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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旧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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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又如何,不过弱冠的年纪,心中却已垂垂老矣。
  “那好。”陈忆安支撑着坐起,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同僚,那些人也看着他,目光灼灼。他咳嗽了一下,攒了攒仅剩的力气,开口道:“睡两个时辰,然后拿上武器,随我去阻截九夷人的残军。”
  “是!”明明是一件有死无生的事,大家却都兴奋起来,高声领下了命令。
  雪停了。陈忆安谢绝了旁人的搀扶,走出山洞。昨夜有几个士卒因伤势过重死去,他们没有时间去打理尸体,便用雪将他们埋住。此处离那个峡谷不远,他们便在谷口立了一块碑,碑上没有写名字,那死去的无数同僚的名字,又岂是区区一块石碑能够写下的。做完这些事,所有人单膝跪地,对着这块无字石碑磕了三个头,而后纷纷跨上骏马,在雪地里绝尘而去。
  之前的风雪如此猛烈,九夷军定不会走上太久。可大雪也有坏处,那就是他们的足迹都被彻底覆盖,无人知道具体的行进方向。陈忆安思索了一会儿,道:“去古河道。那里避风,他们要在雪里行军,只能走那条路。”
  古河道里也积着厚厚的白雪,一人高的蚕丝草被压弯了腰,几乎伏在地上,马蹄一踏它们就来回弹动。走了许久,他们终于看到了前方出现了稀疏的足迹,堪堪被覆盖了一半,显然是雪停后不久前刚留下的。再循着那足迹向前追去,草丛渐渐稀疏起来,视野变得开阔,古河道接近了尽头,前方又是一望无际的荒原,顺着这个方向再向西走三天,就进入了九夷国的范围。
  陈忆安默默计算了一下,黑骑刚刚离开此地不到一个时辰,只要他们敢停下哪怕片刻,就会被他们追上。
  他一扯马缰,就要下令。忽然间,前方的雪地泛起了一片反常的波纹,大片的蚕丝草发出簌簌轻响,有什么东西正在雪下移动。南泽众人大惊,定睛看去,那竟是一个个从雪里冒出头来的活人。雪积得太厚,他们又是蹲伏的姿势,有草丛遮蔽,隐藏极深,距离不过十丈,之前竟无一人发觉。
  看清了他们身上的九夷服饰,倒先把这队南泽硬生生吓了一跳,以为黑骑去而复返,但定睛一看,却发现那只是一队又伤又疲的残兵,南泽这边也是强弩之末,双方看来倒似是半斤八两。南泽士卒提起了刀,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九夷人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同样拔刀出鞘,刀锋亮得像雪。在那林立的刀兵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衣衫上沾满了血与火的痕迹,脸色煞白,凌乱的鬓发在风中拂动,仰头默默地看着陈忆安。
  陈忆安看着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未发一言。
  “要去追击怀英吗?”伏伶带着一丝笑对他道,“先踏过我的尸体吧。”
  陈忆安宛如被一桶冷水从头浇下,僵硬了片刻,缓缓地吐了一口气。他差点都忘记了,这个人对九夷的忠诚,就像他对南泽的忠诚一样,这是横在他们中间毕生无法跨越的鸿沟。一个男人,就注定了他要用生命去捍卫自己的国家和信仰,仇恨永远不可能因为对一个人的感情而放下。
  他们都背负着成千上万条性命,唯一能使之化解的仅有死亡。
  “战吧,陈忆安,不要让我看轻了你。”伏伶背过身去,“你已经放过了我一次,不必再有第二次。”
  陈忆安知道,他指的是那回在九夷大营,他的帐中。可他提什么都好,为什么偏偏要提这个?
  他摇了摇头,命令道:“战。”
  厮杀已成了某种麻木的影像,血色映在他的眼瞳里,已激不起丝毫的波澜,他只感到深深的悲哀。这些年轻的生命本该有着大好的前程,有美满的家庭,妻子儿女,却选择把生命挥霍在这里,赴死时脸上只有坦然。陈忆安想拉住他们,却没有力气,也不知道这么做的借口,毕竟他自己也要死了。一只断臂挂在胸前,另一只手提着死去的同僚留下来的刀,刀上的血迹在严寒中凝成了暗红色的块。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也很不好看,这一天来,伤口一直不曾止血,已经将他的生命都带走了。
  南泽士卒浴血奋战,起初与这支九夷残军战了个旗鼓相当,但毕竟人数上处于劣势,已经开始节节败退。陈忆安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余力再去追击怀英的黑骑了。这场战争,必将以南泽全军覆没为结局,在这条古河道中划上一个句号。
  一名南泽士卒将刀刺入一名九夷士卒的胸膛,不及拔出,他已被另一人捅穿了腹部。濒死之际,他爆发出一声怒吼,长刀带着一串血珠从尸体中抽离,被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阵中的伏伶掷去。伏伶眼见刀锋朝自己袭来,不闪不避,只静静闭上了眼睛。谁知耳畔忽然传来一声金铁交击的脆响,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睁开眼,只见陈忆安策马立在他身前,被磕飞的长刀滚落在雪地里。他惊讶地抬头,却见陈忆安丢开手中已经破损的佩刀,朝他伸出一只鲜血淋漓的手。
  他没有做任何解释。伏伶握住他的手,跨上了他的马背。
  这匹南泽军马也是又累又乏,可它也有灵性,像人一样依旧支撑着不曾倒下。陈忆安摸了摸它的耳朵,轻声道:“去吧。”于是它撒开四蹄跑了起来,跑进了无边的雪原里,将已经接近尾声的战场远远抛在了身后。
  太阳出来了。一轮金盘遥遥地挂在天际,离地平线很近,将他们的影子映在雪上,拉得很长很长。人说大雪预兆着丰年,也预兆着难得一遇的晴天。虽然空气仍旧寒冷,可风平浪静,听不到杀戮之声,阳光照在身上也有了一丝暖意。
  “你果然还是个懦夫。”伏伶道。
  “是啊。”陈忆安回答,“临死之前想任性一把,不想看见兄弟们的尸体,也不想看见你死在别人手里,只能这样了。”
  “你身上好冷。”伏伶忽道,随后他解开自己的外衣,把陈忆安裹在了里面,接过了马缰。
  一个多月前,九夷围邺丘城的那个夜晚,陈忆安带着伤出城寻他,夜里寒凉,他也是这样保存着他的体温。可这一次,却再也暖不热了。
  陈忆安握了握他的手,却见他指甲泛着一层可怖的紫黑色,记忆中从来滚烫的手掌比冰还冷,不由惊道:“你怎么……”
  “我服了毒。”伏伶笑道,“这条命,最多还能留四个时辰。”
  “为什么?”
  “不想看见你死,不想一个人活,就只好这样了。”
  陈忆安听了他的话,默然不语,最后笑了:“那正好,我们一起聊聊天,晒晒太阳,就这么走一会儿,不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伏伶抱紧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脊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大结局。


第30章 尾声
  阳光很温暖,很安静,广阔的雪原一览无余,只有两人一马静静地走着。骏马仿佛也耗尽了力气,速度开始慢下来,时不时要低垂着头歇上一会儿。马上的人全不介意,松松地挽着缰绳,也懒得去驱策它,随它走到哪里就是哪里。
  “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答应的事情没有做到。”陈忆安道,“本来说好带你去永安城看看的。”
  伏伶挑了挑眉:“下辈子再说吧。”
  “下辈子……真的有那种东西?”陈忆安喃喃,“虽然以前在永安城的时候,经常看见别人去庙里祈福,求什么来生,我从来是不信的。他们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人一辈子做的事情,哪里是简单的善恶可以概括的了的。”
  “谁知道呢。有这种东西,总好过没有。”
  “如果有下辈子,你要做什么?”
  “下辈子我要投胎到永安城,去看看你说过的那些东西。”
  “……其实永安城并不是个好地方。看着光鲜,里面其实是一团烂泥。人在那里过得一点都不自在,天天想着怎么勾心斗角,互相陷害。还不如去你说过的九曜城,冰原之中四季如春的地方,生长着奇花异草,听上去就很美好。”
  “也不过如此。同样都是人与人之间两面三刀,不能坦诚相待,为权力而争执。”
  “如此说来,这世上是哪里都去不得了?”
  “也不尽然。我听说有一些地方,没有战乱侵袭,没有俗事烦扰,三两户人家安居乐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些地方或藏在深山,或藏在偏远之地,虽没有去过,但总是在的。”
  “我也喜欢那样的地方。当真有这样的地方,以后就去那里定居。”
  “那便一言为定。”
  骏马低下头,慢慢停住了脚步。它的眼睛开始浑浊起来,眼皮耷拉着,昏昏欲睡。
  “它太累了。”陈忆安摸了摸它的耳朵和鬃毛,“连续两天没有休息,吃得也不够。它可能也……”
  仿佛应了他的话语,马儿忽然蜷起四肢,跪在了地上。它留恋地看了一眼两名人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陈忆安伸出手去探它的鼻息,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没有感觉了,他只好把脸贴过去,静了一会儿,终于确定它已经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伏伶解下外衣披在他的身上,伸手将他扶起。陈忆安却接过衣服,盖住了这匹沉睡的马儿。
  “走不动了,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好。”伏伶自然不会拒绝,两人坐了下来,靠在马身上。
  “许久都没有这样自在了。”陈忆安道,“不用为任何事情奔忙,不用担着那些压死人的责任,只需要静静看着太阳,什么都不做就好。”
  伏伶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挽着他那条完好却已僵硬的胳膊,道:“你好像还欠我一句话。”
  “什么话?”
  伏伶的脸颊渐渐红润起来,带着些微的局促、颇有些羞赧地道:“自从那次在邺丘城外……你不顾生死地出城寻我,我就已经彻底喜欢你了。这份心意,一直都没有变过,无论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一直把你当作……当作相伴一生之人。在大营中那么对你,是因为我真的很想把你留在身边,我怕你离我而去,怕得要死,虽然最终你还是离开了……”
  他啰啰嗦嗦、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堆,最后问道:“我只想知道,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陈忆安偏过头去看着他。伏伶避开了视线,但很快又回转过来,清澈的眼睛牢牢地锁住了他。陈忆安摸了摸他的脸颊,这双眼睛和他第一次看见的那样,就像是绿洲的湖水,里面沉着天上的月光。
  “我爱你。”他说。
  伏伶笑了,他一把抱住了陈忆安,把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陈忆安抬手抱住了他,却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冷了。那一丝红润从他的脸颊上迅速褪去,他安静地闭着眼睛,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好好睡吧。“陈忆安低下头,吻了一口他的发顶,“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龙景二十八年秋,九夷国主怀英率麾下精兵对南泽边境朔方城发起突袭,南泽镇边主将唐朔风及张迁等人率边军拼死抵抗,展开了为期两月余的战争。这场战争将一个少年将军的名字留在了史书中,他或许不像那些战功无数的名将那般为人耳熟能详,但他立下的功劳却令许多征战多年的老将都难以望其项背。在唐朔风被俘、边城被人出卖,战局几乎陷入绝境之际,他凭一己之力将剩余的边军打造成了一支悍不畏死的铁军,在付出了全军覆没的代价之后,这支孤军成功地消灭了六千余黑骑、万余九夷士卒,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龙景二十八年冬,怀英率领三千余残军撤回九曜城。他无疑是十分不幸的,二十年难遇的大雪令鸟兽绝迹,回国的路途可说是举步维艰。他们不得不杀掉了所有的战马,听说纵使如此依然无法养活所有的黑骑战士,许多人就这样在半途中死去,尸首无人收敛,袒露在冰雪之中。待二十天后这支队伍到达九夷,已经和野人无异,就连怀英都是一副憔悴之极的模样,简直比打了败仗还要凄惨无数倍。
  史书记载了这位少年将军英武的事迹,却没有提到他最后的结局。听说他原本准备带领剩余人马去追击九夷的残军,却在古河道中中了九夷最后的埋伏。那一战以南泽失败告终,但最后幸存士卒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主将的尸体。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这成了史书上的一个谜团。有人说他尸首已经残破不可寻,还有人说他或许根本没死,种种说法五花八门,但只有一种可以肯定,那就是在战后再无人见过他的踪影。
  这一战意义非凡。怀英倾举国之力攻打南泽,千里奔袭,耗尽了粮草和金银,最后不过换来五座空城。这对九夷造成了无比沉重的打击,一度引得国内局势动荡,令这位年轻的君王不得不花去大量精力再度整合内政,无暇再思考南征之事。待他再度恢复元气已经是两年以后,但那时南泽的局势也已大变,这却是后话。
  张迁率领边城百姓南迁之后并未就此置他们于不顾,而是妥善分配了安置之所,开春之后又联系地方守备置办房屋田地等物,这些人或务农或务工,倒也安居乐业。他或许不是一个好的将军,但对国家和百姓的确忠心耿耿,做起这些事来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怠慢,博得了一致好评,声望水涨船高。
  在听闻边军全军覆没、陈忆安生死不明后,这个已过中年的汉子竟也淌了好一阵泪水,随即命人在北方树立了一块高大的石碑。这块石碑上没有刻字,因为陈忆安等人虽为国尽忠,却是违抗王命的逆党,他们的名字是不能留在碑上的。但边境的百姓都知道那碑是为谁而立,一连数月,碑前拜祭之人络绎不绝。
  战事结束后,张迁派了数队人马前往雪原寻找陈忆安的踪迹,皆无所获。开春雪融之后又派出数队,同样如此。与此同时,不停地有各路高手前往千里之外的九夷王都,试图营救据说仍被囚禁的唐朔风。可这些人就如清晨的露水一般,无论派去多少,全部蒸发无踪,没有一个带回消息……
  历史的车轮,仍在向前不停滚动……
  【完】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这本书就这样完结了。我觉得我写了个HE,嗯,大概吧……
  新人新作,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读者大大们如果有什么想法,请尽情地向我砸意见,所有评论的都是小天使。鞠躬。
  《南泽纪年》第二部 《长生录》会在某个良辰吉日开启连载,敬请期待。这部书会写《朔方旧事》之后的故事,也会是一篇真·HE,风格会比这篇轻松很多。请大家多多支持!感谢!(不善言辞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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