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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旧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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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忆安不是没有来过这里,却第一次看见如此风平浪静的绿洲。一群野驼正在对岸的湖边饮水,一圈圈涟漪不停地漾开,他能听到它们低声的呢喃。自渺无人迹的荒城中走来,这群活物的出现像是一场幻梦,令人感到不真实。伏伶指着它们,道:“每次风过后的黎明,它们都会来这里。平时可是很少能看见的。”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景象。”望着眼前的一切,他的确有些陶醉了。
“这里气候恶劣,所有生灵却仍旧生生不息,即使为了这一刻的美好,也值得好好地活下去。”伏伶道。
“你是在安慰我吗?”陈忆安忽然回过神来了,他一下明白了伏伶为什么要带他去看长生主,弹了那样一首曲子,还牵着他来到这片月光下的绿洲。“你是在告诉我要珍惜生命,不要总是自怨自艾?”
伏伶听了他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他,眼睛像是会说话。
陈忆安忽然觉得百味杂陈,他用力握了握那只手,将心头翻涌而起的那股激流压了下去,尽力平静地道:“谢谢你。”
伏伶对着他笑了一下,笑容里很有几分欣慰。
正在这时,远方忽然出现了一丝亮光。他以为旭日终于升起来了,极目望去,却见那亮光是从烽火台发出的。荒城的四角各有一个烽火台,自城墙上凸出高高的一块,极为明显。此刻东北角的烽火台冒出了一簇火苗,随即那火苗猛地炸开,滚滚浓烟冲天而起,映得那一角天空宛如白昼。
“九夷人,是九夷人的军队犯边!”身在行伍已有一月,烽火意味着什么陈忆安再清楚不过。他难以置信地愣了片刻,随即握住腰间的佩刀,一眨眼功夫就已经朝着北门方向窜了出去。
伏伶睁大了双眼,望望烽火,又看看陈忆安的背影,叫道:“等等我!”
两人一路飞奔至城墙下。此时天还未亮,众人刚刚被警报从睡梦中唤醒,正在闹哄哄地集结。火把一簇接着一簇地燃起,没有人弄清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只是依着军令行事,还有人正提着裤子,一切都显得缓慢无比。陈忆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城墙,望着城外的景象,他彻底呆住了。
大片不知名的骑兵正自极遥远处的黑暗中汹涌而来,马蹄踏过荒原,不断朝城下逼近,他感到脚下的土地正微微地震颤。那些骑兵清一色的黑衣,在夜色中简直是一队幽灵之军,辨别不清人数,不过起码也有数千。随着敌军越来越多,阵型中一面大旗渐渐显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九夷人的玄天黑旗,金色的一个“怀”字正在月色下熠熠发光。
“怀”是九夷的国姓,这面旗帜至少证明这是一队主力。陈忆安瞠目结舌地望着这遮天蔽日的大军,双腿不由得开始颤抖。
“陈忆安!”有人大声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去,看见唐朔风身披甲胄,正自烽火台匆匆而下。原来刚才的烽火,竟是他亲手点燃的。
他叫完陈忆安,又看见他身后的伏伶,蹙眉道:“这个人是谁!”
“我……”伏伶踌躇了一下,他知道此时此刻他作为一个平民是绝不该出现在城墙上的。好在唐朔风没有深究,只是对着陈忆安道:“战时私放不相干的人上城,已犯了军规,你可知罪!”
陈忆安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好像才发现伏伶在这里,顿时将自己的双眉拧在了一起,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伏伶抱着琴,顿了一下,眉间露出一丝忧色,道,“我这就走。”
说罢他转身便要下城。陈忆安望着他的神色,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后悔和不忍,忙大声道:“你在一间酒肆,我会去找你的!”
伏伶回过头,嘴唇动了动,像是应了一声,可那声音已经被淹没在无数的嘈杂中。大批的朔方军正不断涌上城墙,摆开防守阵型。黑衣骑兵的速度迅如疾电,当先一批已到了城下,只见他们勒马弯弓,一排火箭像是巨兽的獠牙一下子咬在了城头上。几个朔方军惨号一声中箭倒地,火焰点燃了他们的衣衫,一刹那一团烈焰就将他们吞噬。一旁的同伴看着这番惨状,纷纷有了退却之意。
“刷”刀光闪过,竟比火光还要耀眼。陈忆安不由转头望去,发现那正是唐朔风的佩刀“龙牙”。他握着刀,刀尖上的血珠汇成一串落地,露出的刀锋惨白如雪。几个死不瞑目的头颅滚在地上,几具身着朔方军军服的无头身躯轰然倒地,在黄土上晕开一片血红。
“擅退者死!”
镇边将军高声下达了命令,那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格外清晰,如铁锤般重重击打在众人心头,令犹豫不决的人停下了脚步。毕竟早死晚死,一般人的选择都会是越晚越好。防守的阵营终于成了型,三千朔方军个个严守岗位,望着下面那片黑色的海洋。
九夷已有很久没有侵犯南泽的边境了。自从二十年前在朔北吃了大亏,怀字大旗早退回了极北之地的王都,再也不曾出过那片雪原。南泽安逸得太久,边境也安逸得太久,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忽然撕裂了这一切,令这队黑骑从天而降到了他们眼前。
许多人都还以为这是一场幻梦,直到杀戮和死亡将他们唤醒。朔方军只有极少数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大部分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的雏儿。他们拉起弓,弦上的箭迟迟射不出去。只听噗哧噗哧几声轻响,伴随着惨呼,又是几个同伴变成了火人。不知是谁第一个大吼了一声,红着双眼拉动了弓弦,漫天的箭雨终于从城头倾泻而下。
朔方军虽缺少战阵经验,平日的训练却不曾落下,这一轮箭雨杀伤力极大。黑衣骑兵穿着轻甲,一时抵挡不住,纷纷持刀后退。城上的弓箭手继续攒射,黑骑也回以火箭,双方相持不下。
第3章 酣战
天光渐渐亮起,苍穹由漆黑变作靛蓝,直到一线红日骤然出现在远方的岩山之后。灰黄的天空下,众人终于看清了这队骑兵的全貌。他们一共有上万人,个个配着长刀,马蹄踏过黄土,扬起漫天烟尘,一往无前的气势像是要撕裂天地间的一切。阵后有数辆巨大的战车,上面架着投石机和云梯,正随在骑兵队伍后向前不断推进。
“保护城门!保护城门!”
命令一道道地下来,让人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小队朔方军马不停蹄地下了城,搬运巨石垒在城门之后。黑骑被城头箭雨所阻,渐渐收缩起阵线,往城门的方向聚拢,宛如一枚尖锐的钉子,钉尖正对着残破的巨大木门。
唐朔风立在城头,双眉紧蹙。九夷的战术一目了然,就是火攻。在这片干燥的大漠上没有足够的水源,一旦火起,将成燎原之势,一城都无法幸免。九夷军根本不在意得到一座空城,他们的目的只在破坏,只要叩开边关,将这里变成一片焦土,大军便可一路南下,南泽的土地将任其践踏。
想到这里,他立即转头命令道:“陈忆安!你带领一队人马,搬运沙土,无论何处火起,就地掩埋扑灭,明白没有!”
陈忆安正卧在城头上,张弓搭箭,对准了下面遮天蔽日的九夷军。他感觉双手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敌人一靠近,手里的箭就不由自主地发射出去,钉进他们的身躯。他的头脑一片空白,死亡的概念已经变得模糊,从未杀过人的他看着死在自己手下的黑骑,只知道不停地大口呼吸,浑身血液逆流,耳中嗡嗡作响。
“陈忆安!”
唐朔风叫了第二遍他才反应过来,他握着弓箭,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挪到了上官眼前。唐朔风看着他的模样,蹙紧了眉头,忽然抬手猛地甩了他一巴掌,指着下方的城池道:“你清醒点!我们必须支持到援军到来,在此之前,九夷一旦破城,全城的百姓都将无法幸免!”
陈忆安挨了一巴掌,颊上火辣辣地疼,但周遭的嘈杂却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听见黑骑正大声地呼喝,同伴正怒吼着往下倾泻箭雨和滚石檑木,甚至极遥远的城下,无数百姓正在紧闭门窗默默祈祷。双肩忽然压上了看不见的重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高声应道:“是!”
黑骑的速度极快。他们夤夜突袭,根本不打算给对方反应的机会。但他们没有料到,那本该沉寂的烽火台竟在第一时间亮起,原本该是一群散兵游勇的朔方军竟会坚守城头毫不退却,给予他们迎头痛击。但他们不打算放弃,自雪原千里而来,肩负着怀氏王族的命令,他们没有任何放弃的理由。
他们集结在城门下,纷纷从背囊里取出了火箭。这种火箭造价高昂,每个人都配备了十支,用一支就少上一支。第一轮火箭用来压制城头的攻势,第二轮则对准了紧闭的城大门。只闻一声令下,上千支火箭腾空而起,如一只火焰形成的巨大飞鸟,朝着城门直扑而去。
“铮铮铮”巨大的木门顿时被射成了刺猬,上千簇火苗连成一片,很快便熊熊燃起,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好在今日无风,火势蔓延的速度不快,否则大风一起,城门恐怕很快就会变成一堆焦炭。
陈忆安已领着三百人下了城。沙土随处可见,掘起装袋用不了多少时间。待他匆匆回到城头,只见那数辆巨大的战车已经到了城下,投石机蓄势待发,守城诸人都是一脸凝重。
九夷轻骑而来,战车上无法携带沉重的巨石,但那车上的东西却比巨石更加可怕。头颅大小的圆石裹着油布,数十黑骑正在一旁举着火把,俟这些圆石一点燃,巨大的投臂就要将这些火球掷上城头。只需落下数百枚,这短短的城墙上便将再无法站人。
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淌下,滴落在地。他听见黑骑中有人用陌生的语言下了一道命令,投臂猛地抬起,圆石朝着城头直扑而来,火舌吞吐,几乎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滚滚热浪。
“快快快!”
已经到了这种关头,所有人都已忘记了生死,机械地搬运、填埋,沙土倾泻而下,一个又一个火球被扑灭,更多的依然接踵而来。流矢横飞,许多人中了箭就这么直直的倒了下去,其他人则踏着同伴生死不知的躯体,填补他们的空缺。一枚流矢射中了陈忆安的肩膀,带着他往后退了数步,他低头一看,举刀将箭杆削去,竟一点不觉得疼。
火球愈发密集。三百名人手很快显得捉襟见肘,带上城的沙土也已不够用,再过上半刻钟,城头的防线势必将被九夷人摧毁。双方都在争分夺秒,这时候多活一刻就是胜利。纷乱的脚步来来去去,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被烈焰焚成灰烬。陈忆安提刀将一枚着火的圆石拨到一旁,只觉得头脑一阵阵发晕。
“全部下城!”这是今天的不知第几条命令。朔方军死伤惨重,再这样下去即使援军到来也是得不偿失,唐朔风当机立断地将所有人撤下城楼,守在摇摇欲坠的城门之后。烟火燎天,城门已经烧到了最后关头,不知有多少黑骑正在门后虎视眈眈,伺机而入。
“轰”一声巨响,残破不堪的城门终于塌成了一地朽木,火星四溅,破碎的木屑飞舞着在众人身上割出了一道道伤口。他们都已感觉不到疼痛,因为火光之后无数的黑骑已经扬起了长刀,一双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他们,那是死神的威压。
双方之间最后的屏障仅剩下先前匆匆垒起的石墙。四野静默了片刻,无数的呼喝如浪潮般由远及近地灌入他们的耳膜。骏马扬起四蹄,重重地蹬在高耸的石墙上,而后猛地一个趔趄。无数的黑骑前仆后继,他们甚至无暇等待前方的同伴稳住脚步,前面的跌倒了,后面的就这样将他们的身体当作阶梯跨过四散滚落的岩石。黑骑像是洪水一般朝着狭小的城门无可阻拦地前进,朔方军则仿佛是一道脆弱的堤坝,不知何时就会被这样的攻势摧毁。
“斩马腿!所有人斩马腿!再坚持一刻钟!”主将正声嘶力竭地大吼,“龙牙”刀光闪过,数名黑骑跌落在地,随即又是一刀,斫下了几颗大好头颅。朔方军也已杀红了眼,恐惧和绝望到了极限便是不顾一切的疯狂,他们提着兵刃,以血肉之躯朝着那踏破一切的马蹄迎了上去。
拼了!陈忆安早已麻木了,头脑晕眩得越来越厉害,他重重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抽得稍微清醒了些,用仅剩的完好右手提着刀迎向扑面而来的敌军。血色飞溅在他脸上,一阵热辣辣地疼,嘴角尝到了一股咸腥味,马血和人血混杂在一起,辨不分明。
城门一破,朔方军便已处在了绝对下风,不断有生命被收割,徒劳的反抗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这支二千多人的残军目前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拖延九夷人的时间,让他们进城的时机晚一点,再晚一点。
黑骑的尸体在城门口不断累积,但杀戮的速度远赶不上这般疯狂的突进。终于有一个小队的黑骑突破了防线,随即是第二队,第三队,数百黑骑踏着南泽人的尸体冲进了朔方城,后续仍旧源源不断,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任何血肉之躯都休想将其阻挡。
再高明的主帅在此时也无计可施,战局已成定局,唯一的转机仅在那遥不可及的援军。
“援军来了——!”城楼上的瞭望台忽然爆出了一声兴奋至极的高呼,那呼声用尽了一个人最大的力量,末尾几乎破音,遥遥传遍了整个战场。
朔方军们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几乎喜极而泣。黑骑则发出一阵悲鸣,九夷骑士们举着长刀,望着唾手可得的城池,被鲜血染红的脸上满是遗憾和不甘。
陈忆安遍身染血,听到那四个字,握刀的手忽然一松。一阵铺天盖地的眩晕袭来,眼前的景物变成大块模糊不清的色彩,他头脑一空,就此失去了意识。
眼前一片黑暗,首先传入耳中的是凌乱的脚步声和此起彼伏的惨呼□□。他睁开眼睛,只觉得头脑仍旧晕得厉害,辨不清上下左右,一阵烦恶欲呕。
“先别动,你中了狼毒箭,毒素还未全清,需要静养。”
身侧传来一个声音,他听得出那是军中医官封久。身体实在太过不适,他调整了半晌才勉强开口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封久没有立即回答他,嘈杂的声音响了一阵,这才听他说道:“九夷人已经退了,邺丘的援兵现在在城下和唐将军汇合。但是……”
“但是什么?”
“九夷人先前进城掳掠了一番,带走了不少辎重,还有许多南泽百姓。”
“他们……”陈忆安想要坐起身来,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动就差点滚到地上去,只能强压着呕吐的欲望,哑声问道,“他们掳百姓做什么?”
“不知道。”封久这么回答他。随后他离开了,想来这一战伤病一定很多,军营的医官和民间征召的大夫全都忙得脚不点地,没有人愿意特意关照他这个已无生命危险的轻伤患。
陈忆安躺在草席上,竭力忍着一波接一波的眩晕,太阳穴突突地发疼。封久不知道给他灌了什么药,令他一阵阵地想吐。终于他忍不住侧身吐了个天旋地转,一直到吐出了胃水。他精疲力尽,顾不上秽物腥臭,滚到一边又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再度睁开双眼,只见四周光线幽暗,外面传来呜呜的声响。又起风了,他想。他已不在战场,而是不知被谁和几个伤兵一起挪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地窖。他忽然觉得像做了一场梦,黑骑,火攻,守城,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记忆里最清晰的反倒是那个无风的静谧夜晚。他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仍身在一间酒肆的地窖,有一个乐者正坐在他身边,怀里抱着他的琴,正准备弹一首关于记忆的乐曲。
他勉强撑起身。只见这个地窖极其狭小,伤兵们躺在地上,有的醒着,眼里的神色像是丢了魂;有的则睡着,像没有反应的尸体。他看到有人失去了肢体,半截断腿耷拉在地上。他坐起来,喘了两口气,嗓子干得像是要冒烟。好在地窖里早有储备,他拿过水囊,一气朝着喉咙里灌了下去,这才回复了两分精神,肩头的伤口开始火辣辣地疼。
“这是哪里?”他问道。没有人说话。直到他又问了一遍,这才有人缓缓摇了摇头。
风声呼啸,陈忆安只觉得心绪纷乱如麻,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他站了起来,爬出了地窖。他推开门闩,狂风混着沙砾扑面而来,令他下意识地扭过脸去。天色很暗,泛着蒙蒙的亮光,分不清是上午还是下午。好在这次的风没有上次的大,人在其中勉强可以行走,不会被狂风刮跑。他随手扯起一块毡布蒙住口鼻,迎着狂风走了出去。
城头上残留着战乱的痕迹,不少尚未收殓的尸体卧在那里,任由风沙将其掩埋。残破的城门修筑了一半,在风中歪歪斜斜地伫立着,城墙上依然能看到烟火烧灼的痕迹。他看着这些,始知这一切不是梦境。他低着头,一只手捂着口鼻,一只手勉强抬起抵挡着肆虐的风沙,一路来到一间酒肆门前。
酒肆的旗幡早已不知所踪,桌椅凌乱,一副被洗劫过的模样,唯有四面夯土墙还完好无损。他顾不得许多,钻进屋里,找到那扇地窖的门,猛烈地捶打起来。
过不了多时,门开了,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正是刘老。他一脸惊惶之色,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看见陈忆安的脸和他身上的军服,这才微微平静下来,抖着声音问道:“九夷人退了?”
陈忆安一怔,敢情这个老头自烽火燃起时就猫进了地窖,一直没有出来。风声猛烈,他只能哑着嗓子大声道:“九夷人早就退了。伏伶呢?伏伶在不在?”
刘老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愣,又是一喜,随后露出一丝疑惑,蹙着眉头,脸上的皱纹拧成了一团:“伏伶?我没有看见他,自从那天晚上睡醒,我就没有见过他。”
陈忆安闻言,一颗心直坠入谷底。
第4章 出城
据刘老所言,那天晚上烽火燃起的时候他就吓得躲进了地窖,紧接着外面喊杀震天,不停有人匆匆路过酒肆,甚至还有人操着九夷人的语言,举刀砸地窖的门,吓得他缩在里面一动都不敢动。等到那些人退了,他便累得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待醒过来,外面又起了风,这才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陈忆安这才知道现在只是第二天的清晨,他以为自己昏睡了数日,实际却只有一日一夜。刘老什么都不知道,他放弃了继续追问的打算,转而道:“有没有马?这里有没有马?”
这个被吓坏的老人瞪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狂风一直在呼啸,陈忆安忍受着风沙扑面的痛苦,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清晰:“有许多人被九夷军掳走了,伏伶可能也在里面,我要去救他们。”
刘老听了这句话,脸上的皱纹顿时拧成了一种忧愁的模样。他犹豫了一会儿,手脚并用地从地窖里爬了出来,道:“马在后面,我带你去牵。”
两人来到马厩,一匹矮马正嚼着麦麸草料,溜圆的马眼警惕地盯着陈忆安这个不速之客。这是马厩里唯一一匹马,刘老的生活就像这里其他百姓一样穷苦,一匹马已经是他全部的财产。陈忆安心下感激,他知道伏伶对这个老人来说是亲人般的存在,这才使得他这般慷慨。他牵起马缰,大声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带回来。”
他虽如此说,实际却知道这件事恐怕连一成的把握也没有。黑骑已不知所踪,就算知道去向,军马的脚力也绝非他□□这匹矮马可比。但他还是决定试一试,如果什么都不做,他将会无法原谅自己。
他策马驰向城门。风沙虽大,瞭望台上依然有人驻守,正用毡布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缩在角落里避风。陈忆安将马拴在墙角,用手挡着脸一路跑了上去,问那位同僚道:“九夷人往哪里去了?”
那人从毡布底下露出一双眼睛,看见他,略带惊讶地唤了一声:“校尉?”
“我问你,九夷人撤军之后,往哪里去了?”
“听说是往邺丘方向去了……”那人答道,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又问,“校尉你要往哪里去?”
陈忆安不答,转头下了城墙,脚步仓促。那人在后面大声喂了几遍,他置之不理,一路奔下城墙。矮马站在避风处,惶然地左右四顾,似是不知何去何从。陈忆安握着缰绳,低声道:“马儿马儿,这点风沙,还吃得住吧?”
骏马喷了喷响鼻,低垂着头,又抬了起来。陈忆安翻身跨上马,唤了声驾,马儿便扬起四蹄从侧门奔了出去,迎着风沙速度丝毫不见缓。那位朔方军的斥候见自家校尉就这么不要命地跑进了戈壁里,急得团团乱转,然而陈忆安转瞬便去远了,无论他如何叫喊,声音都被湮没在风里。
朔方军大营,帅帐。
帐外狂风呼啸,帐内却一片默然。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沙盘,边境数城及地形一目了然,涂了颜色的木杆立在沙盘上,蓝色代表九夷军,红色代表朔方军,或分或合,如星辰般散落在广袤的荒原之上。唐朔风及数位副将立在沙盘边,神色无不分外凝重。
九夷军此次进攻是一次彻头彻尾的突袭,如若不是唐朔风及时点燃烽火台,边境数城恐怕已经落入其囊中。但而今形势依然不容乐观,九夷虽已退兵,却掳去了大量辎重和百姓,并且据最新的斥候情报,黑骑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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