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剔刀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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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人伸手覆上他手,笑道:“是,所以还是你好。漆雕真个,朽木不可雕,石头一样,捂都捂不热!”觉得掌心下手背冰凉,皱眉道:“你这次又去哪了?”
澹台泽道:“去了一趟南阳,拜会了几个朋友,转一圈当地形胜,顺便多住了几日。”
他想抽回手,第五人按着不放,语气十分殷切。“澹台,不是我说,你身体不好,就应该多在家休息,不要到处乱跑。像我,每天都饱食终日,无所用心。”
澹台泽咳嗽两声。“正是因为不知道哪日就撒手西去了,更应该珍惜当下,多多游历,增长见闻,才不虚度此生。”
第五人皱眉道:“澹台,不准乱说话。”他将煮好的茶汤分到青瓷盏里,伸手在空中轻轻一勾,一片蔷薇花瓣慢悠悠飘落到盏中,碧绿嫣红,分外刺目。“我非找到法子治好你不可。”
澹台泽摇了摇头。“算了吧,我这痼疾也这么多年了,高低一时半刻没有性命之忧,不如就这样拖着罢了。没准我能拖到七老八十呢?”
第五人道:“七老八十,没人照看,也是无味的很。”
澹台泽道:“那怎么办?你把小姚分我一半?”
第五人兴致勃勃道:“不是我说,你趁早挑个徒弟——”
他话说到一半,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孩探个头,喊道:“五叔,有人托我给你捎东西。”
第五人道:“元宝?过来吧。”那孩子跑到他跟前,递给第五人一个小布包,又问:“姚哥哥什么时候回来?他上次说教我绝世武功,结果我连三郎家养的狗都打不过。”
第五人随口说:“他啊,天知道,你顶好是别指望。”挑了个枇杷塞给小孩,小孩撇撇嘴,一溜烟跑了出去。第五人解开布包,是个小木盒,笑道:“这还有封信。”放在一旁,先将盒盖打开。
一旁的澹台泽放下茶盏。第五人的脸色突然改变。
他飞快地撕开信封,只扫了一眼信笺上的内容,身影倏然从桌前消失。澹台泽只来得及瞟了一眼盒内,仿佛是块染着污渍的绿玉,眨眼功夫第五人又出现了,手里拎着方才那孩子的脖颈。他一松手,元宝一屁股坐在地上,第五人厉声道:“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他这情态别说元宝,澹台泽也没见过几次,元宝吓得直哆嗦,嗫嚅道:“不……不知道,也是一个大叔!”
第五人道:“什么长相?多大岁数?穿着如何?有什么味道?”
元宝哇一声吓哭了:“我不记得了!都不记得了!”
澹台泽扶起孩子,温言哄了几句,又给他一个枇杷,让他先回家去。第五人颓然坐着,一手握着信笺,死死盯着那块玉。澹台泽默不作声从他手中抽去信笺,展开时,见上面只有一行字:二更百草亭萆荔易摇曳
澹台泽把信笺放下,问道:“那是什么?”
第五人举起绿玉,澹台泽这才看清楚那是一个鱼形,鱼头没了一半,像是硬生生被掰开来的,渗入肌理的暗红,除了血渍不作他想。第五人低声道:“小姚在襁褓里,脖子上就挂着它了。”
澹台泽道:“姚红琏的遗物?”
第五人不答,只是反复念叨:“萆荔易摇曳,萆荔易摇曳……他想干什么?”
澹台泽道:“或许是让你以萆荔草交换小姚的性命。你有吗?”
第五人揪着头发,答非所问:“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
他跳起身。“我要去百草亭。”
澹台泽道:“这是陷阱。”
第五人苦笑道:“我可有别的选择?”
澹台泽道:“我与你一道去。”
第五人神色有些复杂。“澹台……”
澹台泽打断他。“放心,我虽然跟你相比等于手无缚鸡之力,自保之能还有,这你再清楚不过。再者你关心则乱,也有个照应。还是你想试试我新制的沥血针?”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第五人不再跟他客气,只道:“澹台,多谢。”
他将那半块绿玉和信笺收到怀中,冷不丁把茶杯带翻,青瓷盏跌得粉碎,微温的茶水泼了一地。澹台泽突然将手放在他肩膀上,缓缓道:“二十年前朔州城,我们同入同出,什么阵仗不曾见识?如今虽然长了几岁,有了顾忌,难道你要先自乱阵脚?”
第五人深吸一口气,笑道:“是,只要是和你一道,无论什么样的地方,我们都回得来,也进得去!”
二人都心照不宣,弱点既然捏在对方手中,他们已做好最坏的打算;第五人和澹台泽都是下了绝大的信心,做好了绝大的准备去赴汤蹈火。
百草亭乍看之下却不是汤也不是火,只是江边的荒烟蔓草里一座孤单的野亭。
朔月无形,江水漆黑如墨,微弱散碎的星光之下,亭子里孤单的人影,看上去没有任何威胁。
难道这不是一个陷阱?难道对方的目的真跟信上所写一样单纯,而不是第五人的性命?
他并没有比自己的性命更珍贵的东西。除了自己的性命,第五人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用于交换的筹码。
第五人和澹台泽对视一眼,慢慢走向倾颓的石阶。亭子很小,目测三人站在里面已经满满当当,绝无藏得下一个少年的空间。
亭中人突然出声:“请无关之人退下。”这话是对澹台泽说的。
澹台泽试探着说:“我只是一个身无武功的大夫。”他慢吞吞举了举手,好似证明自己确无拿刀动剑的力量。
亭中人道:“我以诚待阁下,愿阁下也以诚待我。”
澹台泽笑道:“以至亲之人的性命要挟第五,确是少见的诚意。”
第五人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好了,澹台,你在那里别动。”便迈步走上石阶。
进入亭中的一刹,他怒张的感官敏锐到了极致。亭内无论暗藏什么,都不可能逃过他的眼耳鼻身。
他青年时以剑纵横江湖。但今天他没有带剑。
摘叶飞花都多余。他自身便是一把出鞘的剑!
然而亭中并没有一丝杀气。等待的人是个少年,年纪可能还不如姚曳大。
他的脸色苍白之极,通红的眼睛像将熄的两点火焰一样抖动着。即便丝毫不通医术的人,也看得出来他已是病入膏肓。似乎第五人突如其来的怜悯神色令他恶心,少年飞快地开口问道:“我要的东西,阁下带来了吗?”
第五人道:“我要先确保姚曳的安全。”
少年道:“不知这样东西能否让阁下放心。”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布包,小心地揭开,里面一截失去血色的断指似乎还在颤动。
少年看着第五人几乎跟自己一样惨白的脸色,满意地说:“请阁下不必担忧,如果我们的交易够顺利,姚公子立刻就能回到阁下身旁,说不定还来得及请你的大夫朋友给他把手指接上。”
第五人没有回答,只是随意地伸手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他的动作很平常,甚至带着一丝亲昵。他收回手之后,少年才意识到他本该往后退一步,目光里透出一丝愕然。
他不是不想退。从第五人进来那一刻起,他就对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但这十二万分的警惕,全然不能阻止第五人随心所欲地拍他肩膀。
他突然有点明白自己只身前来的原因。
对着这样一个男人,一个人和十个人、二十个人又有什么差别?
第五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好似觉得抗拒并无意义,干脆地回答:“李冉。”
第五人道:“好,李冉,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这不是小姚的手指。小姚左手的无名指内侧有一道疤,是他小时候被剑刃割伤的。”
少年的嘴唇抖了一下,没有说话;他火焰一样的眼睛回光返照一般灼烧得更加剧烈,眼珠疯狂地转动着。
第五人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小姚根本不在你们手上。你只是受人利用的棋子。我不知你有什么苦衷,或者你也是受人相逼。告诉我你背后之人的名字,我会帮你解决。”
少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眼睛里泛起一种阴恻恻的笑意。
他嘴唇蠕动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牙齿开始格格打战。
第五人手臂暴伸而出,一把捏住了他的下颌,往前一拽。少年的嘴被迫大张,一大口鲜红的液体从两排薄而尖利的白牙后喷出。二人距离太近,第五人本能地一偏头,仍有几滴溅在他面门上。
第五人身形急速向后纵出,脊背撞上朽烂的亭柱,整座百草亭摇摇欲坠,灰土茅草从顶上纷纷而落。他双目紧闭,只听见背后澹台泽喊了一声“第五!”几乎同时,有什么东西“咔哒”一响。漫长得令人难以忍受的片刻之后,才是躯体轰然倒地的声响。
澹台泽情急之下发出的暗器并无必要;少年已经死了。
他本已无药可救,齿后还藏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他不是来交易的,也不是来杀人的。他根本是来求死的。
第五人靠着亭柱喘气,感到一双手扶住了他。耳边是澹台泽担忧的声音:“第五?”
第五人呼吸稍定,做出一个不是很合格的笑意。“我没事。”
“你的眼睛?”
第五人道:“还好,只是有些火辣辣的。”
澹台泽道:“我看看。”
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第五人的眼皮,带来一阵水流般的清凉之感,浇灭了眼睛烧灼一般的疼痛。
澹台泽的体温一向不高,冬天时指甲经常会冻成毫无血色的青白。他在朔州城时经常穿得里三层外三层。
“如果我还留在这里,一定要冻死了。”与漆雕明告别时他如此说道。
第五人喃喃道:“我不会从此看不见了吧?”
澹台泽道:“不会,你应变很快,沾到的毒血有限。毒性虽然剧烈,并不罕见,我可以配解药出来。”
他指尖轻柔地按压着第五人的眼皮;清凉之感中突然掺进一丝蚊虫叮咬般细微的刺痛。随后这刺痛也逐渐褪去,只剩下彻底的麻木。
视觉和触觉都消失殆尽。第五人置身于前所未有的黑暗之中,这感觉并非丧失了什么,倒好像他从来没有过眼睛这种东西。
澹台泽的叹息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在你才是真的看不见了。
☆、第 8 章
时近午夜,暗淡星光也已隐去。到处都是黑暗。
夜空的黑暗无边无垠,江水的黑暗似要将人吞噬,苇丛的黑暗里藏着虫虺。亭楣上残破的匾额,脱落笔划间斑驳的黑暗生着细小的木刺。
但没有一种黑暗,能比拟第五人此刻眼前的黑暗。
他摸索着转向澹台泽的方向,勉强地微笑了一下。“澹台,这实在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
澹台泽声音十分冷静。“你从来没想过我会要杀你吧。”
第五人道:“不,我只是说,你如果要杀我,根本用不着这么费事。”
他话音刚落,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破风之声。
这声音本来极其微弱,即使在如此寂静的深夜,在江水流动和风拂长草的映衬之下也不过像个幻觉,在他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他轻轻侧了下身,三支沥血针钉在他旁边的亭柱上。
澹台泽的声音隔了一会才响起。“你现在还认为我的准备费事吗?”
第五人靠着亭柱慢慢坐下。他能感到自己的血液在变得粘稠,变得冰冷,在四肢百骸间徒劳地挣动,却无法留住飞速散失的热度与力量。
这场面与他入江湖至今遇到的种种险境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他曾无数次死里逃生,反败为胜,从种种绝境中全身而退。他有信心防范无论是何种的对手。
但他从来没想过要防范澹台泽!
第五人努力稳住神志,笑道:“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毒死我一百次。”
澹台泽漠然道:“太烈的毒,是会即刻被你发觉的。”
第五人道:“李冉是你的病人吗?”
澹台泽道:“他是个天才,我救了他的母亲,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他的声音缥缥缈缈,似乎隔着千山万水,从四面八方笼罩,带着不真切的起伏,第五人几乎无法分辨声音的来路。
这实在像是一场稀里糊涂的梦境。如果这是一场梦境,他愿以他所有的一切来交换。可惜的是,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只好说:“澹台,告诉我哪里做错了。”
澹台泽迟疑了一下。“你还记得萆荔吗?”
他始终离得很远,仿佛还在提防第五人可能藏有的后手。毕竟世上无人比他更了解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纵使他双目已盲,毒发濒死,不到最后一刻,澹台泽不敢大意。
第五人沉默了一瞬。“小姚的心痛之症,唯它能治。”
澹台泽道:“我们刚认识时,你问我的陈年痼疾要如何才能根治。我告诉过你,只有一种解法。”
第五人道:“萆荔。”
澹台泽道:“所以你并不是忘记了。”
他话尾突然一轻,内中包含种种都烟消云散,好像奄奄一息病人,吊着最后一口气,只有听到这两字,才终于可以死心。第五人急急道:“澹台,小姚当时年幼,常因心悸突然昏厥,若不医治,必死无疑——”
澹台泽打断他。“而我不会死,我已经拖了这么久,说不定还能拖到七老八十,对不对?”
第五人张了张嘴,终于只能苦笑。“对不住,澹台。”
澹台泽道:“我不恨你选择了姚曳。仙草难得,事有缓急轻重,人心亲疏有别,你救他也是情理之中。但姚曳的心痛之症是我诊视的,何以能不药而愈,我心知肚明,我恨的是你连对我说出实情的勇气都没有。”
第五人道:“我不说,是因为我实在没有脸说。你不问,不代表你不在乎。”
他突然停了下来,问道:“澹台,你是不是哭了?”
澹台泽叹道:“第五,实在到这个时候了,我才能一吐为快;你的自以为是时常都教我恶心。”
第五人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对一个将死之人说谎有什么意义吗?”
澹台泽:“……你现在多少能领会我想杀你的心情了?”
第五人道:“还不够。”
他伸开两腿,箕踞而坐,笑道:“澹台,我太自负,又太愚蠢,总觉得我们之间有默契,不必什么都说明。也可能长久以来,你事事谦退包容,我与漆雕闯下多大的祸事,你都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从无怨言,让我以为无论做错什么,你总会原谅,却从没想到你终有一日会忍无可忍。”
澹台泽:“你只不过觉得我心胸狭隘,小题大做罢了。”
第五人道:“澹台,告诉我,还有哪里做错了,除非你恨我已经到了不想我瞑目的地步。”
澹台泽沉默良久,道:“其实连同萆荔草那件事在内,你都没有做错什么。因为你看重的从来只有漆雕。二十年前在朔州,我们形影不离,但唯有漆雕和你才是旗鼓相当,漆雕托你的事,你做到二十分,视姚曳如己出,为他能不惜性命。因为这沉疴,我出身名门,却自幼不能习武,只能借旁门左道防身,看你们刀剑各自有成,只觉得与你们相隔千里,此生此世,没有并肩的可能。——第五人,你可千万不要说,你对此一无所觉。”
第五人低低地说:“澹台。”他的喉咙肿胀着,呼吸也困难。除了这两字,他说不出别的什么。
澹台泽声音仍旧娓娓:“你看,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杀你,终究没有什么缘由,也说不上从哪一刻起生出这念头;我只是突然倦了,不想再做你们的衬托,你们的后盾,你们善解人意的朋友。”
第五人茫然地笑了笑;澹台泽抑扬顿挫的声音环绕着他,像某种悦耳的音律。他将一只手伸进怀里,握住那半块没有棱角的玉佩。
他挣扎着问道:“小姚还活着吗?”
澹台泽道:“他很好,只是恨你。”
“这是从何说起?”
“你杀了他母亲。”
第五人叹道:“澹台,这故事编得离谱了。小姚不是傻子,不会相信的。”
澹台泽冷冷道:“不会相信,如何肯把贴身的玉佩交给我?
第五人的嗓音沙哑而柔和。“澹台,放过他吧。他什么都不知道。”
澹台泽尖锐地笑了一声:“我没有说要杀他。但我却不知道他肯不肯放过自己。”
第五人:“说得也是。”
澹台泽:“你不担心漆雕吗?”
第五人道:“漆雕不像我这么坏,也不像我这么笨。”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笑道:“澹台,真冷啊。你能过来一点吗?”
澹台泽没有回答。他并不觉得冷。
春天的正午几乎像是初夏,阳光往往剧烈到以假乱真,但午夜时分霜露的严寒,却跟冬日相差无几。江面盘旋的沉重而潮湿的雾气,使衣衫变得黏腻冰凉。
但澹台泽却不觉得冷。他的血液还从未如此沸腾过,几乎烧穿他一向苍白的肌肤。
第五人道:“好吧,你不过来,我过去。”
他真的撑起身子,朝澹台泽的方向走了过去。
澹台泽站在原处,看着第五人准确无误地一步步靠近。他该后退,闪避,或者打出手中的沥血针。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第五人的动作,脑海一片空白。
为什么第五人还能动?他既然能动,是否还能反击?他若反击,自己还有多少胜算?
根深蒂固的恐惧令他不能动弹。第五人直直地向他走来,澹台泽本能地伸手去推拒,刚触碰到对方胸膛,第五人突然向前扑倒在他肩膀上。澹台泽支撑不住他沉重的身躯,膝盖一软,跌坐在草丛中,耳边只疯狂回荡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压在颈侧的呼吸好似还带着一点茶水的苦味。
“澹台,中秋时不妨去临湖亭看看。”
澹台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手背上弹出的利刃刺进了第五人的心脏。
☆、第 9 章
姚曳躺在吊床上,是以醒来时,满眼都是橘子树结实光滑的叶片。花谢得差不多了,只剩寥寥的几朵,洁白花瓣落在他身侧,辗转间被压得扁平。身旁坐着一个人,虚弱的绿光中背影是黑糊糊的一团,也不回头,笑道:“快起来。”
姚曳试了试,手脚都抬不动,似被无形的空气压着,无处使力。他不想被那人发现,于是若无其事问:“起来做什么。”
那人说:“起来教元宝武功。”
姚曳想了一想。“哎,你别误会。你的绝世武功我是决没有外传,只教了他一些基本的拳脚,好叫他不受欺负。”
那人说:“可是元宝连三毛的狗都打不过。你现在知道当老师有多么难?”
姚曳撇了撇嘴。“切,我这么聪明,有什么难的。”他不紧不慢想:“这吊床怎么可能承得住两个人。可见这一定是做梦了。”他只觉身上越来越沉重,呼吸也越发困难,果断牙关一合,朝舌头狠狠咬了下去,迷迷糊糊间还听到那人说:“你着什么急呢。”
姚曳挣扎着睁开眼,掀开窝在胸口上的一只猫,大口喘气。他已经在漆雕明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他很有客人的自觉;对着漆雕明的时候,不可能有对着第五人那样没大没小的自在。漆雕明言出必行,授艺之外,并不干涉他的去处,甚至还问过他缺不缺钱(迅速被姚曳谢绝)。就算这样,维持一个听话的形象实在很累。即使他习以为常用来调节气氛的玩笑,回味起来偶尔也觉得做作。第五人亦师亦父亦友,他与那样的剑朝夕相处,已经了如指掌,漆雕明的刀,有死亡气息,他尊敬同时,也带一丝畏惧。畏惧同时,更担心自己在他眼中入不入流。长此下去,没有不累的道理。
但漆雕明还不一样。还有一点新鲜。这点新鲜使他雀跃,又使他疲惫。也许他始终不肯放弃自己的想象,老觉得漆雕明渊渟岳峙的外表之下藏着唯有他才能看穿的破绽。这模模糊糊的想法令他难免要嘲笑自己的狂妄,但他又想:我只是想想,难道也不行吗。
他匆匆洗了把脸,走到外面来。春天也渐渐深了,草树坚韧,根茎扎实,虽然还有风沙,也多了一层顾忌。姚曳从南到北,见两个冬去春来,仿佛多赚了时日,心生微不足道的喜悦。漆雕明正用布擦拭左手的铁爪,打量他一下,淡淡地问:“你没睡醒吗?”
他可能是不满姚曳的懒惰,姚曳只好装听不懂。“我梦见师尊。”
“他给你回信了吗?”
“没有啊。也许是还没收到,也许收到了,懒得回。”
漆雕明道:“嗯。”他犹豫了一下,又说:“等你回去之后,跟你师尊说,我向他问好。”
姚曳草木皆兵了:“不是吧,前辈又要赶我走?”
漆雕明:“……我非此意。但你总有一天要回去。”
姚曳:“是啊,总有一天。”
他没有再见过姚弋。但对她的承诺,并不能回避。他害怕要当面询问第五人,潜意识里总想往后拖。但他能拖到什么时候呢?
“因为上次被袭击的事,我们要搬家了。如果你要找我,就给此地的老板带个话。记住,我没有很多的耐心。”最后一次见面时姚弋说。
姚曳道:“你知道是什么人要来杀我们吗?”
姚弋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所以暂且只能避避风头。我要知道,就去把他们都杀掉。”
姚曳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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