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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赠一朵菊-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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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蟾蜍窝不是人待的地方,眯着眼躺了一夜的半枫第二日一大早就背着脚丫子生疮的冬凌不辞而别,差点赶上老蟾蜍端上来的蚊子粥。
半枫原本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还要背一个不省人事的冬凌,行了不到半里地,脑子里已经冒出过数回抛下冬凌独自跑路的念头了,全靠着一点点的良知苟延残喘。
只是这点良知马上就被狗叼去塞牙缝了,半枫终于将人一丢,可惜自己也没能跑路,他累趴在地上,直到被一群嘎嘎叫的灰毛鸭子唤回魂来,一瞬间以为自己升了天。
两个人被扔在板车上,跟着甘蔗一起被推进了九华寺。
上回演了场闹剧,金蕊对这座破庙非常恼火,大伯子家的灰毛鸭在成为老鸭汤的边缘蹦跶了半天,终于被大伯子拦下来,千呼万唤才从金蕊那混账无赖手上讨来了重修九华寺将功补过的机会。金蕊无事就会到九华寺瞅两眼,半枫半死不活地躺尸时,被他一碗热汤灌醒。
醒来后的半枫烫得咋舌,大着舌头骂他:“混小子!”
金蕊哼了一声,照灌不误。
大伯子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心想,也就只有半枫敢开口骂他了。
边上一个赤脚大夫检查了冬凌的伤情,半天憋不出个屁来,吞吞吐吐就一句:“中毒了。”
问他中了什么毒,如何配制解药,这不靠谱的东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村里凡是中过毒、服过药的全被请到了九华寺,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身子骨硬朗得跟铁板似的,平日里一点小病小灾的哪里会放在眼里,甭管中了什么毒,往山林子里一钻,揪了把草药就往嘴里塞,嚼巴嚼巴就咽下肚去,哪里懂什么对症下药,能活到现在大概是地狱无门。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凑合在一起,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净是添堵。最后“画中仙”大驾光临,随意瞅了两眼,气定神闲吐出两个字:“等死。”
好大一声屁话!向来不知死为何物的山猴子们不信他的邪,将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画中仙踹了出去,关起门来办大事。各种草药萝卜一锅炖,煮出啥算啥,一众山猴子翘首等待一场天降狗屎运——反正就是不等死。
含辞也帮不上什么忙,整日里不是在地里给猪脸萝卜浇水,就是帮大伯子顺鸭毛,在没人折腾那半死不活的冬凌时插上一脚,在她边上念经,继续折腾她。
就这样过了三天,敛骨瞧了冬凌一眼,见她还没死,仍旧吊着一口气,便悄么声地将含辞拉到一边,跟他说:“我翻阅旧籍,发现一种与这位姑娘有九分相似的病状,我已据此想出了解药配方,只是少了一味药,眼下她时日无多,配制解药刻不容缓。”
敛骨还是头一回不带戏腔地讲了这么大一段正儿八经的话,听着还挺像回事。
“施主,那味药如何能取得?”含辞道。
敛骨愣了一下,这岂非是正中他下怀?亏得他早早准备了一套万无一失的说辞,以防这和尚推诿。套下得如此容易,敛骨倒不知自己是高估了含辞还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顿了片刻他才说:“不难,离这儿约莫五里地,有个雾月坡,坡上生着一种草,名叫‘还珠草’。你去采一株来便可。”
还珠草貌与常异,很好辨认,根茎纤细,叶片呈墨绿色,一株上生一颗珍珠大小的浅黄小果子。
含辞应下来,首先想的不是去雾月坡,而是去寻金蕊,这个念头来得过于自然,几乎出自本能,乃至于含辞本人都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倒是敛骨首先一惊,拦住他,问道:“阿秃,你往哪里去?”
含辞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去找……”
话说了一半,含辞顿住了,一时间有些茫然,有些事情大概是习惯成自然,他习惯凡事都有金蕊在,习惯做什么都先与金蕊说,难道金蕊不在就不行了么?
这问题缠成一团乱麻,他尚未细究,敛骨便夺去了他思索的机会,道:“找雾月坡?你不认得路,我画一张图给你。”
敛骨取出一张纸,一挥而就,催促他赶紧上路。
若是细想,其实敛骨的话漏洞百出。要去雾月坡找草药为何偏要找含辞?这里哪个人不比这初来乍到的和尚更熟悉路?何况既然情况刻不容缓,敛骨脸上怎么不见端倪,甚至戏都没做全,连个期限都没给,平白给人一种时间宽裕的感觉。
这些含辞并非没想到,但披着一身僧袍,宛如背负天地至善至美之魂灵,他不得不以身作则,不敢妄自以恶意揣度他人。
而此时远远的在他身后,敛骨掩着嘴笑了几声,轻飘飘地往九华寺的方向而去。
另一边,九华寺内。
冬凌依旧了无生气地躺着,大伯子和半枫忧心忡忡,却都不是因为冬凌。
大伯子:“她中的是那边的毒,我们无从下手。在九花回来以前,村子附近就出现过青眼珠活动的痕迹……怕是要不好。”
青眼珠指的是傩族,此名肇因于傩族高手身上多刺有眼珠形状的刺青。在约莫二十年以前,一群心术不正之人沆瀣一气,凑在一起钻研邪术,并以神之名义自诩为“傩族”。傩族人起源于浮石,肥水不流外人田,因此这扬傩族神威的第一抔血,便是由浮石当地人来洒。
他们倒没怎么兴风作浪,只是捡几个四处乱窜、不慎误入歧途的倒霉蛋回巢,进行一番折磨,之后还苟活着的便收归己用。
可外面不是这么传的。谣言这东西特别擅长“惩善扬恶”,芝麻大小的破事往往被吹得山大,比如傩族这帮子人,原本不过是一群会点邪术的乌合之众,然而外头一忽悠,就变成了“万恶之宗”,说得特邪乎,又要烧杀抢掠,又要酝酿血洗天下的惊天阴谋。
被人扣这么大一个屎盆子,傩族人起初当然不高兴,可是他们后来转念一想,反正本身也香不到哪儿去,既然臭了,何不臭个彻彻底底、臭得人人闻风丧胆?
日子久了,傩族越发臭名昭著,而傩族这伙子人也开始心虚了,感觉自个儿徒有虚名,没有传言中那些手段和雄心壮志,于是心一横,干脆兴起了一股为非作歹之风。
半枫这个天选之人就赶上了热乎的,成为了第一批被抓到傩族贼窝里的幸运儿。
当时的金蕊才六岁,那么点大的孩子,红着一双眼单枪匹马地闯进了贼窝里。虽然他天赋异禀,打小就舞得动刀,可是那么多人高马大的傩族人又不是摆着好看的花瓶,还轮不着他一个屁大的小孩子撒野,于是人没救成不说,自己也小命难保。
都说傩族是一群乌合之众,虽然凑在一块,但各有各的谋划,人心不一,窝里反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有一个良心未泯的傩族少年,暗中放了金蕊和半枫。
那少年死也想不到,这一放就是放虎归山。随着金蕊年岁渐长,那一身天赐的“妖法”也一日千里,见一个傩族人揍一个,长此以往,傩族人气焰被压制,后来干脆销声匿迹了。
而傩族重出江湖就是这两年的事。
奇怪的是,傩族这回没在浮石作妖,仅留些长鼻狗、长舌猴子之类不入流的货色唬人,反而是不远千里地跑到五羊去搞出个中看不中用的骨斑人出来,也不晓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半枫无心管什么傩族,他只忧心金蕊,那天在镜子里看见的东西总让他觉得不祥,但无凭无据,他又怕危言耸听,不太好拿出那面古怪的镜子来,只能叮嘱金蕊:“少蹚浑水,也别钻牛角尖,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来撑着,你先保命再说。”
当然,这些话到金蕊耳里从来是左耳进右耳出,说了也白说,半枫喋喋不休,金蕊还会嫌烦,顶两句嘴,呛他一口老血。
在九华寺的不倒翁神像后面躺尸多日的苏和子忽然坐起来,一拍他那光脑袋,道:“有了!”
这假和尚昨儿偷了他一只鸭子,大伯子看他不顺眼,便哼了一声,顺口嘲讽道:“哦,有王八崽子啦?”
苏和子一边白了他一眼,一边虚伪地讲“不跟老人家计较”,他接着道:“我想到一法,或许可以保她一命。”
大伯子非常鄙夷,他才不信苏和子那颗没毛的脑袋能想出什么主意来,就算是想出来了,那也绝对是馊主意。
果然,苏和子这削了慧根的和尚抓了把香灰和着米煮了碗一言难尽的粥,还没等凉就要给冬凌灌下。
大伯子:“……”这是想把人给烫醒吧?
他光在心里冷嘲热讽,却不阻止,就盼着看苏和子的好戏。
“住手!”啪的一下,苏和子手里的碗被一颗石头打翻了,热粥洒了苏和子一脚,还殃及池鱼,祸害到了大伯子,这两个人一下子捂着脚嗷嗷叫。
始作俑者慢悠悠地飘进来,正是敛骨。
敛骨顶着一张好看的欠揍脸,先是“哎呀”了一声,再兰花指指着地上的碗说:“你们想给这姑娘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苏和子心说,干你屁事,表面上却是一派和气地答道:“和尚自制的解药。”
敛骨闻言掩面而笑,不留情面道:“你的药没用。”
大伯子和苏和子难得心有灵犀一回,竟不约而同想到一块去了:你行你来啊,在边上装得跟个神医一样,可把你给能的唷。
敛骨洞悉了二人心意似的,道:“阿秃已经想到解药的配方了,只是少了一味药,他已经找药去了,不劳各位挂心了。”
金蕊原本一直漫不经心的晃着脚,闻言从台子上跳下来,问:“他去哪找药?”
敛骨不过试探性地说了一嘴,金蕊的脸色就已经黑如锅底了,他没料到金蕊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暗自吃了一惊,面上还佯作镇定道:“雾月坡。”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金蕊扔下尚未反应过来的众人,径直冲出了九华寺,半枫的劝阻之辞还没来得及开口,堵得他胸闷。
这混账小崽子知不知道雾月坡是什么地方?!那是随随便便就能闯的吗!
半枫气不打一处来,同时心中不由得浮起一个不祥的疑问——镜子里的画面会不会成真的?
(四十九)雾城志异:蜃景
风在坡底下停滞,仿佛撞上一道无形的屏障,钻也钻不过去。坡上的空气中浮着湿气,似乎随手抓一把,便能拂一手的露水。林木微微晃动,却带不起风。
整个雾月坡就像是水中倒影,生动却没有一丝鲜活气。
然而人走在里面,雾月坡便从死寂中活过来,风吹草动,鸟鸣花香,与尘世无异。
雾月坡得名于“雾里看花”与“镜花水月”二词,坡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混淆不清,哪怕是结伴同行的人,自踏上此坡的那一刻起,就像各自进入了截然不同的世界,纵然对方就在身边,也毫无察觉。
因此流传这样一句话:坡上无日月,坡下无情人,去而不知归,失而不复还——意思就是雾月坡上虚实相生,不知朝暮,唯有无情之人方能安然通过。而无情之人有两种,其中一种是无欲无求之人,另一种也差不多——指一无所有的人。大约只有这两种人心如止水,能不被虚像所惑,余下的人,一旦进去了,就是蹉跎一生,耽于虚幻。
当然,传说毕竟是传说,是真是假无从讨论,起到的作用无非是吓退了一群鼠辈,胆子大的充耳不闻,出没出得来另当别论。
金蕊在坡中行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忽然发现周围的景致全然变了:他在一条长街上走,边上是熙攘人流,摊贩酒肆里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金蕊立刻发现不对,一眨眼他怎么从雾月坡晃到了这么个地方?怕是入了迷阵。
这种迷阵,若想破解,先要找到阵眼,阵眼如果是一样东西,就毁掉它,如果是个人,就杀掉。
这点雕虫小技对金蕊而言不堪一击,管他什么阵眼,见一个杀一个,全杀光了岂不干净。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一人的声音,冷硬如铁的心肠遭了火燎,一瞬间软弱下来。金蕊气息一滞,穿过一个又一个人,终于走到那个人面前。
朝思暮想遍寻不得的遇目一霎忽而在十余年的仳离后逆溯而来,遑论生死,那个人还是旧时衣衫,眉目如初。
金蕊一时喉中干涩,千般滋味如鲠在喉,吐不出来,只能在血肉之躯内烧杀抢掠兴风作浪。
“卫……潜。”两个字,恍惚间抽掉桀骜少年一身的力气。他曾像孤魂野鬼,在异乡的途中夙夜难寐,却不肯返回故里。仿佛冥冥之中,有人说,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而那异乡漂泊的十余年,金蕊不止一次想,如果在初次遇见卫潜时,没信他的鬼话,一刀结果了他,何至于搞得自己一身狼狈?
糊涂念想一念成谶,金蕊一步步走近他,辫子上的小金花闪着锋利光泽,他只需要一伸手,就能了却经年的悔恨。
可他居然近乡情怯,棒槌似的站在原地,再也挪不动一步。
金蕊整个身子被劈成两半,一半清醒一半疯魔,清醒的一半提醒他,眼前之景都是幻象;而疯魔的一半凑在他耳边诱惑他:去他的幻象!朝思暮想就在眼前,错过了就没有了!
他拔下金花,血流漂橹——杀了跑过来指责卫潜吆喝声大的小姑娘,杀了找茬的客人,杀了气势汹汹的南信,甚至杀了意图不轨诱拐卫潜的少年时的自己。
唯独没杀卫潜。
最终整条街只剩卫潜和他,而蜃景犹在。
阵眼是谁不言而喻。
金蕊收了刀,一时觉得荒唐又可笑,这么多年,他不肯离开究竟图的什么?如今人就在面前,他居然没出息到这种地步——竟然对一个毁他、利用他、哄骗他的伪君子下不去手!
他深深地看了卫潜一眼,蜃景生出的卫潜看不见他,独自在空荡荡的街上卖那再也无人问津的周边。
金蕊竟然生出一丝诡异的安慰和满足,十分荒谬地想:一直在这蜃景里也好,只有我和他两个,我就一直盯着他,他哪儿也别想去。
大约许多人都是这样困死在坡上。真正把人困住的,往往是自己画地落成的牢笼。旁人看来,不过是地上区区一道残线,几番风雨过后便了无痕迹,只有身在其中的人知道,这座经年筑起的心狱,一旦落锁,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只缘身在此山中。
就在金蕊那荒唐的念头落成之时,异变突生。
他忽然听见一阵敲木鱼的声音,长街那头忽然缓缓走来一个年轻僧人,在看清来人时,金蕊心里猛然咯噔一下——是小和尚!
怎么会是小和尚?小和尚怎么会和卫潜出现在一块?蜃景中莫非时间错乱了吗?小和尚和卫潜是同一个人吗?
诸多疑问一下子塞进金蕊脑子里,原本还怡然自得地打算坐在此地看某人看到地老天荒的金蕊没头苍蝇一样陷入了层层不休的迷惑中。
他从来没想过的问题狠狠撞击他,一直以来,他都把小和尚当成卫潜的转世,不由自主地将二人并作一人,也就没有诸如“转世前后还能算是一个人吗”这类劳什子的困惑。
这种念头不能不算是一种本能的趋利避害,因为他不敢去深究细想,所以干脆不想,用一种最稳妥的说法来蒙蔽自己。
真要说起来,含辞与卫潜人生阅历截然不同,可以说除了相貌、声音还有那朵兰花印以外,几乎八竿子打不着,说是两个魂魄占着同一个身体也不为过。这又如何能算是同一个人呢?
既然不是同一个人,那金蕊的感情又是怎么回事?他的悔恨、他的缺憾、他的欢喜又该是分到谁的头上呢?
金蕊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直面这个似乎无解的问题,一时之间失去了支撑,整个人仿佛一脚踩空,从断崖上往下掉。
耳边是呼呼风声,这时有一个声音说:不必想!他们就是同一个人!这不过是蜃景里的障眼法罢了,杀了他们!问题将迎刃而解。
金蕊就在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循循诱导下握紧了刀,恍恍惚惚地走向含辞和卫潜。
一步一忆,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浮光掠影般闪现,他想起初次见到含辞时,莫名其妙看顺了眼,发现他是卫潜转世时,经年无处安放的满腔心绪兜也兜不住,一点一点地归还到含辞身上。几番纠葛,终于循着当年似是不经意的一句话将人带回了浮石,而多年之后,说出那句话时,心情也不复当时,千般紧张,唯恐含辞不愿意。
或许正是前世的因种下了今世的果,他把对卫潜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义和匆匆而尽的缘分给了几分到含辞身上,朝夕相处、几番纠缠下来,因前世业障因缘而造成的一朝“顺眼”潜移默化、缓缓流淌成一片割舍不断的情潮。
义衍于前尘,情生于今世。
他对含辞的满心欢喜,有三分肇因于前世未了之缘,余下七分,全因了眼前人。
金蕊在想通这一点以前,或许还能借着疯病干脆杀了二人,脱离蜃景,然而清醒后却更像入了魔障——对着让他满心欢喜的小和尚,他怎么下得去手?
咫尺的距离,含辞就在他眼前。
于是他一伸手,将含辞揽入怀中。
金蕊俯首埋在他的肩颈,手指几乎要陷入皮肉。一身力气蛮横无比,他不知轻重抱着眼前人,仿佛沧海桑田也无法动摇。
他忽而想,如果真正的小和尚也在雾月坡上,会不会也入蜃景?小和尚的蜃景里会有谁?小和尚会不会为了那个人耽溺蜃景?
甫一想,便觉荒谬。小和尚清心寡欲,正好应了“无欲无求”这一点,除非……
金蕊猛然一惊:那个小呆子不会看见寺庙,干脆在蜃景里当起和尚来了吧?
“金……施主。”被抱着的人忽然发出声音,金蕊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受了惊——抱着的这个,莫非是真的……
他再看一眼旁边,不知何时,卫潜已经消失了。
金蕊赶紧将人放了,摸了摸鼻子,硬是装出个镇定自若的样子,其实心里直打鼓,一边乐不可支地想着自己方才占到的便宜,一边又咬牙切齿地悔恨起来,怎么没趁机多抱两下?
金蕊:“……我以为是蜃景,随意试探了一下。”
话一出口,果然狗屁不通。抱着人死紧不肯放算哪门子试探?
含辞刻意避开了话头,拿出一株草道:“我找到还珠草了,赶紧回去救人吧。”
下坡时,金蕊执意拉着含辞,一路回去,安然无事。
金蕊忽而想到什么,试探性地问含辞:“小和尚,在坡上,你有没有看见蜃景?”
敏锐如金蕊,立刻注意到含辞的身子僵了一下,耳根不自然地泛红,一时之间金蕊居然有些不是滋味:小和尚这般反应,莫非真是对什么人有所欲求?要真有这么一个人,他非得知道是谁!
含辞顿了片刻,头一回在撒谎的边缘挣扎了一番,最后耐不住“出家人不打诳语”的训诫,只能老老实实点了头。
这还得了?!金蕊如临大敌般,眯着眼问道:“看见什么了?”
含辞呼吸一滞,停下脚步,深深看了金蕊一眼,仿佛十分为难,最后艰涩道:“不可说。”
金蕊悬着的一口气蓦地堵住了,生生要呛一口血出来。
好个不可说!
含辞一边心惊胆战地“不可说”,一边又得忍着好奇,不去询问金施主看见了什么——他也不敢问,从金施主将他当作蜃景中人就知道必然与他有关。
九华寺内,画中仙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敛骨一边将含辞骗到雾月坡,一边来通知金蕊,有意要将金蕊引到雾月坡上去,不知道有何目的,但好在他的话有几句是真的,譬如还珠草确实能解冬凌所中的毒。
在冬凌虚弱转醒之时,半枫匆匆赶到九华寺,看到金蕊平安无事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他的目光落到金蕊的眼角时,忽然滞住了呼吸。
金蕊左眼底下的金花,隐隐地闪着红光。
半枫不禁开口问道:“你眼睛下面的花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半枫其实问过不下五遍,金蕊烦不胜烦,每问必怒,加之这回心烦意乱,对他更是没什么好眼色,一记眼神过去,威慑程度不逊于拔刀相向。
半枫当然知道答案,只是他至今不肯相信,因为金蕊说,那朵花是半枫自己亲手画上去的。这不是扯淡嘛!他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无法,他只能旁侧敲击,转而问:“雾月坡上,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不管是含辞还是卫潜,无疑都是金蕊身上的逆鳞,所以险些困在蜃景当中的事,金蕊怎么会讲出来,当下便要叫这老家伙闭嘴,只是他忽然又想到一桩事。
……倘若他最后关头没有想通,仍旧执迷不悟、不敢直面前世今生的问题,那会发生什么?
毫无疑问,他会杀掉蜃景所化的卫潜以及……真正的含辞。
莫非这就是敛骨引他去雾月坡的目的?想让他杀掉含辞?可是杀掉含辞对敛骨有什么好处呢?
不但没有好处,反而是自寻死路。他不会想不到,等事后金蕊清醒过来,必然会秋后算账,让他不得好死。
于是金蕊忽然转向半枫,狐疑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半枫:“从小看到大的小崽子,我还不了解你……”
“别扯嘴皮子,”金蕊道,“说实话!”
半枫知道瞒不过他,但他内心深处本能地抗拒那面诡异的镜子,甚至对于谈论它都心怀畏惧,便避重就轻道:“你眼睛下面的花,发红了。”
金蕊闻言,蓦地生出一个猜测:莫非,敛骨的目的……跟他关系匪浅?
(五十)雾城志异:拨云
是夜,半枫自九华寺出来,忽觉胸口蓦然一阵滚烫,伸手摸到一面镜子,迟疑了一番,终于是拿了出来。
月光照在镜面上,明晃晃的镜中没有了金蕊开花的脸,半枫盯着镜子看了半天,不知是何寓意,心里那口气还是悬着,不安感排遣不出去。
他正要将镜子收起时,忽然感觉镜子里的自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一刻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然而这个念头甫一产生就被现实掐死——他清楚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缓缓扯开了嘴角,皮笑肉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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