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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荣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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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荣秋刚在他身后扣上扣子,就被他侧过身,用手背蹭了蹭脸颊。
  晏西槐说:“出去等。”
  陈荣秋抱臂站在一旁:“我很碍事吗。”
  “不会。”晏西槐笑得游刃有余,“今天我们不吃焖面。”
  陈荣秋:“……”
  他一时竟然找不出话来反驳。
  当年他们同居之后为了体会纯粹的生活气息,决定各自承担家务,只是到后来稍微有些技术含量的工作都被晏西槐包揽,其中就包括了做饭。
  每天的早餐和偶尔的晚餐都交给了晏西槐,刚开始他还会询问陈荣秋的口味,时间一长,晏西槐摸清楚陈荣秋的各类习惯,陈荣秋的脸部线条就稍微圆润起来。
  有一天下午,陈荣秋心血来潮想起了家里焖面的味道,难得两人都空闲,晏西槐听了也没多说,就去了厨房准备食材。但陈荣秋想着晏西槐在海外这么长时间,这种家常的东西他不一定会做,就跟着人进了厨房,在一旁积极指导。
  然而陈荣秋只是个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的年轻人,看似成竹在胸,其实不过瞎指挥一通,一旁的晏西槐哭笑不得,后来看他似乎发现了自己也不会却还在嘴硬,晏西槐终于没忍住,笑着把他骂了出去。
  那之后陈荣秋就非常自觉地没有对任何烹饪步骤发表过意见,却没想到晏西槐到现在还能记得这件事,还拿来调侃他。
  他面无表情道:“那我不说话。”
  晏西槐就笑了,他往锅里磕了两个蛋,去洗手的时候倾身过去在陈荣秋嘴上亲了一下。
  “洗过澡就别来厨房了。”他说,“而且你在这里我会分心。”
  陈荣秋还是没绷住,他说:“你用了柠檬味的漱口水吗。”
  晏西槐说:“怎么。”
  陈荣秋笑出声:“说话怎么这么酸啊。”
  晏西槐瞥他一眼,也笑,随后伸手关了火,捉住想要溜走的人按在流理台上。
  “再给你一次判断的机会。”晏西槐说。
  陈荣秋偷溜未果,被捉住了也不挣扎,反而笑眯眯地直视他的眼睛,抬头捕捉住他那一次反悔的机会。
  “甜的。”陈荣秋毫无原则地改口,舔了舔嘴角笑道,“是甜的。”
  晏西槐淡定放开他,陈荣秋就转了出去,拿起手机回消息,偶尔抬头看一眼厨房里的背影,感受着心里的空洞似乎正在缓慢愈合。
  解决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又应了几个约,陈巍的消息跳了出来。
  让他明天记得回家吃饭。
  这是这两天陈巍发来的第三次提醒,陈荣秋实在哭笑不得,干脆起身去阳台,背靠着围栏观察着厨房里晏西槐的动作,一边直接给他大哥拨了个电话。
  陈巍接得很快,第一句话还是:“明天记得回家。”
  陈荣秋认真道:“哥,我确认我的认知和记忆能力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
  陈巍凉飕飕道:“你的态度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你自己想想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
  他说:“刚才爸还问我你最近在忙什么,我听说你上周去了趟P大?”
  陈荣秋说:“这又是谁告诉您的啊。”
  “有人看见你了。”陈巍说,“自己注意些。”
  陈荣秋说:“明白了。”
  晏西槐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往阳台看了一眼。
  陈巍说:“记得明天回家,没什么事挂了。”
  陈荣秋向晏西槐招手,一边确认道:“……真没事?”
  陈巍这个再三叮嘱的架势让他不得不怀疑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没别的。”陈巍说,“不然我让爸跟你说。”
  陈荣秋说:“……不了,明天再说吧。”
  他挂了电话,进门去接过晏西槐手上的咖啡,在他对面坐下,垂下眼看面前的食物,不知怎么就笑了。
  即便被他在一旁打岔,还是在第一次进入的厨房里,晏西槐也能在短时间内做出一顿种类丰富营养均衡的早餐。
  陈荣秋对这种感觉恍如隔世,如同他们还在N城的公寓,他洗漱完出来,晏西槐从放在餐桌上的电脑屏幕前抬眼看向他。
  “等会儿准备做什么?”晏西槐没有问他为什么笑,注视着他的眼神却很温和。
  陈荣秋把叉子戳进香肠里,说:“你的论文提交了吗。”
  晏西槐说:“还没有。”
  陈荣秋说:“那我陪你。”
  晏西槐下个月有个学会报告,论文的提交期限就是今天,经过上周研究发表会的讨论,他有了一些新思路要添加进去,这些天大部分空闲时间都在改论文。
  陈荣秋洗完澡头脑一热想要早点见到他的时候并没有想起这回事,刚才给陈巍拨电话的时候看见晏西槐的计划表才想起来,不过他的本意就是想见到晏西槐,做什么倒是其次,晏西槐要改论文,他可以在一旁处理自己的事。
  这样的相处模式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陌生。
  从前两人在一起的多数时间都是没有对话的,对对方太过了解,通常一个眼神就能传达意图,而这一程度,陪伴双方数十年的家人都没有办法达到。
  默契一旦形成,时间就很难冲刷掉它的痕迹。
  在N城时,晏西槐通常会坐在公寓双人沙发的左侧,但陈荣秋并不坐在他身边,而是靠着落地窗坐在地毯上,身边散落著书籍文献电脑,和一支从晏西槐研究室顺来的,带着Y大标记的铅笔。
  去年年末他整理公寓里剩下来的藏书时,下意识选择的就是他从前固定占有的位置,如果他抬眼能够看见另一个人,目光的右侧应该还会有一个沙发高的小圆桌,放下一只咖啡壶和两个杯子,就没有更多的余地。
  只是当时即使是在同一个空间里,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师兄,如今跨越了一个大洋,原以为再不可能出现的人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陈荣秋甚至想过他可以不求其他。
  他尚且有许多想要问的话,也有一些还未解开的心结,但在晏西槐告诉他他会留在P大任职的时候,陈荣秋就给了自己一个原则:等晏西槐开口对他说。
  他把所有情绪都藏在了“很介意”三个字里,却不主动提及,因为这个人如今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他说,陈荣秋就会接受。
  而在这一点上,晏西槐和他同样有着不必说出口的默契。
  他抬眼往晏西槐那里看了看,把N城公寓的问题抛开,起身去给晏西槐添了一杯咖啡,而后坐到他身边。
  “想看看吗。”晏西槐看了一眼文档,问他。
  陈荣秋伸手过去操控他的电脑连上了家里的打印机,直接把他的论文打了出来,而后才把视线落在了屏幕另一边的邮件界面上。
  “十月一日下午一点……”陈荣秋扫了一眼他打开的邮件,“就是这边二号凌晨,连线seminar吗。”
  晏西槐笑了笑,说前段时间只是和他的学生们有过邮件联系,但他认为有些问题的交流通过实时讨论会更有效果,所以决定这周开始的研讨会以连线的方式举行。
  陈荣秋说:“扎克这个时候应该在写论文了吧。”
  扎克是陈荣秋入学三年后进入晏西槐门下的博士生,陈荣秋与他关系不错,每年fb的动态下面都能看到他的留言。
  “他希望能够在后年毕业,”晏西槐说,“八月初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问题,进展不是很顺利,最新进度就我而言并不乐观。”
  陈荣秋点点头,起身去拿打印出来的论文,回来的时候手指间还夹着一支红笔。
  “祝愿他能够心想事成。”陈荣秋回到晏西槐身边,接道,“我来替你校对。”
  晏西槐有些好笑,倒也任他去,把文稿放置一旁,一边回复邮件一边回答陈荣秋提出的各种问题。
  简直像是模拟了一次现场答辩
  半个小时后,陈荣秋放下红笔,翻了翻论文被圈注的地方,都是他提过问题的点,基本的行文规范倒没让他挑出刺来。
  陈荣秋:“……我没有问题了。”
  晏西槐闻言就笑了,也放开正在打字的手,侧过脸去看陈荣秋,片刻揉了揉他的头发。
  “去换衣服吧。”晏西槐说。
  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他们中午外食,下午则按原计划遵循晏西槐的安排。
  陈荣秋找了个文件夹把纸质论文放进去,说:“需要正式一些吗,去公墓的话。”
  晏西槐笑容淡了一些,目光虽然还是很平和,眉心却略微皱了起来。
  “不用。”晏西槐说,“随意就好。”
  
  第十七章
  
  下午要去公墓这件事,晏西槐在最初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但具体是去祭拜谁,他暂时没有透露。
  在陈荣秋的记忆中,晏西槐的双亲都健在,陈荣秋有印象且与晏西槐有关,同时已经去世了的人,他只能想到靳飞羽。
  但先不说靳飞羽有没有可能会葬在国内,陈荣秋根本不用怀疑,就算晏西槐真的对靳飞羽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他也不是会带着陈荣秋去到她墓前的人。
  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因此陈荣秋在到达之前,都保持着一定的疑惑,却没有往下猜想。
  他问着装风格是想看看晏西槐的态度,实际穿着并没有真的“随意”,同样是带衣领的上衣,足以应付多数正式以及不那么正式的场合。
  来接他们的人看起来和晏西槐差不多大,叫他“晏哥”,晏西槐对他介绍了陈荣秋,没说身份,而后对陈荣秋介绍这个人是他很小时候的邻居,姓吴,名过。
  吴过与晏西槐的言谈之间并不生疏,似是保持着联系,一路上多数时候是他在说话,轻描淡写地提了几句行业形势,陈荣秋才知道这位原来还是一家传媒公司的老总。
  陈荣秋正好有朋友在传媒行业工作,于是说了几个从朋友那里听来的段子,打开了吴过的话匣子。晏西槐在其中几乎不说话,只是看着陈荣秋偶尔接上吴过的话头,引导他把话题继续下去;而吴过似乎对晏西槐的这种状态并不奇怪,这一点让陈荣秋有些留意。
  一路到了公墓,晏西槐捧着花,与陈荣秋并肩走在吴过身后,一路往里去。
  陈荣秋对这个地方没有什么了解,吴过提了一句这里是老墓区,随着他们的深入,墓碑的年代感肉眼可见。
  沿步道走了十几分钟,吴过转进小路,在一处墓碑前停下。
  墓室上方摆了几朵鲜花,花瓣有些绵软了,颜色却还很新鲜。陈荣秋在一旁站定,去看墓碑上的名字,发现墓主人也姓吴,去世时间是三十多年以前,而一旁立碑人的名字里,赫然罗列着“靳飞羽”三个字。
  陈荣秋目光微动,却没有去看晏西槐,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吴过。
  吴过道:“我爸昨天来过,知道你今天要来,他非要先来一趟,说是要和二姑说清楚情况。”
  “吴叔有心了。”晏西槐说,“这本是我应该做的事。”
  吴过就摆摆手,说:“这里头本来就没有你该不该的事,这么多年都难为你了。”
  晏西槐没有接这话,吴过也没有要他接话的意思,自己接道:“你回来一趟不容易,来看二姑她就该很开心了。我不多留,就在外头等你们。”
  晏西槐点头,陈荣秋也颔首示意。等到吴过走远,晏西槐才把手上的花放在墓室上,随后握住了陈荣秋的手。
  陈荣秋侧过脸去看他,就见晏西槐注视着墓碑上的名字,片刻转过头来,与他视线相接。
  “这是靳飞羽的母亲。”晏西槐说,“我称呼她‘吴阿姨’。”
  陈荣秋心里在看到墓主人姓名的时候已经有猜测,此刻听到他亲口确认,也没有说话。
  被晏西槐称作吴阿姨的墓主人其实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吴姵,她与丈夫和女儿住在晏家对门,两家的小孩年岁相差不大,却因为女孩身体的原因很少进行同龄人之间的交流。
  但吴姵与晏西槐的母亲关系很好,这让两家像是亲人一般,双方各自保存着对方的一把备用钥匙,以备不时之需。
  这把钥匙从始至终只用过一次。
  晏西槐说:“她去世的时候,我不到六岁。原因是全身大面积烧伤引起的重度感染。”
  陈荣秋的手动了一下。
  那是暑假的某一天,晏家父母双双外出,出门时遇见了对门正从外面回来的吴姵,短暂寒暄的时候提了一句孩子还在家里睡着,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吴姵因为女儿先天身体不好,并没有外出工作,近来因为女儿回家调养,更是整日都在家;她听了晏家父母的话,很爽快地答应了如果孩子有什么事,她会代为照看,让晏家父母放心地离开了。
  然而吴姵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过会真的发生什么需要她插手的事。
  两家其实很有分寸感,即使对方家里的备用钥匙在自己手上,他们也不会想着在没有对方邀请的时候利用这把钥匙进入对方家门;而晏西槐虽然年纪小,却也很懂事,他知道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可以等父母回来,麻烦邻居这个选项是被他排在最后的。
  因此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吴姵的生活轨迹一如往常:为女儿准备早饭、换衣服、看着她吃药,然后为她去书架上选一本书,温柔地念给她听;邻居家的孩子还在睡着,等到邻居家大人回来,她就可以带着女儿慢慢出去走走,消磨掉午饭前这短暂的时光。
  但事情就发生在她看着女儿吃药的时候。
  在火灾来临之前,谁都不会想到这样的灾难会真正降临在自己身上。
  不曾完全熄灭的火苗从厨房席卷而来,将所有木质的家具卷入火舌,家里储存的氧气包为它提供了新鲜的燃料,而书架上的藏书更是绝佳的助燃利器。
  火势在一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而吴姵已经来不及去思考这样猛烈的火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点燃,她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带着女儿跑出去,身体也却是贯彻了大脑的指令,甚至比大脑更快行动,将女儿抱在怀里就冲了出去。
  她们很幸运,厨房是家中离正门最远的地方,吴姵带着女儿跑到火场外安全区域的过程里,也不过吸入了一些浓烟,只是当吴姵检查过女儿的情况,并确认过附近的邻居已经报过火警时,她才看着已经蔓延到隔壁的火势,猛然想起邻居家的孩子如今或许还在睡梦之中。
  据附近的邻居事后回忆,当时的吴姵甚至没有考虑很长时间,只不过是在原地转了几圈,而后就问邻居借了一件衣服,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家的钥匙,转身朝火场跑了回去。
  没有人反应过来拦住她,周边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吴姵的背影瞬间消失在大火之中,但直到她再次出现,周围没有人知道她突然回去是为了什么。
  围观的闲人里有人猜测是有特别值钱的东西,才让她拼了命也要回去拿,但没有过很久,吴姵再度出现在他们面前,亲自给出了答案。
  晏西槐说:“她是为了救我。”
  不到六岁的小男孩被她紧紧护在怀里,男孩手里举着一条半干不湿的毛巾为她掩住口鼻,问邻居借的那件衣服已经烧得看不出原状,但所有的一切都不及她本人惨烈。
  吴姵的后背如同着了火,裸露在外的双腿、后颈和手臂外侧绵延出大片大片的水泡,头发被烧得卷曲焦黑,眼睛却还是亮着的。
  有人连忙上来用衣服扑灭她背后的明火,吴姵这时似乎才反应过来已经离开了火场,于是她松开手,将怀里的男孩放到她的女儿身边,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当场昏迷了过去。
  从火场出来的三人被很快送到医院,两个小孩没有太大问题,但吴姵送到医院时已经休克,到后来的感染再到心肺衰竭,在晏西槐无法抹去的记忆中,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两周。
  六岁的孩子,即便再懂事,也无法完全共情成人之间流动的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救命恩人”四个字在孩子的心中,与“邻居阿姨”几乎不相上下,连具体概念都还未来得及形成,就要被迫接受沉甸甸的烙印,从此伴随他生命始终。
  对于晏西槐来说,这样的烙印,是被母亲时刻不忘的教谕和吴姵的丈夫每次相见时的暗示,一笔一划篆刻在他的血肉当中的。毕竟,“死”这个词很容易进行客观定义,但“为你死”这个词组,里面除了单纯的词性和定义,还掺杂了许多无法剔除的道德准则。
  在一部分人当中被广泛认可的道德,平日里只是将人圈在其中的边界,有人好奇会前去触碰,有人规矩并不理睬,而它本质无形,但肉眼可见,多数时候不过划定一个范围,让人们知道什么叫做过界。
  但于晏西槐而言,这已经不是一个轻飘飘的界线,而是捆缚在他身上带刺的铁索、悬浮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为你”这个介宾结构的短语,后面原本可以添加无数种动词,但年仅六岁的晏西槐,在几乎可以说是人生刚开始的阶段,就背负上其中最沉重等级的搭配。
  他现在能够平静地站在这里,并不是代表着忘却,恰恰相反,这正是他背负着简短而又复杂的三个字一路走来的证据,或许也能够成为他沉入学术、指点学生的原因之一。
  陈荣秋耳边浮动着晏西槐平和的声音,却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有些出神。
  晏西槐在闲谈或者授课的时候能够将一件事情描述得生动而详细,在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用词却十分简洁干脆;生死面前不添太多渲染,但字句越是简单,其内蕴就越是不简单。
  陈荣秋没有说话,而晏西槐带他过来,也并非是要让他说些什么;简单叙述过后,晏西槐对墓碑微一躬身,起身准备带陈荣秋离开;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对自己,而是为了对长眠在此的人有个交代,想说的话都夹在花束中的信纸里,不长,而在他完整将这段话写下来的时候,就是给自己的一个解答。
  但他起身时,看见了陈荣秋的脊背。
  这个人在他身侧深深弯腰,向着墓碑,行了一个很郑重的礼。
  以什么样的身份,用怎样的心情,陈荣秋并未诉诸于口;躬身六十度,他起身时,目光很淡,但所有的未尽之言都藏在了那样的目光里。
  一瞬间,晏西槐心头蓦然炙热。
  
  第十八章
  
  离开时,陈荣秋走在前面,晏西槐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和衣领上方露出来的一截后颈。
  这样的侧影似曾相识。
  去年年底,N城公寓信箱前,垂眼注视着手中卡片的人留给他的,就是这样的一张侧脸。
  陈荣秋或许完全没有意识到,又或许注意到了却刻意忽略,后来被他藏在钱包里的那张卡片上并没有任何邮寄的痕迹,纸面簇新光洁,是被人直接投到信箱当中。
  投递的那个人当时就在他身后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他的侧影,和因为摘下围巾而裸露出来的脖颈;陈荣秋的体态向来端正,站立时脊背挺拔如松,这个时候也不例外,但挺直的脊背并不能支撑住微微垂下的头,那一段脖颈不堪重负地弯曲,似乎下一秒就要崩裂,却在晏西槐的凝视下,以这样的姿态奇迹般地挺了过来。
  这是晏西槐能够看见的冰山一角,在更多他不知道的地方,只会有更多隐藏在静谧无声之中的地动山摇。
  如同当下。
  晏西槐轻声叫他的名字:“荣秋。”
  陈荣秋“嗯”了一声。
  他以为晏西槐或许要向他解释各种各样的理由:让他回国的、结婚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他能猜想得到,也有准备去听。
  但晏西槐没有解释这些。
  他只是说:“我后悔了。”
  陈荣秋慢慢停下了脚步。
  晏西槐从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也很清楚他必须要在五年内毕业是为了什么;他毕业等于两人分手,并且往后几乎不会再有继续的可能性,这是陈荣秋在一开始就做好的觉悟,也相信晏西槐同样考虑过这一点,才会答应他的追求。
  但他在追求晏西槐、甚至把他追到身边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过他会对这个人付出这么深的感情。与晏西槐在一起时间越长,陈荣秋就越来越发觉自己无法完全割舍,到了准备毕业的时候,他下定决心,对晏西槐说他要留在N城。
  陈荣秋不确定他期望着晏西槐怎样的回应,但晏西槐给了他最不期望的一个。
  晏西槐很平静地对他说:“不要感情用事,你应该回去。”
  陈荣秋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但情绪还算稳定,他问晏西槐:“你一点都不希望我留下?”
  晏西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说:“你来到Y大并且尽力要在五年之内毕业,是有原因的不是吗。”
  陈荣秋静默了片刻,说:“你知道让我回去意味着什么。”
  晏西槐也沉默了,过了一会,他说:“是。”
  陈荣秋不能接受:“你早已经有准备了是吗,哪怕我能为你留在这里?”
  晏西槐说:“我并不希望看到你为了我对自己的人生妥协。”
  陈荣秋说:“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回国才是妥协。”
  晏西槐对他摇摇头:“感情并没有重要到能够决定你人生的方向,你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陈荣秋于是噤了声,没有再说话。
  这是他作出决定之后与晏西槐的第一次谈话,注定了他们其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关于这件事的谈话的基调,直到陈荣秋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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