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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师爷-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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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转念一想,不过是一场梦罢。
  傅云书努力定了定心神,打定主意,管他魑魅魍魉,看一眼又如何?这个念头刚起,那条通往画卷的路便瞬间缩短,他不过跨出一步,那画中人的脸庞已清晰可见。
  只看了一眼,傅云书的眼眸便因惊诧而瞪大,而画中人的嘴角轻轻向上勾起,像是冲他嫣然一笑。
  这种事遇上了本该是吓得落荒而逃,为何李姓书生却甘愿留下,日夜相陪?
  在看见画中人面容的一刹那,傅云书却忽然明了。周遭迷雾呼啸而散,天地空荡,他与那画中人相对而立,凝视许久许久,他也冲那人笑笑,唤道:“朝雨。”
  宿醉的下场便是第二天神志尚未归位,脑袋便开始一阵阵的胀痛,傅云书只觉头上系了一个铁秤砣,拉扯着几乎要将自己的头发也一并拽下来,呲牙咧嘴地胡乱叫唤了几声,还未睁眼,上半身便被一条胳膊搀着扶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傅兄,醒醒。”
  傅云书睁开眼,眼前之人可不正是寇落苼!他手里还端着只碗,见自己醒了,便将碗沿凑到自己嘴边,道:“将这醒酒汤喝了。”
  傅云书接过碗,听话地将醒酒汤喝了个精光,然后砸吧着嘴道:“怎么现在才端来,昨儿个晚上怎么不给我喝?”皱眉挤眼拍了拍脑门,“头疼。”
  寇落苼哑然失笑,道:“你昨天晚上睡得跟头死猪一样,硬将嘴皮子撬开都灌不进去,还能怪我?”嘴上虽这么说着,手还是认命地伸到他两侧太阳穴,轻轻揉起来,问:“这样可还好些了?”
  傅云书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脑袋不由自主地朝寇落苼倒去,哼哼着说:“不错,寇兄于这一行很有前途。”
  寇落苼笑道:“那还当什么师爷?不如县主大发慈悲,收了我专职给您按摩就成了。”
  在脑袋即将沾上寇落苼肩膀的前一瞬,小县令骤然清醒,连忙直起身子,拂开寇落苼按在自己头上的两只手,干笑了两声,道:“多谢寇兄,到这里就可以了。”
  寇落苼也不坚持,唇角弯弯,望着傅云书玩味地道:“脑袋不疼了?”
  脑袋自然还是疼的,傅云书一手捂上脑门,垂下头去。只是比起这个,更让人心烦意乱的是昨夜那诡异而混沌的梦境。他忽然道:“寇兄。”
  “嗯?”寇落苼问:“怎么了?”
  “我……”傅云书垂下眼帘,支吾地道:“我昨夜做了一个梦……与你跟我讲的那个故事有关。”
  “哦?”寇落苼饶有兴致地问:“与那个狐仙的故事有关?是怎么样的一个梦?”
  傅云书道:“我梦见我到了那李姓书生家的暖阁里,看到了那幅画。”
  寇落苼问:“你看见上面的狐仙没?”
  眼珠子缓缓转动半圈,傅云书忽然一笑,道:“看见了。”
  寇落苼问:“相貌如何?”
  傅云书抬起头来,静静凝视寇落苼半晌,道:“很美。”
  寇落苼笑道:“我却只怕你也同那李姓书生一般被迷了魂儿去。”
  傅云书冁然一笑,静默片刻,道:“寇兄,你说我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傅兄,”寇落苼缓缓凑近,伸出一根手指戳上了傅云书白净的脸颊,低声道:“你白天在想着哪个美人儿?”
  傅云书一双眼眸沉静如水,与寇落苼对视许久,他道:“我在想你。”
  怔了一怔,寇落苼忍俊不禁,一双凤目笑成了弯月牙,戳在傅云书脸上的手移上他的脑门,轻轻一弹,道:“长出息了你还。”说完起身,理了理衣衫上坐出的褶皱,道:“若还是头疼便再躺一会儿,李婶做了许多早点给你备着呢。”
  傅云书道:“我陪你一起去吃。”
  寇落苼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然后摇了摇头,道:“我已经吃过了。”
  “……哦。”一双手将攥在掌心的被子都拧成了麻花,傅云书目送着寇落苼的背影推门而去,然后重重倒进软被中。
  头更加疼了。
  傅云书呲牙咧嘴地腾出手揉太阳穴,却怎么揉都不得其法,明明是差不多的力道与手法,效果却天差地别。烦闷与不解一齐涌上心头,如潮水一般瞬息便将傅云书淹没,他用脑袋重重一磕床板,然后沉沉叹了口气。
  “怎么了,大早上的这样叹气。”一只温热的手掌忽然贴上自己的后脑,轻轻搔了搔头发,道:“听说经常叹气的人容易掉头发。”
  傅云书立即捂住自己的头发,一个鲤鱼打挺,窜了起来,惊诧地看着寇落苼,“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寇落苼没有说话,转身一指桌子。傅云书探身望去,看见桌子上摆了一只提篮,篮子里装了几只碟子,碟子里盛了各色糕糕点点,篮子旁还搁了一只瓷壶。趁傅云书看得呆愣之际,寇罗在站起身,揭开那只瓷壶的盖子,往杯里一倒,是香醇浓厚的白浆。傅云书嗅了嗅,道:“是豆浆?”
  寇落苼问:“你喜欢喝甜的还是咸的?”
  傅云书道:“咸的。”
  “不巧,”寇落苼端了杯子朝他走来,“我只带了甜的。”说着,把杯子往傅云书手里一塞。傅云书嫌弃地接过,低头喝了一口,砸吧着嘴道:“你糖都放好了,干嘛还问我?”
  寇落苼道:“我不知道你喜欢甜的还是咸的,便先随便带了一样味道的来,至少有一半的概率你喜欢喝。”
  傅云书道:“可惜你撞上了另外一半。”
  “无妨,”寇落苼道:“至少我以后都不会弄错了。”
  兴许是滚烫的豆浆熏热了傅云书的脸,他的耳垂也不由自主地红起来,捧着杯子扭头看向一旁,看见寇落苼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豆浆,还夹了块糖糕吃,便闷闷地道:“你不是都吃过了么?”
  寇落苼道:“你不是想陪我么?”
  傅云书垂下头,眼睛盯着杯中氤氲的水汽,“……你若不愿,其实不必这样勉强自己。”
  “我若厚着脸皮再去饭厅吃一次,只怕李婶要举着鸡毛掸子来打我。”寇落苼啃着糖糕道:“其实我挺愿意再吃一次。”
  两人一时默然无言,傅云书默默地喝着豆浆,寇落苼吃完手里的糖糕,又给傅云书夹去一块。看着小县令斯斯文文,一口一口咬着糖糕,他忽然道:“傅兄。”
  “嗯?”傅云书捏着糖糕扭头看他。
  寇落苼静静地望着他,道:“你昨晚当真梦见我了?”
  “……”傅云书别扭地挠了挠通红的脸,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这就麻烦了。”寇落苼道。
  手里温热的豆浆都似乎在瞬间冷却,冻得傅云书一僵,握着豆浆杯子的手指颤了颤,半晌才道:“……为什么?”
  “这事儿若是想要礼尚往来可麻烦,”寇落苼的脸忽然在傅云书眼前放大,是他凑上前来,紧紧地盯着他,一本正经地道:“我也得梦一回傅兄才行。”
  傅云书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杯子,连指骨都隐隐发白,他噎了许久才道:“这哪里是想梦就能梦到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寇落苼勾唇一笑,道:“我今日只好看着傅兄,再一遍又一遍地想你。”
  傅云书立时觉得自己成了只煮熟的螃蟹,从头到脚都红透了,今日豆浆里的糖加得未免太多,他往下咽了咽,只觉喉咙里都是甜滋滋的。傅云书掩饰地咳嗽了一声,道:“你这话……还好眼下只有你我,若是被旁人听到了……”
  寇落苼道:“若是被旁人听到又如何?”
  傅云书鼓了鼓腮帮子,轻哼一声以示自己对寇落苼这种明知故问的行为的不满,反问:“你说他们听到会怎样?”
  寇落苼笑了,道:“他们必定以为我心悦你。”


第43章 狐娘子(五)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 劈得傅云书三魂飞升七魄离体; 他怔了半晌,脑子里转不起一丝念头; 只听得身侧寇落苼又道:“但只教咱们问心无愧; 何必在意旁人闲言碎语。”
  嘴角一咧; 傅云书干笑两声,道:“……是……是啊。”豆浆里的糖加得实在太多了; 甜得他嗓子眼儿都有些齁疼; 傅云书静默着,缓缓低下头。
  “你好好吃; 吃完了便叫人来收拾掉; 你昨夜大醉; 今天就不要操劳了,好生休息一天,咱们明早动身。”寇落苼抬手揉了揉傅云书的头发,然后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房门开阖; 传来“吱嘎”一声; 傅云书抱着膝盖盯着门看,许久许久; 这次寇落苼没再回来。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倒回床上; 拉起被子盖过了脑袋; 陷入一片黑暗。
  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半日,终究还是没睡着; 傅云书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拉开椅子坐下,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本书,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接着看下去。
  这本《蓬莱志》下卷是他从土匪窝里得来的,上卷已是许多年前看过的了,早就忘了里头具体讲的什么,但因这么多年来一直想着下卷,倒让这本书成了他的执念。这书是手抄本,上头的字迹早已泛黄,应当也有些年头了,抄书之人的字看着倒挺顺眼,只是里头的故事却叫人看得糟心。
  《蓬莱志》写的是海外蓬莱洲上几个世外散仙的爱恨情仇,他依稀记得上卷里的神仙们虽也各自经历了一番风波,但最后都得了圆满,但到了下卷,那几个散仙可就倒了大霉,不是被贬下凡就是渡劫失败,最后扛着蓬莱洲的那只神龟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巨人抓走,蓬莱洲沉入海底,散仙们拖着一身的伤痕回家,却只见沧海茫茫,互相抱头痛哭一顿之后无奈远遁天涯。
  傅云书没想到自己盼了这么多年竟盼到这么个结局,他不由得开始怀疑那几年里著书人是否遭遇了什么不幸的事。
  目光虽落在纸上,那一个个字却渐渐涣散,孔伦与沈珏、沈珣和赵四的身影轮番在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一个雨天,绘着墨兰的油纸伞缓缓抬起,露出伞下人一张清俊秀逸的笑脸。
  傅云书对着书发了许久的呆,终于烦躁地合上书,挠了挠原本就蓬乱的头发。
  他觉得他得了病。
  得了病就得看大夫,小县令从不忌讳就医,立即便命人请了郎中来,只是特意吩咐了要小心。
  莫要让寇师爷得了消息!
  城南的邵大夫对疑难杂症颇有研究,家丁办事麻利,没多久就将人悄悄请进了县令房中。傅云书挥退下人,眼珠子转悠了半晌,道:“邵大夫,有一个毛病,比较稀罕,不知您听说过没有?”
  邵大夫道:“大人请讲。”
  明明房中没有外人,傅云书还是做贼似的瞅瞅四周,用手掩了嘴,压低声音道:“断袖之癖。”
  邵大夫立时瞪大了一双昏花老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傅云书,“莫非大人您……”
  “不是不是!”傅云书急忙摆手,“是我一个朋友!朋友!”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察觉自己可能有得这么个毛病的倾向,又不好意思自己去看大夫,就托我来问问。”
  “哦,原来如此。”邵大夫一捻山羊胡,道:“看病讲究望闻问切,若见不到病人本人,其实不大好判断。”
  “这个……”傅云书迟疑着道:“其实……这个病人你可能见过的……”
  邵大夫问眼中精光一闪,问:“是谁?”
  “是……”傅云书眼珠子滴溜乱转,“是……”他险些急出了一头大汗,一个“是”字在嘴里念出了山路十八弯,终于有了出口,小县令灵光落顶,道:“是寇落苼!”
  邵大夫诧异地道:“竟是寇师爷?真是意想不到……”
  傅云书问:“怎的了?”
  “哦,”邵大夫道:“只是寇师爷看起来并不像是……呃,有龙阳之好的人。”
  傅云书闷闷地道:“你也觉得他不会是断袖?”
  邵大夫道:“倒也并不能这么讲,断袖乃心病,与寻常毛病不同,不能用常理断之。只不过心病么,藏得越深,病得越重,那些个拈花穿裙扑粉面的反倒容易治,如寇师爷那般深藏不露的,却是可能是顽疾。”
  傅云书忍不住抖了一抖,“顽疾?!”
  “大人稍安勿躁,”邵大夫道:“虽然如此,但大人既说寇师爷不过察觉此病开始的苗头,又有心医治,那么便还有希望治愈。”
  傅云书问:“用什么法子治?”
  “老朽这厢有独家研制的药方一副,待会儿就抄与大人,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睡前服用一贴即可。”邵大夫搓着山羊胡的手忽然一顿,道:“不过嘛,这心病还须心药医,除了喝药之外,还得靠寇师爷自己努力克服病症。”
  “这该如何克服?”傅云书为难地问。
  邵大夫道:“倒也不难。依老朽多年的经验来看,寇师爷之所以会察觉到自己可能得了断袖的毛病,多半是因为他……他……”
  邵大夫结巴了半天没憋出后半句,傅云书不耐烦地问:“多半是因为他怎么了?”
  邵大夫梗着脑袋道:“多半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这句话如当头一棒,重重砸在傅云书的脑袋上,他噎了半天,最终如一株霜打了的麦苗,怂怂地蔫了下去。
  邵大夫道:“无论如何,对方总归是个人,既然是人,就得吃喝拉撒,任他风流倜傥,屙的屎也不见得是七彩的,总也有抠脚骂娘的时候。”
  傅云书目瞪口呆地认真听着。
  邵大夫“嘿嘿”笑了两声,“老朽话虽粗鄙,但终究是这么个理,喜欢上一个人多半是因为他与众不同,若到最后发现他其实和别人没什么两样,兴许也就没那么喜欢了。”
  傅云书若有所思地道:“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邵大夫提醒道:“光大人明白没用啊,得叫寇先生搞明白了!”
  傅云书连忙改口道:“是是是,我必定会逐字转达。”
  邵大夫深以为然地道:“寇先生聪慧过人,必定也能明白。”
  送走了邵大夫,傅云书捧着那副药方,兜兜转转地在卧室里纠结了半天,终于一咬牙,将头探出窗外,唤来一个家丁,将药方交与他,郑重地道:“按这方子去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每天晚上送到我房间里。”
  家丁接了药方,瞅了一眼,道:“可是大人,您明天就要出门去州府了。”
  “嗯……”傅云书略一思索,道:“那今晚先煎了我尝尝味道。”家丁应诺,捧着药方就要走,又被傅云书唤了回来,“诶诶诶!”
  家丁问:“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傅云书道:“你走在路上小心着点,切记切记,千万别被……”
  家丁立即了然,“小的绝对不会叫寇先生晓得的!”
  “嗯。”傅云书凝重地点点头,一挥手,道:“去吧。”
  家丁拿着药方来到后院,扭头就把它交给了一个新来的,道:“这是县令大人的药方,去抓个一副来,仔细着点,可千万别被寇先生看见了!”
  新来的家丁接下,道:“是,我这就去。”说罢立即小跑着走了,一路跑到县令府邸大门口,看见一道人影远远地走过来,定睛一看,吓得倒抽一口冷气,立刻就要掉头,谁知刚转过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冷冷的一声——“站住!”
  寇落苼走到他身后,沉着脸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转过来!”
  新来的家丁哆哆嗦嗦地转过身,觑了寇落苼一眼,又立即低下头。
  寇落苼见他面生,又形迹可疑,心中疑窦顿生,绕着他走了两圈,余光瞥见他手里攥着的一张纸,幽幽地道:“你想出门去做什么?”话音未落,手已闪电般伸向家丁的手,瞬息之间那张纸就落到了他的手上。
  新来的家丁脸色骤变,忍不住喊道:“寇先生!”
  那厢寇落苼已毫不客气地将纸展开,一看,微蹙眉头,“药方?”抬头看向神情古怪的家丁,“一张药方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转念一想,问:“这是谁的药方?”
  新来的家丁支支吾吾地道:“县令大人说不能让你知道……”
  “县令大人的?”寇落苼立即拿起药方仔仔细细地看起来,“他生病了?什么毛病?看过大夫没有?”
  “不不不……不是县令大人的……是……是……”家丁急得满头大汗,却不知该如何狡辩。倒是寇落苼见他面色有异,眼珠子转了两圈,又细细将那句“县令大人说不能让你知道”嚼了一遍,略有感悟,将那药方重新塞回家丁手里,道:“既然县令大人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便不多问了。”抬起一只手按在家丁的肩膀上,寇落苼笑得温柔可亲地道:“未免徒增他烦恼,也为了减少你我不必要的麻烦,今日我撞见你看过这张药方的事,就不必叫第三个人知道了。明白了?”
  “明白了!”家丁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你抓药去吧。”寇落苼收回手,淡淡地道:“别叫县主等急了。”


第44章 狐娘子(六)
  悦来客栈门前人群熙熙攘攘; 小二正站在大门前招揽生意; 老远就见了位身姿颀长、气宇轩昂的年轻人朝这边走来,连忙迎上去点头哈腰地道:“这位客官; 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年轻人道:“喝茶。”
  “那您可来对地方了!”小二一边将人迎进店内一边道:“整个九合县; 就属咱们家茶叶齐全。”
  年轻人入了雅间; 拉开椅子轻轻坐下,道:“那便来一壶龙井。”抬头冲小二客气地笑笑; “不知小二哥可有空闲?”
  小二道:“客官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讲!”
  年轻人道:“我初来九合县; 想出门买些笔墨纸砚却不知店在何处,劳烦小二哥替我跑一趟腿。”
  小二道:“这有何难?本店就存有不少; 您且先等等。”说罢噔噔噔跑下楼去; 没过多久就拎着茶壶捧着文房四宝推进门来; 放到桌上,一边为年轻人倒茶,一边悄声问:“寨主,咱们这儿隐蔽得很; 县令大人又对您信任万分; 有必要每次都这么麻烦么?”
  寇落苼只沉默地提笔写字,写完了拿起宣纸吹了吹; 随手递给小二,道:“万事小心为上。”
  小二接过纸一看; 迷惑地道:“药方?”伸出手去摸寇落苼的额头; “寨主您身子哪里不舒服么?”
  寇落苼嫌弃地一把拍开小二的爪子,“不是我!”
  “那这是谁的方子?”小二问。
  寇落苼不耐地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伸出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道:“这方子是我从别处看来的,你送回寨中,叫松雀看看,这药方是治什么毛病的。另外我过两天要去一趟江北州府……”
  小二问:“可是要我通知兄弟们给您让路?”
  “我不走咱们山那条路,”寇落苼道:“我往九曲廊走。”
  小二笑道:“您这不是浪费时间么?”
  寇落苼一记眼刀飞过去,拖长了调子一字一顿地道:“我乐意。”
  小二立即紧紧地闭上了嘴。
  寇落苼道:“我不在的这几日,寨中一应事务都交由青燕子处置,多则十日少则五日,我便应当能从州府回来了。”
  小二道:“好嘞,咱等着您回来。”
  寇落苼道:“若是十日之后我还未回来……”
  “呸呸呸!”小二连忙道:“寨主您胡说什么呢?赶紧吐掉!”
  寇落苼淡淡地道:“万事谨慎为上。”顿了顿,又道:“若是十日之后我还未归,多半是遇上了什么难缠的事,你们可以派人去州府的鸳鸯馆打探打探消息。”
  小二的脸色顿时如风云变幻,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犹豫着道:“寨主,若小的没记错,那鸳什么劳子的鸳鸯馆是家青……青楼?”
  寇落苼坦然道:“是啊。”
  “嘿嘿嘿,”小二有些尴尬地笑笑,眼珠子滴溜乱转半晌,最终一梗脖子闭着眼睛道:“寨主,在青楼待十天怕是太过伤身,即便您血气方刚年轻力壮,也扛不住十天这样那样……天翻地覆的啊……那还怎么爬的起来?怕是要咱们多取几个人将您抬回来了。依小的来看,五天十天实在是太久了,玩个一两天得了……”
  寇落苼嘴角抽了抽,冷声道:“你说什么?”
  虽觉寨主脸色不善身上阴风阵阵,但自古忠言逆耳,小二为了天下大义,深吸一口气正要再说一遍,一个大嘴巴子便落结结实实地落到脸上,小二“哎呦”叫唤着连打了三个转才跌倒在地,睁开眼捂着脸眼泪汪汪地道:“寨主您怎么还打人呢?”
  “满口胡言乱语平日里一颗脑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寇落苼甩着手淡淡地道:“打你是让你好好清醒清醒,你家寨主会是那种沉迷酒色之人?”
  “那你去鸳鸯馆做什么?”小二委屈巴巴地道。
  “我倒并不很想去,”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寇落苼轻轻一笑,道:“但是有人一定会去。”
  “阿嚏!”傅云书袖子掩鼻,打了个喷嚏,接过家丁手中的药碗,凝视着里头黑漆漆的汤药,揉了揉鼻子,嘀咕道:“还真生病了,是得喝点药。”他端起药碗小心地喝了一口,一股诡异的苦涩立时从舌尖蔓延到四肢百骸,小县令立时“呸呸呸”地吐了吐舌头,险些将手里的药碗给扔出去,“这药也太……难喝了……”
  “大人,”家丁劝慰道:“自古良药苦口,为了治病,不得不喝呀。”
  听到“治病”二字,傅云书的耳朵不由得抖了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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