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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旧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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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斥候情报,黑骑转而去往邺丘,不知意欲何为。邺丘守将已召集兵马回援,九夷人不得入城,却聚集在城下,暂时没有退兵的意向。
  “边境安逸得太久了。”唐朔风忽然沉声道,“九夷人是一群凶残的野狼,不是温顺的猫儿。我们边境的守将们,似乎都已经忘记了这一点。”
  诸将不由抬头望向这位年轻的上官。实话说,他们先前从未将这个不到三十岁的主帅放在心上,敬他一声镇边将军,不过是因为他的父亲唐弋。但经此一战,众人无不对他心悦诚服,无论是第一时间点燃烽火,还是之后下达的一系列命令,无不表现出这位将军杀伐果决、纵观全局的素质。如果不是因为他及时斩首逃兵,指挥严守城门、扑灭大火,仅凭一群散兵游勇的朔方守军绝支撑不到援军到来。
  “唐将军居安思危,颇有乃父之风。”副将张迁诚心赞道。他已有近五十岁,是个驻边的老将,身形魁梧,面色黝黑,说话的时候,鼻下的两撇长须不住抖动。
  唐朔风摇了摇头:“不要将我和父亲混为一谈。他是个屠夫,我不是。”
  众将不由面面相觑,如此公然诽谤父上,令人称奇。不过唐朔风一向口无遮拦,他们也不好多话,只静静听着。
  “九夷那边的间谍传来消息,老国主怀武已薨,继位的是他的二皇子,怀英。”唐朔风缓缓道,“我想,我知道九夷骤然出兵的原因了。”
  “怀英此人一向好战。九夷自从二十年前败于南泽,元气大伤,独自休养生息,怀武已几乎绝了出兵的念头,可主战派始终苟延残喘,就是因为这名二皇子。他不知使了怎样酷烈的手段夺得国主之位,继位后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攻打南泽。”唐朔风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不屑,“如果此战失利,他不知要被国人如何诟病。可惜,他似乎对自己胸有成竹。”
  “听将军的意思,是对此一战也胸有成竹了?”张迁问道。
  唐朔风反而陷入了沉吟。帐中气氛始终沉闷,像是有一块看不见的大石压在众人之间。静了半晌,他道:“不得不说,我们的朔方军,连带邺丘的八千人马,能否对抗九夷的黑骑,仍是未知之数。”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九夷的黑骑竟有如此之强,不过区区万人,就敢硬撼边境的坚城高墙?”
  “你们也看到了,先前一战。”唐朔风道,“这是怀英亲手训练出来的人马,是他的亲军。可以说,九夷全部的精锐都在这支军队里,他们有最好的装备,最为耐久的马匹,打起仗来完全不要命,后面的踩着前面同伴的尸体前进,战至最后一个人也不会退却。这一点,我们的军队完全无法相比。怀英为了这一战,可说是下了血本。”
  “战报已递出去了,三千里加急传往京师,如果上面肯加派兵马,把握应该大些。”张迁道。
  唐朔风颔首,陷入了缄默。
  “急报!”帐外忽然有人高声唱道。唐朔风命其进得帐来,只见是个风尘仆仆的斥候,从怀中掏出一封简报。唐朔风接过一看,眉头越蹙越紧,忽地将那简报重重掷在案上,喝道:“混账!”
  “发生何事?”张迁忙不迭问道。
  “黑骑围了邺丘,将掳去的百姓推在阵前,扬言令邺丘守将开城投降,给了一日之限,如不投降,这些人全要人头落地。”唐朔风紧抿着双唇,极力压抑着情绪,可站得离他较近的将领却能发现,唐朔风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
  帐中陷入一片死寂。这种野蛮毫无人道的行径,简直骇人听闻。空气仿佛凝固了,不知过去多久,张迁忽然低声道:“他们不会是在报二十年前的仇吧?”
  唐朔风骤然抬头。二十年前南泽入侵千丝城,九夷人无论妇孺老幼,皆难逃一死,尸横遍野的惨状,他早已听城中的老边民讲述过无数次,但无论听闻多少次,依然为之悚然心惊。张迁的话音一落,他已然从心底里认可了这个说法,闭了闭眼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诸将一时默然。有人道:“九夷人这招的确狠,我们不能开城,但也绝不能坐视百姓被杀,否则对军心将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这仗也不用打了。诸位集思广益,总该想个办法才是。”
  说来容易,真正拿出一个办法却何其困难。帐中议论纷纷,有说尽力拖延的,有说放弃百姓的,也有说派间谍混入黑骑中,前往干预的。但无论是哪个办法,听上去都是漏洞百出,不可成行。唐朔风负手在沙盘前踱了几圈,听着那些恼人的议论,眉头越蹙越紧,终于抬手大声道:“静!”
  四周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射在主帅身上。唐朔风望着那个斥候,后者低着头,静待命令。他缓缓道:“帮我带一封信给邺丘守将萧明,晓喻全军:九夷掳我南泽百姓,以此相胁,乃蛮夷行径,为天地不容,必将自取灭亡。我南泽边境固若金汤,区区数万黑骑休想破之,不若早早投降。我南泽素以宽厚待人,如若投降,金银玉帛,自有赏赐。若拒不投降,伤我南泽百姓,来日必将十倍还之。”
  一字一句述罢,他微微扬起唇角:“让萧明的兵对着城下喊话,喊话的内容如上所诉,不管怎么讲,一定要将意思完完整整地传达给那帮黑骑。”
  “黑骑会相信这种话?”张迁不由持怀疑态度。
  “不是让他们相信。”唐朔风看向他道,“而是给我们的人以信心。嘴里喊着这样的话,邺丘的守军就不会自乱阵脚,俗称虚张声势,也叫壮胆。”
  张迁一时被他噎住,心想这位上官口无遮拦的毛病未免严重了些,让人听了去,下面的人不知会怎么想。斥候已经领命而去,张迁看了看那人的背影,又回过头来道:“如果黑骑不为所动呢?等到明日,结局不还是一样?”
  “风真大啊。”唐朔风忽然没有没脑地叹了一声,随后道,“不过很快就要停了。如果它越来越大,就是老天在帮助我们了。可惜,老天似乎并不给面子。”
  “你们有谁擅长刀术和弓马?”他忽然抬头,扫视了一圈立在他眼前的诸将。
  众人面面相觑,都缄口不言。他们都是守边的老将,擅长的兵法的居多,手底下基本都只有战场上练出来的那俩家伙,说到对武艺的专精,竟无人有此信心。毕竟将领大多只需居中调度,很少有需要亲自上阵杀敌的,唐朔风已经算是这群人中的第一高手。所以他有此问,无人敢于应声。
  “之前倒是见过一个不错的年轻人,刀术自有一套章法,弓箭使得也出众。只是缺乏经验,心性稚嫩了些。这个任务,交给他倒也可行。”说到这里,唐朔风抬手唤来一个下属,“你去找陈忆安,让他来见我。”
  那下属领命而去,随即就杳无声息。过了许久许久,大约有小半个时辰,才见他风尘仆仆地回到帐中,单膝跪地,哭丧着脸道:“将军,望楼上的斥候禀报,陈忆安一个时辰前孤身一人策马出了城,不知往哪里去啦!”


第5章 邺丘
  邺丘距朔方城大约五十里,陈忆安策马狂奔,半个时辰已到了城外。若是军马,还能更快一些,可这匹马又瘦又矮,能有这般速度已得归功于他不要命的驱策。风沙果然慢慢小了下来,原本昏黄一片的天空渐渐变得通透,邺丘的城墙隐约伫立在迷雾中。他驱马奔上一座岩山,伏在后面静静地窥视城下的战场。
  黑骑果然都在这里。他们宛如一尊尊雕塑,骏马不喷响鼻,整个战场安静到压抑。黑骑的前锋距离城墙约莫一箭之地,在这之间凝立着一排持刀武士,数百平民被押着跪在阵前,看不清容貌。对峙不知已经持续了多久,一种无形的压迫弥漫在四周,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转头望向城上。城头守军张弓搭箭,若即若离地瞄准黑骑的前锋。谁都不敢将箭尖真正对准他们,万一失手,等待他们的就是千古骂名。每个人的掌心都满是汗水,神经绷紧到了极限。只要一有变故,他们就会像惊弓之鸟一般举目四顾。
  陈忆安皱了皱眉,一时无法可想。怀英的这支骑兵果然是一支虎狼之军,军纪严整,丝毫看不出一日前酣战的痕迹。他们依旧是轻骑上阵,每个人除了□□骏马,便是身上的轻甲和腰间的长刀,身后负着箭筒,再无多余装备。装着火油的战车依然在阵中,覆盖着厚厚的毡布,火油桶叠起足有一人多高,黑骑密匝匝地围在它附近,将其重重保护。
  他看着那些堆成小山的火油,脑中一时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么多的火油,要是骤然被点燃,加点风一催,必然会造成极大的杀伤,甚至引发爆炸,方圆至少半里寸草不生,到时一片混乱,说不定就可为那些平民创造出一个足以逃生的契机。他目测了一下,爆炸的范围绝对波及不到前锋,百姓当可无虞。可问题是,要怎么才能引爆那些火油呢?
  他离那些战车至少有一里,弓箭射不到这么远,若强行突入,前进不了几步就会被成群的黑骑剁成肉泥。他比划着距离和弓箭的射程,眉头不由紧揪成了一团。
  风沙渐渐地停了,天空显露出微微的蓝,日头高悬半空。城上忽然走出个人来,身着重甲,看来便是邺丘守将萧明。只见他对麾下众人吩咐了一番,随即便有几名守军站了出来,对着城下高声喊话。陈忆安离得远,喊话的内容他只听得七八分,不外乎是什么放下武器投降,你们绝无胜算这样的套话,那小兵喊得脸红脖子粗,倒颇有威势。
  这般喊上半晌,前一个累了,后一个便补上,活像是在唱一台大戏。陈忆安看着这一幕,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看来战场上只要能够胜利,任何一方都会不择手段,无论这手段多么的野蛮,多么的不上台面。
  日头渐渐西移,黑骑依然静立宛如一尊尊塑像。不过就算陈忆安也被这疲劳攻势吵得耳膜发疼,难说这群黑骑是真正不为所动,还是碍于军规不敢妄动。忽然有一群飞鸟掠过战场,扑打翅膀的声音汇成一片浪潮,渐渐远去。他望着那群飞鸟,脑中忽然现出一丝灵光。
  萧明正在城头上焦急地踱步。已经过去了将近六个时辰,天色都要黑尽,他们却依然没有办法来破这个死局。唐朔风带来的消息只为了稳定军心,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明日一早数百名无辜百姓人头落地,他这个守将必将被弹劾到永世无法翻身。
  夜幕沉沉地压了下来,太阳隐没在极遥远外的岩山之后,一群寒鸦自靛蓝的苍穹之上掠过。萧明负手立在女墙之后,愁眉紧锁,手下的将士无不双眼泛着血丝。看来今夜将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忽然之间,城下爆发出“轰”的一声巨响。那响声足有开山裂石之威,吓得他一个趔趄,随后顾不得自身安危,猛地扑在了城头向下望去。只见黑骑之中爆出了一团火光,那火光将一辆巨大的战车完全笼罩,碎片四散而飞,那些带着火焰的木屑落到另一辆战车上,又是“轰”的一声,炸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无论城上还是城下的诸人,皆已目瞪口呆。只见一连排的战车就像一串炮仗似的一辆接一辆炸了个干净,轰隆轰隆的巨响不绝于耳,冲天而起的火光耀得人两眼发白。等那光芒渐渐散去,下面已是尸横遍野,至少有数百九夷人被炸死当场,一具具焦黑的尸体瘫在地上。这还不算完,九夷全是骑兵,巨大的响声令这些马匹发了狂,畜生受了惊,纵使马上的骑士怒吼着牵扯缰绳也无法约束。它们撒开四蹄漫无目的地疯狂奔逃起来,马蹄踹倒了人也毫无所觉,已有上百名黑骑被疯狂的骏马践踏于地,或死或伤。
  乍逢如此巨大变故,下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只听不停有蛮夷的语言大声呼喝,却怎么也无法控制住场面。萧明咽了咽口水,已经完全懵了。怎么会这样?莫非是有什么神兵天降,还是唐将军施了什么奇计?混乱仍在持续,他傻站在城墙上,愣是摸不着头脑。
  “将军,快看!”忽然有一名手下指着遥远的天际,惊讶地大声呼喊起来。
  日暮西沉,天色黝黑,萧明极目望去,只能看见地平线上隐约冒出了一群黑影,像极了那日黑骑乍然出现的模样。可那群人却不是黑骑,他们比黑骑的数量要少上许多,不足千人,□□骏马也不如黑骑那般迅猛。他们也是轻骑,人人都带着刀,如一阵风似的刮进了九夷的阵营。杀声震天,没有过多犹豫,这支骑兵与黑骑短兵相接,对刚刚陷入混乱的九夷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躲在岩山后的陈忆安看得分明,那是朔方的援兵,虽然没有打出旗号,却都是他朝夕相处的同僚,举手抬足一眼望去就能认出个七八分。他心中似有明悟,恐怕朔方军已经有了一套计划,派出了一队人马,未及实施,却偏偏遇上了这场爆炸,只好顺势而为。看来这支队伍的首领也是个懂得随机应变之人。
  时机转瞬即逝,陈忆安往掌心里吐了两口唾沫,压抑着狂跳不已的内心,策马冲进了战场。
  爆炸现场满目疮痍,后军混乱仍在持续,前锋武士也无心继续照管那些百姓,有不少都已经加入了救急的大军中。火油淌得满地都是,正不停蔓延,战场中很大一片已经无法站人,不经意间将前锋和后军隔了开来。陈忆安单枪匹马冲入阵中,竟一时无人注意到他,只有数名黑骑发现他不是九夷人,刚举起刀,就被他斩于马下。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他却依然觉得呼吸困难,近在咫尺的鲜血飞溅在脸上,令他恨不得就此掉头就跑。他咬着牙又杀了数名九夷军,终于看见了那群被挟持的百姓。好在黑骑自恃武力,并未用绳索缚住这些普通百姓,因此他们虽然惊慌,却还有能力逃跑。
  “快走,到邺丘城门下,让萧将军开门,我替你们断后。”陈忆安大声道。
  百姓们面面相觑,他们从极度恐惧中略微回过了神,终于认出了这个带有明显南泽容貌的年轻人。他们几乎喜极而泣,来不及说上一声谢,纷纷用尽了最大力量地往城门口跑去。陈忆安握着刀,突然发现自己说了大话。黑骑的前后军虽然被火油隔了开来,却依然有不少人数,此刻发现南泽百姓逃跑,已经陆陆续续围了上来,一双双眼睛看着他像是夜里的狼。陈忆安咽了咽口水,强行定下心神,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放箭!放箭!别伤人!你他妈往哪儿放,对着后面那群九夷的王八羔子啊!”城头上忽然传来一声怒吼,一排箭雨射向黑骑前锋,顿时射倒数人。但似乎是因为神经绷得太久,这些弓箭手有些失了准头,有几支箭恰恰钉在他面前,险些要将他射个对穿。
  陈忆安深吸一口气,策马往城门的方向退去。百姓中有不少老弱妇孺,跑得极慢,他不能将这些人暴露在黑骑的屠刀下,只能牢牢坚守在他们身后。箭雨将黑骑前锋隔开了大半,但仍有数十骑跑进了射程,离他不足十步。距离太近,上面已经不敢贸然放箭。陈忆安握着刀,掌心里满是汗水,他明白,孤注一掷的时候到了。
  如果是唐朔风,会不会砍杀这群人如同切菜?他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但只是一瞬就消散了,因为敌人的长刀已经贴向了他的面门。他抽刀,上挑,前趋,递刃,只闻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那名黑骑跌落马下,胸膛里喷出的热血染红了沙土。脑后乍闻破风之声,他看也不看,回刀往身后一递,扬臂抡出一个半圆,身后又一名黑骑被开膛破肚,惨呼不绝于耳。
  陈忆安已经有些麻木了,手中的刀已经不受控制,它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自发地收割着敌人的性命。他像头野兽一样地喘着气,瞪着不住逼近的黑骑。他们只剩下了二十人,见他如此奋不顾身,竟一时心生畏惧,止步不前。
  “小子!快退,往城门的方向退,我们替你殿后!”城上传来大声呼喝。陈忆安用余光瞥了一眼城门,发觉百姓都已撤得差不多了,当机立断拨马回头。黑骑也是在这时候动了,他们一拥而上,举刀朝着陈忆安的背心攻来。对他们而言,能否破城此刻已经不重要,这个南泽少年已给他们造成了绝大的屈辱,不报此仇,他们无法和自己的同僚交代。
  □□矮马不及黑骑骏马,转瞬就被追上。陈忆安回刀欲战,手臂忽地一软。肩上箭伤未愈,连日紧绷的神经已经耗尽了他的力量,他感到力不从心,死亡的恐惧从心底里蔓延开来。一名黑骑压住了他的刀,另一名黑骑抽刀就要斫向他的脖颈。他仿佛听到了血从腔子里喷出来的声音,仿佛看到了视线被自己的鲜血染红。
  不行,我不能死。陈忆安骤然爆发出一声断喝,硬生生地格开了那把沉重的长刀。肩头的伤口崩裂,一阵剧烈的疼。他抡起手臂,就像是第一天入朔方军时挥出的那刀一样,重重地劈在黑骑的长刀上。银光闪过,长刀断作两截,那名黑骑亦被这无匹的一刀断喉。
  两具尸体滚落下马,将后面的人阻了一阻,为他夺得了一线生机。他听见几支利箭自城上破风而来,精准地钉入了后面黑骑的胸膛。萧明派出了军中最好的神箭手,务必要保得这个年轻人周全。陈忆安来不及说上一声感激,咽下喉中翻涌的血气,提刀一刀砍在马臀上。□□矮马爆发出一声惨烈的嘶鸣,疯狂地窜向城门。终于,它猛地一跃,直直跃入了那仅开一线的巨门。
  甫一入城,他猛地跌下了马,滚落黄土。那矮马仍旧疯狂逃窜,片刻便不知所踪。


第6章 重逢
  “医官!医官!”有人在他身边大声喊叫。
  陈忆安心想自己还真惨,短短两天已经数度经历这种场景。身上的伤口全裂开了,新伤旧伤交叠在一起,他只觉得身体已经像是不属于自己的,瘫在地上硬是半天无法提起力气。
  医官扶着他站了起来。萧明匆匆跑下城墙,望着这个灰头土脸的年轻人,半晌,在他肩上猛地一拍,一叠声道:“好小子!好小子!”
  “咳咳……”陈忆安咳嗽了两声,将喉咙里呛进去的沙土咳了出来,对萧明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望向那些百姓。秋夜寒凉,他们担惊受怕了一整日,正挤在一处瑟瑟发抖。陈忆安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番,忽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骤然从医官手中挣脱,左右来回,哑着嗓子问道:“伏伶呢?伏伶呢?”
  百姓们面面相觑,一时都未想起还有这样一个人。之前形势混乱,人人关心的都只是自己父母妻儿,哪有闲心去关心一个外人。陈忆安问了半晌,竟无人回答。
  “将军,将军!”一名斥候忽然匆匆上前,单膝跪地,报道,“九夷人已经退了!”
  “好!太好了!”萧明闻言,顿时喜不自胜,原本岌岌可危的邺丘之围,竟就这样在弹指间化去,他不由兴奋至极地对陈忆安道,“小子,你此番立下大功,我会代你向唐将军讨封,从此你便可前程无虞啦!”
  “萧将军!”陈忆安忽然回头对着他道,“朔方城的百姓,仍有人下落不明,我担心……”
  萧明摆了摆手,为难地道:“战乱之中,本就难以顾得人人周全,我麾下士兵尚且死伤无数……现在九夷人刚刚退兵,外面难免还有他们的探子,况且夜黑风高,要去大张旗鼓地搜寻一两名百姓,实非明智之举。”
  “可是……”陈忆安想起刘老那张焦虑的面容,心中宛如油煎火烧,却一时想不出反驳之言,张口结舌。
  “你如此焦急,那失踪之人可是你的重要之人?”萧明问道。
  “……”陈忆安更加无话可答,他亦说不清伏伶算是个什么人,只不过放着他的安危不管,他既对不起刘老,也对不起自己。
  他为人向来重诺,颇有些死心眼,既是答应了母亲好好活着,便好好活着;答应了伏伶去一间酒肆找他,便就是要去找他。而今同刘老说了要带他回去,便也一定要做到。若非如此,他良心难安。
  “这样吧,我吩咐下去,令斥候留意一二,今夜先莫要轻举妄动,你伤势颇重,不如就在本将营中静养。”萧明劝他。
  他堂堂一城守将,肯为陈忆安的事情留心,已证明他颇为看重这个年轻人,甚至有意将他引到自己麾下。但陈忆安偏生是个不识抬举的,他听了萧明的话,完全不为所动,什么言下之意更是毫无所觉,只是强撑着抱拳道:“不必了,我只想尽早回到朔方城,向唐将军复命。”
  萧明叹了口气,这年轻人心性坚韧,又有股说不出的憨直,令他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他只得道:“罢了,随你。”
  “恳请将军借我一匹马。”
  “来人!给他牵匹马来。”
  陈忆安跨上马背,未及道谢便匆匆消失在夜色中。萧明看着他的背影,叹道:“这样的年轻人,而今已经很少见了……”
  夜色深沉如墨,戈壁上,骏马正撒开四蹄狂奔。黑骑刚匆匆撤去,战场上仍旧残留着遍地狼藉。九夷善于铸造兵刃,也善于炼制桐油等物,那火油经久不灭,仍在炽烈燃烧,黑骑的尸体横七竖八,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远处的岩山隐藏在夜幕的黑影中,冷月高悬半空。
  陈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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