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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祝东风-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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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这么说啊,”惊风嗤笑道,“轻身功夫不过只是辅助罢了,真要刀兵相见,难道只苦练上逃下蹿的本领么,我倒觉得,韦家只不过是徒有虚名,被瘟疫搅得家门不幸也是好事,免得将来丢人现眼……”他的话音未落,一只手已经揪住了他的领口将他摔在了地上,韦渡江已不知何时从马背上移到了他的身旁,他俯身拉起地上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惊风,一个清脆的耳光便落在了少年白皙的面颊上。
“你……”惊风又羞又怒,被韦渡江揪着领口拎在空中,依旧嘴硬道,“我说的是实话,江湖上见识过韦家人功夫的都这么说,你干嘛不找找自己的原因呐!”
韦渡江的眼睛里依旧如笼着一层云翳般朦胧,但此时直视着惊风,却迸发出两道愠怒且悲愤的光芒,雪绯红注视着那两道寒芒最终慢慢变得暗淡,直至回归平寂,他将惊风重重往地上一顿,“瞧不起韦家的功夫是吧,你来打我,十招之内,我若退了半步,从此再不姓韦!”
仲逸风在马上皱了皱眉头,“韦公子……”
“仲楼主,”韦渡江打断他,“你知道我为何教训他。”
瞧了瞧惊风一脸委屈的神色,仲逸风最终轻叹了口气,“待我们停下来的时候再教训成么?”
“这里就不错了,反正今天怎样也走不到镇子里去,”雪绯红突然道,“趁着天色没有全黑下去,寻柴火什么的也方便。”
惊风瞪大了眼睛,他的确没有想到,平日里颇护着他的楼主和雪姊姊此时竟然联合着外人一道欺负他,他望着韦渡江的眸子,黑亮的眼睛转了两圈,陡然挣脱他的手,“比就比,谁怕谁啊!赶紧比完,小爷我还要去找吃的呢!”
韦渡江“哈”得一笑,负手而立,青衫渺渺,蓦地有种绝世独立的傲然,惊风跟着仲逸风自小到大,习的是一套掌法,掌势清灵飘忽,配着他的轻功施展出来,御敌往往很有效果。
少年足下踏出飘逸的步子,“呼”地一掌径奔韦渡江面门而去,将将及到他面前,掌缘一转,却转而击向他的左肩,见韦渡江肩头有斜偏的意(书)思(网),便立刻手掌下移,目标却是他的侧腹,这一招里变化极多,迷惑性亦很大,不料韦渡江的肩膀仅仅动了寸余,随即小臂抬起,成擒拿手法,食指对准了惊风的曲池穴抓去,惊风慌忙躲闪,立刻便被对方抢了上风,一时间,青衣闪动,招招俱指大穴,惊风身法灵活,到了韦渡江眼里却犹如闲庭信步,倏忽间十招过去,韦渡江一步未动,惊风却已经汗湿重衣。
慢慢将手背到背后,韦渡江也不再看惊风一眼,“仲楼主,柴火食物什么的交给在下便是。”话音刚落,身形已然不见。
仲逸风从马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惊风的肩头,“江湖上最忌讳道听途说了,韦家的暗有灵犀擒拿手,一旦拿捏住你身上任何一个穴道,便纵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逃脱的。”
惊风生起气来脸颊便会微微鼓起,他转过脸去,“连楼主都怕他们么,我就是不服!”
给他掸去身上的灰尘,仲逸风微微笑道:“不服可以啊,但是你不该羞辱韦家,”他顿了顿,“而且,你是最不该这么说韦家的人呢。”
他望了望路旁,众人停下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三岔路口,除了正中央一条官道之外,另有个羊肠小路往旁边的山里伸了进去,仲逸风朝那边走了两步,吩咐道:“你们先生火吧,我去去就来。”
他顺着崎岖的小路走了数步,突然停住笑道:“你跟来做什么,不怕我是解手的么?”
“那楼主现在就可以解决了,”雪绯红不在意地道,“都是江湖人,楼主还将就那么多做什么。”
“你真是变了很多。”仲逸风端详着她。
雪绯红不置可否。
幽杳的远处,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凄厉嚎叫,仲逸风负了手看天不语。
“虽然不怕虎,但终究是牛犊。”他突然这么说,雪绯红不语,眼中却是了然。
头顶的树枝在颇有些压抑的气氛里微微颤了几颤,仲逸风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割肉用的小匕首,十分精致的,却带着粗犷的花纹。
“年轻人最讨厌的就是,对自己的能耐太过于高看,便难免有些眼高手低了。”
树上的人应声而下。
“并且不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仲逸风续道,对着依旧不死心离去的大内侍卫,“我不是池杳冥,不会因为顾忌而饶你的性命。”他说。
年轻人不动,眼睛里半是不信半是不服。
“呶,这就是另一个毛病了,”仲逸风笑道,“你这个世家小公子,总有一天会因为没有必要的倔强而吃亏的。”他说的是眼前的人,雪绯红却觉得他像是暗有所指。
“既然被你发现了,我还有逃跑的余地么?”青年说,“能和江湖传奇一较长短,我也算是值得了,不知我是否有幸见识你的承光剑和绝世剑法呢?”
“不能,”本来是孤注一掷的挑衅,仲逸风的拒绝却立时让这种值得钦佩的气概变成尴尬,“你还不配,”他说,“而且,要知道,你已经惹怒了我。”匕首凌空划出一道漂亮而销魂的剑气,青年还没来得及呻吟出声就倒在了地上,两只手臂的经脉全部断裂。
“现在回去,医治还来得及,此外告诉你家主子,休要再寻玄天楼的麻烦,不然,我不惧鱼死网破,他却肯定舍不得那万里江山。”
青年的锐气被顷刻间瓦解,雪绯红看着他瞬间变做了一个消弭了全部志气和锋芒的落拓少年,不由得有些恻然,仲逸风永远都是这样冷冽和强势,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可以扰乱心神的困扰所在。
但是,却总让人觉得他很寂寞,他像是一匹高傲的头狼,毛色黑亮,从容不迫,身后有的全是马首是瞻的属下,却没有可以和他并驾齐驱的。
仲逸风忽然抬首,幽幽枯草嶒棱石罅里,对上了一双莹绿的眸子,他禁不止一笑,“离了群的狼,会惶惑而无所适从,根本就谈不上多大的威胁。”
雪绯红“嗯”了一声,随即抬头,“但我不是狼。”
望着她冷丽的眼睛,仲逸风低声道:“那时候,我以为你是,至少,我以为你会尽量让自己像一头狼。”
“玄天楼也不是狼窝,”雪绯红又道,“你以为自己是头狼,但你征服不了寂寞。”
“你跟着我这几年,我不寂寞。”他说,声音低沉幽杳。
“但事实上,我只是一个填补了你念想的影子。”
“不,你不是。”
“你能看透那么多人的心,难道就看不懂自己的了么,楼主,”雪绯红道,“我们不相配,却最相像,因为我们都很固执。”她回望了一眼,远处升起的火堆里炊烟依依,“但是正因为我这么固执,所以险些失去了很重要的一个人,那么楼主呢,是打算继续固执下去,还是换一个身份,莫要再当一匹狼了呢?”她转了转眸子,“不过,就算楼主打算继续做头狼,你身后总会有一匹很漂亮很温柔的母狼跟随着的,只要你莫去无视就好了。”
61
今安在
再次回到马车旁边的时候雪绯红发现自己没了胃口,纵使对着惊风费尽心思烤出来的雪兔,她也只是尝了一口就离开了。
慢慢掀开帘子,池杳冥依旧在昏睡着,身子微微蜷缩,眉头也隐约皱起,即使没有意识好像也在忍耐着痛苦,这个男子,从内而外,已经是彻底的伤痕累累鲜血淋漓了。
突然很想抱着他,雪绯红轻轻挨着他躺下,只是那样抱着,用双臂揽着他瘦削的身子,池杳冥的眉头舒展了一下,不自觉地朝温暖的地方缩了缩,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面色依旧苍白如雪。
她想起昔时他红润的面颊和澄澈的笑靥,那个琅珂犹如一个晶莹剔透的瓷器,被无情地砸碎,再无数次修补,却仿佛注定了将跌落尘埃,她也许便要捧着那一地的碎片,蓦然间发现茫茫红尘里,除了袖中没有丝毫温度的绯红寒刀,她什么都不曾拥有。
怎么可能会甘心去接受那个结果,就算是注定,她本以为她不是贪心的人,却发现原来真的有一种感情会令人变得贪得无厌。
琅珂的身子冷得吓人,即便隔着厚厚的裘衣,依旧可以感受到透骨的寒凉,她记得在义庄时从地上将青年扶起的时候,他虽然神志不清,却发烧烧得滚烫,现在想想,居然是那灼热的温度也要比如今的寒凉来得更让人心安。
她似睡非睡地抱着池杳冥,朦胧中好像听到有衣袂的声响在车外拂过,雪绯红睫毛颤了一下,慢慢起身挑开车帘,凉如水的夜色下,一身碧衣的澄碧立在官道上,背影窈窕而孤寂。
她走了过去,澄碧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看她,却没有如往常那样一笑,“你,和楼主说了什么?”她轻声问道。
“没说什么,”雪绯红答道,“只不过劝他别把自己当做一头狼罢了。”
澄碧轻轻叹了口气,“你说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想起了你给我讲的那个故事,”雪绯红看着澄碧,“我想,你我都知道那是谁的故事。”她续道,“你说有一个男孩,是牧民所生,后来因为漠国同天朝间的战乱,父母死于乱军之中,同时在大漠上放牧的日子也变得更加艰难,他为了填饱肚皮,便只好去碰运气打一些野兔子充饥。”
“你记性真好。”澄碧轻声道。
“后来你说过,一天晚上男孩子肚子饿,便跑到草原上找吃的,结果遇上了一群更饥饿的狼,以及一个迷了路的小姑娘。两个孩子都很害怕,后来却又一齐同群狼斗智斗勇,到了天亮,终于全身而退。”她道,“你只说了这么多,我却知道了当时他们说过的话。”
澄碧不语。
“那个小姑娘,是琅嬛吧?”雪绯红问道,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和琅嬛,长得应该不像吧?”
“有时候有点像,”澄碧突然说,“你那时候的倔强,和草原上的琅嬛如出一辙。”
“但是等他们全家进了都城,琅嬛就成了温婉淑女了吧,”雪绯红回忆道,“入宫侍奉皇后,被封为汀成君,一直未嫁,”她耸耸肩,“就因为一时的相像,便值得楼主收我入楼,咱们楼主,果然也是性情中人。”
“他当然是,”澄碧轻轻地道,“只不过琅嬛一死,他便没有值得流露真性情的人了。”
“你也不行么?”
澄碧苦笑一声,“别胡说了,我在玄天楼,就是个管理账簿的小丫头罢了。”
“可是没有哪个小丫头能掌握着玄天楼所有的机密,”雪绯红凝视着她,“如果不是因为你在楼主心中很特别,就是你莫非和我一样,在某些地方和琅嬛有相似之处?”后半句她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
不料澄碧也低笑了一声,“不错,我是琅嬛在宫中的侍女。”
雪绯红愕然。
“楼主赶去的时候,琅嬛已死,那时我正要被宫里的内侍们灭口,蒙楼主所救,便随他回了玄天楼。”
“可是你……”雪绯红不知该说什么,最终挤出了几个字,“那样子,不委屈么?”
澄碧摇了摇头,发鬓上的一根碧绿簪子垂下的步摇微微晃动,“没什么好委屈的,每天能看着他的背影,比别人对他多一些了解,我已经知足了。”她展颜一笑,温婉若月色流苏,“我不像你的,绯红,你敢去争,而我,只敢守,”她侧着面颊,皮肤白皙若雪,“于我来说,已是足矣。”
雪绯红呆呆地看着澄碧那美丽而满足的笑靥,透过那抹笑意,仿佛看到了充斥着檀木香气和古籍气息的书阁中,一个碧衣身形伫立其中,或查阅记录、或烹茶抚琴,举手投足间娴静婀娜,去足够凝定出一个画家绝笔也难以描摹出的风骨和意境,那两个字,名为守候。
她无话可说,唯有陪她一同立在寒风里,想着很多女儿家可以想的心思。
“三公子,现下如何?”澄碧突然换了话题。
“他全身冰凉,”雪绯红道,又补充了一句,“并没有发烧的迹象。”
澄碧皱眉,“这时候,发烧才是正理,那说明他的身子里还有可以抵抗的能力,如果连烧也不发了,岂不是会危险的紧……”她看着雪绯红一瞬间惨白了的脸和惊惶的眼眸,幽幽道,“我明白你为什么会那么急切地去找紫芝了,不过那东西,会有用么?”
“冷疏桐为了那紫芝连孩子的安危都可以不顾,难道还会是假的吗?”雪绯红急道,“你有想起来关于那东西的线索么?”
“楼里关于那个的记录寥寥数笔而已,”澄碧道,“只说原先两棵都在药医堂,可是你也说过,仇枫远只有一棵,也不可能在幽冥谷,所以的确很令人为难。”
“那么很可能仇枫远手里还有一棵啊,”雪绯红有些急躁,“楼主派人搜捕他,究竟有没有找到?”
“你先别急,”澄碧安慰她说,“既然楼主会在这里,就表示他不会眼睁睁看着琅嬛的弟弟这样死去,早先输给三公子的内力,应当可以让他再支持几天,等我们入了中原,再做打算罢。”她笑笑,“与其现在着急,为何不想些高兴的事,比如等三公子的病好了,你有什么打算呢?”
“打算?”雪绯红的眼里有些冰冷,没有任何想到高兴事的意(书)思(网),然后她看着澄碧,很认真地说,“我打算杀人。”
“呀,用这种方法来庆祝虽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能不能换个温和点的?”澄碧笑道。
“抱歉,”意识到在和澄碧对话,雪绯红眼中的杀意微微淡了下去,却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澄碧,你愿意当碧炎阁的阁主么?”她问道。
澄碧怔了怔,“你不是就打算一辈子窝在幽冥谷里了吧?绯红,”她加重了语气,“你不是普通的女子,三公子也不可能愿意让你为了他就这样消颓一辈子的。”
雪绯红笑笑,“消颓?那么,一辈子都默默站在别人背后,甘心就这样守着他,算不算消颓呢?”
澄碧不知该怎样回答,良久,只是叹了口气,“回去休息吧,明个儿还要赶路呢。”她率先离了开去,走了两步,却又顿住转过头,“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楼主,缺不得你。”
雪绯红不语,澄碧默了一会儿,径自离开,留下她立在马车旁边怔怔出神。
仲逸风离不开她,究竟是舍不得那一丁点琅嬛的影子,还是欣赏她的能力,她不知道,她读不懂仲逸风的心思,甚至到现在,都并不明白为何他当年明知仇枫远并非一心忠于他,却依旧可以让他位居高位。
车帘微微动了一下,露出一双平和的眸子,雪绯红一怔,愣愣望向池杳冥,他的眼睛里是遮不去的疲乏和无力,却又流露出她不能承受的温柔。
“进来吧,”他的声音几乎像是耳语般,“外面多冷啊。”
帘子落下,车内暖意融融,池杳冥的嘴唇,依旧是深紫色的,他一下子,就像是沧桑了数十岁,面目如旧,颊上却失了年轻人应有的光芒,除了那一双眼睛,温墨依然,却倍加令人心痛。
雪绯红突然控制不住打了个冷战,身子立刻被轻轻揽住了。
“怎么了?”池杳冥在她耳边低声问。
她依在他的怀里,将耳朵凑近对方的胸膛,倾听其下传来的微弱的心跳,“琅珂,我和你回幽冥谷,好不好?”
“傻瓜,这个不是早就说好了么。”
“我是说,玄天楼的什么阁主,我不当了,我只跟你住在幽冥谷。”
头顶上沉默良久,池杳冥撩起她一缕长发,“睡觉吧。”
“琅珂,”她“呼”地转过身来,扳住对方的肩头,“我不是开玩笑!”
池杳冥只是笑笑,将单手枕在脑后,却不说话,他无法开口答应,但也自私地不愿去主动拒绝。
“仲楼主,怕是还有要你帮忙的地方呢,”末了,他只能这么说,“这一次,玄天楼虽然得了一百万两的金子,却也少了药医阁里的许多能人,你的碧炎阁,不能再乱套了。”
“但是,他明知后果会这样的,不是么?”池杳冥看起来,好像是比她要了解仲逸风此时的心思。
“之前我说仲逸风是江湖人,也只是说对了一半,”池杳冥答道,“他更明白仇枫远于他而言,不过是一颗棋子,那时,仇枫远提出帮他这个忙,代价是药医堂只服从仲逸风一人命令,他允了,因为那时他太需要莫叔叔手下的人才和奇珍异药了,而仇枫远要的,自然是玄天楼的财力物力,他需要用青檀端木鼎炼制药蛊,说到最后,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雪绯红沉默,她当然明白,纵然在远离庙堂的江湖之远,同样也充斥着心机和利用,她只是有些痛心于,为何琅珂还要去了解和明白、甚至甘心自陷其中,最为讽刺的便是,当他是琅三公子的时候,没人要求他懂得尔虞我诈,偏偏在他形销骨立世人皆以为已死之后,却不得不为了他那些所谓的亲人去浪费神识。
“而楼主现在终于踢开仇枫远,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确勾连了宇极堡企图要更多的野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吸了口气,“你们答应了帮他,幽冥谷愿意成为第二个药医阁,对吧?”
62
痛饮醉
池杳冥阖上了眸子,“我们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窝囊啦,反正和仲逸风化敌为友,不是会安稳一点么,”他睁开眼睛笑笑,“颜岫,我累了。”
他累了,是真的身心俱疲,再也没有力气去为那个人做些什么,他最后的妥协,用一百万两漠国的黄金,让玄天楼放弃了和朝廷间的争抢,拔出了仇枫远在中原江湖上的所有势力可能,也给幽冥谷争取来了继续避世的机会。
然后,他说他累了,没有坚持、没有隐忍,因为支撑着他去努力的所有温情,都是虚假的,他只能用自己的温度来让自己不被冻僵,可是这具破败的身子,已经产生不了多少的暖意了。
雪绯红将头紧紧埋在琅珂的胸口,她想说,她还是温暖的,就算是杯水车薪,也绝不会让他再次陷入昔时北郊荒坟中的绝望,她的琅珂,永远是那样干净和纯粹,染红了一池冬水的鲜血,早已偿还了上辈子欠下的血缘债。
她不会让他走,从他于风雪中自嵯峨山岩上将她带上骏马揽入怀中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会留给他任何离去的借口了。
接下来的行程,陌生而又熟稔,不久之前,韦渡江同她也是这样赶着马车载着奄奄一息的琅珂赶到北峻山下的,唯有不同的是,此次同行的又多了几人。
不知是仲逸风说了什么,惊风对韦渡江的态度变得有些微妙,以前是两人的眼睛每每一对上就免不了一场争吵,如今这个小少年却总是暗地里用他那一双黑亮的眸子悄悄打量着韦渡江的背影,每每对方一有所察觉,他就慌忙挪开目光,好在韦渡江的眼前依旧有些朦胧,惊风这些小动作没有怎么被发现。
当然,还是因为自从那日之后,韦渡江面对着惊风的时候,总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全然没有之前的潇洒和满不在乎。
眼看离北峻越来越近,惊风也变得更加不安似的,这日里,终于像鼓起了勇气似的,捧着自己从药铺买来的上等药膏凑到韦渡江身边,嗫嚅道:“那个……那天的事情,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韦渡江把头转向一边。
“你的眼睛还是看不清楚吧?”惊风蹭到另一边,“我买了药,大夫说很好用的,你试试吧。”
彼时澄碧和仲逸风都坐在后面那辆马车的前面,雪绯红扶着每日里只有一个时辰左右能清醒的池杳冥掀开帘子略略透透气,四双眼睛一齐看着那个追着韦渡江的马一边急着往前走一边还得转着看他脸色的少年。
许是从没见识过这个骄横的孩子这般恭谨,韦渡江慢慢勒了下马缰,放缓了速度,声音里还是很不高兴的,“哟,惊风大少爷,这个小的怎么当得起啊。您离远些,在下眼神不好,别让马踩伤了您。”
池杳冥轻笑一声,“跟渡江耍脾气,我从来没赢过。”他轻声嘀咕。
雪绯红开始为惊风的命运抱着极大的怜悯了。
惊风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有些不好看,然后他顿了顿,好像在极力收敛着情绪,终于又换上了一副赔小心的笑脸,迎上去,“我知道这药没有蝶姐姐配得好,可是你带的那些也用完了不是,就勉强试着用用吧。”他等了一会儿,足下不停,一直在跟着韦渡江的马打转,“那个,等你眼睛好了,指点我的武功,好么?”
“花拳绣腿,坑蒙拐骗,入不了大少爷您的眼。”
“哪里哪里,”惊风赶紧赔笑,“你那套擒拿手,妙得不得了,配上轻功,简直就是一绝!”他眼巴巴地瞧着马上面的人,大概自进了玄天楼之后便基本没这么谦虚小心过,“好不好啊……”
雪绯红也笑了笑,在池杳冥耳朵边嘀咕了一句,“不过比缠功,玄天楼楼没有胜得过惊风的。”
这时惊风已经开始将“缠”字的精要发挥得淋漓尽致,左一声“你好棒”,右一声“你很强”,晃得让人眼花,连韦渡江座下的马儿也厌烦了,开始不停地上下小跃着往前颠。
惊风继续不依不饶,“我那天是说大话了嘛,其实在玄天楼里,楼主啊、澄碧姊姊啊,还有雪姊姊,他们都仗着自己武功好来欺负我,你教了我让我打回来好不好?”
有三个人的目光变了,他们什么时候欺负他过了?于是一齐将期待的眼神投向韦渡江,别给这小子好脸色就对了!
谁知惊风又以少年人还未来得及变声的清脆嗓音软软地加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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