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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有无-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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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情。
    ——沈山山要反的可是他家的皇权,他又怎会还要顾念沈山山的性命?难道只是因他二人交好?
    可我却从未知晓他二人间情谊有这般刻骨。
    小皇叔是个为着他齐家天下可抛却骨肉手足的人,再深的情谊又怎么会念?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替沈山山求情?
    “——你有那么惊么?”小皇叔眼下挂着两袋乌青,眨眼间双目泛红,自嘲似的望着我苦笑,“……说来还真荒唐,这事儿爷打心底儿膈应了你这么多年,还当你全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可原来,你这傻子是压根儿就没瞧出来过。”
    “……瞧出来什么?”
    我愣愣地哑着喉咙问小皇叔,可小皇叔却是调过了头去,木然冷嗤一声,并没答我。
    顿下这一言,我见他一时半会儿不再说话,便并不想同他耽搁,就抬腿又要往尚书房中去,可小皇叔却是慢慢扶着地要站起来:“皇上既是不见我,便是根本不想听人求情……换做是你,便更不可能见了。”
    我闻言扭头看他,只见后头宫人已快步将他扶起来,他站起来双腿一个摇晃,却也是咬着牙道:“清爷,你甭进去了,他为这事儿被我烦了多日,昨儿还拿折子扔了我,你这一进去更是要诛了他的心,还是算了吧……外头亭山府跟沈府的人早歇了事儿被拿了,宫门已开,你不如陪爷去喝个酒,反正沈家举家在审,就算是保不住了,那要去了也不是这一两日的功夫……你想求情,往后日子还多着呢。”
    “那我爹是回了?……定安侯呢?”我郁然问小皇叔道,“沈山山他……现下怎样了?”
    小皇叔叹了口气,皱起眉来:“你爹昨儿回的,也跟着梁大夫。这造反的事儿本就是梁大夫自个儿隐隐觉出不对才查了好些年,这去了骁骑营里稍稍一试探,结果却扯出账面上的事儿踩了亭山府的尾巴……亭山府心知败露,这才忽而起兵,如今又知道你爹早出卖了他们,定安侯昨儿就一路破口大骂被架在你爹后头押回来,几十年交情算是彻底崩了。”小皇叔抬起手来冲我招了招,终于由我近前两步撑在了我手上,艰难迈开一步,扯了扯嘴角道:“至于寻柟……”
    “按你们御史台的规矩关了五日的人,你能没见过是什么样儿?……寻柟他从来是多雅致的人,可如今锦衣玉带除了,上了镣铐隔绝起来,蹲在班房里就是阶下囚……”
    说到这儿他沉声一哽,眉目中翻涌起绝然的不忍,却还要向我玩笑一声:“清爷,我劝你甭再去瞧他,不然见了他如今模样……你该要再吐一回血。”
    【贰零陆】
    自打讯室里我咳血一倒,就将沈山山那最后一言停在个为难处,至今我还并不知要以如何脸面去瞧他,实则也就不消小皇叔来劝止。
    我打生下来就是个爱躲事儿的,如今这事儿到了正该躲的时候,我又怎可能还往沈山山那刀尖儿上撞。
    实话讲来,沈山山如今或落魄或憔悴的什么样儿,任小皇叔怎么说我都是想不出的,也从来不愿去想。
    沈山山他从小模样儿就好,小时候是巴掌那么大的雪白包子脸上一双溜黑的眼,颊上惯有两抹婴绯,生起气来噘嘴儿瞪着我是虎头虎脑怪可爱,又因着向来跟了他爹扎马步、打晨拳,人就也虎,家里富贵得早,脾气还特冲,连我招他他都敢揍我,要不是我力气稍大些还挣得开,大概老早被他打成个歪脸的枣儿。
    是故从前还十分未要好时,我总攥着小拳头砸沈山山,说他是小狼崽儿,他瞪起眼睛一拍我脑袋就说要把我揍成个小猪头,这么吵吵闹闹一段儿日子,我俩玩儿得拢了,我就不再被他揍成猪头,他却成了我的小狼崽儿,时常被我领着去揍人。
    他眉目本端正,过些年渐长大了,还带出些肖他爹的英气,兼着开蒙早读书多,脾性出落得匀了静了,神气竟又很文儒,算作是个极清俊的少年,惯常又爱穿荀兰墨青的衫子,一身就好似截青竹似的奕奕,当年穿街走巷时笑起来一回头,常惹得一路姑娘都看直了眼,总在背后指着他叫唤玉人。
    多少年来,我遍看京中多少高门贵子,能同他一道儿相提起来说说的,还真没几个。
    后头我们入班了,他待人愈发圆融温和,处事儿时候又很能沉稳冷峻下来,手腕儿也硬,不是轻易好惹,这便似初春生枝的垂柳沥过一夜夜丰沛的雨,更充盈了身骨叶脉似的,入夏烈日炎炎时就化为一捧清静的荫,外头瞧着一拢葱郁,我时常被庇在下头,也能觉着挺泰然。
    从小到大,沈山山总在我身边儿,他是我的小包子小狼崽儿,也是我的竹子我的柳,我俩在一起那么多年,玩儿得那样要好,我总以为我定然已足够知晓他,足够亲近他,足够看透他,可直到他爹那反一造下,却像是一梦的黄粱扑洒了满地,所有真相一剥落,我才发觉我根本就是只语冰的夏虫。
    一切就像是层捧纱般的雾,而我是只行在山林却自觉跑在大漠的骆驼,被那雾气罩着面门捂住眼睛,根本看不清我爹的善和忠,也看不清我兄长二人的义和苦,看不清我国公府的辛酸不易,更看不清知交好友的瞒与愁。这一遭遭,好似往我背上摞起一根根的稻草,到头来沈山山在讯室里说出最后那话,终于像是当头棒喝,也终于化作最后一根稻草碾在我背上,将我周身弥散的雾气都镇为了一口堵在心窍的血,叫我到底是一口鲜红呛了出来——
    我忽发觉,无论是沈山山他自个儿,他家中,还是方才知晓的他与小皇叔的种种或他在别处的面目,我竟从未真正解过,就连这多少年来他于我的心境,我竟也根本拿捏错了。
    此时我与小皇叔坐在常去的那小酒楼里,唱词的盲伎将竹节打过一响顿下,小皇叔紧锁着眉眼往面前盏中倒了些酒,忽而道:“从前寻柟第一回 入宫蹴鞠,并不是我第一回见他。”
    我抬头去看小皇叔,只觉并不好听他说起这些,可他要讲,我又更不好止他。
    而他这事儿,大约除了我,也更是无人可说了。
    小皇叔说着就抬手端了酒一口干了,恨恨吐出口气,慢慢道:“京中宫里,若只算好看的人,那好看的海了去,爷见得多了……那回甫见着寻柟皮相不错,自然也不觉着怎样……可后来,还是瞧这娃娃竟敢老从珩儿脚下抢球,才觉出几分好笑,想着他胆子忒大,挺有气性,这就留意了两眼,有了个印象罢了。”
    说到这儿他又薄薄笑了一声:“嗐,若那时候没有你在,他又何得能有那份儿气性叫我留意……眼见着,都是命。”
    小皇叔看我一眼,摇了摇头叹:“他对你起的心性,约摸是那年岁就冒头了,可你性子向来烂漫也一根筋,倒只作寻常似的处着,后来又跟了珩儿,不常出宫了,那几年他便不忍多见你,避着你的好几回儿就都同我撞见,也不过是请安寒暄偶然吃过几次饭,我只当他是个寻常小辈儿罢了,不甚挂心。可直到有一年,正是亭山府寿宴时候,你家是你二哥去的,你不在,宴上小辈儿的聚了一廊子围坐着,引寻柟这个半东道去作考官儿,说要斗诗,因在席长辈里大约只有我年岁相近又乐意同他们玩儿,便就尊着我德高望重,要我去作评……”
    “你哪儿懂什么诗啊。”我看着他再度倒酒,想着大病未愈既无法陪他喝,便还是徐徐顺了这声儿。
    小皇叔闻言,倒立时就嗤笑了:“是,还是你明白爷……爷哪儿懂什么诗啊,不过好着个长辈的面子,怎么也不能在同岁里丢人,便硬着头皮就去了。结果才一轮呢,爷就听不懂他们在吟个甚了。偏生这时候一众娃娃又闹着叫爷评谁吟得好——爷他娘的记都记不得他们谁吟了什么,评什么评?……眼看这脸就要丢出去了,那时候,却是寻柟知道我时常在宫里照应你,同他也算相熟,便打人堆子里拔身立起来,皎月青松似的,这般那般跟我一一理顺暗示出来,又使了几个眼色,这才叫爷评出个好歹来,总算保住了皇家颜面,心底儿就还挺记着他好,想着出去得给这娃娃落些赏赐才好……却不想后来这诗斗了七八转,他竟每转都这么耐着性子给我递话头儿,递到后来我都臊脸了,便摆手说干脆散了吧,爷累了,又想着家里那母大虫专管我何时回府,回去迟了又是吵吵,就更心烦——”
    “可就在这时候,小辈儿的听我说要散,就央着寻柟作首诗来了结,我见状,心想就姑且等着听一听罢。”小皇叔端酒浅饮一口,无奈道:“但没想着这么听了寻柟那一首诗,却叫我这懂不得诗的人,瞧上了他这作诗的人……”
    我随口问了句:“他作的什么?”
    小皇叔摇头:“雪啊月的……我自然记不清了,当时也尽顾着看他,一时好似是迷进去……”他摆手哼笑一声,“算了,一把年纪了,如今说起来怪没脸皮……且不提了罢。”
    说着不提,又恰逢唱词的盲伎缓缓在竹节上另起一拍,合着琴声长声念着“载取白云归去,问谁留楚佩”,我二人便久久都不再言语。我还以为他这不该我听的话终究是讲尽了,便寻思着该走了回家去瞧瞧我爹,可就在这时,小皇叔听着这盲伎絮絮叨叨地唱着,竟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清爷,去年底儿上你不还怨过么。”
    “……怨什么?”我看向他,“我怨的事儿多了,王爷是说哪一样?”
    小皇叔听我这话里带刺儿,也不在意了,只幽幽道:“……去年你在老六的酒楼里遭了那事儿,病了那么些天,你不是曾和我抱怨过寻柟怎一回都没去瞧你么?”
    我一愣,倒也真记起这事儿,“……那又怎么了?”
    小皇叔凉凉地叹,解道:“实则那怪不得寻柟,得怪我。”
    见我愈发疑惑地看着他,他倒像是好笑极了似的瞅着我脸,一容已沾了醉意,眉目中便大有股解气的味道:“你出事儿当晚……你爹拿着先皇赐的顾命玉牌儿入了宫,立时催着皇上把刑部、御史台的点齐了,将老六那楼面儿封了个干净,人也都全投了审,眼见是要一一判一遍的,可老六那楼面儿里头还有我母族里的几个亲戚在做管事,我押人去御史台的时候,便想着让寻柟把他几个给摘出来……”
    “结果,他竟没答应。”小皇叔笑得抬手点起了内眼,哎声一叹道:“清爷,你说说……这么多年了,爷他娘的替他替你擦了多少回屁股,帮他帮你平了多少朝里的破落事儿……可搁了那时候反过来要叫他替爷花这么个屁大的功夫,他却居然敢跟爷说不!还指桑骂槐地说——定是爷这皇叔又想除了你这奸佞永绝后患,才有了这么一出贼喊捉贼……”
    我几乎可想见小皇叔那时的心中应是如何的不甘不忿,而小皇叔从小到大所有的不甘不忿是从来没憋着过的,他总会讨要回来,则此事儿后来便一定没有沈山山的好果儿。这叫我忽而不再想听下去,可一句“别说了”还哽在喉间没吐出来,却听小皇叔已然接着道:“……爷当时本还想着如此小事儿,吩咐给他也就是了,完了还能领着太医去国公府里瞧瞧你怎样——然那时在你们御史台的静室里听他这么一骂,爷登时火也就冒了,那夜酒也不比你喝得少,便站起来翻手就把他摁在桌上扯他衣裳——”
    “别说了。”我颤颤站起来止他,“王爷……别,别说了……”
    小皇叔见着我惊怕这模样,笑得却更盛起来:“怎么,你以为我还真把他给办了?……要真办了爷还就不觉着亏了,可你知不知道,他当时是连一手都没还过我,就只说了一句话,就叫爷再也下不去手……”
    小皇叔如惯常笑起来的眼里终于有丝暗恨,吸气叹道:“他说王爷要怎样,臣不敢抗命,但王爷你也知道——不论怎样,臣这心里……从前往后,都不会有你。”
    我扶着桌沿愣愣看着小皇叔,早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可小皇叔却还能笑着拉了我胳膊,将我重新摁回椅子上,且辟出个酒盏替我倒上了酒,慢慢谑笑道:“……怪我,清爷,怪我从前听你说他嘴毒从不信,当时直被这话给气蒙了心……便挽了袖子,提手就将他脸打花了。”
    
    第85章 山色有无
    
    【贰零柒】
    原来就算是探病这小事儿,我都还是错解了沈山山。
    有些事儿好似一旦发觉错了结尾,那往前回想的桩桩件件便也都跟着错了起来。
    实则在汉陵渡口大雨漫天渡不去江南的时候,那打道回京的话,是我这原本提了要去江南的人说的。
    说这话时我与沈山山正在驿馆的大堂上,檐外风雨如晦击得林木匆响,而沈山山于去江南一事却似比我更上心一般,竟再度撑了伞,说要出去寻寻艄公。
    闻我那话他压下伞回了头,一身兰衫背衬着门外染翠的暴雨,在如瀑雨声中顿顿望我一会儿,眸里有些怔怔似地问:“……不去了?”
    我坐在窗前,转头盯着外面道:“哎,你瞧这大的雨,没的将舟船都折在了江里,还是算了罢,何苦拉着人划船的一道儿走险?……况且,况我们……”
    沈山山听着我渐渐顿下,手里展开的油纸伞更放低了垂着,在我说出后句前,他神容却像是已经了然。
    我道:“况我们出来也算太久,台里……台里该要急了——”
    “台里未曾来过信儿催。”沈山山一言打断了我,收伞踏回堂里,看向我更目似澄镜:“案宗我已叫人送回京了,台里本就不该急,你怕的……也到底不是台里急。”
    他再劝我道:“这雨长不了几日了……你若真想去江南,不如我们再住上一段儿时候等等?”
    他踏来我身边儿坐下,言语稍稍快起来些:“稹清,真的,你信我,过几日待天儿好了,自是能渡江的。我们还是去罢,都到这儿了。”
    “算了罢,”我把手袖起来,泄气似的叹了声,“要是去江南暖个几日再回京,还不得赶上大寒时候了?那原不觉着很冷也该觉着更冷——”
    “那就留在江南过冬。”沈山山又打断我笑道,“反正台里年尾尽是事儿,我也压根儿不想回去。眼下身上钱还足够,干脆我俩辞官去把江南十八寺都逛遍,要是瞧着哪儿景致不错,想住就住下得了,往后就都是暖冬了。”
    “嗐,你这人倒会找由头。我是躲出来的,你哪儿来的道理不想回京?”我拿胳膊肘撞他一把,絮絮叨叨起来,“不想做事儿你抱病不就完了,还白拿俸禄呢,辞什么官啊?真是命好不嫌米面儿贵。多少人想要你这职都得不来呢,你得了倒不惜着。台里就指望着你沈大人撑一撑门面,你若被我拐着辞了官,那梁大夫得当先气病了,估摸要日日上疏叫人来追杀我呢。”
    “哎……算了吧,山山。”我干抹了把脸,自个儿顿顿清醒片刻,便起了身来拉上他袖子,“走吧,咱再去瞧瞧那道过不去的江,就回京罢。”
    沈山山抬头凝神细看我一会儿,似在询我是否确信此言。
    而我也真抬手扯着他袖子又催了催:“赶紧的,走罢。”
    一时沈山山眉间像是锁了窗外愁雨似地敛起,几息过去,他最终几不可见地微微点了头,就像是认了他多年来到底还是犟不过我一样儿。
    “好。”他说,“我听你的。”
    【贰零捌】
    如今想起来,那一趟走到江边,我确然是为了躲事儿,可沈山山又何尝不是?
    他那时决意要陪着我下江南,该是等了多少年才拾起的一个机缘——那时他该是比我更急着想要渡过那条漫罩大雨的江,也该是比我更迫然地想要一了百了逃个无牵无挂的……
    可却被我一句回京打作了烟灰飞散。
    从眼下去看当初,我禁不住要想——若是沈山山那时真辞官渡江该多好?若是我二人真能不管不顾地决意离尘,去遍看江南十八寺,寻个景致不错的地儿住到天荒地老的时候日日纵饮高歌,又该是多好?
    可一旦打头说过一个若字儿,则后头就都是不会发生的事儿。
    从来我都道那阻我的天意是人、是雨、是江,我惯常总是怨了人来又怨天,心里未有一刻不曾抱恨,然我从未知道,那时横断沈山山整条前路的天意,却只是一个我。
    是我将他草径折为渊,也是我在后头将他往前推了一把,叫他好不容易寻机上了岸,却又要再度被投入泥沼里头。
    可他却不曾怨我。
    他一言不曾说过。
    他只是一肩沉负了秋雨,撑伞来我头上遮着,扶我上了车,也就随我一路回京了。
    【贰零玖】
    我与沈山山仿若有种无声默契。
    那以后,我们再没提起过那道江的事儿。
    回京来我算是差点儿送了命,人在家里歇了得有七八日,这当中小皇叔大约是替六爷歉疚,便还来瞧过我三回儿,沈山山却是一次都没来,唯独不过差人带来些物件儿,留句话叫我好生将养就是,缺什么再叫人同他说。
    我应着,自然说谢他,可那时也发觉,大概回京后在稍稍相疏之事上不必多言,也算作我二人一种默契,故虽我言语上一味同小皇叔抱怨沈山山不来瞧我实在狼心狗肺,但心里却始终知道我只要是回了京,那便还是我爹的儿子还是皇上的人,身上的祸患一样儿都没少,那沈山山若能如此疏了我,好歹能为他避一些不该有的事儿,也还真是很好的。
    由是我身子好了以后,甚还配合着与他相避。
    台里人事走动本就由梁大夫交给沈山山去处,他便少在部院儿待着,而我因着二哥治了大理寺,寻常交接的活路也乐意替台里跑腿儿,这样大约能持着一两日与沈山山一见,相见时候一如往常三五句插科打诨、六七句玩笑,偶然一道去吃吃饭喝喝酒,时光倒也好挨。
    我在六爷酒楼里遭的事儿,实则因了我在朝中处境,本就不好言说,这事儿又沾染了皇亲国戚或后妃宗族,便更是隐晦了。
    小皇叔过去有过一句话,说刑律是管老百姓的,管不了皇亲国戚,这道理由此事儿也可见一斑。
    六爷纵人杀我是个不小的罪过,事发后皇上虽立时就将六爷手里的事儿剥了个干净,也将六爷送去了智武峰上拘着,要叫他吃个一年斋饭养养心性,可却到底不能真忍心将六爷怎样,故能如此已算是给我个交代,否则再罚得重些,六爷母族那林太师一家子怕是要不安起来了。
    然饶是如此,京中各处见了六爷治下被查,皇上又将六爷送去了庙里,风言风语也还是传起了皇上这是要排除异己、手足相残。
    这便是我当初替六爷求情时候所怕的,如此眼见着果真如我所想,不免实在替皇上声名忧心,寻着机会见沈山山不在台里,便还同梁大夫说,查六爷的事儿差不多就得了。可那时梁大夫却瞥我一眼儿,指了边儿上另一摞案宗道:“六王爷这都还算好的,如今上头还从吏部、兵部调了国丈爷一家子的案底儿来查呢,要不你也替他求个情面儿?”
    说着,他看着我是愈发恨铁不成钢,执了卷税统单子就往我脑门儿上砸,恨恨地骂起来:“你啊你,稹老三!你个不长心的东西!人都要摁死你了,你能不能替我台里争口气儿在?他们连我御史台的人都敢动,当真是目无法纪了,也是当我治下的人都好欺负。凭他们是皇亲国戚又哪般?这事儿只要是皇上让查,那就按着国法来办,你再多说一句儿,明儿就收东西滚回家去!”
    如此我那忧心圣躬声名的事儿也就烂在了肚里,加之本也没想过要替忠奋侯府求什么情,再被梁大夫这一骂,是连六爷也都不敢提了,翌日只与沈山山一路跟在梁大夫后头上了朝,果听他捧着笏板儿就参了忠奋侯府一通杂七杂八的事儿,是子孙仗势多占农田、妻妾办宴排场逾制什么都有,我那遇袭之事虽牵着六爷不好再提,他却也带了一句忠奋侯御下不利、纵军行凶,条条罪状都有理据,虽都不是杀头的大事儿,不是忠奋侯他本人的罪过,可一言言说出来也叫忠奋侯一寸寸白了脸皮。
    终于当他说完了,忠奋侯在武将一列里将将一膝跪下,大约是正要高叫句冤枉,这时我爹却从文官前头先行踱出一步,慢慢道:“启禀皇上,臣以为,忠奋侯在朝三十多年,已是高功老臣,其为国镇边、为君分忧之忠骨可鉴,英勇可表,如今治下倘或有了差池,也应不是忠奋侯之本意,定是因其年事已高无力多顾,才会有此疏漏,还望皇上体恤其不易。”
    忠奋侯原就是因不顾亲贵身份来动我这男宠才被查的,朝中何人不知?故爹此言一落,明着虽像是为忠奋侯求情,可却暗指了忠奋侯为官多年却老脸不顾、行事荒诞,更是连家里军中都治不好,眼见就是没用的,这无疑是拿忠奋侯自个儿的错处扇了他一耳光,这叫忠奋侯登时怒眉望过来,可嘴唇气得哆哆嗦嗦,却又一时吐不出句囫囵话来。
    周遭众人交头接耳后面面相觑,自然又都看向我,大有看戏的架势,而我只在梁大夫背后立着,抬首看了眼皇上,皇上也望过我一眼,只沉静如水地接了爹的话道:“朕知道,太傅心善,是体恤忠奋侯劳苦功高,要为他求情,可宗族有所犯,父兄同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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