥手招来了小厮。
“将这封信交给京城‘长为客’的李掌柜,他会知道本王的意思。”
他轻轻一句嘱咐,却也再并无它言。时下能为慕容钦哲所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窗外的天好似忽然就亮了起来,抑或只是幻觉……
长夜无尽。
纪连翰挑开目光,注视着那床前最近的一株蔷薇,随风蹁跹,远香凌尘……
那铮铮傲骨盛放在夜色中的样子,像极了……
想到这儿,纪连翰的心中,莫名一动。
可长年宫这此夜的光景,就没有这么悠然了。
太医跪立在慕容钦哲的床边,双眉紧蹙,神色十二分凝重。
这慕容少使下夜里就不停的呓语,神志混沌,浑身潮热……侍奉在身边的仆从们吓坏了,毕竟现在这少使状况非常,担负着的可不只是一人。
皇帝夜宿的迟,却也在清晨时分特地赶了过来长年宫。
皇帝的态度代表着皇帝的心意。
皇帝宠着的心上人,这宫中自然也无人敢怠慢分毫。
或许是因为元妃那一胎,纪连晟心底深处存在着愧疚,总是生怕慕容钦哲这腹中的孩子会招致什么厄运。
因而,也就分外小心。
皇帝坐在床边,静看着太医为慕容钦哲诊治,一语不发。
慕容钦哲像是在幽幽的叹息,长长的眼睫紧闭着,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口中却反反复复的道“不……,不——”
他究竟在拒绝什么……?朕?还是……从前的过往?
纪连晟连日疲惫,这家里家外的事都不甚顺心,让人焦心气燥,不由的轻咳了一声。谁知,仅一开始,这不争气的身子却不停的狂咳了起来。
“陛下!”齐歌就站在皇帝身边,一看这架势瞬时慌了,连忙去取药。
纪连晟面色沉静,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恼怒,他一手推开对自己贡药的总管,喝道:“朕问你要药了吗?!”
齐歌见皇帝那副强撑的样子,真是要记得直跳脚,又万万不可顶撞,只能软下来,劝道:“陛下,……您怎能不进药呢?”
任何人在对现状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通常本能的反应都是自责。
在皇帝的世界里,亦是同样。
即便,他有杀伐决断的权力,但他改变不了时间,也,永远不可能控制命运。
种种错综复杂的际遇向潮水一样涌来,即便身为帝王,他只能一一招架。
赏一时鱼鸟忘情喜,令我已忘机更忘己。
这从容悠然的世间之美,于纪连晟而言,总是近在咫尺,又遥遥不可企及。
他厌恶十指上沾满了别人的命运和鲜血,却又无法挣脱这种自保的驾驭。
他厌恶这种对于药物的依赖……
他的身躯和精神,似乎都要被那些看似渺小的药丸所操纵和摆布。
他是统御天下的帝王,却甚至无法掌控自己呼吸!
荒诞——!
“咳——咳咳——”
纪连晟这么一恼,咳的更凶了,面上都失了血色,一身雍容舒雅的白衣,只将那面色衬的更加惨淡惊人,坚/挺的鼻梁薄净的透亮。
皇帝的身子稍微前倾了一下,像是做出了巨大的妥协一般,那齐歌手里供着的药夺了过来,一吞而尽。
“砰——!”
紧接着,狠狠一甩手,将那药瓶砸了个稀烂。
屋中的仆从们都吓的屏住了呼吸。
皇帝迁怒这药瓶还好,要是迁怒于人命……
在所有人战战兢兢的状态中,慕容钦哲微微的睁开了眼睛。
他下意识的就伸手去触摸自己的肚子……好像……有什么忽然之间,变得不一样了……
是不是这个孩子……?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清了床帐,看清了身旁的医官,搅动着神志夹杂着睡梦中的一幕幕,潮水一般的向他袭来。
腹中紧随而来的,是……痛……
“唔——”他的腹部已经隆起了,昭示者那个小生命在茁壮的成长。
但……这个生命即将面对着的,究竟是……怎样……的命运……?
慕容钦哲感觉到异常的无力,他喘了口气,涣散的焦距,才又一次看到了站在床边的纪连晟。
是他……
皇帝的模样,熟悉,而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他在一日一日的相处中,渐渐走入了自己的生命。
陌生,是因为,他的存在,无法匹敌那曾经翻江倒海置人于死地的记忆。
人的神魂,很多时候,被禁锢在记忆的魔咒之中。
一个“忘”字,参透禅机,不过亦是一个“空”字。
仅此而已。
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
世间,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慕容钦哲为自己挣扎而感到莫名的悲哀,意识和潜意识相并行的存在,在撕裂着他的神志。
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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