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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师爷-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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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家丁劝慰道:“自古良药苦口,为了治病,不得不喝呀。”
听到“治病”二字,傅云书的耳朵不由得抖了一抖,认命地叹了口气,仰头捏着鼻子将汤药一股脑灌进了嘴里。几乎是药刚入肚,胃里便是一阵翻江倒海,丢飞镖似的把碗丢给家丁,然后趴在床沿上干呕起来。家丁忐忑地捧着碗,想上前安慰又不敢,只能远远地站着,畏首畏尾地道:“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傅云书无力地摆摆手,疲惫地道:“我没事,记着了,这件事儿千万告诉……”
“千万别告诉谁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幽幽地传来。
傅云书背对着门,仅闻其身便已全身僵硬,一旁的家丁更是浑身哆嗦起来,“寇……寇……寇……寇先生……”
“嗯。”寇落苼冲他略一点头,抬手示意他出去,家丁瞥了眼县令大人僵硬的背影,毫无骨气地拔腿就跑,傅云书梗着脖子扭过头,看见的只有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还顺手贴心地将门甩上了。
寇落苼的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傅云书却不知为何好似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般心虚,吞了口唾沫,腆着笑脸道:“寇兄,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寇落苼道:“我听见你房中有动静,不放心,便过来看看。”嘴角不善地缓缓勾起,“哪知竟听到了些县主不大愿意让我听见的事,好在关键处没有泄露,还不算太坏。”
“不是……那个,寇兄你听我解释……”小县令眼巴巴地望着寇落苼道。
寇落苼抱着胳膊往门上一靠,平静地道:“我听着。”
小县令一不太说谎二不常哄人,囫囵半茬话还在嘴里酝酿,一张小白脸已憋得通红,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我……我生了点小毛病,请了大夫给我配了点药吃,未免你们担心,就没往外讲。”
寇落苼闻言,立即大步上前,捏住了傅云书的手腕开始把脉,问:“什么毛病?”
不知这药究竟算是有效还是无效,寇落苼一靠近,傅云书的心跳便开始不由自主地加快,他试着扯回自己的手,寇落苼却立即将他的手腕握紧,叫他丝毫动弹不得,无奈只得作罢,低着头红着脸,道:“不是什么大毛病,这两日天气转暖,我贪凉,晚上掀了被子睡,有些着凉罢了。想到过两日就要去见知府大人,总不好病怏怏地去,就想吃几副药,能好得快一些。”
“哦。”寇落苼淡淡地应了一声,松开了傅云书的手。傅云书如获大赦,收回手“哧溜”一声翻上床,掀开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头罩住,闷闷地道:“吃了药忽然感觉好困,时候不早了,我就睡下了,寇兄你也早点歇息吧,明早咱们就要动身去州府了呢。”还特别做作地故意打了几个哈欠。
寇落苼蹲在床边哑然失笑,道:“就算要睡,你也不能这么睡吧。”说着伸出手,想把傅云书盖着的被子往下拉一拉,谁知一扯之下竟没扯动,眼珠子转了转,猜到必定是小县令躲在底下捣鬼,寇落苼玩味地挑起眉,站起身用力拽住被子往下一扯,只听“刺啦”一声,被子被扯到了床尾,而小县令呆呆地看着他,手里还还攥着两块从被套上扯下来的布片。寇落苼故作讶异,问:“傅兄,你这是做什么呢?”
傅云书尴尬地看看自己手上捏着的碎布,连忙丢开,冲寇落苼笑笑,道:“我……我这是跟寇兄闹着玩呢。”
望着小县令晶亮清澈、滴溜乱转的眼珠子,寇落苼道:“不困了?”
傅云书一怔,连忙用手捂嘴打了个哈欠,“还……还是困。”
寇落苼盯着他那床被子,“可惜被子破了。”
“没事没事。”傅云书一把将被子扯回来重新端端正正地盖到身上,“只破了两个小洞而已,我凑合着睡一晚,反正明天就要去州府了,回来的时候一定已经补好了。”
寇落苼道:“还是我给你换一床吧?”
小县令这回终于学聪明了,没再回寇落苼的话,而已合上了眼睛,假装睡得深沉,仔细一听,还有细微的鼾声。寇落苼心中好笑,有意捉弄,便在他床头蹲下,伸手轻轻捏住了傅云书的鼻子。小县令的眉头跳了一跳,脸上稍有退缩的绯红又以潮水之势蔓延,他轻哼了哼,佯装无意地扒拉住寇落苼的爪子,然后翻了个身。
这一招被轻易化解,寇落苼尤嫌不足,他双手撑在床沿,上半身越过傅云书,嘴唇若有若无地擦着耳侧、脸颊缓缓滑过,最终停留在他鲜红的唇畔,低声唤道:“浥尘。”
一时间,小县令连呼吸都凝滞,脸颊红得似火烧,蔓延向下,连脖子都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段时间因为考试没功夫码字,一直在用存稿,所以停更了几天攒存稿,请见谅。祝光棍节快乐_(:_」∠)_
第45章 狐娘子(七)
不止傅云书心中波澜大起; 寇落苼也是心痒难耐; 似胸膛里藏了只狡黠的猫儿,在心尖上轻轻一挠。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许久; 按在床沿的手缓缓上移; 隔着被子在傅云书背上游移; 半晌,最终还是捏了被子; 温柔仔细地帮他把被角掖好; 然后温声道:“晚安。”
房门开了又关,听着那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傅云书睁开眼睛; 长长地舒了口气。放松过后又有无尽的怅然涌上心头; 他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火热的脸,心想,今晚的药怕还是不够足。
还是压不住自己这满脑子歪心思。
傅云书自我厌恶地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像埋沙的鸵鸟; 一头扎进漆黑的被窝里。
隔日清晨; 傅云书特意起了个大早,穿好便服推门而出; 一抬眼便看见寇落苼倚在门外,像是已经等候多时。身子不由自主地僵了一瞬; 傅云书扬起笑脸; 道:“寇兄,怎么在里?”
寇落苼扭过头; 道:“自然是等你了。”
傅云书干笑着道:“哈哈哈,多谢多谢。”许是昨夜的药效发作,傅云书望着寇落苼深幽的眼眸,好似没有之前那么别扭了,定了一定神,问:“寇兄可用过早膳了?”
“还未,”寇落苼道:“李婶说今天为你践行,种类格外繁多,非要等你一起到了才肯上菜。”
傅云书幽幽地道:“我还以为寇兄是特意前来等我的呢,没想到竟是迫于李婶的淫威。”
寇落苼失笑,道:“你若是想,我以后可以日日等你,只怕你觉得不适。”
“不适?”傅云书心里一慌,眼珠子左右转了转,“我为何会觉得不适?”
“对啊,”寇落苼停下脚步,回头定定地看着傅云书,唇角带着淡淡的笑,“你为何会觉得不适?”
“我……”小县令一急,险些将让某些不该出口的话脱口而出,好在关键时刻反应过来,连忙闭上了嘴,垂下眼眸,透过眼睫毛小心觑了眼寇落苼,踌躇半晌才道:“我没有觉得哪里不适啊。”
寇落苼问:“当真?”
傅云书道:“当真。”
“哦。”寇落苼转回身,背对着他平静地说:“我还当你在躲着我。”
小心思被戳中,傅云书干笑着说:“寇……寇……寇兄为何会有此感?”
“近来见到你的时候少了许多,”寇落苼一边走一边淡声道:“往日闲来无事时,你总会来找我。”
傅云书转悠着眼珠子找借口,“……刚结了案子,又撞上夏赋,偏还在这时候惹了风寒,就懒得走动,躲在屋里的时候多了些,未曾想竟让寇兄担心了。”
寇落苼道:“我还当你对我……”
胸腔里一颗砰砰跳的心如坠深渊,傅云书的脸色都白了几分,好在寇落苼走在他前头看不见,艰涩地开口道:“怎么?”
寇落苼道:“我还当你对我心生不满。”
“啊?”傅云书一愣。
寇落苼笑道:“我还当是之前移尸一案中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所以一直没怎么理我,碍于情面又不好直说,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问你。”
傅云书忙道:“没有!没有的事!”
寇落苼问:“当真?”
傅云书道:“当真!”
寇落苼扭过头来冲他淡淡一笑,“这样就好。”这一笑恍如东风过境百花绽放,看得傅云书神魂颠倒,怔忪间听见寇落苼又道:“傅兄。”
傅云书半晌才略微回神,“……嗯?”
寇落苼道:“若以后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切勿埋在心里。想说便说罢,我都会听。”
傅云书踌躇着点了点头,“……嗯。”
待两人走到饭厅,李婶正好将一碟炸春卷放到桌上,转身遥遥望见傅云书,连忙迎出来,沾了面粉的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屈膝就要跪下,“奴婢见过县令大人。”
傅云书连忙将人扶住,道:“李婶不必多礼。”
李婶原本只是厨房里一个打杂的,傅云书因上任当日就被人往房里塞了个姑娘,惊慌之余对县令府邸的人事安排产生了一万分的不信任,尤其是厨房这一块,更是慎之又慎地将人筛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将原来那几个厨子踢了,换上李婶同另外一个厨娘。李婶在厨房里受了几年的窝囊气,一朝拨云见日,对傅云书感恩得五体投地,每日变着法的给他做吃的,倒让寇落苼享了口福。
寇落苼笑道:“李婶,怎么见了我从没好脸色,见了傅大人就这么欣喜?”伸手轻轻掐了把傅云书的小白脸,道:“莫非是见傅大人生得比我好看,更加喜欢他一些?”
李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瓮声瓮气地道:“寇师爷一张嘴又要吭哧吭哧吃东西,又要叭叭地讲话,奴婢这是怕再多事,会将您累着。”
傅云书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探到他腰间,威胁地掐了掐他腰间的软肉,寇落苼语气不善地道:“好笑吗?”傅云书连忙捂住了嘴,一双桃花眼却仍是笑眯眯的,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寇落苼无奈地一揉他的脑袋,道:“赶紧吃饭,吃完了好上路。”
旁人践行往往是夜里摆满满一桌的酒席,一群人举坛相送,傅云书这里却是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喝着今早现磨的豆浆。傅云书面前摆着的烧饼也是刚烤出来不久的,他默默地喝着豆浆,眼睛却一直盯在烧饼上,喝了半晌,觉得矜持得差不多了,斯斯文文地理了理袖口,正打算捏起筷子,却有另一双筷子夹了烧饼,放在自己面前的碗里,抬眼一看,寇落苼手里已捏了一个,边啃边说:“饼要趁热吃,凉了就不是那个滋味儿了。”
傅云书看了眼手里的筷子,放到一旁,学着寇落苼的样子徒手抓了只烧饼捏在手里,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喷香的面粉和着芝麻、肉末与青葱,滋味如花束一般在嘴中绽开。傅云书一向是知道李婶做得一手好烧饼,却不知为何,她今日烤的饼更是格外美妙,叫他嘴里的还未咽下,就又忍不住咬了两口。寇落苼看着他如馋猫偷鱼一般的吃相,忍不住轻轻地笑了,道:“我虽然叫你赶紧吃饭,但你也不必吃得如此急切,又没有人同你抢。”说着,眼见他碗中的豆浆见底了,便又替他倒了一碗,推到傅云书面前,道:“别光顾着啃烧饼,小心噎着。”
傅云书抬眼一看,眼前的豆浆是黄褐色的,上头漂着几颗葱花,他端起碗喝了一口,果然是咸的。他心头微微颤动,端着瓷碗的手却纹丝不动,转动眼眸,透过瓷碗上空氤氲的水汽,看见对面坐得端正的寇落苼,一边拿勺子搅着碗,一边道:“既然知府没有命你速去州府,那么咱们也不必玩命地赶路,慢慢来,别耽误太久便是。咱们今天过了九曲廊,在晌午之前应当能到茗县,茗县地方不算大,但也不小,若是快马加鞭,应当能在酉时出城,但这样的话,咱们就得露宿山林了,我觉得倒没必要平白受这样的苦,不如在茗县县城门附近找一家客栈住下,待明日一早再动身也不迟。傅兄,你觉得如何……傅兄?”寇落苼见傅云书呆呆地捧着豆浆碗,不喝也不动,碗身挡住了他大半张脸,不知小县令在出什么神。心中觉得好笑,寇落苼站起身,上半身越过桌面,悄然附到小县令耳畔,道:“傅兄,你在想什么?”
傅云书一吓,手里捧的碗险些摔了出去,好在及时稳住,以为自己偷看他看得入了迷的事被发现,梗着脖子僵硬地撇过头去,道:“我……我……我在想这一路应当会平安无事吧?”
“你想的这是什么问题?”寇落苼哑然失笑,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发髻,道:“有我在,自然会平安无事。”
“可不是嘛!”李婶捧着一碟冒着腾腾热气的糯米糕摆到两人面前,道:“有寇先生在,傅大人您就放心吧!”
寇落苼诧异地看着李婶,“李婶,你怎么了,居然会说我的好话?今儿个出门忘了吃药了?要不要我请邵大夫再来为你看看?”
一听到“邵大夫”,傅云书变得像一只偷吃了油的小老鼠,“哧溜”一声心虚地低下了头。
李婶没好气地道:“还没说完呐!要是你不能把县令大人毫发无损地带回来,这辈子都别想吃一口饭!”
“是是是。”寇落苼无奈地笑着应了,扭头看着下巴几乎要戳到胸口的傅云书,佯装无意地道:“诶,傅兄,你上次配的药还够吗?要不要我去将邵大夫请来,临行前再为你诊一诊脉?”
“不不不不用了!”傅云书急得一蹦三尺高,生怕寇落苼说走就走,连忙抓住他的手腕,道:“千万别!”对上寇落苼迷惑的眼神,才惊觉自己反应过度了,讪笑几声,松开手抓着寇落苼的手,搓了搓衣袖,道:“只是小毛病而已,邵大夫那边病人又多,老麻烦他跑来跑去的,多不好意思啊。再者,往日都是我派小丁子去请他的,一下子换你去,怕是邵大夫还以为我吃药吃出了事呢,别吓着人家。”
“哦,原来如此。”寇落苼笑眯眯地道:“傅兄真是善解人意。”
“是……是啊。”生怕夜长梦多,傅云书将没吃完的小半截烧饼往嘴里一塞,拍案起身,雄赳赳气昂昂地道:“寇兄,我们走!”
第46章 狐娘子(八)
县令大人便装出行; 特意嘱咐了不要相送; 两人各骑一马,不多时便出了九合县城门; 途径九曲长廊时; 傅云书“吁”地一声将马勒住; 笑着回头看寇落苼,道:“寇兄; 你还记得这儿吗?”
寇落苼道:“自然记得; 你我第二次相见,便是在此处。”
“不对。”傅云书认真地道:“是我找到你的地方。”
寇落苼笑道:“那时我可万万想不到自己救的小公子竟是位县令大人。”
傅云书问:“那你觉得我是该是个什么人物?”
“唔……”沉吟片刻; 寇落苼道:“当时我想; 这多半又是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偷溜出来玩的吧。”
傅云书撇撇嘴; 道:“我可不是什么小少爷。”
“是是是,”寇落苼笑道:“您是名动京城的探花郎。”
傅云书一夹马肚子,继续晃晃悠悠地往前走,“说起京城; 寇兄你有去过吗?”
寇落苼笑意微怔; 片刻后,道:“父母尚在时; 曾在京城待过,不过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京城长什么样子; 如何繁华、如何热闹; 都早已忘却了。”
傅云书道:“那以后我回家,带你一道回去瞧瞧。”
寇落苼道:“好啊; 我只怕撞见傅相爷。”
“我爹?”傅云书一愣,又忽地一笑,“你怕我爹做什么?”
寇落苼道:“像我们这种升斗小民,总是怕那些官老爷的,更何况是傅相爷那般大的官老爷,且听闻傅相大人为人极严厉,若我不慎行差踏错,只怕他老人家一怒之下就不让我跟在你身边了。”
“他哪儿有这么可怕?”傅云书哑然失笑,“我爹刑部出身,做事比较严格谨慎是难免的,但他在家不摆官架子,也从不对我身边的人指指点点,寇兄你无需多虑。况且以他的官位,多少学子挤破了头也想见他一面,怎么寇兄你反倒想躲着他呢?”
“想见傅相爷的,或为官途或为钱途,多半是有所求。”寇落苼淡声道:“我别无所求。”
傅云书诧异回头,见寇落苼神情淡漠,心中一时复杂,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寇兄,你有这样的才华,为何不参加科举?若能高中,便可报效国家、一展宏图。”
“报效国家?”寇落苼嘴角轻扯,露出一抹称得上轻蔑的笑,只是这一笑不过瞬息便悄然无踪,他平静地道:“人各有所求,我所求的,不只有参加科举这一条路。”
傅云书问:“寇兄所求为何?”
静默了许久,寇落苼道:“我只求能安心度过此生。”他忽然抬手一指,“傅兄,你看那里。”
傅云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越过一堵悬崖,停在崖顶上郁郁葱葱的树林上,“那里有什么不对吗?”忽然想到了什么,后脊背一凉,压低声音道:“莫非上头藏了刺客被你发现了?”
“……没有。”寇落苼道,对上小县令迷惑的眼神,他道:“那片树林便是后山樱林。”
九合县原本是没有九曲廊,只有九曲山,九曲山上不知何人栽满了樱树,三月春日,遥遥望去,便如一朵樱色的云彩,颜色极美。只可惜九合县与九曲山中间隔了条滔滔大河,难以度过,有一任县主夫人倚窗而望,望见山上这烂漫景色,欲近赏却不可得,心中苦闷,日渐消瘦,县主不忍见爱妻衣带渐宽,便兴师动众,造了这一座九曲廊,从此九合县中人便可随意前往后山赏花。
“原来那便是后山樱林?我早有耳闻,可惜现下时候不对,只能见叶不见花了。”傅云书道:“也多亏了以前那位县令大人的大手笔,咱们才有了现在的便利。”
寇落苼道:“傅兄可知那位督造九曲廊的县令大人后来如何?”
傅云书道:“我只听说过九曲廊的来历,后面如何发展,却并未细究,都是近百年前的事了,那位大人应当已经仙去了吧?”
“人固有一死,答案是注定的,跌宕起伏的只是解答的过程。”寇落苼道:“当时金雕山上没有什么群鹰寨,也没什么土匪,百姓往来出入都走那里,九曲廊除了去往后山踏青赏花,并没有别的用处,却耗损了大量人力物力,民声载道,那位县令也被参了折子,后贬往西南,带着他那位爱花的夫人一起,在十万大山间潦草此生。”
傅云书道:“可谁能想到那时毫无用处的九曲廊,却在如今维系了九合一县命脉。”他轻轻摇了摇头,“可悲可叹。”
“他那时也想不到百年后的光景如何,为一己私利大兴土木,贬官倒也并不冤枉。”寇落苼道:“只是子非鱼不知鱼之乐,也许对他来说,山峦屏障也好烟雨流水也罢,只要能与心上人相守,便无差别。”
傅云书道:“是……是啊。”
“傅兄。”身后的寇落苼忽然唤他,傅云书转过身去,见到他脸上漾着浅浅的笑意,恍如东风拂面,看得他一时屏住呼吸,讷讷地道:“嗯?”
“来年三月,若你在,我也在,咱们再来这后山赏樱,如何?”寇落苼道。
“好啊!”傅云书立即飞快地点头,随即又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快,不是那么矜持,略感尴尬地咳嗽了声,垂下头,红着脸道:“我……我是说……好。”
“只可惜眼下六月未至,还要再等十月。”寇落苼道。
傅云书闷闷地嘀咕:“怎么还有这么久啊。”
“过了春就是夏,过了夏就是秋,夏有莲子秋有菊,待到冬日里,还有满园腊梅红,你我且看眼前。”寇落苼道。
一路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过了九曲山便已出了九合县,一入茗县,放眼望见的便是漫山遍野的茶树,傅云书深吸一口气,笑道:“真香。”
“前头有个茶摊,”寇落苼指了指,“过去坐坐?”
两人策马赶了许久的路,中途未曾休憩,傅云书倒还真有些倦意,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道:“好啊。”
茶摊便搭在茶山下,小小的一座窝棚,外头架了一口锅,一个汉子正坐在锅前伸手拨炒着茶叶,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女人提着只大茶壶,正来来回回地给客人们倒茶,路途漫长寂静,这里倒是难得热闹。
寇落苼和傅云书牵着马儿走过去,提着茶壶的女子见了连忙迎上来,道:“两位客官,赶路辛苦,口渴了吧?来来来,进来坐坐,咱们家的大碗茶是这方圆十里最甘甜解渴的,而且价钱实惠,两文钱一碗,保管您喝个够。”
寇落苼见茶棚里头人头攒动,问:“还有位置吗?”
“有有有!”女子说着,走到一个撅着屁股蹲在八仙凳上大汉身后,对着他的屁股就是狠狠一脚,“喝够没啊?喝够了就赶紧给老娘滚!别耽误老娘做生意!”
那个汉子生得牛高马大、块垒分明,回过头来,一双铜铃大的眼中充斥着煞气,傅云书以为他要对出言不逊的女子动手,正欲上前劝阻,却见那汉子满脸煞气瞬间烟消云散,腆着笑道:“好好好,我走,我走还不成吗?”说着,竟真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挨挨蹭蹭地靠向那女子,“不过,我要真走了,老板娘,你舍得吗?”
就在他庞大的身躯要碰到她的前一刻,老板娘悠悠然转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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