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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祝东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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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杳冥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又捂嘴低低咳嗽着,雪绯红伸手抚上他的肩背为他顺气,缓了一会儿,他方说道:“那时第一次见面,你可没这么说过。”

这是自池杳冥承认自己就是琅珂以来,首次主动同雪绯红提起幼时相遇之事。雪绯红顿了手,望着他,好像终于从这数年里的那个梦境中走出,第一次成功拨开翩跹花舞间的雾霭,咫尺之外,金冠少年,银袂灼痛了眼睫,他的面容,却终于变得清晰可见。

“哦,那时我说了什么?”她压着自己的声音,极力保持着平静。

“你说,”池杳冥将眼睛往侧面转去,好像在回忆什么,又看向她,“你说我是纨绔子弟,皮里膏脂,腹内草莽。”

雪绯红决定用干咳来打消尴尬,觉得自己这场对话好像又落了下风,池杳冥一副胜利者的样子看着她,若换成十四年前那个琅珂,一定是气焰嚣张的得意模样。

“那还不是因为,”她拖着声音,“如果我不把你说难看一点,你一定会顶着那张脸四处惹是生非,害的多少红颜为你痴狂留下相思泪珠呢。”她瞟向池杳冥,“昔年琅三公子是风流少年,据说是整日里拈花惹草,倒不知是也不是。”琅珂脸上的笑意有些发涩,似乎是很想为自己的清誉辩解一下,雪绯红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又道:“且别说那个了,便是如今的池公子,单单在山村里就引得不少女儿家争相欲嫁,待得后来,又不知施了怎样的美人计,生生将我玄天楼得力干将无波的止水神功给破了,小女子可记得,池公子受了伤后,幸得无波姑娘无微不至照料了数天,雪野朔风,哪里去寻这样一个贤惠的红颜知己呢?”仗着车子四壁都挂了棉被,她声音又压得低,全说出去也只琅珂一人听见。

池杳冥眨眨眼睛,面颊上有些可疑的红晕,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尤为清楚,他想了想,最终作恍然大悟状,“雪姑娘这话怎么听来酸酸的?”说毕,便嘴角含笑地靠着板壁,又闭上了眼睛,全不顾雪绯红一张冰样的素颜涨得比他还红。

车外,韦渡江单手握着马鞭,嘴角噙着那枚小巧的哨子,带有蜀地风韵的小曲萦绕在唇齿间,惊风一双黑亮的眸子睁得很大,却不知在专注些什么,干冷的空气里,也似乎有了些许清幽之意,在这条不知前方如何的寂寞官道上,这辆马车的辘辘声,此时多少还浸润着难得的怡情悠然。

只是,浮生半日闲,也不过仅得半日而已。
38
斑中雨

蛮烟是个小镇,它原本无名,据说是前朝曾有过侯爵叛乱,致使军队所经之地,皆一片荒夷,这个小镇不幸列在其中,有文人半路歇宿于此,有感而发,言道依依墟里,皆是蛮烟,后来便顺口都叫它蛮烟了。

觉生寺是座不起眼的小庙,经历过那场战乱之后就几乎了无香火,雪绯红看到眼前的荒凉野庙,才隐约想起似乎听仲逸风提起过这处有药医阁的药垆。

寺庙被竹林掩在里头,于冬季的冷风中,露出一角几近倾圮的屋檐,更显苍凉萧索。

惊风跳下车,倚在一根竹子上,随手扯下片竹叶在嘴里叼着,歪头看向韦渡江,一面鼓着腮,似乎厌烦了身旁这个人一路的哨音,自己要吹一曲好听的给他听似的。

可惜他鼓了半天的气,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韦渡江转身掀开车帘,雪绯红顺势跳了出来,随后一只骨节十分修长的手接过了他手里的帘子,池杳冥抬头看了眼似乎很久没瞧见的天,阴沉沉的,更增森冷。

一点冷雨落在手指上,带来瞬间凝冰般的冷冽,池杳冥动了动指节,侧头听竹枝被这冬季少有的寒雨浸出窸窣打叶之声。

他歉意地看着雪绯红笑了一下,“才想起来,你给我做的轮椅好像丢在了漠北。”那轮椅,因为他承受仲逸风一掌后将掌力移到了其上,而几乎从中间断裂了。

“我背你。”雪绯红说,脸颊上却不禁一红,似乎,十四年前,琅珂曾经将她负在背上,少年纤细的脊背,隔着衣襟传来氤氲的暖意和微小的颠簸,最终没令昏沉的她彻底睡去。

“不必。”池杳冥看了韦渡江一眼,后者会意,迅速用手掌劈下了两根竹子,抽出匕首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便递给了杳冥。

惊风颇为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刚从车里出来足不能行的青年,眨了眨眼睛,“搞这么大声音,原来我们不是来秘密行动的嘛。”

“谁说要秘密行动了,”好像自从第一见面起,韦渡江就很喜欢和这个和他相差数岁却锋芒毕露的少年作对,“不是你们玄天楼自己人在里头么?”

“对哦,”惊风拍拍脑袋,嘻嘻一笑,“雪姊姊,我们进去么?”

雪绯红嗯了一声,看着池杳冥将两根竹子夹在腋下,缓缓朝前移动,衣裾低垂,随着他的动作飘荡,仿佛带有一种空茫无依之惶惑。

然后,四个人的动作都顿住了,因为他们很清楚地听见竹林里传来一声叹息,一声无奈的、悲悯的、伤心的以及冷淡的叹息。

雪绯红同惊风对望了一眼,他们知道这声夹杂了如斯多情感在里头的叹息来自何人,池杳冥和韦渡江的身子却同时僵了一僵,好像是一直以来深埋在心底的谁都不想也不敢触及的地方被搅扰了出来。

青影闪过,韦渡江的身形瞬间消失于眼睫畔,隐匿在竹林丛中,惊风紧跟而去。

竹涛溶溶,而后又是一片沉寂无声。

池杳冥的薄唇抿得很紧,眼中是少有的冷冽,那波雍容潭水于瞬间冻结成冰,他拨开身侧的青竹,竹干上星星地布满了斑点,有的上面更覆了一颗冰样的雨滴,纤毫毕现,擦磨着他的衣襟默默而过。

庙前一片空地上,韦渡江已是双目赤红,牙齿紧咬地看着庙门口的男子。仇枫远依旧纶巾青袍,似乎对于他们的到来毫无反应,面朝庙内,怀中却抱着一个女子。

雪绯红看不到那女子的面目,只看清了她的衣襟下摆,以及一根玫瑰色的长穗宫绦,在空中无力地垂着。

“仇叔叔,”打破这片岑寂的是惊风尚带着些童声的嗓音,“好长时间没见哦,你想我没有?”

仇枫远背后的衣襟微微拂动了一下,他呼出一口气,点点头,“原来一起来的还有惊风小子,我这里又没有好玩的,你来捣什么乱呀?”

“不捣乱不捣乱,”惊风向前迈了几步,偏过头往庙里张了一张,吐吐舌头,“好暗。”

“当然暗了,”雪绯红不动声色地拉回他,“你仇叔叔炼药是见不得光的。”

从背影看去,仇枫远没有对她这一语双关的讽刺做出任何反应,只低了头,好像在看怀里的女子,突然温声道:“你知道是谁来了对么?”他此时的声音,是雪绯红从未听过的关切和柔情,自这个男子口中听来,令她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那个女子没有答话,仇枫远又续道:“他们来,让你的抉择又难了一些,不过反而更好了,”他低声说,“就让我看看你的最后决定吧。”

韦渡江早有些忍不住,突地叱了一声:“仇枫远,你放下冷姨,有什么条件与我们谈!”话音未落,他已经如鬼魅般晃身到了仇枫远身后,右手成擒拿手法,径直抓向他的脊柱。

仇枫远不闪不避,任凭后心被韦渡江拿住,只要韦渡江劲力一吐,他即会登时毙命,就在这刹那,雪绯红眼中寒光闪过,右袖轻抬,一道潋滟绯红迅疾掠出,“嗤”地一声轻响,惊风衣襟上溅满了鲜血。

几个幽灵般的人竟就在此时不知不觉地出现,于韦渡江手指触碰到仇枫远的瞬间扣住了惊风的周身要穴。

其时,池杳冥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冷疏桐垂下的衣襟,而雪绯红的眼眸则在他及仇枫远身上徘徊,防备仇枫远会突向池杳冥下杀手,因此,临阵对敌经验最少的惊风,却被疏忽了。等到雪绯红察觉出不对之时,也只来得及杀死一人,惊风早被牢牢制住。

韦渡江的指尖颤了一下,凝力不发,仇枫远像是早就料到他会如此似的,竟慢慢转过了身子,韦渡江的五指,堪堪对着他怀中的冷疏桐。

冷疏桐颜色雪白,眼睑紧闭,眸子却在焦灼地转动,好像在拼命和梦魇做着对抗,执意要从这沉睡中醒来,有几颗水珠落在她的眼下,犹如泪滴。

“我们在做选择题,”仇枫远淡淡地说,“韦公子不要打岔。”他的眼睛扫视到池杳冥,顿了一顿,脸上却露出了一抹诡谲,低头重新看着冷疏桐,“就是这个半死不活的小子,让你和师兄如此紧张么?”他笑了笑,转向雪绯红,“哦,对了,现在又添上一个碧岩阁阁主,听说无波也因为他连止水神功都破了?”

“什么选择题?”雪绯红面无表情,“仇阁主不妨说来听听。”

“雪阁主也想做?”仇枫远挑了挑眉头,“嗯,给雪阁主准备的题目可有些不同,譬如说,雪阁主是想要那边那位腿脚不利索的公子的命呢,还是想要惊风的命?”他悠闲地说着,好像是已经完全有了立刻致池杳冥或惊风于死地的把握。

雪绯红的两道柳眉立起,右手中刀光泠然,“我要你的命。”她一字一句地说。

“慢来慢来,”仇枫远摇摇头,“据我所看,雪阁主受伤慎重,虽修养了数日,终究不太灵便,再说,我现在不明白的是,究竟是雪阁主自己想要我的命,还是仲楼主想要我的命呢?”

惊风突然“嘻”地一笑,“楼主吃饱了撑的才会要仇叔叔的命,仇叔叔,你行行好放了我罢,他们捏着我的穴位太紧,难受。”

仇枫远看了看他,正要说话,身前的韦渡江蓦地双手齐出,上抓他喉结、下拿他膻中,仇枫远眼眸一紧,抱着冷疏桐向左侧便闪,而韦渡江之速却无人能及,双手迅速抢将过来。

也就在那瞬间,惊风向地上一蹲,雪绯红手中寒刀再次旋飞,三只拿捏住惊风的手掌齐齐坠落,惊风早就从雪绯红砍倒第一人时所留下的缝隙中扭身掠出。

虽是对敌经验少些,仇枫远却似乎低估了惊风的迅疾身法,雪绯红的那一刀虽只杀死了一人,却足以令惊风抓住这个空当时微挪了下身子,那些手本应扣住的穴道,其实是偏了位的。

这数人齐动之时,池杳冥双眸一凛,竹杖点地,身形若鹞鹰般向前蹿去,再一点,将将要进到庙内,却又有一道身形后发先至,宫绦在空中划出流星般的弧线,两人纵入庙中,竟然向同一个方向冲去。

另一个进入庙里的,正是方才还昏迷不醒的冷疏桐。

她被仇枫远迷住之后,极力克制自己的神智,仇枫远也将药量算得极准,她虽无法动弹,外界的所有感知却是有的。

而当韦渡江飞跃到仇枫远身前时,冷疏桐心知不好,更奋力运功想要挣脱,忽然听到空地上一片破空之音,而仇枫远又闪避斜躲,她于是借着仇枫远忽然动作所带来的震动,强运一口气,直吐出一口鲜血,竟活动自如过来,一转眼却瞟见池杳冥往庙里冲去的身形,她心下着急,趁着仇枫远躲避韦渡江擒拿手的空隙,纵身掠将过去。

当池杳冥冰冷的手指和她同时触及到那个东西的时候,冷疏桐的心底蓦然泛起一股哀凉,她转头看向身边这个曾同自己和莫向年生活了十多年的孩子,眼底俱是凄清和无常,她动了动嘴唇,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于是她揪住池杳冥的衣襟就往外扔,却也不知是否真正把他甩了出去。

视线已经模糊,眼前所见,唯有一片凄红,她徒劳地张开嘴,疯狂地做着口型,她说:“炸药,杳冥快跑。”却忘了,这个孩子,早就没了奔跑的可能。

最后的意识,湮没在坍塌的巨响和升腾的灰尘之中。
39
依依乱

雪绯红是先看见一道光的,仿佛是流星坠落瞬间的华彩,刺痛整个眼睫,陡地带来抽空了所有气力的惶恐。

那几个制住惊风的人似乎感觉不到断掌的剧痛,早就过来围住了她,鲜血淋漓的右臂配合着无神的瞳孔,像是地狱里逃出的魍魉,迷了路般地闯入这灼灼白日——她早无暇研究。

绯红色的刀锋化作一片潋滟灼阳,她的眼角瞥见惊风和韦渡江两道闪电般的人影在光华初绽的刹那飞奔进庙门,自己却被眼前这几张惨白的面容遮挡住行动的方向。

瞳孔倏忽大睁,她的神智反倒于这千钧一发时刻变得一片澄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打破了胸腹间的一种滞涩。

她凝立、深吸、出刀,三具自腰胁齐齐而断的尸体横在面前的地上,发出一股浓重而令人欲呕的药味。

雪绯红纵身前跃,袖刀离手,脱飞而去,直直飞入庙里,于熊熊火光里撞飞四散爆裂的焦木。

庙里传出一声叫唤,雪绯红将到门前,便有一个人似乎是被扔出来一般,在空中打着旋子,她托住对方后背,卸了他身上的气劲,才看清这个脸上漆黑一片的人是惊风。

当火光突现之际,韦渡江立刻放弃了对仇枫远的步步相逼,冲了进去,几乎就在炸药爆炸的瞬间看到了一旁跌坐于地上的冷疏桐和池杳冥,他伸手便扯住了池杳冥的左臂,看他的右臂正扶着冷疏桐,便着力要将他们拉出,谁知就在这时,惊风也跟着冲了进来,他却不看这三人一眼,径直往里去,韦渡江心里急怒,一手拉着池杳冥,飞起一脚就把惊风踢了出去。谁知这时他的眼睛却陡地一阵麻痒,便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了。所幸池杳冥抬头的时候,瞧见了雪绯红掷进来的一缕刀光,情急之下,抓住韦渡江的身子向那边一挣,韦渡江立时也借着他的气力窜了出去。

伴随着轰然巨响,后出来的三个人几乎是被强大的气浪推了过来,惊风扯了雪绯红倒跃下台阶,甫回头际,觉生寺早已是一片焦木残砖。

烈焰噼啵,升腾出浓黑色的烟,惊魂初定的几人或站或立,都隐隐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

在被惊风牵扯倒跃而出之后,雪绯红睁开眼睛的第一瞬间就是搜寻那个白衣身影,当她终于看到池杳冥伏在地上,右臂还紧紧抱着冷疏桐,掩在大氅下的瘦削身形明显地在一呼一吸的时候,取代了焦急的是些许怔忡。

发际间陡然换了另一种缓慢而浸润的凉意,她抬头看去,原先的细微冷雨此刻已被数片窸窣的莹白所取代,以凝定而轻缓的速度,落在火焰灼烧的瓦砾中,也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惊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仇叔叔呢?”

众人恍然,四顾望去,而仇枫远早已不见,徒留竹林中的这一片宛似疤痕的焦土,纵然天上的轻雪如何无暇,也抹不去这丑陋的残垣断壁。

韦渡江剑眉一蹙,“我去追。”他身形甫动,一只手牵住了他的衣襟,苍白而且无力的,却让他不得不停下了步子。

冷疏桐靠在池杳冥的怀里,微弱地向韦渡江摇摇头,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一丝声音。

池杳冥握住了她的手,冷疏桐看着他的脸,似乎是想笑一笑,最终却只能无力的将眸子向侧面移去,两人的另一只手里,同时握着一个青色的小鼎。

韦渡江的眸子有些呆滞,惊风看了看那个青色的、发出玉一般润泽色彩的东西,转了转眼睛,又瞧着雪绯红,最后垂下了长长的睫毛。

“渡江,”池杳冥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却带着不容置疑,“去找梦蝶,两个时辰内,必须赶来!”

韦渡江没回话,他好像是顿了顿,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猛地转身,向竹林冲去,雪绯红歪头打量了他的身形几眼,却见那个男子的一身青衫被尖锐的竹子“嗤”地扯下长长的一条,心知自己追不上他,便冷冷地喝了一声:“韦渡江,你回来!”

许是从未听过她如此直言叫出自己的全名,又或许是雪绯红身周升腾出的一种不容违抗的冷冽气场,这种气场,让他恍然间将这个女子同官宦小姐钟颜岫区分开来,她的身份,终究是江湖上令诸多人胆寒的玄天楼得力干将。

他停下了步调,微微转了转头,雪绯红注视着他有些朦胧的双目,突然走到池杳冥的身边,一字一顿地:“你看不出渡江的眼睛受了伤么?”

池杳冥的身子震了一下,却不抬头,他一直在看着怀里的冷疏桐,鬓发纷纷散落,如麈尾般落寞。

“琅珂,”雪绯红的声音低了下来,只够他能听见,“你的心,乱了。”

池杳冥竦然抬首,眸子里恰如其分地映满了挣扎,这个一向沉稳自如若一潭止水的青年,却在数人面前第一次毫不掩饰地显露出自己内心的无助和彷徨,雪绯红不顾及身后惊风睁得极大的眼睛,俯身下去,握住池杳冥的手腕,指尖轻轻在那道积年的伤痕上打转,他瑟缩了一下,像是记忆深处的什么被无情的唤起,却又在雪绯红手指的淡淡温度中平静了下来。

“我去罢,”惊风突然讷讷地说,说了这句话,眨眨眼睛看着雪绯红,好像在等她的肯定,又扭过头去看定在一边的韦渡江。

池杳冥突然反手扣住了雪绯红的手腕,将冷疏桐送到她的怀里,雪绯红下意识接过,顺势将内息源源不绝地送入冷疏桐背心,“你和渡江还有冷姨进车子里,”她听到池杳冥说,“我赶车,惊风少侠,”他侧了侧头,“劳烦你先去北峻山下的梓江镇,东边第一家药铺里找到老板,告诉他你要买一味……”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咬咬唇,续道,“寿终内寝的药,他自会明白,而后便请你让他通知顾梦蝶姑娘立刻下山,带她来蛮烟镇最大的那家客栈。”

惊风专注地听着,蹙了一下眉头,却很明智地没有立刻发问,池杳冥话音一落,他便倏忽没了踪影。

雪绯红的心稍定,琅珂终究是琅珂,昔年如是,今朝亦如此,他的无措,只被允许在瞬息之间。

她抱了冷疏桐起来,走过去扯了扯韦渡江的衣袖,看他侧了下头,眼眸里是一片朦胧灰色,雪绯红将他带到车前,他摸索着伸手去接过冷疏桐,一片薄雪落在雪绯红的脸颊上,瞬间化作一滴晶莹,却当真折射出恰如其名的绯红。

车子震了一下,却是池杳冥自行坐了上去,他捡起身侧的马鞭,挥手在空中甩过一道弧线,坐在他身后的雪绯红不经意地抬眼,杳冥的背影显得单薄而孤寂。

顾梦蝶来得很快,少女一身黄衣,急匆匆地闯进门来,几片雪花随着她一同卷入户中。

雪绯红打量了她几眼,半年多不见,顾梦蝶的身量似乎有些拔高,她的手被惊风握着,几乎是足不点地地奔到冷疏桐床前。

雪绯红感到韦渡江的眸子僵硬地动了动,她突然有些担心,万一耽搁了时间,不知会不会令他的眼睛难以治愈,而开口提醒顾梦蝶的话,相信连韦渡江自己也不愿意。

惊风倒是蹭到了雪绯红身旁,把一瓶药膏塞到她手里,向韦渡江那里努了努嘴,雪绯红心下了然,却不接他的东西,淡淡地道:“你自去给他呗,趁他现在看不清,尽管嘲笑不就是了。”

惊风瞪了她一眼,气鼓鼓地过去了。

当梦蝶将手指搭在冷疏桐脉搏上时,一屋子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雪绯红立在池杳冥身旁,轻轻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他动了动,宽大的袍袖下露出一角碧绿,却是在捧着那个奋不顾身抢回来的小鼎。

然后梦蝶发出一声轻呼,极轻极短地,她伸手按住了口,却看到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

少女的眼眸里现出一丝惊惶,随即雪绯红就看到有晶莹在漆黑的瞳孔里打转,她扁了扁嘴,突然大声叫道:“不是幽冥谷里的人请出去!”

雪绯红拉过有些懵懂的惊风推了出去,却转身关上了门,淡淡地倚门而立,眼睛只瞧向池杳冥。

“你没听到么?”顾梦蝶冲她嚷道,“我叫你出去!”

“有空叫我出去,不如试着救救冷前辈。”雪绯红道,一副我就不出去你能怎么样的态度。

她依旧看向池杳冥,看向她的琅珂,当听到顾梦蝶那句话后,心中不知怎地涌起了一种绝不要做外人的想法,她不确定这次琅珂是否能挺过去,无论一个人心智有多么坚强,在历经了家破人亡、牢狱之苦后,便再也无法承担命运从他身边掳去任何一个值得珍惜的生命,这是雪绯红所亲身经历的,将心比心,琅珂亦当如是。

若说莫向年的离去已然令琅珂那道伤痕累累的心增添了无法愈合的血淋淋的口子,冷疏桐就无疑足够扯断最后一丝血肉的羁连。

她要在这里,毫无疑问地留在这里。

40
雪里烟

许是从未见过如此执拗而不讲道理的女子,顾梦蝶的脸色涨得通红,她似乎还想说什么话,眼泪却率先簌簌地掉了下来,如断了线的珍珠,然后也许是想到了池杳冥尚在身旁,便伸手捂住了面颊,泪水仍是立刻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很纯的女孩子,但是实在是太爱哭了,雪绯红想,她的目光不经意间向后移动了一下,却看到冷疏桐无力的双眸再次睁开了。

池杳冥已经抢先一步握住了女子垂在床边的手,却又竦然般地立即松开,那双手的触感,像极了数月之前的一个人,那时他同样伏在他的床前,看他奄奄一息却强颜欢笑,看他的生命之烛是如何在那时仅余缭绕青烟。

似乎读懂了池杳冥的心思,冷疏桐的唇角出现一抹无奈而苍凉的笑意,趁着她比雪还苍白的容颜,更让人揪了心般的难受。

“蝶丫头,”她低声叫着,梦蝶全身一震,迅速把掩着脸的手拿开,大眼睛里满是水雾,“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爱哭,”冷疏桐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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