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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旧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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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放下冻得发紫的小手,哆嗦着说出了一句话。饥饿让身上的热量迅速流失,他的两条腿已经失去了感觉,肚子几乎也叫不动了,胃里开始一阵阵发疼。
  没有人回答他。他忍了很久,难受得支撑不住,趴在男人的脊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在颊上冻成了冰凌子,冷得蛰人。
  “长生主啊。”女人走着走着,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道,“你把我的命收了去,让我的孩子活下来吧,求你,我求你了。”
  “住嘴!莫言死。”男人斥道。
  于是女人陷入了安静,四周只有风的声音拂过。孩子年纪虽小,却也懂事,知道气氛不善,乖巧地不再出声,只默默咬着自己干裂出血的嘴唇。
  那时他以为他们这样一直走就可以走到九夷的王都,那个隐藏在白麓山中高不可攀的九曜城,他还没有见过它的模样。听说那里有着纯白的宫殿,有着雪山和大漠里所有能找得到的珍宝,还有带来温暖的地火,令城中四季如春。他做梦都想去那里,而那时候父母告诉他,他们就是朝那座城的方向去的。
  他不知道他们需要走上多久,只知道他们已经走了很久很久,或许是二十天,或许是三十天,对一个孩子来说已经是难以忍受的距离。他从来没有离家那么久,但他知道他的家已经不在了,凶神恶煞的南泽铁骑冲入城中,杀死了无数他的同族,挥着长刀和鞭子将剩下的人赶出城,并令他们终身不得回归。
  他记得很多人死时的模样。他的发小因惊怕在街上乱跑,被南泽人骑马撞到,无数的马蹄就这样从他身上踏过;那个卖布的姐姐脸上总是挂着笑,直到南泽人冲进她的家,女人的惨叫响了很久,那具衣不蔽体的尸体像是个破碎的娃娃;那个总给他做木鸟玩的老木匠,因为不愿出城而被活活打死,死的时候两眼大睁着看向天空,眼睛一片浑浊。
  这些人的脸留在他的噩梦里,一天也不曾忘却,他时常惊叫着从梦中醒来,看到的总是一片漆黑的荒原,还有身侧一小堆仿佛即将熄灭的篝火。父亲和母亲抱在一起,把他围在中间,但即使如此也抵不过彻骨的严寒,他的牙齿格格打颤。
  天色又暗了。这段日子他最害怕的就是黑夜,在那样亘古的黑暗中,生命仿佛风中之烛,随时都会凋零。他有时候会做一种梦,梦见父亲和母亲像那些冰原上的尸体一样睡了过去,而他一个人在黑暗中跋涉,被寒冷和饥饿所包围,永无止境。
  “爹,娘,我真的好饿。”他靠着一块石头蜷成一团,望着正在努力生火的父亲,忍不住又小声道。
  “他爹,快去找点吃的吧,孩子都饿了这许久,撑不下去的啊!”女人也道。她的嗓音有些沙哑,话音落后忍不住咳嗽。
  男人顿住了动作,叹了一口气。他忽然起身离开,头也不回。
  “阿妈,爹去哪里?”
  “去找吃的了,很快就回来了。”女人把孩子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等爹回来,咱们吃饱了,攒足了力气,就去九曜城,到了九曜城,就再也不用挨饿受冻。”
  男人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具动物的尸体,身上沾满了血。等走近了,女人和孩子才发现那是一头狼,在午夜的荒原上,只有孤狼会出来猎食,他们凶残成性,追着猎物不死不休,尖利的爪牙能在瞬间撕碎一头雪鹿。不知男人经历了怎样的惊险搏斗,竟带回一具狼尸。
  女人接过男人递来的匕首,艰难地用冻僵的手指将它解刨,割下肉在火上烤。她剥下狼皮裹在孩子的身上,将手掌浸入尚且温热的狼血里,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男人坐在一边,低着头,已悄然停止了呼吸。
  他的身上伤痕累累,手臂被狼吻撕下一半,胸膛几乎被破了一个大洞。他身上的血早已流干,只凭着一股对妻子和孩子的信念支撑到此。他的身躯一片冰冷,嘴唇青白,双眼紧闭,无论篝火燃烧得如何旺盛,他也再不会醒来了。
  脚下都是冻土,女人和孩子流干了最后的泪水,只能用乱石将他埋住。朝阳升起,他们带着剩下的狼肉和狼皮,继续向着未知的远方跋涉。
  又过了二十天,或许是十七八天,他记不清了。女人把最后的一块肉放在他手里,裹紧他身上的狼皮,抱着他,双眼空得像是眼前的荒漠。
  “孩子,阿妈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她道,嗓音已弱得要凑近才能听清楚,“但阿妈不甘心,我们一家人原本好好的,都是那个叫唐弋的屠夫,那群南泽人,他们毁了我们的所有,他迟早会遭到报应,被千刀万剐。”
  “孩子,你要好好地活下去,长生主的眼睛在看着你,活下去替阿妈和阿爹报仇,替我们所有人报仇。孩子……”
  她的脸颊慢慢浮现出一丝红润,声音也大了起来,仿佛流失的生命开始回归到她的身体,她的眼睛睁得老大,无尽的怨恨凝固在那双琥珀色的瞳仁里,看得他悚然心惊。
  “孩子,活下去。”
  女人也死了。身体就像是熄灭的蜡烛那样陡然变得冰冷,眼睛大大睁着,一瞬不瞬地望着天上的银河。孩子真的来到了他噩梦中的景象,偌大的荒原中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别的活物,无尽的黑暗像是无尽的死亡,他守在女人的尸体边,一步也不敢挪动,甚至丧失了哭泣的力气。
  夜色最深沉的时候,他看见了狼群。那些绿幽幽的目光藏在黑暗里窥视着他,辨不清数量。他守着一堆微弱的篝火,它即将要熄灭了,他知道,在火焰消失的一瞬间,狼吻就会将他撕成碎片。他就要死了,但就如女人所说,他不甘心,他从小就是个乖巧的孩子,从未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要这样无缘无故地承受恐惧,再无缘无故地死去?
  他从火堆里拾起一支火把,与狼群对峙。小小的身体是如此微不起眼,他尽力摆出一种凶狠的模样,即使双腿颤抖得快要倒下。
  正在这时,狼群开始骚动起来,不远处传来野兽的惨号,有大群的猎狗从黑暗里窜出,数只逮住一头狼撕咬,一名猎人朝他的方向走来,看着篝火和女人的尸体,露出惊讶的神色。
  孩子得救了。
  猎人是南泽人,不能陪着他去往极遥远外的九曜城。他随着猎人回到了物是人非的千丝城,隐藏起了自己的九夷身份。幸运的是,他虽是九夷人,却长得颇为清秀,相貌反而接近南泽,瞳孔的琥珀色也不甚明显,便一直这样安然无恙地活了下去,未被人识破。猎人待他很好,他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待他却如同自己的孩子。他知道孩子是九夷人,却帮着他隐藏,因为在他的观念中,一个孩子是没有错的,无论他的族人犯下再大的错,都不该记在他的头上。
  他教孩子放下仇恨,孩子应了,却从来没有往心里去。他每夜的梦中都是死去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冰原上遍地的族人尸体。无数个夜晚他就这样醒来,再难以入睡,于是他开始拾起曾经母亲教过他的琴,只有琴声才能让他的内心有一丝安宁。
  二十年很短,也很长。
  那天九夷的黑骑攻进了朔方城,他被当成百姓掳走。他看见九夷的王帐,便高呼着九夷的语言冲了过去,黑骑拦住了他,然后一个人从帐中走了出来。面对九夷的王,他矮下身去,朝着他跪拜。
  “我能让你们赢得这场战争。”他道。
  “你凭什么有这种自信?”怀英问他。
  “凭朔方城中没有人知道我九夷身份,凭我二十年前所有亲人都死于那场战争,凭我一生都在朝思暮想为我的族人报仇。”
  “一个平民,是不能成为合格的间谍的。”怀英看了他一眼道,“他会被人轻易识破。”
  “我有办法让南泽的将军对我知无不言,死心塌地。”
  怀英打量了一阵这个长相秀气的年轻人。
  “如果你能为我俘虏南泽的将军唐朔风,我就赐你官爵。”他转身,拂袖,“不要让我失望。”
  龙景十八年秋,九月廿七,南泽突袭失败,唐朔方被俘。
  十月初八,平夷军被大败。
  十月廿三,朔方城破。
  “这就是我的故事。”伏伶靠在陈忆安的身上,缓缓道,“一个平平无奇的故事。”


第17章 深陷
  夜已深了。
  伏伶站起身来,让两个仆从退开,亲手拾起剪刀打理了一下四周的烛火。火光明灭,映着他那张清秀的脸庞,整个营帐被静谧的气氛所笼罩着。他坐下来,令一个仆从拿来自己的琴,手指认真地抚过琴身。这块制琴的木料还是陈忆安赠给他的。
  “那天和你说有首新想的曲子,可最近一直忙,没有找到时间弹给你听。”伏伶道,“今天总算是能够稍微闲一会儿了。”
  清冽的琴声从他指下缓缓流出。
  伏伶弹过许多各种各样的曲子,陈忆安也听过许多,但这首却和以前的都不一样。它不急不缓,娓娓道来,空旷而悠远。那是大漠无风的夜晚,天上的银河缓缓淌过幽蓝色的天幕,长生主剥落的画像刻在夯土墙上,一双悲悯众生的眼睛望着他们,碧蓝色的湖泊如一面镜子,驼马在湖畔饮水。没有烽火,没有刀兵,只是和平而温柔的述说,让人听着几乎要在一个美好的梦境中睡过去。
  伏伶专注地看着琴弦。过了许久,陈忆安终于转过身来,默默地看着他。伏伶抬起头来和他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但那只是一瞬,那两双眼睛又回复了陌生。
  “已经结束了。”陈忆安终于开口道。
  伏伶停下来,将手按在琴弦上。
  “我很早就说过,你是我的,怎样都跑不掉。”
  “你把我拘在这里,我也不是你的。”陈忆安慢慢道,“就算到我死的那一天。”
  伏伶笑了笑。“来人,把那个东西拿来。”他吩咐道。
  “又要喂我喝什么毒?”陈忆安道。
  “不是毒。”伏伶端过那个小巧的酒杯,言笑晏晏,“我们一人一半。”
  他知道陈忆安不能拒绝他。那坛酒,原本就是他自愿喝的,后来他知道了真相,依然每日一盅,不曾断过。伏伶在他口中尝到了酒香,他亲手酿的酒的香气,而后他将新的香味渡过去,辛辣且带着一丝甜腻的味道在两人口中弥漫开去。
  这叫做饮鸩止渴。
  两个仆从不知何时已经退开了,帐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伏伶扬手打灭了灯,蜡烛在软垫上烫出一个小洞。干涸的酒杯跌在地上,一丝酒液在地上蜿蜒,四周散开浓烈的香气,那是来自九夷的一种剧烈的助情药物,叫做“媚骨”。
  “你除了那颗心,什么都是我的,等你的心死了,自然也是我的了。”
  陈忆安压着他躺在软垫上,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药物的作用下,内心的狼性在黑暗中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他的喘息愈来愈急促和粗重,难以言说的渴望一分分将他蚕食,而猎物就躺在他的身下,毫不反抗。
  他挣扎了许久,一股烈焰灼烤着他,汗水在他额头上凝成一片,滴落下来。随后有一只手替他擦去了汗水,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蛊惑。
  “放弃吧。”
  于是他放弃了,理智最终断弦,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一具温软的肉体在怀中任由摆弄,时不时发出的美妙声音让他几欲疯狂。他汗流浃背,颤抖着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无上的愉悦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堕落感将他包围,几乎就要在这种美妙中死去。他半张着唇,下意识地呼喊着一个记忆中的名字。
  “伏伶……呵……伏伶……”
  “我在……”
  那个声音尾音骤然拔高,微颤的余韵回荡在昏暗的帐中。一双手臂死死地抱着他,五指收得极紧,抓得他脊背微微地发疼。他埋头一口咬住一段雪白的脖颈,像狼那样留下印记,全不顾身下人发出的微弱痛呼。
  在尝到血腥味的时候,他停住了。可腰上的那双腿反而缠得更紧,像是催促他继续。一切都失去了控制,黑暗中他们彼此纠缠直到筋疲力竭,空气里弥漫开浓烈的麝香味道,衣衫凌乱地堆在一边,翻滚的躯体布满汗水,像是在进行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
  直到后半夜,帐中终于安静下来。
  陈忆安已沉沉睡去,他的身体本就虚弱,癫狂半夜,已经耗尽了他仅剩的精力。伏伶看了一阵他自黑暗中露出的轮廓,而后点亮烛火,披衣而起。药效的后遗令他浑身酸软,他晃了晃脑袋,紧闭双目,不停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大人。”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什么事?”
  “国主请您过去议事。”
  怀英的命令他是不能违抗的,伏伶强撑着站起身,系住外衣的领口,掩住了脖子上的齿痕。他掀开帐帘,对那个仆从道:“国主怎么还未歇息?”
  “有军机要事,需要和大人您商讨决定。”
  伏伶微微一惊,恐怕怀英已经等了他一阵了,他的事情,怀英也早就知道,不知他是否会为此而发怒。想到这里他再不敢怠慢,忙道:“快带我过去。”
  王帐位于大营正中,重重守卫如标杆一般直立,他们仿佛不需要歇息,冷峻的面容像是一尊尊雕塑。伏伶敛去面上的一丝紧张和惶恐,躬身而入,匍匐在地行礼。
  “起来吧。”高高在上的九夷之主背对着他而立,望着悬挂在墙上的一面巨大的地图。那张地图标注详尽,是数代九夷间谍的心血之作,边境数城的位置、大小以及人口一目了然,就连荒漠上的地形也事无巨细尽数标注。恐怕就算平夷军那次突袭没有伏伶的通风报信,怀英也未必会中计。
  “这段时间你做得很好。”出乎意料地,怀英并没有发怒,也并未提及他的任何私事。
  伏伶心中一惊,怀英莫非不再需要他的帮助了?
  “我已让一部分黑骑撤回王都,他们会将唐朔风也带回去。这件事情,南泽的人不知道。”怀英道,“原本是计划在阵前杀了他的,但是他太有用,知道得也太多,留着会有更大的价值,虽然暂时还撬不开他的嘴,不过王都的大狱里有的是高手。这件事情,让他们去操心。”
  “黑骑在南泽边境遭遇到了我意料之外的抵抗,我们的人千里迢迢而来,吃光了粮草,却没有获得足够的回报。千丝城,本来该在第一战破,却硬生生拖了一个月。南泽人擅长守城,打起仗来事倍功半。这样拖下去,纵使拿下所有城池,也会得不偿失。”
  “你对南泽其他将领的了解有多少?”怀英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伏伶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南泽边境守军中有威望的也不过剩下两人,张迁和萧明。张迁原本是唐朔风的副将,此人在兵法造诣上中规中矩,但对千丝城及邺丘周边的地形十分了解,也擅长测算风向,人称风算子。萧明本是邺丘的守将,此人我不甚了解,不过听说他爱惜羽毛,极看重自己的名声和前途,手底下也不怎么干净,是个可以贿赂的人。”
  “很好。”怀英道,“我需要一个使者,替我送两封信。第一封,给唐朔风的部下张迁,第二封给邺丘的守将萧明。这两封信要分开送,不能让任何一方知道对方收到过信。”
  伏伶没有问是什么信,怀英不说的事情,他从来不喜人随便发问。他只恭声应是。
  “没有其他的事了,下去吧。”怀英吩咐了一句,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狼养久了,是会反噬人的,这一点,你要时时记在心上。”
  “是。”
  伏伶退出了营帐,冰冷的夜风吹来,他忽然微微地打了个颤。
  怀英永远是一副沉稳静默的模样,他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位王者,因为他从不表露自己的心思。但在他面前伏伶总会感到一种无穷的压迫力,这种威压让他喘不过气来,像是一座山矗立在眼前,他被迫笼罩在他的阴影中,除了顺从别无选择。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白雾在眼前凝成一片。
  朔方城已经破了,它已又成了千丝城,南泽人被屠杀一空,唐弋的儿子唐朔风被俘虏到了九夷,再无逃脱的可能,父母和族人的仇都已报了。陈忆安现在正在他的帐中,被他用药养着,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他也不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平民,而是黑骑的军师,怀英麾下的谋士,九夷的第一间谍,他的名字会留在青史。
  他看似什么都得到了,内心却莫名地怅然若失。
  他忽然想起和陈忆安在胡杨坡的那番对话。当时陈忆安已是南泽的将领,无数人的生死系在他的身上,他无法从中抽身,伏伶却不了解。现在他突然完全体会到了那时陈忆安的心境。那是一种陷进泥潭里的感觉,仿佛有千丝万缕的彩绦缠着他的手脚,无数的恩怨和性命交织在一起将他死死拽住,要说离开就离开,谈何容易。
  “大人。”
  已是冬日,夜里滴水成冰,下属看着他只是在风中凝立不动,不免略带担忧地唤了一声。
  “回去吧。收拾一下行装,明天辰时出发,去邺丘。”
  “遵命。”


第18章 运筹
  天气愈来愈冷了。
  马蹄过稀疏的草丛,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天色始终昏暗,不见日光,似乎有一场狂风或是大雪在酝酿着,不知何时就会骤然而来。邺丘城外的官道上行进着一支二十人的队伍,为首一人披着大氅,严寒令他把面孔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遥遥望着高耸的邺丘城墙。
  “你们留在城外。”他忽然出声道,“我一人进去。”
  “大人!”部下慌忙阻止。南泽和九夷已经势同水火,尤其朔方城被屠后,南泽人抓到一个九夷的间谍就会立即处死并且戮尸,绝无转圜的余地。没有一技之长傍身的伏伶孤身入城,无异于羊入虎口。
  “他们不敢杀我。陈忆安还在我手里;我若死,等同于挑衅九夷,国主必不会善了。”
  他如此说道,随即不顾部下担忧神色,猛一打马,骏马长嘶一声,不过片刻就驰到城下。他仰头望向城头的哨楼,揭下自己蒙面的布巾。
  “开城,我是伏伶。”
  哨楼上的士兵听到这个名字,两腿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哆嗦。早听说古河道中平夷军中计杀戮无辜百姓的惨事,而朔方城破的惨状他们亦有所耳闻,那个人间地狱能令任何见过它的人呕吐。这一切都是那个名叫伏伶的人一手造成,他早已成了恐怖和死亡的代名词。
  而现在,这个人就在城下,仰起的一张脸庞眉清目秀,与传说丝毫不符。守城士兵怔愣许久,这才踉跄着跑去报信。
  里面寂静了很久,直到伏伶觉得自己的双手都快冻在了马缰上,城门这才缓缓地开了一条缝。果然如他所言,南泽的将领不是蠢人,知道所会带来的后果,并没有派人试图射杀他。伏伶策马,悠然跨入城中。
  “张将军何须亲自前来迎接。”
  面前数百南泽士兵林立,似乎是想要造成一点威势。伏伶淡淡笑了笑,朝着面前站着的那位中年将领略微拱手。他并未下马,甚至并未低一下头,那数百林立的刀兵在他眼中更是视若无睹。张迁面沉如水,黝黑的面庞似乎多了不少沟壑,一双鹰目冷冷地看着他。
  “我们这里容不下九夷的大人。”他道,“如果你是来耀武扬威的,这些弓箭可不会容情。”
  他一抬手,数百南泽军后顿时露出一排弓箭手,弓弦已经拉满,箭头闪着森森的寒光,直指他的心脏。伏伶笑了一下,没有点破他的虚张声势,而是旁若无人地问道:“萧将军不在么?”
  “目前我就是这支南泽军的首将,大人有什么指教,只管与本将说来。”
  伏伶听了他的话,举目四顾而不见萧明的身影,心中已有计较。
  南泽军群龙无首日久,张迁和萧明不相伯仲,这两人统领一城尚可,让他们做镇边总将,却无一人能胜任,然两人总不甘心,彼此纠集了一帮亲信明争暗斗,导致南泽军内部已起了罅隙,隐隐分成两派。朔方城失陷后,这两拨人更是彼此责怪,无人愿意揽下责任,将士颇有怨言。
  在南泽军中的间谍不止他一个,那些人虽接触不到军机核心,这些看似平常的消息却在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对九夷军而言,都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既然如此,可否有幸入张将军帐中一叙,国主有话要我与将军传达。”
  “怀英想干什么?劝降?你回去告诉他,就算我这一城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做他的走狗!”张迁涨红了面庞高声道。
  伏伶笑了:“张将军何必如此急躁?国主自然知道将军的一腔报国之心,绝不会提出如此令人为难的要求。至于详情,却是不便告诉一些不相干的人知道,所以才欲邀将军入帐详谈。”
  “我且看你玩什么花样!”张迁转身重重地一甩膀子,头也不回走入帐中。
  伏伶笑得更为坦然,这位张将军的性格注定了他成不了大事,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好恶从来宣诸于口,难怪如此轻易就和萧明起了矛盾。此人毫无城府心机,与他打交道反而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随着两名守卫入内,张迁坐在上首,也不给他看座,他只能站着。外头寒风凛冽,他却故意不教人放下帐帘,那风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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