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剔刀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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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弋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所以暂且只能避避风头。我要知道,就去把他们都杀掉。”
  姚曳听着不能不服。然后这个女孩子就如同凭空出现一样凭空消失了,姚曳后来去过那座据说是母亲故居的小院,也确实不再有人的踪迹。
  他猛然回过神,发现漆雕明已经默默地看了他很久。姚曳一时无地自容,冲口而出:“前辈,你真不要跟我一起回江陵吗?总是在一个地方,难道不会生厌?”
  漆雕明道:“不会。我对于朔州城而言,微不足道。”
  姚曳玩心顿起,笑道:“是此地有前辈的回忆,前辈不舍得离开吗?”
  漆雕明的脸僵硬了一瞬;姚曳背后突然沁出冷汗。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如何补救,漆雕明神色已恢复如常,淡淡道:“不是。”
  姚曳感觉自己跨过一个摇摇欲坠的边界,有惊无险;这一试探有其价值。他松一口气,笑道:“前辈,你今天真的很奇怪。感觉你很好说话。”
  漆雕明:“我平常不好说话吗?”
  姚曳:“前辈不怒自威,晚辈自然要谨言慎行。”
  他只是耍嘴皮,岂料漆雕明眉头一皱,极其认真地说:“我本性木讷,为人孤僻,不擅与人交接,倘若之前有什么所在让你不爽快,都算作我的不是,你不要放在心上。”
  姚曳膝盖都有些发软:“前辈,这话说的……我担当不起。”
  漆雕明道:“没什么。这些日子拘束得你也可怜。今天是我教你刀法的最后一天,练完之后,你和我出去走走。”
  姚曳道:“最后一日?”
  漆雕明道:“我已没什么可教你的。”
  姚曳点了点头。他还是觉得不妙。漆雕明每句话,都隐隐约约带有一种不祥的诀别之气。但他又本能地,一厢情愿地以为漆雕明没道理骗他。他之前也考虑过,他不可能跟漆雕明长期相处(虽然也没人要他这么做),一年半载估计就是极限;像他对朔州,说到底一个游客,走马观花地看过一遍,似乎面面俱到的有些了解,离去时也意犹未尽,期盼着下次的来访。这并不坏,且他隐隐明白只能如此,真要像跟第五人一样知己知彼,好处也要变得不值钱。因此他对这一日到来,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真到眼前时,又觉得很突然,仿佛他昨天才到达,一无所获,对漆雕明一无所知,还一万件事没来得及做。但其实没什么特别要做的;他的刀也学完了。
  虽然他心里有这些念头,他的刀一如既往很漂亮,挑不出任何差错,而且极为颖悟,在招式的变化上常有别出心裁的时候。漆雕明这样惜字如金的人,有时候也会情不自禁想赞叹一声聪明绝顶。不过往往此时,他便能看见姚曳眼里狡黠的神色,仿佛对他的评价早有预料,漆雕明想这这少年最不缺的就是褒美,他也不太习惯锦上添花这类的事,因此往往就又沉默下去。
  最后一次授业比往日进行得更为顺利,结束时不过申酉之交,树梢褪去光芒的红日毫不刺眼,无害得几乎带有虚假的意味。漆雕明关上院门,当真和姚曳往市集去。他平常走路总是很快,来匆匆去匆匆脚底生风,今天有意识地放慢步调,以示和光同尘,却更让姚曳觉得可疑,但也不说破,只是笑嘻嘻地跟他扯些没要紧的话。
  一月下来,姚曳对这附近地形了解不逊于漆雕明,东家大妈西家大婶,乃至于卖点心的,摆摊批字的,一路熟门熟路招呼过来,口音也模仿得惟妙惟肖,好像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十年,漆雕明看在眼里,觉得好笑。姚曳跟人打完招呼,把一个纸包捧到他跟前。“前辈,要不要尝尝。”
  纸包里是醉枣,一股清冽酒香和着红枣的甘甜气味扑鼻而来。漆雕明拈了一颗,道:“真巧,你母亲也很喜欢这个。”
  姚曳一愣,口中突然回泛出一层过于甜腻的苦味。他吮了一下尖利的枣核,正想说什么,漆雕明已经转身向前走去。姚曳一头雾水跟他进了一家看不出是卖什么的铺子,柜台后有个伙计,漆雕明道:“我来取之前说好的东西。”
  那伙计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地取来一个长条形包袱。漆雕明接过,点一点头,转身出门。姚曳也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跟着他走。他们穿过喧闹的街市,又穿过寂静的巷陌,渐渐行至一处废弃的宅邸,杂草丛生的墙垣间有一个缺口,墙根躺着半块朽烂的门板。
  姚曳跟着漆雕明拨开长草,进了墙内,举目房屋倾颓,池涸桥断,说不尽的凄凉破败。西北角落里一棵枝干粗大的枣树,树下一方孤冢。墓碑上刻着“姚红琏之墓”的字样,却没有落款。姚曳目光闪动,突然道:“有人来过。”
  这是很明显的事。院子几无人迹,唯有这个角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触目简直突兀,墓前放着一束花,是随处可见的野蔷薇,但开得蓬勃茂盛,几乎有股怒意,看枝茎断折处,采来并没有多久,或许是今早,或许恰好失之交臂。姚曳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却多此一举地问:“前辈,是你吗?”
  漆雕明道:“我已许多年没有来过。”
  他单膝落地,眯着眼凝视墓碑上的字。字体深刻且潦草,石碑上干涸的血迹早已变成黑色。在他身后,姚曳也跪下,朝着墓碑磕了三个头。
  这才是他朔州之行的根本。对素未谋面的母亲,他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也无人期待他有更激烈的反应,但他的心绪却纷乱到了极致。
  身为人子,他不能手刃仇人,甚至不想追求真相。姚红琏泉下有知,要怎样看待这个她曾舍命相护的儿子?
  他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来,漆雕明递给他一把刀。姚曳接过,才意识到这便是那包袱里的东西。这刀不长,锋刃白如霜雪,乌木的刀鞘一无装饰,柄上镶嵌着一颗红珊瑚。
  这是艺成之日漆雕明要送他的礼物。当初一柄木刀,就让姚曳大喜过望,如今利器相赠,他却连一个谢字都说不出。
  漆雕明道:“你母亲当年于我有大恩,我无以为报,教你刀法,不过偿得万一。多年来我没有面目见她,所幸你已长成,如今带你来祭拜,望她九泉之下,能可瞑目。”
  姚曳看着手中的刀,又抬头看着漆雕明。“此刀何名?”
  漆雕明道:“这把刀没有名字。是你的刀,由你来决定名字。”
  姚曳咬牙道:“请前辈赐名。”
  漆雕明道:“好,那你等着。”
  他用完好的右手缓缓抚过碑石的裂痕,目光和手指都温和已极。“这是我与你母亲初相见之地。后来你母亲嫁人,我便再没有见过她。直到有一日她奄奄一息,说你父亲已经死了,把你托付给我。我并不知你父亲的名姓,他的下落,我没有找到,二十年来,他也不曾再出现过,想来是凶多吉少。但世间事难料,也许你母亲说的不是实话;也许你们还有相见的一日。”
  姚曳笑道:“前辈,你恨我母亲吗? ”
  漆雕明:“我不恨你母亲。”
  “那你就恨我父亲。”
  “也不恨。”
  姚曳道:“你真奇怪,为什么连恨都不肯承认。”
  他这话过于无礼,已然是冒犯,漆雕明皱起了眉。他并非看不出这少年乖巧外表之下桀骜的本性,一时却也疑惑这草率的挑衅从何而来。因此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姚曳,目光里探询的意味已足够令人胆颤。姚曳无畏地抬头与他对瞪,仅剩的余晖零落在皎洁面容上,连倔强也似曾相识。
  他们相隔不到咫尺,姚曳突然踮起了脚,猛抬头差点磕断漆雕明的鼻梁。
  姚曳喜欢干净。漆雕明是风沙木石。没有比风沙木石更干净的东西了。
  这一刹他闭着眼睛。也许他终究害怕漆雕明的目光,也许他害怕漆雕明身后墓碑上的名字。他没有做任何打算,也做好了一切打算。也许他潜意识里知道分别已成定局,才敢在最后关头孤注一掷;毕竟他想象不出一个合适的时机,向漆雕明告别。
  破釜沉舟后,大势已去。姚曳往后退了一步,全然丧失了面对漆雕明的勇气。暮色磋磨之下模糊不清的姚红琏三个字,像三只冰冷的眼睛。
  他等着漆雕明的震怒,失望或者训斥,然而漆雕明一言未发,转身朝来处走去。姚曳失魂落魄地跟在他身后,两人沉默着出了角门,回到大路上,漆雕明才道:“我今夜与人有约,你自己回去。”
  姚曳绝望地问:“你还会回来吗?”
  漆雕明道:“我还欠你一个刀的名字。”
  他向前走去,高大的背影顷刻消失在一片晦暗之中。姚曳在原地站了一会,方才意识到夕阳早已落下,昏黑天地咬合的隙缝之间,最后一线清澄光辉正在苦苦撑持。店铺大多上了门板,少数几家挂起灯笼,幽暗的红色引人遐思,过于欲拒还迎,又显得无味。
  说不后悔是假的,但后悔也没用。姚曳现在很想解释,很怕漆雕明误会,可他的行为太过骇人,实在到了不容误会的地步。他总不能说这不容误会的僭越,只不过是无论如何也撕不下漆雕明泥塑木雕的面具,盛怒之下的不择手段
  然而这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事。刀的名字就算作一个隐晦的承诺。但他真还能见到漆雕明吗?
  姚曳慢慢穿过夜色之下变得陌生的街市,走回漆雕明的住处去,预料到这夜的难捱。他不想和人说话,只想自己呆着。然而自己呆着,他又觉得寂寞。他竟然是这样不好伺候的人。
  他转过一道街角,突然觉得左侧朱漆的大门有点熟悉。
  他想起初到朔州那一夜,冲淡血腥气的幽雅百合香,紧接在白门酒肆的杀戮之后,好似一个柳暗花明的梦境。
  姚曳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叩响了门环。
  很快他便得偿所愿,置身于一尘不染的瓶剑,香炉和花卉之中。花香清透,沉香甘甜,混在一起并不显得累赘,姚曳只觉得内心平静已极,清醒已极,仿佛这才是唯一的真实,之前在朔州度过的日月反倒成了虚幻。
  白门柳斟上茶,笑吟吟道:“自那天见过,就总盼着姚公子来。但姚公子总也不来。想来还是我这里简陋,不入姚公子的眼。”
  姚曳双手接过茶杯,笑道:“夫人这样说,晚辈惶恐无已了。夫人超尘拔俗,真的就一直念念不忘,实在诸事繁杂,今天才有空来叨扰,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进门不过半刻,他又变得很镇定,很圆滑,恢复了对自己的掌控。白门柳饶有兴味地打量他,问道:“漆雕呢?”
  “他另有要事。”
  白门柳拍了拍手。“也是,不然你如何想起到这里来。”
  她语气有调笑之意,姚曳脸一红,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垂头喝了一口茶。白门柳又道:“你可知漆雕去了哪里?”
  姚曳道:“前辈自然有前辈的打算。”
  白门柳似乎真的替他觉得不平:“漆雕实在很不够意思,你千里迢迢来找他,他却丢下你一个人自己去找乐子。明明他要是缺钱,可以找我来借,就算带上你,又有什么关系?”
  姚曳:“夫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白门柳道:“自然是男人都会去的地方。”
  姚曳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坐着,眼观鼻鼻观心,那一股子不谙世事非礼勿听的气质,简直比瓶中的绿萼还要纯洁无瑕。白门柳款款道:“漆雕也是个男人,而且他这么多年来,不曾娶妻,也不曾听说和什么人有过瓜葛。”
  姚曳想:“我知道为什么。”他几乎想喊出来:“我知道为什么!”
  白门柳叹了一口气。“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漆雕。我虚度这许多年岁,从未见过比鸣凤楼的弄玉姑娘更像女人的女人。”
  她用一把小剪子剪去烛心的灰烬。“你可能觉得,这种事只是寻欢作乐的交易。但每个见过弄玉的人,都绝不会想到要用金银衡量她的价值。想为她赎身的人成百上千,有好几个空悬家中正室之位,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和她共结连理。”
  她声音亲切而温柔,好似姚曳不止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而是可以和她讨论这种事情的朋友。“就连如今的振武节度使卢继晟将军,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时近三更,街上空无一人。
  姚曳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奔跑,像一只敏捷而焦躁的鹿,胸腔里揣着一团火炭,四下流溢的洁白月色和槐花香气都不能缓解他灼热的吐息。
  他曾问过漆雕明是不是去找过张大人。漆雕明并没有否认。
  他又问漆雕明是否跟张大人做了交易。漆雕明说,要去杀一个人。
  其他的,姚曳没有多问。他聪明地知道,此事已超出他置喙的范围。
  而今夜,漆雕明要去一个看起来很不像他会涉足的地方。这个地方卢继晟也会去。
  这个人,他已经从姚弋那里知道——是他的父亲!
  

  ☆、第 10 章

  
  月色坦荡,已可望见凤鸣楼脊上的兽形。漆雕明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左手在地上投下的怪异形影。
  他干裂的嘴唇上仍有炽热的触感。他并不觉得愤怒,蒙人青眼,何怒之有。他之所以一语不发,是因为觉得姚曳实在可怜。
  当年看着姚红琏的他,是否也是这般可怜的模样?姚曳还要更惨,一个男孩子,辈分有别,年岁有差不说,他于姚曳更有半师之谊,这鸿沟是天堑,永不能弥平。姚曳明知自己的大逆不道,反过来却又要利用这大逆不道;少年人擅长的有勇无谋,是他跨过这天堑的唯一机会。
  这毕竟太过荒唐。于情于理,都不能回应。漆雕明在心里默念一遍少年的名字。姚曳。想这发音在舌尖缠绵不清,好似一个温柔的圈套。
  “前辈,你恨我母亲吗? ”
  “我不恨你母亲。”
  “那你就恨我父亲。”
  “也不恨。”
  他当真不恨吗?还是正如姚曳所说,只是不肯承认罢了?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对如此决绝的姚红琏,和害得姚红琏惨死之人,他当真没有一丝怨怼之心吗?
  张大人道:“你知道姚红琏的丈夫,是什么人吗?”
  漆雕明:“她嫁给什么人,与我并没有关系。”
  张大人显然明白他说的是实话,因此悠悠地继续道:“卢继晟原本是出身街头的混混,游手好闲,无恶不作,后来遇到了命中的贵人,就是他的原配竹夫人。他的岳丈有钱有势,黑白两道都有些门路,他这才时来运转,步步高升,一路爬到今天的位置,可说没有这位夫人,他什么都不是。此人发迹之后,不改眠花卧柳的本性,糟践无数良家女子。你的心上人,就是这些可怜女子其中的一位。”
  漆雕明默默地听着。他对姚红琏一无所知。她的丈夫,她的选择,都好似不相干人的戏码,很难和他记忆里冷冰冰的少女联系到一处,
  张大人又道:“好景不长,他们的关系引起了他妻子的不满。竹夫人是一个极好的助手,却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女人。姚红琏过于痴情,甚至为他生下孩子,使得竹夫人无法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彼时的卢继晟并没有拒绝他妻子的底气。他有许多方面还要借助岳家的势力。再者,也许是姚红琏执着地想要一个名分,使他为难;也许他已经厌倦了,就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总之,这就使得他不得不考虑如何了结这桩风流韵事。”
  漆雕明道:“杀了她。”他的语气也平静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张大人叹道:“姚红琏为什么告诉你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就是因为她已醒悟过来,自己的枕边人竟想要自己的性命,使她伤心后悔到了极致。你说,他是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漆雕明道:“你没有证据。”
  张大人大笑道:“我不知道你要什么证据。知道这段故事的人比比皆是,你不知道,不过是你掩耳盗铃。你甚至可以当面去问卢继晟,他对做过的事很少否认。不过也有可能,他根本已经忘了姚红琏是什么人;毕竟这可怜的女子对他而言,只是一滴须臾干透的露水罢了。”
  他的语气倏然变得体贴而同情。“我虽然也有很多妻妾,但从未离弃过她们中间任何一个,
  更不要说反目成仇。每一个对我曾有过帮助,让我感到世间真情的人,我都会好好地对待。”
  漆雕明并不做声,只是看了看偏西的日影;这是一个告辞的明示。张大人也随着他的动作站起身,捶了捶自己伛偻的腰背。“时间和地点,我会另行通知。老朽将为你提供最大的便利,剩下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
  箫管之声随着温暖的夜风荡漾而来,过于无畏的月光在空中蒸腾出一层淡淡的白雾。
  漆雕明不再回想,径直朝鸣凤楼走去。远远就能看见楼门前停着许多华贵的车马。
  那当然不是他的路径。张大人是个极其负责任的雇主,确实已做下万全的准备。
  “你要先去鸣凤楼东侧的青云坊。会有人引你进一道暗门,直接通往花魁弄玉的房间。”
  “卢继晟到达的时间大概是二更左右。弄玉会在房中。你要等到他体力和精神都最为薄弱的时候再进入。”
  “这并非我看不起你。可能这二十年来你纵横江湖未逢敌手,但卢继晟是能于万军之中斩上将首级之人,绝不同于好勇斗狠的草莽。你一见之下自然明白,想要战胜这样的敌人,任何手段都不算过分。”
  卢继晟掀开垂挂的珠帘。
  他盛年将过,而且生活方式可以说极不健康;然而他仍旧很强壮,很英俊,浓黑的鬓角和鹰隼般的目光,处处显出一种不容质疑的魄力。但他的嘴唇又饱满而柔和,总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笑之意。
  他刚在边疆结束一场漫长的征伐,却丝毫不感到疲惫。铁马金戈不足以消耗他的精力,死尸鲜血也无法败坏他的兴致,他睡了一整天,又吃了许多饭,此刻已经神清气爽,面色红润,徒手扼死一头牛也不在话下。当然,他不是来鸣凤楼扼牛的。
  他快乐地走向帐中隐隐绰绰的人影,一手把红纱幔撩开。
  床上平躺着的女子盛装艳服,呼吸平缓,看上去像是睡熟一般。
  卢继晟愣了一刹,猛然回过头。
  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后,几乎将室内本来就微弱的烛光全挡住。卢继晟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他握刀的右手。
  而他的左手根本不是手,微微蜷曲的轮廓仿佛鹰隼的利爪,爪尖闪过一丝割目的寒光。
  他没有戴面具,也没有丝毫掩饰身份的意思。幽暗中逐渐清晰起来的五官凛冽而漠然,像被风沙磨蚀表面的石刻,仍旧深邃得令人生畏。
  卢继晟笑道:“你倒是一个磊落的杀手。”
  漆雕明道:“我不是杀手。”
  卢继晟道:“这也可能。如果我是你,就会选择更好的时机。”
  漆雕明道:“你认识姚红琏吗?”
  卢继晟愕然道:“你说的是个女人?”
  他拧着太阳穴很认真地思索了起来,拍手道:“啊,我记得有一个,是有一个,名字里有个红字的,叫什么我记不清了,但她带着一对红珊瑚的耳环。”
  漆雕明呼吸突然一滞。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出刀!
  这是完全本能的一刀。没有技巧,没有变化,只有纯粹之极的速度和力量,是身体经年累月的记忆。
  卢继晟不退反进,迎刀而上,最后关头竟和漆雕明擦身而过。漆雕明一刀落空,立刻转身,卢继晟站在桌旁,眼神中满是欣慰和赞叹。
  “这就对了。她那么美,总该有一两个人肯为她报仇的。”
  他环顾一下四周,摘下了墙上悬挂的剑。
  那简直不能算是剑。剑鞘珠光宝气,镶金嵌银,剑身却不堪一击。他拿在手里掂量掂量,随手挽了个剑花,指向漆雕明。
  漆雕明突然想起第五人。他平生所见的剑客中,没有一个能超过第五人。是以他无论面对怎样的剑者,都从未丧失自信。
  但卢继晟显然不是一个剑客。他拿的无论是剑,是刀,是鸡毛掸子,都没有什么要紧。他扬手一剑,漆雕明横刀一挡,刀剑相交,铮然一响。漆雕明竟被剑上传来的磅礴力量逼得后退了半步,刀刃发出轻微的崩裂之声。
  他的刀没有名字,但却是一把好刀,陪伴他已经七载。出发之前,他花了半天的工夫,仔仔细细地将它磨利。刀柄上熟悉的粗糙纹路,已和他的掌心完全契合。
  一把只能用来起舞的剑碰上一把惯于饮血的刀,刀和刀者的性命,竟不知哪个更短暂。
  卢继晟抢得先机,连环数剑。漆雕明长刀大开大阖,又是铿然一声。眼花缭乱的剑光犹如暴雨,转瞬刺透漆雕明护身的刀风,眼看剑尖袭来,回避已经不及,漆雕明左臂一收,铁爪顺势抓住剑身。这一下竟也落空了,卢继晟不待他发力,剑刃毒蛇般滑出铁爪,刺耳的摩擦声带出一溜火星,轻薄的剑尖撬进铁爪和断臂间的缝隙,极其灵巧地一翻,那只黝黑的铁爪生生从漆雕明左腕上分离,一道鲜血喷溅出来。
  然而漆雕明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右手一刀斩在脆弱的剑脊上。这是今夜他第三次砍在这个位置。
  他的目标不是卢继晟,只是卢继晟的剑。
  剑身再承受不住如此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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