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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君也-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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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往我身边借温行知,早晓得,就不该让温行知展露会酿酒的手艺,刘君平那犊子不好好念书,非得学人家酿酒,哪有皇亲国戚的样子,我若是定王,就要拿棍子抽他屁股。
  好景不长,我隐隐在担忧的事,竟然发生了!那日刘君平来寝庐串门找我,说要谈重要的事,出去后,他将我拉到一个僻静的墙角里,方启口道:“明渊公子啊,你说,我们算不算朋友?”
  这话我敢不接么?我温和一笑,轻唔一声,“能做世子的朋友,是明渊的荣幸,世子抬举了,还问我这种不用回答的问题。”
  刘君平吟吟一笑,他环视一圈周围,压低声音道:“明渊。。。我实话与你说了罢,我。。。我有些中意你的陪读,云烟长相虽普通,才学性情是难得有的气度,你出个价,我花重金买下他,你再把云烟的卖身契给我,可行?”
  望着刘君平目光如炬的样子,我心里咯噔就是一下,不禁为难推拒道:“世子。。。这不是我能做主的,实话说了罢,云烟是我家一位得宠姨娘的侄儿,因云烟父母意外早逝,那姨娘就把云烟接到了府中来,我父亲也是疼惜这才情皆好的侄子,就给云烟开眼界,让他做了我的陪读一同来太学长长见识,云烟卖不得,得过了家中姨娘和阿父那关。”
  刘君平大失所望,他在墙角边踱步,半晌,他抬头道:“姨娘再得宠如故是个贱妾,哪有过问她的道理,等放田假时,你回家问问你父亲愿不愿,就说是本世子看中了云烟机灵,想要他来定王府做陪读,如此,应该是行的过罢?”
  我哑然,总算没当场给刘君平挖了墙角,心下算计着过后再想办法,我便强颜欢笑的一口答应了。
  刘君平顿时心花怒放,连拍了我肩膀好几下,他满意道:“本世子也不是心慌的人,好事多磨,离下一段休沐日也不远,你回家中时,定要给我办好了事,将来你为官时,本世子再还你人情,” 凝了片刻,刘君平又嘱咐道:“本世子有龙阳癖好之事。。。你莫要伸张,嘴巴要捂严实了,子寻一直以来不喜断袖,我与他自小玩到大,感情非常人能比,我不想被他低看了去,你可明白?”
  我扯了扯衣领,干笑道:“明白,明渊定将此事守口如瓶,秦青不喜断袖是事实,不过他不喜的是混乱瞎来的断袖,世子也莫要多心。”
  刘君平笑嗯一声,他眼中仿佛有春波荡漾,似乎开始思春了呢,他心不在焉的将手背在身后,脚踩花丛悠哉离去了。
  我心胸宽广,秦青与我和好,我都可以不计前嫌,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可温行知是我的逆鳞,谁人也不许惦记,眼下刘君平在我这处成了刘黑黑,哼,我跟他交好才怪了,只不过碍于情面,要敷衍应承。
  我失魂落魄的走回寝庐,秦青去习武了,温行知在熟练的抚琴,一曲琴声悠扬清幽,似有余音绕梁。
  见我进来,温行知便停止了抚古琴,他问道:“怎么了?瞧你焉头耷脑的样子,刘君平对你说了什么?”
  也只有温行知敢直呼刘君平的名讳,他素来就不怕天不怕地。
  我坐在床畔边,搓着头发,长叹短吁道:“世子这厮龌龊鬼,想当姘头挖我墙角,他方才管我要你,还说什么重金买人,幸亏我反应机灵,扯了沈道文的面子,说你是王姨娘的侄子,不好卖,才糊弄了过去,他喊我回家时,向沈道文要人,这可如何是好?”
  温行知的眼眸倏然一亮,我心里不是滋味儿,他这是什么眼神?!被世子看中了,他高兴么?
  我大步上前将温行知拽进怀里,生气道:“温行知!你在想甚??”
  温行知把我推到床边坐下,他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转瞬即逝,他解颐道:“是你在乱想甚?这事好办,你忘了我会做面具?回头我唤景铄寻个跟我身量相似的人来,再教那人酿酒,等面具一戴,刘君平还分得清谁是谁么?”
  我一拍大腿,愉悦道:“行知,还是你有办法,”我一时又犯了难,“那。。。伪装的了一时,伪装不了一世吧?若让世子发现面具的事,我将来可吃不了好果子。”
  温行知缓缓捶下眼皮,他嘴角微翘,轻声道:“不必担心,景铄手下有几个徒弟在河郡乡,自己人用起来放心,改日我拖镖局带一封信告之景铄即可。”
  这下我是彻底放心了,便拥着温行知在榻上亲了几小口,他欲拒还迎,我捉住他的手,将其压在榻上,我慢慢从他下巴吻到脖子上,我有些反应了,彼此气息浓重时,他抗拒着我。
  本犹豫着要不要霸王硬上弓,秦青突然从屋外进来了,他抹一把汗,气喘道:“今儿慢跑了十里路,真热真。。。。”
  秦青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连忙掉头往外走,“我不是故意的,谁叫你们不把门闩。插。上,我一边去习武,你们继续。”
  秦青这二郎真君一来,我胯。下的反应都被吓没了,温行知也轻易脱出了我的掌控,我再去捉他时,他身手灵活的躲闪开,半点不给我碰。
  气氛难得这么好的一次,就如此被白白糟蹋了,我心中梗得厉害。
  往后,我再三嘱咐温行知不许和刘君平亲近,若要去哪儿,必须携着我一起,他自是得答应我,我觉得不够,自此带着温行知四处躲避刘君平。
  偶尔难免会碰上,刘黑黑那个王八蛋将爪子搭在温行知的肩上,这要叫我酸上许久。
  过了几大月,好不容易挨到田假,俗称农忙假,此时麦子成熟,夏时来至,也是一个月的休沐日。我和温行知照常做马车回邯郸,不过走前,刘黑黑那厮再三嘱咐我要向沈道文问好,还别有深意的瞧了一眼温行知。
  回到沈府,我照例向李氏请安,再向沈道文请安,李氏的肚子已经大腹便便,掐指一算我姊或妹大约有九个月大,快瓜熟蒂落了,我倒想上前摸一摸李氏的肚皮,被她拍掉了手,骂我没规没矩。
  明纱睡完午觉醒来,扁着嘴从里屋出来,她一看见我,双眸登时闪烁,明纱咻的一下冲过来抱着我的腿,她仰头望着我,甜甜道:“兄长,明纱好想你啊,阿母也是,每日都要念叨您几句。”
  我一把将她抱起来,捏了捏她的圆脸,我笑盈盈道:“明纱小嘴甚甜,长得越发伶俐了,开始学女红了吗?”
  明纱摇摇头,她把肥肥的小手搭在我肩上,才道:“阿母说我还小,叫我多玩几年,不着急。”
  我刮了一下明纱的小鼻子,笑骂道:“小懒猫,女红于女子来说,甚是重要,早些学为好。”
  明纱嗯嗯了两声,嘟着嘴说知道了,我将她交给奶娘后,对李氏建议道:“娘身子有孕故此偷懒,不妨给明纱请个绣娘,别家贤惠些的闺阁小姐,早早的就开始学习女红了,若母亲嫌请绣娘麻烦,让王姨娘来教也不错。”
  丫鬟端来一碗补品,李氏用汤匙搅了搅补血药膳,她脸上的神情有些恹恹,语气漫不经心:“就请绣娘罢,绣娘的手艺地道,王姨娘是个半吊子,别叫她把明纱给教拙了,沈府就这么一个大姑娘,可乱教不得,教坏了老爷得骂我居心叵测,你这做大哥的,仔细些,别挖些坑给娘跳。”
  李氏怀孕脾气难免燥,她夹枪带棒说了我一顿,我也不恼,我会心笑了笑,伏低做小道:“娘是主母,自是您做决定,我也就说说而已,别教训明渊了,王姨娘这些年还不给您拿捏的如面团一样吗?”
  李氏喝一口药膳,剜我一眼,“别说的我为人不大度一样,我待王氏还不够好吗?吃穿用度哪一样少了她?平常我给她难堪了吗?幸之你不是抱来跟前儿养的,免得养出个白眼狼,”她叹气一声,呆望着汤匙,惆怅道:“前两月,推了我屋里的陪嫁丫鬟给老爷享福,老爷喜欢极了,抬香馨做了姨娘,老爷屋里添新人,这下就没人说我善妒了。”
  敢情李氏心里不舒坦是为了这事,她也只有在我面前发发牢骚苦水,我坐下安抚道:“谁敢说娘善妒,我去拔了她的舌头,主子的事,也是下人能嚼舌根的么?娘主持沈家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谁敢埋汰您呢。”
  李氏忽然笑了出来,她揶揄道:“是外头几个官太太传我善妒,你有本事便去拔。”
  我哑然,搓着脖子干干发笑:“这我可不敢,谣言止于智者,甭管她们。”
  与李氏唠嗑一会儿闲话,我就走了。
  李氏这些年有没有善妒我是晓得的,她以前也经常向沈道文物色女子,屋里的姑娘,院儿里的姑娘都有,只是沈道文没要。
  至于香馨姨娘。。。我恍然想起有一回在李氏院儿里吃饭,沈道文难得夸了香馨两句,兴许那时就看中了,只不过没开口,李氏现在有身子不方便服侍沈道文,就顺水推舟的将香馨送给沈道文伺候。
  李氏够贤惠的了,沈道文不重色,多年来没喜欢过哪个女子,王氏是通房提上来的姨娘,不算什么,可香馨讨得沈道文欢心,明知如此,李氏还是主动给了人,这叫善妒?
  那些官太太真是有趣,自家老爷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眼见了沈府干干净净,把沈道文的洁身自好说成李氏善妒,真正妒忌的不正是她们吗?
  我从大院出来,去瞧了瞧明书,他懒懒的趴在案桌上,和小时候一样,流着一口哈喇子,正呼呼大睡。
  我拿帕子擦干净他的下巴,抽掉他手中的书,轻轻将其抱去了卧房,把明书放在榻上,拉过被子盖住他,我才关门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监生放的旬假和田假史书上都有记载的。田假记载于《新唐书。科举志》
  逾期未归被开除也是真的。


第30章 芝兰
  我半夜常跑到温行知的厢房里同睡,今日恰好与一袭黑衣的景铄相撞,他脸上带着黑巾,看见他的第一刻,我险些大叫刺客。
  若不是他及时拉下面巾,府里就该折腾一遭了,我打量他全身上下后,嫌弃道:“你穿夜行衣作甚?”
  景铄耸耸肩,“我若穿一身白,那么一晃,还不吓死别人?穿黑衣当然是要与黑夜融为一体,不分彼此,才好行动。”
  我嘁一声,推开厢房的门后,景铄便跟着进来了。
  温行知和景铄讨论了一会儿云烟替身的事,景铄说人选已经带来邯郸了,温行知让我安排个缘由把人带进府中,他好教习酿酒的事。
  我思来想去,想不到有什么缘由可用,于是欲用老法子买小厮,温行知直骂我是笨蛋,便说由他来安排。
  隔日,温行知要拉我去集市上逛一逛,逛不久,便看见有个长相普通的高瘦男人在卖身葬父,往常的都是女子卖身葬父,男子虽有,不过甚少这样卖身。
  一般男子会用以身作价的向地主借钱。
  预料之中,来来往往诸多百姓,没人买那高瘦男子,这个集市上大多都是布衣,他的地就没选对。
  此时,温行知用折扇捅一捅我,他使眼色道:“公子,我大汉,人人乃孝道中人,那男儿一片孝心叫人感动,您私房钱不缺,不如行善积德,替他葬父,又多了个小厮用,岂不妙哉?”
  他补充一句,“那男儿郎的身形倒是与云烟很相似呢。”
  我恍然大悟,那男子该是云烟的替身了,我忙移步上前,装模作样的问了一把话,得知他叫嵩禹,我把话问的差不多就将他给买下了。
  周围的布衣都对我赞颂一番,我虚心接受,然后带嵩禹去葬父,推车上有一脏兮兮的中年男子,草席遮掩了他的大部分脸,只能看全头发和双脚。
  这大叔扮死人扮的挺像,没见他有明显的呼吸。
  我还撩起草席瞅了瞅,想戳戳他的脸,觉得此举不尊长者,便故意挠了挠他的胳肢窝,没有一点反应。
  温行知颦起眉宇,他拍掉我的手,压低声音道:“别玩了!”
  我悻悻收手,等嵩禹把推车推向野外时,周围渺无人烟,我放声道:“这大叔演的死人真地道,不去做戏子可惜了,多给他一些赏钱吧。”
  温行知的眼珠漆黑无比,他看着推车,淡淡道:“那你烧些纸钱好了。”
  “哈?”我有些。。。不明所以。
  嵩禹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他解释道:“公子说了,避免人看出破绽,还是用尸体较好。”
  我瞪大了眼睛,脊背一凉,结巴道:“你。。。你们好大胆子,哪里来的尸体?!如此折腾逝者,不怕遭恶鬼缠身么?”
  嵩禹回答道:“这是乱葬岗找来的。”
  温行知神色自若,他瞥了我一眼,语气平静道:“我只是借这位的身体一用,并无冒犯,会替无名氏葬身,算作回报。”
  温行知说到做到,嵩禹挖坑,他便用木头替这位无名氏刻牌。
  我想起方才挠了死人的夹肢窝就一阵发寒,我咽了一把口水,在大叔的面前拜了三下,碎碎念念道:“在下无心冒犯,罪过罪过,实乃对不住,别找我,要找找嵩禹去,是他抬的你。。。。”
  嵩禹正挖坑的身影微微一顿,他一阵无言。
  在野外葬了无名氏大叔,我们三人就回到了府上,买了个卖身葬父的小厮,沈道文和李氏因此夸赞了我,李氏还说我在替她腹中的孩儿行善积德。
  因温行知,又骗了父母一遭,心中多少有些羞愧,我没有在他们跟前儿逗留太久,携着温行知和嵩禹回了院里,我吩咐书同备来酿酒的东西,温行知便开始传授嵩禹酿酒的方法。
  这个季节的木槿树还没开花,枝头冒了些粉嫩花苞出来,绿叶在阳光下鲜翠明亮,树下坐着长眉若柳的清雅男子,他正用生锈的铁楸挖坑,时不时侧头给嵩禹讲怎么样酿藏的酒能发酵成功。
  嵩禹听得认真仔细,神情间很是毕恭毕敬,他眼底隐隐带着一种敬重,仿佛温行知是主子,他是仆人一样。
  这厢温行知的酿酒学识在授予,李氏那厢的肚子竟发动了,我在硬硬的石桌上撑头小寐时,书同火急燎燎的冲过来拍醒我,他哇哇大叫道:“少爷!大夫人要生了!大夫人要生了!快去大院!”
  院里一干人等包括温行知都乍然转头,我猛然起身,一下子撩开衣摆,拔腿就往李氏的院里跑去,书同总是那么咋咋呼呼,我边跑边往他头上狠拍一下,嘱咐道:“以后禀报事情再这么慌乱大叫,你小管家的权利就没收!本没什么事儿,你如此惊炸,惹得人心慌慌,真是烦人。”
  书同怯怯瞧我一眼,他嘟哝道:“晓得了,可在书同眼中这些就是大事啊,我以后尽量平静就是,千万别没收我权利,我定会越做越好。”
  我摆摆手,“行了行了,我心里慌,你别跟我说话。”
  书同便捂住了嘴。
  待我气喘吁吁的跨进门槛,老远就听见屋里传来几声痛苦的吟叫,声音是李氏的无误。
  王姨娘和香馨姨娘说着小话,沈道文在门外来来回回的踱步,我迎上前去,喘气道:“娘如何了?”
  他倏然顿住脚,面容忧愁的皱着,摇摇头道:“才进去了一刻钟,请的稳婆是熟手了,原先接生过你,她干了一辈子稳婆,你娘不会有事的。”
  两位姨娘的话也差不多。
  我心里的大石头往下落了点,便坐到石桌上等待,屋里的痛吟声断断续续,忽大忽小,李氏的叫喊没有太过尖锐,隐约听见稳婆说不要大叫,大叫不好,要存力气儿。
  沈道文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办公时稳重的他,此刻的神情不安极了,他的双手虽背在身后,左手却不停的搓着右手手腕。
  我出言安抚道:“爹,您再怎么走,还是得等许久,不如坐下来养神,喝口茶静心,免得越担心,越不安。”
  王姨娘在石桌上斟了一杯茶给沈道文端去,“是啊,少爷说的极是,老爷别担心坏了。”
  沈道文闻声接过茶杯,那双黑色厚底官靴慢慢顿住了,他走过来坐到石桌边等待,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王姨娘提起茶壶倒水,纷纷给我二人斟茶,沈道文喝一杯,我就喝一杯。
  深棕色的茶壶很快见了底,香馨姨娘连忙命小厮去灌满茶壶,她绕道沈道文身后,替他捏捏肩膀,说些宽心窝子的话。
  沈道文大多敷衍的嗯一声。
  我虔诚的祈祷李氏平平安安,自古女子生儿育女,便如经历一遭鬼门关。
  李氏生产,明书和明文怕是早被抱开了,小孩子是不宜见这种场面的,当年生明书的时候,我就被抱去了另个院子里。
  约莫两个时常后,李氏的声音越来越有气无力,沈道文又坐不住了,他眉头紧锁,惆怅的盯着花雕门,“你娘生你和明书时,可没等这么久。”
  我宽慰他,也宽慰自己,“生孩子的时常哪能都一样。”
  沈道文叹气一声,坐在石墩子上,“稳婆昔年说了,女子生育,越生越顺。”
  他话刚说完,几个丫鬟急匆匆的破门而出,她们脸上的表情慌张无措,嘴里喊着端水!端温水!
  沈道文倏然又站了起来,我亦如是,两位姨娘也端正立在一旁。
  夏冬姑娘是陪嫁大丫鬟之一,她脸上挂着泪花,急促的跑过来,小心翼翼又紧张道:“老爷,少爷。。。稳婆说大夫人难产。。。怕是。。。怕是保不住夫人和孩子了。。。。”
  我有一瞬的窒息。
  沈道文的瞳孔强烈收缩着,他的神色显露惊慌,额头鼓起了青筋,脸色有些涨红,他强硬的命令道:“去告诉稳婆都给我保住了!!”
  “是!”夏冬忙转身,生怕承受了沈道文的怒气,我冲夏冬颤抖喊道:“必须保住母亲!”
  夏冬嘴里回应着:好!好!
  她的步伐十分慌乱。
  可是天不如意,稳婆最后抱了一个皮肤发红的孩子出来,那孩子脑袋光滑,眼睛紧闭,嘴唇有些发乌。稳婆撩开一下裹布,诸位看见了孩子身下是个带把的,稳婆又连忙将裹布合上。
  稳婆的身形微微发抖,她故作镇定道:“知州大老爷。。。孩子险些闭气,婆子我把他从阎王老爷手里拉了回来,只是沈李夫人。。。。已经没气了。”
  沈道文的身形不稳晃了晃,他不可置信道:“她身子一向好的。。。。”
  稳婆的话如雷贯耳,仿佛有人拿打锤子往我胸膛上狠狠捶了一下,我呆呆的站在原地。
  王姨娘低着头,搅着帕子没说话,倒是香馨姨娘嘴角转瞬即逝的勾了个弧度,我霎时只觉血液倒涌,猛得上前掌掴了香馨一个嘴巴子,她被我打得摔倒在底,哭得我见犹怜,不抱怨不起来。
  沈道文反手给我一巴掌,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大声斥责道:“你反了吗?!再怎么她也是你姨!把丧母之痛宣泄在长辈身上,你的书白读了!”
  我迎上他的目光,眼中噙着泪水,哽咽道:“那父亲可知,我为何只打香馨却不打王姨娘?!我方才分明看见她笑了!她在笑你丧妻!”
  沈道文哑然,他深谙如海的眸子直盯香馨,香馨连忙爬起来,她摇着沈道文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老爷妾身没有,香馨好歹跟了夫人几年,心中的难过不比谁少,少爷眼花,妾身挨了这一巴掌也认了。”
  她的话说得楚楚可怜,沈道文神色渐缓,他不耐烦的挥手教叫王姨娘和香馨先回自己院里去。
  沈道文越过哭嚎的一帮子人,准备去看李氏,稳婆抱着孩子阻拦在前面,她好心劝言道:“知州大老爷,屋里有阴血,不吉利,您和少爷若进去了,会沾染晦气。”
  沈道文凛冽的瞪着稳婆,稳婆面容发虚不自觉让开了路,沈道文步伐仓促的走进主屋,我紧跟上去,一进门,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儿浓重,甚是齁鼻。
  李氏床前跪了一排丫鬟,皆低低啜泣着,床榻上的苍白女人面容惨败,屋内光线昏暗,她的脸也很灰暗,李氏冰凉的脸庞上沾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她那双慈爱的眼睛微微虚着,没有完全闭上。
  榻上的被褥杂乱无比,下面的被子沾满了血迹,床榻上白色帷帳被扯坏了些,李氏瘦弱凹凸的手紧紧攥着一角帷帳,骨节泛着森森的白,她露在外面的手腕,瘦的仿佛能折断。
  我噗通跪在了地上,膝盖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跪在李氏床前,抱着她的腰身痛哭流涕,我像儿时一般,擤着鼻涕唤她阿母。
  沈道文轻轻的走到床畔边坐下,他伸手缓慢抚着李氏的脸庞,他声音沙哑低落:“芝兰与我结发数十载,乃糟糠贤妻,若不是你,我官途无望,若不是你,道文有憾,那一年桃花树下,书生赏景,风拂花动,我远远便望见了芝兰,才知什么是逃之夭夭灼灼其华,道文虽敬重你多年,却没做到年少时一腔热血的誓言,当年迎娶你前,曾许诺今后只你一人,如今王姨娘有了,香姨娘也有了。。。。。,”他颤着声沉重道:“对不起。”
  沈道文的手掌往李氏眼睛上抚过,躺在榻上的女人闭全了眼睛,似乎从此安详矣。
  出主屋时,我望着外头蔚蓝如海的天,木讷的呆了许久,半晌,我朝着门里磕了三个响头。沈道文拾阶而下,他的背影沧桑落寞,他语气飘忽道:“你这藏不住心思的性子,容易吃亏,别人阴着来,你不会阴么?”
  我在原地怔然了许久,方明白了他的话。


第31章 闲聊
  考妣逝去,紧接着开始办丧事,府中只有两位女眷,沈道文将主持丧事的权利交给了王姨娘。
  三年守孝期间,我不得去太学念书,如有守孝,无论是念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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