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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赠一朵菊-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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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更加觉得世间之大,唯独无他立足之地,于是轻生跳了江。
可惜没死成,被半枫这好管闲事的给捞回了一条命。
半枫一个人叽里呱啦地教训了他半天,说得口干舌燥,这死心眼的崽子才慢吞吞地打开尊口,惜字如金地说了一句话:“臭蛋里钻出来的秃毛鸟,除了碍眼讨嫌,还能做什么?”
半枫当时一愣,这崽子还跟他绕着弯子打谜语?于是他毫不客气地敲了千里明的脑门,骂道:“秃毛鸟怎么了?翅膀长着好看的么?掉了点毛就把自己当鸡了?鸡还能扑腾两下呢。长了翅膀就给我飞去!在地上瞎晃悠那才叫碍眼讨嫌!”
千里明不知是被他敲晕了脑袋还是被骂傻了,许久只是呆愣愣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半枫过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对这么点大的孩子讲这样的粗话,有点过分了,憋了半天,终于搜罗出几句稍稍温和点的话,劝慰道:“别把自己看得太轻了,人首先得自己把自己当宝贝。”
之后千里明跟半枫待过一段时日,半枫带着这么个孩子风餐露宿的,始终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这孩子始终不愿与其他人打交道。
某日半枫无意中感慨:“或许你该去神曲看看。”
千里明不知怎的记住了,或许是察觉到自己是个累赘,悄么声地就离开了。
时隔多年,二人再次见面,半枫真觉恍若隔世,当年笑起来会露出一颗小虎牙的孩子,如今已经这般大了,而且还成了神曲第一捕风使。真出息!
然而半枫想起这家伙瞒着他,还编了个假名字骗他的事就火冒三丈,再细细回想这些年来的种种,心里的那点疑问终于再也憋不住了。
“鬼面飞头是你的东西吧?”半枫问。
千里明老老实实地点头。
半枫不由得心想,呵,端的一副老实巴交不欺人的模样!
半枫:“你跟踪我?”
千里明:“对不住,先生。”
……还挺能承认错误。半枫一时如鲠在喉,一嘴粗话呼之欲出,堵得他胸口闷。
“不对,”半枫细细一想,“你是不是老早……”
他话未说完,千里明就像料到了他的后半句是什么一样,打断道:“对不住,先生。”
……好啊,看来他没猜错。这狗崽子,都跟踪他多久了,他居然后知后觉,直到现在才发现!
“可把你给能的啊,”原本应该要火冒三丈,可是半枫心里竟然生出一丝诡异的得意,“小崽子,我掐指一算,你跟了我有九年吧?”
算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会儿,可真够久的!
千里明头低得不能再低,仿佛摇身一变成为当年的孩子,怯怯道:“十一年,先生。”
半枫顿时呛了一口老血,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好小子,你跟着我做甚?”
千里明沉默良久,肩膀几乎发颤,半枫心想莫非自己把人逼得太急了,正打算饶过他。谁知这时千里明忽然抬起头,坐得极端正,神色坚定,声音却轻得不像话:
“我想护着先生。”
(五十二)雾城志异:不禁
一团心火烧肺腑,金蕊昏睡时也不好受,额上蒸出一层细细的汗,一边是黑压压无梦的牢笼,一边有执念像弯钩一样强硬地拉扯他。
含辞被负雍带来这处时,未等负雍开口,他一眼就看见了倚在一隅的金施主,当下心中咯噔一下,想也没想就赶过去。
负雍还没被人这样干脆利落地忽略过,方才想讲的话登时忘了个干净。
同样被忽略的还有橘白,她就在金蕊旁边,发现有个年轻和尚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还心下生疑:哪有人到这鬼地方还屁颠屁颠的?多半是个傻子。
傻子在金蕊边上坐下,橘白漫不经心地斜着眼睨他,原想瞧瞧这不要命的傻子长啥样,未曾想先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你是……兰嗣音?”分明是亲眼看见兰嗣音挨刀的,橘白还是没忍住将这名字脱口而出。
含辞:“……施主想必是认错人了。”总有一天他要算一下被人叫错过几回。
如果含辞身边没有金蕊的话,橘白可能就信了他,可是他们两个在一块,她就没法不想起在春城花竹居里的破事,她可是亲眼看见传闻中的“雾城妖女”金蕊为给兰嗣音报仇杀红眼的。
指不定浮石有什么妖法,能使人死而复生。
不过想归想,橘白并没有宣之于口,身陷囹圄,神曲将倾,到时谁姓甚名谁都毫无意义。
含辞拿袖子拭去了金施主额上的汗,见他面色发白,而左眼下的金花已经红似丹砂,仿佛眼角欲滴的一滴血泪。
以往偶有心绪不宁,含辞就反复地念清静经,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刻——连经书都无心去念,他只想念眼前人的名字。仿佛念一念,心就踏实了。
可是佛家梵语堵在喉头,像一条封印,极力压制着他心中蠢蠢欲动的念头,似乎在默默无语中暗示他:他呼之欲出的名字,不是所谓救赎,而是某种禁忌之语。
含辞终于是安静地给金蕊擦汗,他额头冰凉,汗仿佛擦不完,拭去一层,又冰霜似的浮起。眼角的花却闪着光,含辞不用碰也瞧得出来,它是烫的。
金蕊的身体里埋着冰火两重天,冰封他双脚,而火燎他内府。他既挣不开冰打的枷锁,也摆不脱一簇燎原心火,备受煎熬。
忽而在这炼狱般的地界刮起一阵春风,冰雪渐消,心火被什么人轻轻一摘,他随着光亮的方向飘,猛然睁开了眼。
金蕊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含辞,含辞的一只手覆在他面上,手指正摁着那点血泪般的花,一双眼睛沉静温和。
可这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睛,金蕊盯了不过一眼,那深潭于他而言竟成了漩涡,不留余地地将他卷入。
含辞见他醒来,堵在心头的一口气才算是松了,开口唤他:“金施主……”
这三个字果然是禁忌,他犯了禁,立马遭了罚。
金蕊未等他说完,忽然侧身将他压倒在地,面上神色莫测:“你是谁?”
他醒来之后仿佛不大清醒,情绪极其不稳,问了话也不听人回答,自顾自地解含辞的衣带。
橘白见状一惊,也顾不上对方有多大能耐,斥责道:“你干什么?住手!”
金蕊充耳不闻,呼吸渐急。含辞何尝见过如此疯魔的金蕊,唤他“金施主”,他怒而回道:“不准喊!”
他自领口处将含辞的僧衣扯开,目光落到含辞心口处,一朵兰花绽在眼底,是他的小和尚。
宛如霜雪覆了野火,金蕊蓦地低首。
含辞:“金施主……唔……”
他有满腔欢喜汹涌不宁,心念辗转间,来不及深思熟虑,吻已经火急火燎地落下。
在含辞惊愕的眼神中,金蕊啃了他一口,狗崽子似的。
而在这金蕊回味起来尚且意犹未尽的短短一瞬,对于一边的橘白而言,宛如石化了一年。
……能要点脸吗?哪个庙里钻出来的和尚?戒律清规摆着好看的吗?
她无意一瞥看见含辞脑袋上那孤零零的一个戒疤时,忽然心头一梗,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行吧,她算是明白了——无怪乎那光头脑袋上就一个疤,合着都是这么没的!
不知羞耻的野痞子!呸!
含辞脑子“嗡”地一声,空白了许久,这段时间内,他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把何谓“心无杂念”。而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涌进他那光头脑袋中,他不知怎的,想起在五羊时,常璘对孟咎言至死不休的纠缠;想起姑娘扔给金施主的绣帕,以及他那荒诞的梦;想起在蛇腹中、悬丝桥上,金施主发间肩上的美人香……还有,在雾月坡中,差点走不出的蜃景。
占小和尚便宜这事,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偏偏某人动作没熟脸倒熟了。
金蕊在春城偷偷亲过一回,那回是偷鸡摸狗,反正小和尚也不知道。这回不一样!他鬼迷心窍,一喜之下当着小和尚的面就把人给亲了,这可怎么解释?
不然把小和尚敲晕了,等他醒过来假装是春`梦一场?
憋了半天,金蕊总算是艰涩地打开尊口:“小和尚,我……”
“咳咳。”卜狼咳了两声。
这时,金蕊察觉有人接近。
子黔站在距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待金蕊转头,他面色颇不自然道:“你们……在做什么?”
其实他才来没多久,站在洞口时,听见了一丝暧昧不明的声音,心想哪个狗胆包天的东西敢在这里风花雪月,待走进去,看见衣衫不整的含辞和春色未消的金蕊,忽然间意识到什么,一时噎住。
早猜到这二人之间情深义重,只是这情……与他以为的“情”有些不对味。
子黔有生以来头一回嫌弃这个洞穴。
此洞名为“余音洞”,取自“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洞中结构特殊,且洞壁中暗藏玄机,处在特殊位置,任何角落但凡有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能够被放大数倍,清晰地响在耳侧。
可想而知,方才子黔听见的声音有多辣耳朵。
而此时金蕊一副炮仗样,活似憋了个屁,子黔一看就知道自己来的时机不对,他也不是什么不识趣的人,便道:“唔,我待会儿再来,你们……继续。”
边上的橘白怒了,心道:“继续个屁!眼睛都他娘的生疮了!”
“小和尚,有句话我非说不可,”金蕊心一横,敛眸道,“你听好了。”
“我这个人锱铢必较,从来不会平白给谁好处,小到一朵花,大到一条命,都是有来有往,有借有还。你算一算,打从相识起到如今,你从我这儿拿走的有哪些。”
含辞被这小气包子的无理说辞给说愣了,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小气包子又道:“甭算了,你算不清。”
含辞看着他,真是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会儿让他算,一会儿又瞧不起人似的让他不要算,这人约莫是犯病了。
金蕊却看着含辞,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问你,你算得清你在我这里掘了几尺地、养了多少王八、闹得如何鸡飞狗跳么?”
他的话是戳着心口说的,含辞却感到自己胸膛里一阵喧哗。
子黔并未走远。其实他走远了也没用,这洞太邪乎,一点点声音都跟吹喇叭似的,巨响。因此金蕊那番蛮横的屁话一字不差地落在了他耳里,一时无言以对。
橘白更是恨不能当场去世,她从未见过如此一毛不拔还理直气壮之人!
愣了许久,含辞忽而感觉自己负债累累,轻声道:“金施主要我怎么还?”
怎么还?做和尚做得如此不开窍!
金蕊没好气地盯了他半晌,好容易压下了心里的火,闷声道:“自己想。”
说罢就把自己团成了只闷嘴葫芦。
退至洞口的子黔侧耳等了片刻,这才挪步又去叨扰。
金蕊:“你来做什么?”他辫子上的花被人取走,失了利器,构不成多大威胁。
子黔微微一笑,走近了他,说:“来叙旧。”
他这话说得奇怪,两个不相识的人,叙哪门子的旧?
金蕊嗤笑了一声,没理会他。
子黔忽然觉得悲哀又好笑,经年的一桩旧事,到头来只压垮了他一个人的一场黄粱梦。
大抵苦楚也会日久生情,早些年无处可诉之苦于百转千回之后,竟宝贝似的,不想给人瞧见。
说要来叙旧的子黔沉默地看了金蕊许久,仿佛那几眼的光景,已经诉遍十载春秋。
到头来,旧事辗转成一句话。
“我是你的恩人,”子黔缓缓道,“可你却是毁我一生的仇人。”
·
浮石这边的山猴子失去了猴大王的庇护,已然是烂泥一堆,扶不上墙。而此时的神曲,蓄谋已久的傩族人,渐渐地撒开了阴谋的网。
以丹阳为首,春城、五羊、江宁等地的纸雁飞笺传递着一个消息,将四散在各处的粉丝聚集到各地的丹阳最大穹境,据说不日那里将有大批神曲名流演出。
沉寂许久的神曲忽然大发福利,连着一个月,每隔两三日便在穹境办一回粉丝见面会,且大能云集,一天换一批,看阵势几乎是整个神曲倾巢而出。
消息一出,无数粉丝乐昏了头,神曲名流尚未到来,街头巷陌就噼里啪啦地响起雷子鞭燃放的声音,更有富得流油之辈,炸了几箱“地老天荒惊雷炮”,吓得老农鸡窝里的老母鸡一颗呼之欲出的蛋缩头缩脑,怎么也不肯出来。
追星这事常常是粉丝狂欢,爹娘遭殃,好些败家的崽子在家里哭爹坑娘,而后神气扬扬地跑到卖票的贩子那儿去当闪闪发光的散财童子。
从神曲溜出来的千里明寻了个清静地儿,将在袖子里闷了一天的半枫放出来放放风。
半枫面色不大好,千里明以为他憋坏了,一边小心地抚平纸,一边道:“先生别急,再过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术法失效您就变回来了。”
半枫哪里是在急这个,他其实是气千里明这混账小子。他当年希望千里明去神曲,何曾想过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会混成捕风使?捕风使什么人?专门搅浑水、揭人短的!
偏偏这孩子不开窍,走上歧路了。
半枫气不打一处来,摆出一张讨债脸,道:“你在我身上瞎搓个什么劲?想占我便宜直说!”
千里明闻言呼吸一滞,手跟着一抖,差点把半枫抖落了,忙道:“对不住!先生,我弄疼你了吗?”
瞧他这副柔弱可欺的模样,半枫那点脾气仿佛撞上软绵绵的棉花,一点声都炸不出来,只能闷哼一声道:“……不疼。就是有点痒。”
就算他变成了一张纸,比正常人脆弱了几分,但就凭千里明那点子手劲,在他身上搓的那几下跟摸没两样。
他话一出口,千里明那小白脸唰地就红了,半枫不知道这混账秃驴子脑子里想到了些什么玩意,只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未几,半枫感觉身体发生了变化,他的身子逐渐膨胀变大、缓缓地脱离了纸面。变回正常人的半枫从纸里出来时还有些不习惯,一个踉跄差点栽跟头。千里明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回来扶稳了。
半枫在心里暗叹,没想到这小子劲儿还挺大。
做了许久的纸片人,半枫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唯一没变回来的就是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他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寻个馆子海吃一顿。
“先生,傩族人已经有所行动了。眼下他们想把人聚集到穹境,一旦人们去了,恐怕回来之后,就不是正常人了。时间紧迫,我们要赶在傩族之前把真相宣之于众。”千里明道。
半枫见他神色肃然,而自己在这水深火热的境地中居然还满脑子想着个人温饱问题,顿时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当下也管不着他那不争气的肚子了,拍板道:“好,你想办法通知这边的人,我回浮石去傩族人的老巢救人。”
“先生。”千里明方才还坚毅肃穆的眉目之间忽然流露出忧色。
半枫也跟着担忧起来:“怎么了?”
“附近有一家馆子,先生先同我去吃点东西再上路也不迟。”千里明道。
半枫:“……”
方才还口口声声说着“时间紧迫”的人呢?
(五十三)雾城志异:变天
穹境将开,万众狂欢,蛰伏在盛况之下的阴云渐渐压下,渐黑的天空咧嘴笑,倘有人从混乱中仰面,便能看到即将来临的永夜。
这夜,百鬼夜游,鬼灯悬浮。无数鬼面飞头在街头巷陌摇头晃脑,红光闪过十里朝颜的花藤,黑夜的屋檐下,北风猎猎,有一人逆风而立,袖口一挥,万千粉蝶迎风四散,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地落地。
四野茫茫。
第二日一早,早行人裹了大髦,出了院门以后,仍旧被打门的风吹得打寒噤,雪花迎面吹来,取下匆匆一扫,立时面生疑惑。
纸上唯有“留步”二字。
拾了纸雁飞笺之人面面相觑,不明其中意味。然而这种纸雁飞笺形似随处可见的小粉蝶,比寻常人可购得的纸雁飞笺要小巧玲珑,而且松手之后,它仍能借助风力继续“飞”,不是活物胜似活物。
人人皆知,此物乃是神曲第一捕风使所有。
就在人人不明所以之时,十里朝颜之中传出千里明的声音。
“天下忽变,灾祸横生。今傩族偷梁换柱,混入神曲,披神曲皮囊,行害民之事。傩族者,浮石恶徒也,专攻奇技淫巧巫毒邪术。今诱诸君至穹境,恐遭不测,望君慎之。捕风使千里明谨上。”
说者冷静且镇定,听者心绪难平。
千里明惜字如金,不再多做解释,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信者自信,疑者且疑。
可惜他这一番话仿佛石沉大海,信也好,不信也罢,结果冥冥之中其实早已注定。
傩族自打混入神曲的第一天起,就已经将魔爪伸向了庸庸众人。比如“冬凌”,不久与其拥戴者见过面,在紫藤萝瀑布下,“冬凌”唱着新歌,众人摇铃合唱,其乐融融的表象下,惑人心智的魔音随着安神的花香渗入血液,自那一天起,那批人的身体里就被埋下了一颗种子,生根发芽,在时机成熟时便会鸠占鹊巢,成为这具躯体新的主人。
何况连日以来,神曲之人尽数被替换,可以说,近日里,凡是与神曲有过交涉之人,皆受了傩族荼毒。
千里明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只是除了百般尝试,除了以卵击石,剩下的,只有坐以待毙。可他不能,一旦傩族阴谋得逞,这广阔天地间,他能把心头至关重要之人藏在何处?
有人渴慕太阳,所以精疲力竭、身死后犹站成一片邓林岁岁仰望;他舍不得一人,所以飞蛾扑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原地踏步和坐以待毙唯一的区别是,前者没有放弃挣扎。
“傩族是什么东西?从没听说过这号人!千里明肯定是编出来糊弄咱们的,总有些没眼力的狗东西喜欢在大家高兴的时候泼凉水,懒得搭理他!”
“欺负咱没见识呗,还把浮石那鬼地方给搬出来,谁信?浮石人都啥模样?蛤蟆!就那副鬼样子也装得了咱神曲名流?痴人说梦呢!”
“说得有理!浮石那个屎坑子里还能爬出龙来?一堆癞蛤蟆还敢跑到咱面前现眼?”
“依我之见,千里明近来没事可干,怕大家忘了他了,就跑出来说一通屁话引起注意!这人嚼多了舌根子、背后论短长论多了,嘴巴一下都闲不得!忒烦人!”
“不是吧,据我所知,千里明从来没有无事生非过,他宣之于众的每个消息,都有理有据,至今没有那句话被挑出过有假。反正我是信他的。”
“我也信千里明,当年白芥身高造假、冬凌放纸雁飞笺骂黑粉的事,都是他曝光的,哪件有假?”
“呵,他还说兰嗣音没跟雾城妖女勾结呢,这事你怎么不说?最后兰嗣音害死了多少人?那些人的命还不足以证明神曲第一捕风使徒有虚名吗?”
“你信自己的偶像还是信一个有黑历史的捕风使?你偶像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难道你觉得自己连偶像都会认错、区区一个浮石人都能冒充甚至骗过你的眼睛?如果真是这样,我只能说,你不配当粉丝!”
“慢着!兰嗣音那件事根本说明不了任何事!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只是因为有传言说兰嗣音和一个疑似雾城妖女的人出现在了那里,后来那里的人莫名其妙地死了,就能把屎盆子扣在兰嗣音头上吗?在那张据说是玉竹所画的画像出现以前,谁知道兰嗣音长什么模样?凭什么说当时在那里的人就是兰嗣音?又凭什么说人就是因为他死的?你们当中有谁亲眼看见了吗?”
“唷,都过了这么久了,没想到还有来给兰嗣音洗白的。你眼瞎吧,这事还不明显吗?除了雾城妖女,还有谁能那么残忍?一夕之间多少人死于非命?苍蝇不叮无缝蛋,人家不冤枉别人,就偏要给兰嗣音泼脏水?你当兰嗣音是谁啊,一条从神曲被赶出来的丧家之犬而已!”
短短一天之内,各大对骂坛雨后春笋般冒出,支持千里明的一方处于明显劣势,在枪林弹雨般的唾沫星子里苟延残喘,寻找机会反击。
舆论有风向,他们处于下风向,逆风呼喊就如逆风扬尘,再加上上风向的那一群人居高临下的一捧沙迎面抛来,苦不堪言。有人被骂得牵连家中老小,无力还口,干脆缄默。也有人负隅顽抗,死磕到底——可惜这样的人不多,而且多数偏激,方式不对,又引发新的战争。
埋在人们心里的旧伤疤被一层一层揭开,强者兴奋舔血,势头越发凶猛。
当双方实力悬殊越拉越大,劣势一方就如强弩之末,随时面临着兵败如山倒的惨烈局面,这时忽逢转机。
销声匿迹多年的骂坛始祖忽然重出江湖,而且二话不说加入了劣势阵营。
以南信为坛主的“怒怼兰蛤蟆至死不渝”坛大张旗鼓地改坛名为“狂轰傩族不死不休”。
在双方尚未反应之时,南信便带领着坛内身经百战经验十足的众人扯开嘴皮子狂轰滥炸了一通,原本处于劣势的一方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怒而暴起,首战告捷。
长亭听到南信这多年冤家的声音出现在传音螺中感到不可思议,起先还以为这混蛋是来当搅屎棍子的,正想破口大骂,不想却抢先一步被对方慷慨激昂的怒骂声给打动了,声泪俱下地亲自下场帮忙互撕。
在休战间隙,长亭没忍住感慨了一句:“你其实是喜欢兰嗣音的吧?”
传音螺中传来南信暴怒的一声:“你他娘的放狗屁!”
长亭:“……哦,我听见你护着他了。”
说完这句话,长亭赶紧将传音螺丢得远远的,南信喋喋不休的脏话隔老远都能听见。
此时半枫已经赶到浮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急急忙忙地冲进村里时,村里一众男女老少正与长鼻狗对峙,房梁上还吊着数只长舌猴子。
大伯子老远瞧见半枫,挥舞着甘蔗棒子,暗示他快找地方躲起来。可惜半枫眼拙,乍一瞅,还以为人家在向他求救呢,当机立断跑过去,一下就落入了长鼻狗的包围圈。
大伯子一看,这还得了!忙抄起甘蔗棒子打了身边的苏和子一棍,将他扫出去,吼了一嗓子:“愣着干嘛!救人去!”
苏和子被甩锅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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