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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有无-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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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原也不关心这些个事儿,便也没打听什么细碎风声,在意的不过是灾地艰难,皇上此去定是一番受罪,临行便还是去东宫送他,嘱他平安回来。
    当时圣旨叫即刻起行,东宫里头捯饬得忙慌,我不过想去说两句话,皇上却也不顾小皇叔还在场,居然垂首就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小皇叔看得哎呀咿呀地瞎叫唤,捂着眼睛一面嚷嚷着有违礼法,一面又隙开手指头坏笑着偷眼儿瞧。
    这给我羞得,只差原地化作阵飞烟钻进地缝儿,情急之下也不知哪儿来的狗胆,竟抬手就往皇上小臂使劲儿一拧。
    皇上英眉顿折,立时疼得倒嘶口凉气儿甩手放开我,小皇叔捂眼睛的手登时捂去了嘴:“哎哟清爷!你不想活了?”
    “想想想……”我吓得立时规规矩矩跪了,舔着嘴皮儿咽了口气儿,叠叠冲皇上道:“爷,我……我错了,您息怒,我不是故意的。”
    谁知皇上却只是挑眉捞起袖口看了一眼,竟絮絮道了句:“……成罢,不指望你这傻子奉个信物,这也算给爷留了点儿念想上路……”
    我听了是愣住,小皇叔大约眼睛都快瞪出来,提着袍子跳起来就跑到皇上跟前儿,颤颤抬手探过他额头:“……皇侄啊,你没病吧?”
    我当场跪在地上,眼见着皇上推开小皇叔沉沉地笑又把我捞起来,面上却更能烧烫得化了。
    出去时候嘱咐小皇叔的话,我声音是比蚊吟还轻:“王……王爷您受累,您可看顾着太子爷……”
    小皇叔一容好笑地抬手弹了弹我脑门儿,眯眼道:“那你就同寻柟好生考学,成么?”
    我哎哎应了。
    小皇叔夸着我真乖要起手揉我脑袋,却被皇上一把拉下去睨了一眼,便再不敢,只摇头笑着上了车。皇上也嘱咐我一番好生考学顾念身体的话,末了亲自抬手揉过我脑袋,这才好生笑起来,也跟着起了驾。
    他走后,先皇爷在病榻上摆下一手几方制衡的局面,百官之中又再度风声鹤唳。
    沈山山他爹并另几位将军领兵戍去了京兆各关口,好像是个拱卫京师的意思。朝里代政的事儿落在内阁,我爹在里头几乎一坐不出,回家时候少之又少,我还去阁里给他送过几次衣裳。
    日子也不知怎么过着,东风和冷再剪了春的时候,会试就开了。
    是故会试叫做春闱,开在二月初九,同秋闱一样儿是三场九日。索性这回好的是就在礼部贡院儿考,倒不用一早折腾去别的地儿,又因有了之前秋闱的铺陈,我早也知道里头是个什么糟蹋境况,心里便也没多难捱,早早同沈山山约了一道驾车去了,各自嘱咐好考,便参了试。
    春闱后过了半月,也就是二月底的时候,考完尚且还不得闲着,因为有意入班刑理御三司的试子尚需加试专宗刑律,只一科,要考三日。我想进御史台,自然老早就报了参试,沈山山是无所谓,不过陪我考一道,就也报了。我托二哥寻来些不打紧的刑部案宗同沈山山一道温了几日律法,还觉差强人意,看着日子到了,便又一起入了考场。
    这回考完,便是等三月二十放榜。
    【佰廿伍】
    放榜这事儿讲的是个氛围,实则若不看榜,那报榜的官差也会送信来家里,然亲自去看榜,却多出份儿庄重来,于参试考生当中也能媲美元夕赏灯一般,大抵都算得上是节庆了,故沈山山还叫上我一道早起了去等榜。
    那正是春日里最好的时候,京城夹道上所有的桃儿啊杏儿的都开了,香气儿飘得满街都是,打路上一走都能兜个满袖。
    公子哥儿里肯专心念学的原就没几个,入春闱的就少,除了我与沈山山便只学监里头四五个还算脸熟,我几个便约了一起在南宫门外头的酒楼里吃早茶等礼部官差出来叫榜。
    从卯时等到巳时过尽,就在滴漏将将滴过午时那一刻,南宫乾元门霍然打开,官差骑上快马奔来,沿街高呼春闱皇榜已出,沈山山便连忙拉我起了身,我们一道挤在满街有老有小的人潮里头齐齐往礼部院儿赶。
    爷我原想的看榜,是春风和煦莺燕儿翩飞,长衫试子相约一道踏花前往,多美,多写意。然却未曾想到,这花倒是踏了,可那沿路真不叫踏花,那叫把花踏得个稀巴烂。
    看榜的根本不止新科试子,大多都是凑热闹的老百姓,一水儿人潮跟逃荒似的乌压压一大片呼喝在街上,没一会儿就挤得我满身臭汗。周遭的人自然没有比我更好的,都一样儿,故一路上浑杂的人气儿早盖过了沿街的花香,我脚背上不知道被踩了多少下,疼得我终于骂骂咧咧起来,一气儿揪着沈山山胳膊数落他这凑的什么热闹,爷脚都快肿了。
    实则沈山山这时候也心烦,更兼被我打了又被我骂,一道还圈着我以免我被人推搡了,此时简直眉毛都气得要竖起来:“指不定这一辈子就一回,总要来瞧瞧吧,我不叫上你你往后说不定还记恨我呢!到时候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记恨个屁!爷看你是书读多了脑子给塞上了!”我一手指就戳在他后脑勺斥他,“谁后悔这事儿就有鬼了,你想要被人踩你早些说啊,爷国公府里头那么多人,叫他们一人往你身上踩一脚也能凑合!”
    大约都是因着年岁浅,闹出的笑话儿是说不清的。我现今想起来,是真不知当时怎么就能吵得起来,也真不知我当时怎么就那么嘴欠。沈山山闻言也真生了气,冷着脸使劲儿一拽我后脖领子道:“稹三爷,你再不闭嘴我就把你扔这儿,咱们倒瞧瞧是谁被踩!”
    他虽这么说了,可那时候小爷我还血气方刚,并不吃他那套,浑劲儿一上来便抬膀子就打落他的手,瞪直了眼睛道:“爷我还就不走了!滚你的吧!”
    周围几个相熟的也被挤得鬼模鬼样,都劝我们别吵了,况他们也真是没见过沈山山在外头生气,还都又作笑起来,说沈届长这下儿是活了似的,竟也会骂人。
    沈山山因着我说了那话,要走又不好就走了,要再拉我又搁不下脸,同我正是眼看说不过就要打起来的时候,当场忽听吆喝一声,也不知是哪个挑着担子的大娘没长眼睛,那担头竹尖儿竟就狠狠撞在我肩上。
    力道之大,叫我登时疼得惨叫,捂着肩背连大气儿都喘不上来一口,眼泪花子就地包了个万全。
    四下里乱得要死,这时候是回头骂人都不知道要骂谁去,沈山山哪儿还顾得上搁不搁得下脸,拉着我直问有没有大碍。
    缓过最疼的那阵儿,我甩了甩手,肩背火烧火燎,估摸是什么皮外伤,抬头再看着面前沈山山脸好似都吓白了几分,不免心里也难受,这时候再骂他什么还真于心不忍,便死命忍了痛道:“算了算了……走吧,继续走,都走到这儿了,爷我还负了伤,更没有打道回府的理儿。”
    沈山山又替我挡过几个莽汉,一时深叹好似自责,忽然认命矮下截身子道:“得了,你上来吧,我背你。”
    我一愣:“走就行了,背什么背。”
    “你不是嚷嚷脚疼么!”沈山山回头就瞪我一眼,“赶紧上来,快点儿,我几个里头就你矫情,走得最慢。”
    “我最慢?”我赶紧瞪向另几人,可他们竟还颇认同的模样。
    我这一口气便又闷上了,也再不客气,抬腿就往沈山山背上一跳。
    沈山山顿时背着我一个趔趄:“我……稹清你个猪,吃的都是些什么啊。”
    “爷给你背就是赏你脸了。”我抬手就在沈山山脑袋上一拍,这时候把他当马骑了,一时高过周围几寸,吸气儿挺顺畅,方才受他的那些个鸟气也全都散了,终于只觉得高兴。
    “别乱动成不成?”沈山山没耐烦地把我掂了掂,背实在了,走得也很艰难,“……还好跟我爹扎了几年马步,不然我今儿就交代在这儿了。”
    他后头一人笑道:“届长同稹三爷是真铁,换了旁人谁能够啊。”
    沈山山这时候终于回复些平时的模样,摇头叹:“我这是遇人不淑,你们谁要他就捡去玩儿,可难养呢。”
    监生几个哈哈大笑,我趴在沈山山肩上骂:“呿,你之前还说卖呢,怎么这就直接改捡了?爷把你拉扯大容易么,你还有没有良心?”
    沈山山耳朵被我呿了阵风,立时红透,只恨恨把我往上托了托,“这我还真宁肯没有。前头就到礼部了,过会儿你下来自个儿走。”
    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儿,“不成,我今儿还就不下去了。”我勒着他脖子就往前头指,“榜贴那儿呢,你给我背到榜跟前儿去,快快快。”
    沈山山摇摇晃晃背着我,这时候听我说话,竟笑了声,“背到榜跟前儿你就下来?”
    我笑:“哎,你要愿意,看完榜给我背家里去也成啊,我还懒怠走路呢。”
    沈山山背着我避过沿路叫卖挂绳、白绫的小贩,声音混着周遭如沸锅一般的人声儿传来,好似静水一样:“成啊,那咱们是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反正放了榜我俩也要一起玩儿,我还真考虑了一下,“要么去你家?你家有新书么?”
    沈山山不知怎的,噎了噎,过了会儿还是答道:“之前崇文送来两本修花录,你看么。”
    我嫌弃:“我听说过,姑娘家写的闺中事儿么。我不爱看,还是算了吧。要么我们去宝月楼听戏?”
    “……嗯,成。”沈山山姑且应了,另几人在前面开路,已经走到了榜前面,却离得还远,他们踮了脚都瞧不见字儿。
    “稹清,你在上头,赶紧看看。”沈山山背着我站定。
    我连忙双手撑在他肩上定睛使劲儿往前瞧,一时瞅到写在最顶上的那三字儿,简直喜得叫起来:“嗐,沈山山,你中会元了!”
    我这一声叫得周围所有人都朝沈山山看过来,指指点点神色万千,可众人皆见中了会元的沈山山还背着个人,一时场上最风光的又不是沈山山了,而是被沈山山背着的我。
    “你能不能小声些!”沈山山气得扭头骂我,“我让你看你自个儿的,你看我的做什么!”
    “哦……哦,”我赶紧再落眼去看,心知自个儿名头不会靠前,便直接从后头往前看,结果一直看了五六十个都还没看见稹清俩字儿。
    我不免慌起来,揪着沈山山衣领子道:“完了,山山,我是不是没中啊……”
    沈山山听了也紧张起来,背着我往旁边儿挪了两步,冲另几人道:“你们快帮稹三爷也找找,瞧瞧他中没。”
    不一会儿,忽有一人指着头一张的皇榜道:“哎哎!找着了,三爷中了!十九名呢!”
    一时几人大呼我厉害,我喜得抱着沈山山脑袋一直摇:“山山山山山山我中了!我也能中春闱了!我要殿试了!快,回家,我得立马告诉我爹去!”
    沈山山被我摇的个晕头转向,却竟还能不把我摔在地上,哭笑不得地将自个儿脑袋挣出来,清儿白醒道:“停停停……别摇了,你个傻子。这时候你爹在衡元阁呢,不在家。”
    “哎,瞧我这记性!”我这才想起来,便指了周围几个相熟的笑道:“那更好了,今儿可没人管我。走,一道去听戏喝酒,现在就走!今晚上都我请!”
    另几人也都是官家子弟,没考上的也并不急着一次就中,此时听闻有酒,就更不在意了,同我们笑着便也一道往宝月楼去。
    走了半道儿,我终于从考中的兴奋劲儿里头回过神来,竟发现沈山山居然还背着我,就此连忙要下来。
    “得了吧,你别动了。”沈山山揽在我腿弯的手收紧了些引我坐好,叹口气笑,“我家马车就在前头了,干脆我背你过去。”
    我便也就不动了,嘴上惯性问他句废话:“你不累啊?”
    沈山山听了,虽是脚下走得一会儿一顿,却还是答我句假话。
    “还成,不怎么累。”
    
    第50章 山色有无
    
    【佰廿陆】
    得了春闱的榜,也不是就松快了。
    一则殿试就定在四月初八,虽作考之物还是一样儿,但总也叫我不敢甩了尾巴就瞎玩儿。
    毕竟殿试是天子亲考百官有目,到时候我若字句儿不熟了再闹出些个漏笔画的破事儿一抖落,一张脸丢在自个儿身上倒不打紧,却要叫东宫面子上不好看,让我爹知道了我也没好果子吃,故就还要温书。
    二则么,是我得榜后恰接到皇上打晋中传来的信儿,一颗心又再不能放下。
    信上说,小皇叔没出息的,才上路两天儿就害上了热病,成天难受得哎哎直叫唤,一路闹得皇上直想把他扔半道儿上,故我嘱咐小皇叔看顾皇上他是自然没能看顾上,倒都叫皇上看顾他去了,到地儿他还软得跟泥似的好不起来,半月里统领凿渠治灾的事儿就全扛在皇上一人肩上,下头诸官还不济事儿,一个比一个油滑,挑活儿避重就轻,遇事儿互相推诿,一出出演着戏。
    这封信写到此口气虽还同之前一样儿,但眼看着皇上这着墨比之前数倍多了起来,我也就能知道他心里气得是怎么样。
    哎,皇上生来没多久就是太子爷,能比肩的兄弟从没有,故他心里若装了什么同底下人也没的好说,便总惯了闷在心里头。心里头闷多了,他夜里就睡不安宁。
    东宫总点着宝蟾香,太监几个曾告诉我说,那都是为给他宁神的。
    然他一去晋中千百里走得匆匆,也不知宝蟾香带了没,若是没有,这神该怎么宁得下?
    一时我从他辗转难眠忧心到他会不会被小皇叔害上热病,又就此推演这热病至不至于就是灾地的瘟,进而想起书里讲灾瘟都是会闹死人的,忽而此念一起,我整个人瞬时犹如走水失火,一时怕得是心尖子都凉了半截儿,再度又想起皇上行猎受伤那夜危急时候交代后事儿的模样,那些话立刻一道道响起在耳边,直如银丝细线往我骨缝皮肉里拉磨,痛是痛来痒更痒,却根本由不得人叫停。
    他娘的,大约这就是那些酸诗里头老写的相思。
    我不知那些个读书的哪儿瞧出这是孟浪缱绻,搁我身上简直是场酷刑。我只恨不能在背上剖出双肉翅来径直飞去晋中瞧瞧他安生才好回来接着作考,如此惦念着是连饭都快吃不下,看书也勉强,自然就更没心思同沈山山他们一道出去玩儿。
    不过瞎挨着过罢了。
    沈山山的学念得好,双元及身,大约他家里也该高兴,故这临门的佛脚也不逼着他再抱。他闲得隔一两日便来瞧瞧我被先贤圣人的论著折磨得怎样,自个儿却抱本儿花里胡哨的修花录在我旁边儿笑嘻嘻地看,那小人得志的鬼模样儿,气得我把手上的书看完一本儿就砸一本儿在他脸上:“你要看就滚回你家里自个儿看,别扰爷清净!”
    然我的书是丢过去一本儿他看一眼就能背出个一二三来,再丢一本儿又给我讲出个四五六,我他娘烦也烦死了,整个人直接趴桌上看着他:“沈山山你缺德不缺德?你再不回家去我就叫徐顺儿来打你了!”
    “你忍心啊,稹小公子?况徐顺儿他也打不过我啊。”沈山山优哉游哉地捧着杂书,看都没看我一眼,反倒是仰躺在我榻上往里头一翻身,拾着修花录的书页子道:“我家里闹腾,我不想回去。”
    我啐他:“有人追着夸你还嫌吵吵,不惜福的命!我爹要这样,我大约睡着了都能起来给他磕响头。”
    沈山山顺着我道:“若真是夸我倒还——哎,算了,不说也罢。”他终于搁下书,稍微支起点儿身子回头笑我:“还是说说咱们稹三爷吧,这回你是想考状元呢,还是榜眼啊?”
    我白他一眼:“那还不得瞧瞧沈小侯爷乐意让哪一个出来。”
    状元榜眼乃头甲之最,他竟也舍得拿来寒碜我,心眼儿忒坏。这两样儿名头我从没肖想过,当年我那般拼命看书,只是想混个前十的卷纸在先皇爷跟前儿争个面圣御批罢了。
    我常在皇上身边儿,先皇爷是认得我的,况琉球那事儿替我得了个不伦不类的伯挂着,算一便宜功勋,倘若先皇爷还记得我爹就是太傅大人,说不定更能给我赏些恩德,问问我自个儿想去哪儿做差,然后破格把我点进御史台去。
    沈山山听我这么大言不惭地说,真是摇头笑了笑,只枕在臂上看了我一会儿,忽而清明道:“稹清,你的卷儿是一定能到御前的,别想那么多了。”
    我一听,连忙从桌上坐直了瞪他:“你怎么知道?你是神仙?”
    沈山山晃了晃脑袋逗我:“是啊,那么多年了你都不知道?我福神呐,就来保稹小公子喜乐的。”
    “嗐你甭笑了,”我没好气地拎着袍子就坐到榻边儿去拍他脑袋:“哎哎,我问你正经的,你这话太子爷走之前也跟我说过,这是为什么啊?”
    沈山山捉开我手往里头避了避,笑着垂眼叹了口气:“没什么,我这不是给你打气儿么。你赶紧回去接着背文絜,我听着呢。”
    他这一答话果真同我所想一样,就也没什么好问。于是我又悻悻回桌上去背书,只背着背着心思又转到皇上临行前同我说的来。
    其实皇上倒也没跟我说多大不了的,只是临行上车前,他摸了我脑袋一把嘱我好生考学。我老实说我可能考不上了,他却笃定笑道:“不会。清清,你的卷儿一定能到御前,到时候父皇问你想去哪儿当差,你说想去御史台就得了。”
    我问他:“你怎知道我的卷儿就一定能到御前?敢情你替我把圣上都买通了?”
    皇上哧地一声就笑出来,掐了掐我脸蛋儿好似在哂我蠢:“你好好儿写字儿就成了,脑袋里成日也装些正经的罢,别总想些有的没的,知道没?”
    “哎,爷,我知道了。”我瘪瘪嘴应了,心里是不大服得他教训我,但想着快有几月都不能听见他啰嗦,竟又觉出分不舍。
    那时催他走的人着紧,他留不得,完了这话不过带我又亲了亲,也就实在走了,临行前这话实则平而又平,可搁了这些日子,却也叫我在心里生出疑窦来,这真算作奇事儿了。
    大约只是因我多日来想了他实在太多次。
    一个字儿搁在眼前瞧久了都能觉出不像来,更何况是言语?
    连沈山山都说了这不过是励我上进给我打气儿,那便真就不该还有什么旁的。
    
    第51章 山色有无
    
    【佰廿柒】
    我从小就盼着沈山山中状元。
    他这人是真正地好,学问也真正地好,我总想着他应当中。
    其实我从小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事儿,心知自己是达不成的,就总盼着沈山山能达成,他若达成,那就仿若我自个儿的心愿也了结一般,着实能挺开心。
    盼他中状元,便是这当中最恢弘的一样儿,我暗暗在心里想了许多年,就盼着他中了之后能高头大马带着大红绸缎的花花儿趾高气昂往街上走,衙役开道锣鼓喧天琼林御宴百官恭贺的时候,都不需他能回头瞧我一眼,我哪怕只是立在泯然众生里望望他衣锦被绣的模样,那也很够。
    约摸跟我自个儿中一回状元也差不离了。
    当年不止我,所有相熟的人都觉着沈山山既秋闱春闱都是头名儿,脾性根骨又一顶一的好,那上了殿试定能被御笔金批点作状元,而沈山山在做学问上也从没失过手,又实在当得起周遭这一念想,故大家只当这状元之事,于沈山山而言就是自然与必然,就连监生几个喝酒说起,也都是这话。
    可熟料,天算不由人知。
    当年殿试落下,头甲三人中虽有沈山山之名,他却仅得了个末名探花。
    殿试头晚上沈山山还又来我院儿里看书,走的时候我俩是打了个什么赌作笑,总之我输了,翌日便要早小半个时辰起来去买汤包,一路带到他家里吃了又接他一道入宫。
    我并没觉得他同平日有什么不一样,反而因作弄了我他还挺高兴,殿试卷纸呈上后也果真卷入前十,得了圣躬点他御批,可面圣答考时他却有些浑浑。
    先皇爷当年不过问他些策论,那些策论搁了平日他定能同我侃个江河湖海流不尽,然搁在圣驾跟前他却是怎么都言不臻境,好是好,却不及八分他往日言辞里头的机辩。
    我想他定是见圣躬临询便心里打鼓,多说怕错,可这不说,却实在可惜了他的才学。我在下头看得是直捏汗,恨不得站起来替他说道。
    只是也来不及了,因下一个被御批的卷儿,竟就是我自个儿的。
    我记得当时殿上文官林立,我爹同相爷一道立在先皇下手的左边儿,右边儿是太保太师和各部尚书,先前几卷儿他们已作论不少时候,阅卷官将我卷纸铺在先皇御案上的时候,还未来得及唤我上殿,我遥遥见先皇只第一眼瞧过那卷纸一瞬,下刻便忽然抬头来问了阅卷官一句什么。阅卷官答了,又笑说两句,先皇听了竟也就笑起来,只脸上还带病容,因着笑还咳了两声,顿顿点点头,上面这才宣我上前。
    我提着一颗心上前跪了,连忙伏下身去叩首,却听头顶上先皇见了我,老迈一声:“这瞧着果真是那孩子……”接着先竟不是问我,而是问我爹道:“太傅,朕没记错……这还是你儿子吧?”
    我爹答道:“皇上记得不错,这是臣家中幺子,不才参试幸得榜名,今儿贸然上殿来,恐有污皇上圣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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