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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雪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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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静已久的身体,看起来敏感得惊人。
  赵株一见之下,竟是打了个激灵,热血直往颅中冲荡过去,鼻骨一阵阵酸楚。
  ——啪嗒。
  什么声音?
  他低头一看,一滴血珠打在云母屏风上,红珊瑚似的滚了下去。
  他年少气盛,适才鹿血进补过度,竟是鼻出血了。
  赵株心虚,当即胡乱翻了条汗巾子,捂住口鼻,一面又急匆匆地回头去看屏风。
  正对上了解雪时的眼睛。
  解雪时不知什么时候披了外衣,一手推开了屏风,除却长发微湿之外,全然看不出新浴痕迹。
  连面上那种动人的,海棠春睡般的迷蒙,都消退殆尽。
  他甚至还一手提着长剑,银白的鞘,朱红的缑绳。
  赵株心中暗道不妙,解雪时已经沉着脸,直视过来。
  “陛下,这汤是谁献上来的?”
  赵株道:“是……是先帝留下的汤方,固本培元的,朕今日里精力不济,这才……”
  “荒唐!”解雪时道,“这般虎狼之药,最伤根基,岂是能滥用的?”
  他动了怒,赵株心中叫苦。所幸太傅不曾看破他那些隐秘心思,否则……
  他半晌无话,解雪时只道他年少贪顽,又被底下人诓骗,叹气道:“陛下,凡事需有节制,更何况贵为天子,这胡乱进献的腌臜物,岂是能入口的?先帝也是在五十往后,才沾上的,你如今还年少……”
  赵株忙道:“太傅教训得是,朕知错了。”
  “这药方本藏在太医署,乃是禁药,本当销毁,怎么会呈上来的?”解雪时余怒未消,“当真荒唐!”
  他这样子,显然是要查个究竟了。
  赵株支支吾吾,哪里说得出口?
  这药方本就是他私下挟逼得来的,药性刚猛,自打先帝被药物掏空龙体之后,解雪时便对此物深恶痛绝,若是被他知道了……
  他心念急如电转,偏这时,窗外竟然平地里炸响了一声惊雷。
  飞霜殿中百八十枝铜灯,齐齐震颤,火芯通红,四下伏窜。
  雷声中裹挟着旷荡萧杀的风声,兵戈之气排空而来。
  今年开春太晚,没想到旱春雷却抢先一步,滚地而来。
  门外传来急匆匆的步履声,内侍变了调的通禀声,夹在破空而来的春雷声中。
  “——禀陛下!骠骑将军班师回朝,要给陛下祝寿,如今已兵临武冲关!”


第20章 
  袁鞘青竟敢擅自班师回来?
  如果世人眼中,解雪时只是有不臣之心,只手遮天的话,那么袁鞘青便是一等一的乱臣贼子。
  与其说领兵镇守西南边陲,为大襄开疆拓土,不如说,他是被解雪时一手放逐出去的。手下精兵悍将,如双目湛然的豺狼一般,吊腮垂尾,无法剑指天子之位,便只能嗥鸣徘徊于襄北关外。
  袁鞘青此人野心勃勃,先帝去后,宫中动荡,他当即打着吊唁的旗号,要强行突入武冲关内。
  值此风雨飘摇之时,解雪时一面平定废太子之乱,一面借武冲关地势之险要,控带羽湘一带十八关枢纽,布下陷军之阵,将袁鞘青的铁蹄死死困在武冲关外,不得寸进。
  袁鞘青长途奔袭,久攻不下,又被解雪时切断了粮草补给,在武冲关下吃了生平第一次恶亏。
  解雪时顺势压着他定下了盟约,双方各让半步。有生之年,永镇边陲,不得率部踏入武冲关半步。
  武冲关下枭合谷,两军对峙之中,解雪时生平第二次解剑。
  长剑深插在岩隙之中,直没至柄,泰然不动。隐约能看到岩石断口平滑如玉,为劲力所贯。
  “好漂亮的切玉劲,”袁鞘青淡淡道,“解太傅剑法卓绝,百闻不如一见。”
  那也是赵株第一次见到袁鞘青,只觉此人阴鸷刚猛,眼中含戾,乍看去浑如吊睛白额巨虎一般。
  袁鞘青身负蛮夷血统,体魄摄人,身长八尺有余,又着重甲,因长年驯鹰的缘故,右臂直至指尖,都被笼在一副皮革手套之中,锁甲环扣,彪悍异常。
  那鹰利爪如铁,死死擒在铜环上,双翅翼展,足有半人宽,双目透着蜜蜡般冷冷的苍黄色,其中暴戾之气,和袁鞘青一般无二。
  一人一鹰,都用这种令人不快的侵略目光,紧紧攫着解雪时。
  “看来解太傅是打定主意要给我这个下马威了,”袁鞘青道,在手甲上轻轻一拍,“去,雪奴,把信物给解太傅送去。”
  赵株本端坐在御辇之中,当场面色一变,袁鞘青这蛮子,竟敢给自己的鹰取这名字,摆明了是要侮辱解雪时。
  那鹰振翅而起,喙中衔着一枚寒光四射的扳指,雕着一只鹰头,乃是袁鞘青平素里张弓搭箭用的,更是他统帅全军的信物。
  巨鹰如闪电般扑击而下,解雪时长身而立,系一袭朱红色氅衣,面色雪白,在这鹰击之势中,霍然回首。
  他抬起一臂,朝服大袖微微滑落,露出一截线条清癯的小臂,鹰爪来势汹汹,却极有分寸地摄在他手臂上,毫不伤及皮肤。
  鹰喙挨在解雪时漆黑如鸦羽的鬓发上,轻轻蹭了蹭。
  “我这鹰儿同太傅投缘。”袁鞘青笑道,“平日里可从未见它这么温顺过,想必是将太傅当成巢穴了。”
  解雪时一手取下指环,道:“袁将军诚意可嘉。”
  他取了信物,不咸不淡地避开袁鞘青言语间的挑衅,便要转呈给天子。
  “慢着。”袁鞘青道,“这信物,乃是我给解太傅的,怎可转赠于人?”
  他是摆明了不把少年天子放在眼里。
  “袁将军既为大襄之臣,自当深明人臣之礼。”解雪时道,“溥天之下,皆为天子所有。”
  “哦?”袁鞘青饶有兴致道,“那解太傅呢?也是天子的人了?”
  他的问题一个来得比一个刁钻蛮横,解雪时冷冷看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
  赵株已经森然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好一个莫非王臣,”袁鞘青道,“既然解太傅身为人臣,又深受陛下倚重,那这指环留在解太傅手里,便同献与天子何异?莫非陛下还信不过解太傅为人,生怕他拥兵自重?”
  “……你!”
  袁鞘青咄咄逼人,竟是抢上前一步,于众目睽睽之下,握住了解雪时的手。
  解雪时剑术虽精,论及近身小擒拿的功夫,却是不如这常年肉搏厮杀的武人。带着冷硬皮革指套的手指,在他手背上摩挲片刻,那鹰更是躁动不休,用尖喙反复磨蹭解雪时裸露的后颈,在雪白皮肤上留下缕缕红印来。
  袁鞘青握着解雪时的手背,将那枚扳指强硬地套在了解雪时指节上。
  解雪时一介文臣,指节修长清瘦,骨肉停匀,哪里能跟他这粗犷武夫相比?扳指套在指上,滴溜溜打转,还留了大半圈余隙。
  袁鞘青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解太傅,不知你的信物是什么?可比得上我这号令八十万大军的扳指?”
  解雪时道:“自然。”
  侍奉在一旁的官员各捧一朱漆托盘。
  龙纹玉瑗,夔纹玉环,九章冕服,九旒冠。明珠美璧,纷置逶迤。
  这是要封王的意思了。
  甚至还有当今天子亲赐的丹书铁券,只要他肯释权,这一次的动乱,就会被轻轻揭过。
  袁鞘青道:“划土裂疆,世代相袭,果然是厚赠。”
  见他意动,满座都轻轻松了一口气,一面鄙夷他蛮人贪利,见识短浅。
  袁鞘青顺手捏了枚玉璧,把玩片刻,道:“但我更想要解太傅亲手所赠。”
  他信步走到崖壁边,那剑柄上缠着的朱红缑绳,迎风而动。他顺手抽出袖中短刃,在绳上一抹,截下了两段。
  一段系在扳指上,锁在解雪时的指根,以免扳指滑落。红线缠着精铁扳指,难舍难分。
  另一半则系在了他自己的左手腕上,衬着那线条精悍的蜜色小臂,沾染了汗水。
  袁鞘青握着那截剑柄,拇指一推。他是能挽铁臂弓的男人,有力斩奔马之威,照理说世上没有他拔不出的剑。
  但这长剑却如铸死在钢铁之中,他虎口紧绷,手臂肌肉贲突,却只能听到岩壁砂石纷纷迸裂的声音。
  解雪时的这一手切玉劲,先切后推,劲力分段贯入,举重若轻,因此长剑在岩壁中如入锁眼一般,被无数石隙锁死,实乃夺天造化。
  袁鞘青大笑一声,一手抵着岩壁,如挽疯牛之角一般,青筋暴起,一边握着剑柄,从容不迫地来回拧动起来,发出令人齿寒的刮擦声。
  “起!”他暴喝一声,脊背上肌肉隆起,那长剑果然在巨力中出鞘半寸,湛然如秋水的清光,泼天而起,他只来得及感觉到面颊上一凉。
  有什么火辣的液体,顺着颧骨,流到了颈中。
  他用指腹一抹。
  竟是被剑气所伤,割出了半寸长的口子。
  “好!”袁鞘青大笑道,“解太傅这是要同我歃血为盟?”
  解雪时冷冷道:“此剑素来深居匣中,鲜有出鞘之时,如有进犯,出必见血,诛杀不臣。”
  袁鞘青道:“哦?看来倒是我袁某人自讨苦吃了?”
  “天子之剑,不杀无过之臣。”
  袁鞘青的嘴角微微一翘,又从颧骨上抹了一点鲜血。
  “既然如此,就正好行了歃血之礼。”他道,抢上前一步,竟是把指腹上的血,按在了解雪时的唇角。
  还打着转,来回按揉了几下,那紧抿的唇线,在鲜血的浸润下,如湿漉漉的牡丹花瓣般舒展开来,稠艳得惊人。
  解雪时猝不及防,也没料到他竟有这般无礼之举,霍然抬眼。
  袁鞘青收回了手,按在了自己的唇角,血液浸染在牙齿上,他露出一个豺狼般血淋淋的笑来。
  “我袁鞘青在此歃血为誓,解太傅镇守朝中一日,便绝不率部踏入武冲关,如有违誓,五马分尸,曝尸而死!”
  言犹在耳。
  这才过了多久,袁鞘青便敢班师回来?
  赵株霍然起身,问那内侍:“羽襄十八关的守将呢?人都杀到武冲关了,半点军机都没传过来?”
  内侍叫苦道:“事发突然,实在,实在来不及啊!”
  解雪时沉声问:“来了多少人?”
  内侍结结巴巴道:“十,十八人。”
  “十八人?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赵株惊道,“十八个人就把你骇成这样?”
  “大军被他留在了关外,他只带了一支卫队进城,说要来给陛下祝寿,还说,还说……”
  “说的什么?”
  “莲目使臣一案,他已有所耳闻,想不到竟有奸人作祟,构陷太傅,心中有愧,要当面向太傅请罪,还……”
  “请罪?他安的什么心?”
  “还……还带了一群异域舞妓,要献到解太傅府上,教太傅尝尝塞外的荤腥之气,人已经候着了!”
  赵株勃然大怒:“放肆!”


第21章 
  给太傅献异域美人,亏他袁鞘青想得出来。
  果真是个腥膻的蛮人!
  袁鞘青那厮委实可恨,自打被太傅逐去关外放羊之后,边陲小国,无不饱受他铁蹄蹂躏,掠夺来的贡品更是一车一车往京城里运,打着进献天子的幌子,去拈惹解雪时。
  赵株只是略一遐想解雪时宠幸美人的情形,那股难以消化的郁气就梗在胸膈之间,令他心眼发酸。
  “简直荒唐!”赵株愤愤道,“他这是在戏侮太傅!”
  解雪时叹道:“陛下,袁将军性情莽直,又是一员开疆拓土的枭将,多有出格之举。同他较真反倒中了他的下怀,只盯紧了便是。”
  赵株一手攥成拳,捏的指节咯咯直响,一面负气别过脸去。从解雪时的角度,正好看见他橄榄尖似的喉结,和紧紧绷着的,白鸽喉咙一般的透亮皮肤。
  那喉结一缩一缩的,显然是话到嘴边又囫囵咽下。
  赵株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眼里的怯弱与莽撞根本不知道掩藏,解雪时在他这个年纪,甚至比他更冷峻,更锋芒外露。
  赵株刚刚连发都没束,鬓发散落在面颊旁,这是独属于少年人的,乌漆般油润的颜色。窗外的纸胎芍药花灯斜转进来一线赤光,明暗荡漾,映得他眉骨赤红。
  是宫人们捧着芍药花灯,鱼贯而入,来伺候赵株更衣了。
  解雪时捏了捏眉心,这才想起来小皇帝的生辰已经到了。
  他这些日子对赵株疾言厉色,眼下倒是心中一动。
  “株儿,”他温声道,“你的生辰到了。”
  赵株张开两臂,不大情愿地等宫人为他穿上玄衣纁裳。各色绶带纷纷垂坠,肘腋之间被布料锁住了,束缚得他大不自在。
  内侍给他脱靴的时候,发髻扯到了他腰间的玉带钩,他心烦意乱,又把那笨手笨脚的奴才踹得滚了几圈。
  “先生!”他回头叫道,“今年你给我备了什么寿礼?还是佛经么?嘶,蠢奴才!”
  他拽着解雪时的衣袖不放,一面厉声呵斥那内侍。那内侍也是伺候了一段时间的老人了,却依旧面色煞白,战战兢兢,两只手抖得筛糠一般。
  偏偏他腰上的玉环金钩繁复无比,被磕碰得叮铃哐当作响,赵株不耐地瞪过去,那内侍如何能捏得住?
  只见玉佩脱手而出,竟是直直向壁撞去!
  玉佩通体莹白无暇,乃是世所难觅的良才美玉,若是有所磕碰,他便是十个脑袋也赔不起!
  那内侍惊怖欲死,已经抽了骨头似地软倒在赵株脚边。
  只听风声一掠而过。
  解雪时一手揽住玉佩,令赵株侧转过身来,一面垂首帮他扣上玉带钩。
  赵株幼时就疲懒,在太学读书时,总央求赵椟替他略作遮挡,自己就倚在书童身上小憩。
  他睡相霸道,一觉醒来,衣带也歪得不成体统了,便一面挨太傅的责罚,一面哭着求太傅帮忙整理玉带钩,以免被先皇痛斥。
  这会儿看太傅为他整理衣带,他竟飘飘然如在梦寐之中。
  那双握惯了剑的手,十指素白,轻而易举地帮他抹平了衣带,赵株一颗心倒像是粘在他指间的饴糖浆,砰砰乱跳,在这颠来倒去间被搅得酸中带苦,无限回甘,直要牵出丝来。
  他又惊又疑,下意识地握住了解雪时的手。
  解雪时不疑有他,反过来拍拍他的手背,道:“陛下,宫人行事失了分寸,自会去领罚,身为天子,宅心仁厚,出言不可太多凶恶。”
  “知道了。”赵株心不在焉道。
  那只手松开了。
  他的眼珠子这敢才微微一动,手背上似乎还在酥酥麻麻发着热。
  解雪时施加在他身上的,那种沉凝如铁的压力和不可捉摸的吸引,同时消散了。
  “时辰不早了,诸位大臣和各国使臣都候着。”解雪时道,“该移步了。”
  “太傅。”
  “嗯?”
  “朕心里惶恐,唯恐袁鞘青那莽夫又闹出什么祸事,待会还请太傅按剑,立在朕身侧。”
  “臣遵旨!”


第22章 
  赵株素喜歌舞,宫中乐工少年,人数颇众,一色红色刺绣抹额,将黑发抹得如乌漆一般,下着轻便柔软的红绿相间波斯裤,或吹芦笙,或反拨琵琶。
  赵株一路行至花萼楼,那些少年已拥在阶前,振臂缩肩,双足点地,在群臣列前起舞了。金钏摇荡,环佩叮当,乃是大襄最时兴的飞天之舞。
  更有碧眼青髯的胡人,袒露胸腹,在耍弄那些胸刺短刃,口中吐火的奇技。
  花萼楼间悬着的数千匹冰绡软缎,迎风摇荡,被那吞吐的火光映成十丈软红,揭天而起。
  此后便是山呼万岁,群臣伏拜。
  赵株立住了,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胡人戏火。解雪时在身后轻轻咳了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
  他往群臣间掠了一眼,冷不丁道:“袁将军不辞千里,来同朕祝寿,如今怎的不见人影?”
  他这就要发难了。
  只是话音未落,殿外便传来一阵沉雄的铃声。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那声势瞬间压过了乐工手里的簧片,仿佛黑压压交坠的箭镞。只有战马才会配这么沉重的青铜铃,里头的铃舌乃是精铁攒成的小球。
  因此铜铃摇荡间,铁马冰河席卷而来。
  赵株惊道:“来者何人?这里怎么会有战马?”
  来的显然是庞然巨物,远比战马更为巨硕。一路列队踏在厚厚的盘金丝毯上,震得殿门嗡嗡震鸣。
  “陛下,臣来迟了,望陛下恕罪!”
  这声音甫一入耳,满朝文武无不骇然色变。
  袁鞘青那瘟神,果真回来了!
  殿门轰然洞开,两列闲厩使鱼贯而入,皆单臂扣一副锁子铁甲,停着只着半人高的海东青,雪羽鹤斑,双目湛然如铜丸,显然是凶性未褪的绝品。
  “这是臣献给陛下的寿礼,”袁鞘青缓缓道,“这海东青生性桀骜,却是一等一的猛禽,陛下得其为伴,来年围猎,必能力搏猛虎。”
  他倒是无礼至极,隔着殿门,便敢同天子朗声说话。
  赵株道:“袁将军既然前来祝寿,为何候在殿外?”
  袁鞘青大笑起来。
  “陛下恕罪,并非微臣无礼,而是这第二份贺礼,颇有殊异,还待陛下和诸位大臣亲自出来一睹。”
  “什么东西,还需要瞒瞒藏藏,不敢显露人前?”赵株道,当即疾步走下丹墀,额上珠旒乱晃。
  解雪时按剑立在他身侧,被他急匆匆捉住了手腕。
  “走,太傅,且去看看袁将军挖空心思,究竟卖的什么药!”
  只见门外立着的,赫然是一行通体雪白的巨象!
  巨耳如蒲团,一翻一摆间,遮云蔽日,象背上垂着织锦嵌金的厚毯,金丝为络,珠玉相辉。长牙晶莹如雪,说不出的宝相庄严。
  象足竟也仿着马蹄铁,包了四朵赤金莲花,仿佛自佛国而来,通身祥瑞之气。
  袁鞘青屈着一条腿,坐在象背上,战甲未脱,外罩一袭猩红重裘,猎猎翻飞,衬他猿臂蜂腰,无端悍烈。双目精光熠熠,倒像是封泥刚开的烧刀子,冷冷地浇洗在剑锋上。
  那双眼睛,又含着隐约的笑意,攫在解雪时的面上。
  “多日不见,解太傅似乎不甚康健,”袁鞘青道,“我遣人送来的麟珠丸,太傅可有用过?”
  “承蒙袁将军挂念,不过是旧疾罢了,已经好些了。”解雪时道。
  袁鞘青笑道:“太傅可要好生保重,有太傅在一日,陛下便可得一日高枕无忧。”
  他话里带了点剔刮不净的刺,既是轻蔑,又含着酸,听得人心头犯堵,透着点冷冷的不痛快。
  赵株还没寻着由头发作,袁鞘青已经话锋一转,道:“陛下,这巨象乃是臣自莲目夺来的。他们精于驯象,那一队亲卫象兵着实不凡。臣这象驯了也有一段日子了,不敢说如臂使指,也自有一番默契,陛下可愿一观?”
  “准了。”
  袁鞘青微微一笑,一击掌,那巨象立时扬起长鼻,团团转圈,温顺如少女一般。偏偏四足粗壮如椽柱,垂着个橐囊般沉甸甸的圆肚皮,强自摇尾摆腹,好不滑稽!
  象鼻一翻一卷,也像是异域舞姬白光光的臂膀,柔若无骨地摆动着,鼻上还套了几枚层层叠叠的金钏,叮铃铃作响。
  饶是解雪时面色再冷,也被这滑稽戏逗得眉头一松。
  “借花献佛!”袁鞘青又击掌道。
  话音未落,象鼻闪电般弹出,只留下一道残影,如一股软索般,锁上了解雪时的腰。
  那象鼻没什么攻击性,只是像是嘤嘤乞乳的幼儿般,探进他的官服间,摇来摆去,连亵衣的襟口都被蹭湿了一片。
  光洁的颈侧,甚至被这恶象蹭出了个红印,狼藉不堪,还沾了些湿莹莹的黏液。
  解雪时一手扼住象鼻,在上头轻轻一拍,也没用几分力气。那象鼻立刻受了挫,蔫蔫地,顺着官服滑落下去,转而摄住他的袖口,摇晃起来。
  那双棕褐色的眼睛,既温顺,又通明,看起来果然一团天真。
  解雪时腰间一轻,挂着的承露袋不知什么时候被它拧在鼻端,献宝似的往头顶一甩,落在了袁鞘青手里。
  袁鞘青攥着承露袋,大笑起来。
  赵株大怒,忍不住道:“袁将军出手不凡,果然深谙巨象习性,雅擅同牲畜为伍。”
  袁鞘青道:“那是自然。这象随我久了,便对太傅一见如故,也是寻常。”
  他泰然自若,油盐不进,又有丈把厚的面皮,赵株哪里能奈何他?
  这一对君臣,又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了几句,各自拂袖而去。


第23章 
  只是赐宴的时候,袁鞘青刚一落座,就见内侍捧来一盅浆黄色的酸米饭,透着股子发酵时特有的闷湿味。
  “陛下怕将军久居塞外,一时间吃不惯中原菜色,便遣奴才端来一盏水饭,为将军开胃。”
  袁鞘青一口下去,舌尖上酸的甜的苦的麻的,便跟翻了酱缸似的绽开了花,他也没料到这小皇帝偏狭至此,险些喷出一口饭来。
  他两手推着案,伏首剧烈咳嗽了一阵,失手把酒盏撞落到了地上。
  ——砰!
  赵株停了箸,皱眉问道:“是谁殿前失仪?好生不成体统。”
  当下里诸位大臣噤了声,四下里一瞟。
  赵株正在气头上,双目湛黑,毫不客气地扫视下去,这一看,倒看出了些意外端倪。
  “刑部诸位爱卿呢?怎的少了这许多?”
  解雪时微微一怔,果然不见阎翡踪迹。
  以阎翡古板守礼的性子,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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