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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万岁-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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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道:“圣诞春节不都一样吗,过节不就是图个热闹。”
  慧心说:“放那儿放那儿!靠桌子太近回头一身火锅味儿。”
  “那我开点窗?”
  “别啊,太冷了,你在客厅备课呐?今年过年还给学生补课啊?”
  “学生要补,我这个老师也不好意思不补啊。”
  “你就是不会拒绝人!都多少年没回沈阳看过姥姥姥爷了?”
  戴明月道:“电话我三天打一次,还视频。”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龚小亮从水槽下面的柜子里拿了两个塑料盆出来,放到水龙头下接水。他解开了装菠菜的塑料袋。
  慧心的声音又在他身后响了起来,她小声地询问:“哥,那谁啊?电话里没听你提啊?”
  戴明月道:“我没和你提小房间租出去了?”
  一快一慢的两组脚步声近了,龚小亮的肩上忽而一重,他颤了下,转身看去,慧心正笑盈盈地面朝着他,一双黑眼睛将他仔细端详,说道:“你好啊!”
  龚小亮把菠菜放进接满了水的盆里,点了点头,轻声回:“您好。”
  戴明月过来了,在厨房找了一圈,问说:“笋呢?放哪儿了?”
  龚小亮往餐桌上一指,戴明月走到餐桌边,拨开一盆装着各色火锅汤丸的盆里的几颗蛋饺,瞅着盆里说:“还真在这儿!”
  慧心冲龚小亮一挤眼睛,撩起了衣袖咯咯笑,凑到了水龙下洗手,说着:“我哥就这样,没记性,还有啊,你别看他干的是教书育人,教人规矩的事儿,自己呢没个规矩,唉,你看他……”慧心稍侧过了脸,眼神一低,声音高了,大笑出来,“哥!你又穿错袜子啦!”
  戴明月脚上是两只一黑一白不同色的袜子。戴明月自己低头一看,挠着后脑勺笑了。
  龚小亮把水开大了,把菠菜全压到了水下,摁在盆里洗。戴明月回进来了,递给龚小亮一只大碗,说:“好了好,洗得挺干净了。”
  言罢,他把水龙头关了,龚小亮抓起菠菜甩了甩,一把一把往那大碗里放。他又抓了些择好的黄豆芽放进那仍装满了水的塑料盆里。戴明月把水龙头打开,龚小亮按着黄豆芽在缓而细的水流下摇动。
  戴明月说道:“他在准备成人高考。”他把装菠菜的碗递给慧心,“去吃吧,吃吧!汤底早煮开了,别煮干了。”
  屋里弥漫着草药的气味,慧心嗅嗅鼻子:“你买的小肥羊的汤底吧?”
  戴明月应道:“是啊。”他问起:“你朋友新房买在新时代广场附近啊?”
  “现在买新房不都买那里吗?”慧心说,走开了,“蘸酱呢?”
  她还唉声叹气地道:“不是我说,你们男的,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她老公以前在外头租房子,请我们一块儿去他家里玩过,东一只袜子,西一条裤子的,往床底藏都来不及!现在他俩一结婚,你是没瞧见,那干净,整齐的,人都收拾得精神了不少!”
  她把冰箱打开了。
  戴明月说:“你看看第二格。”
  龚小亮洗好了黄豆芽,装了盘,戴明月关了水,慧心还在冰箱里摸索:“没有啊,你冰箱里倒是比从前干净了,”她转身打趣道,“一看这小伙子就是个爱干净,讲规矩的人!都是人帮你收拾的吧?”
  她笑起来的样子和戴明月像极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看上去十足的开心,十足的快乐。
  戴明月端着洗好的黄豆芽,全下去了火锅里,他拿着空盆子回到厨房,探了半个身子到冰箱门后,和慧心挤在一起,奇道:“没有吗?我记得之前还有吃剩的花生酱啊。”
  慧心咂吧咂吧嘴,问他:“你手怎么了?”
  龚小亮继续洗菜,还剩一颗台湾小白菜。他一片一片地掰菜叶。
  戴明月回说:“没怎么。”
  “唉,你也真是……”
  “不然我去超市给你买吧,你吃什么蘸酱啊?”
  “我要沙茶!广东那种,没有的话,带个麻酱吧!”
  “行。”
  冰箱的门关上了,龚小亮把小白菜装了盘,抹了下桌子,绞干了抹布,晾在一旁。戴明月走到鞋柜旁换鞋子,戴围巾,戴帽子,拿起串钥匙揣进裤兜,戴上了手套,又问了声:“还要什么吗?”
  慧心一看龚小亮:“你要点什么不?”
  戴明月顺势也看向了龚小亮,和他招了招手,喊他:“龚小亮。”他笑着,温和,亲切地说,“等吃完再收拾吧,走啊,帮我提东西啊。”
  龚小亮关了水龙头,可他的耳朵里还有连绵不断的噪音,他手上也还有湿意,他在抹布上擦手,怎么都擦不干,好像还有不知从哪儿来的水在他手指间流淌,迅速,飞快,抓也抓不住。他把洗好的小白菜放去了桌上。
  戴明月关照慧心:“你先吃吧!我们去去就回。”
  锅里的热汤咕嘟咕嘟往外冒泡,几只蛋饺和几块冻豆腐块儿一起翻上滚下,浮浮沉沉,慧心捏着筷子,手僵在了半空中。她的脸色明显变了,嘴唇在颤抖。龚小亮明白,她意识到了,戴明月的这个租客,龚小亮,就是那个杀了蓝姗的学生。
  龚小亮把电磁炉调成了保温模式,走去玄关,戴上戴明月父亲的毛线帽,穿上戴明月父亲的靴子,和戴明月出门了。
  他们在超市货架的深处找到了最后一罐广东沙茶酱,正值饭点,超市里没什么顾客,到处都是和圣诞有关的装饰:挤着对眼,脸上涂满亮粉的麋鹿冲人翘起顶着团雪的红鼻子;笑呵呵的圣诞老人驾着马车在超市的墙壁上飞驰,装礼物的袋子边飘浮着“hohoho”的英文字;广播里轮番播放着和圣诞有关的英文歌;超市员工们也都穿上了红马甲,戴上了圣诞帽。靠近收银柜台时,戴明月从一个购物筐里抓了个圣诞花环,一起结了账。
  出了超市,龚小亮抱着那花环,戴明月拿着那罐沙茶酱,两人站在路口等红灯。路上没人,也没车,临街的几幢居民楼只能数出五盏亮着的灯。他们等得有些久了,红灯还是没变化,戴明月跺跺脚,搓搓手。龚小亮把他手里的沙茶酱拿了过去,戴明月把手插进了口袋里。他左看右看,绿灯终于亮了。他们过了马路。
  两人回到家,电磁炉上的大锅已经盖上了锅盖,慧心把炉关了,她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碗筷边多了瓶哈啤。
  她一抬眼睛,看到戴明月和龚小亮,眼神一凛,起身背过去,小声,飞快地说:“哥,有事儿和你商量商量。”
  戴明月从龚小亮手里拿过了花环,说道:“沙茶酱给你买到了啊,最后一罐了,运气还不错。”
  龚小亮把沙茶酱放到了桌上,掰开盖子,扯开拉环,看了眼慧心。慧心走到了阳台门口了,皱紧眉头,盯着戴明月,用力点着脑袋,催道:“你过来啊!!”
  戴明月抱着花环走了过去,才到慧心跟前,慧心一把拽过他,两人进了阳台,慧心忿忿不平道:“你傻了吧?!”
  她砰地关上了阳台的门。
  龚小亮洗了个手,倒了两杯豆浆,一杯放去慧心先前坐的地方,一杯自己拿着。他在慧心对面的位子坐下了。餐桌上方的灯全开了,很亮,也照得他很热。龚小亮重新打开了电磁炉,打开了锅盖,往锅里放了些牛肉丸和鱼皮饺。他盖上锅盖,看着那火锅。
  煮了会儿,锅盖下渐渐白烟翻腾,龚小亮看不清里面的东西了。他喝豆浆,往自己碗里盛了一勺沙茶酱,酱料弄到了手上,从他手腕处往桌上掉,他用另一只手抓了下,没能抓住,有两滴酱滴在了桌面上。他抽了纸巾擦桌子,擦手,把电磁炉的火力又调大了些。
  戴明月和慧心一前一后从阳台出来了,戴明月把圣诞花环挂到了那棵金桔树上,笑着和龚小亮一挥手:“吃吧!别干看着了。”
  慧心抓起沙发上的大衣穿上,拿起皮包,看着大门,说:“我先走了。”
  戴明月把她送到了门口。
  慧心走了。
  汤滚了,一条又细又白的烟从锅盖上的小孔里钻了出来。龚小亮打开了锅盖,一道白气直冲天花板。他夹了些羊肉片涮进热汤里,热气消散了些。
  戴明月坐去了慧心的位置,喝了口豆浆,一瞅龚小亮的碗,把自己手边的空碗递过去。龚小亮给他舀了勺沙茶酱。
  戴明月捞蛋饺,夹肉,蘸着沙茶酱吃,吃了会儿,他回味着说:“挺香。”他又说:“我亲戚都在沈阳。”
  龚小亮点了点头,夹了些腐竹就往嘴里塞。他烫出了一脑门的汗,眼睛有些湿了。
  戴明月往锅里下菠菜,年糕,虾仁,说:“她让我也去沈阳。”
  他问龚小亮:“牡丹挺好的,你说是吧?”
  龚小亮揉了揉眼睛,又下了点肉片,肉片一进锅就变了色,眨眼就熟了,他夹给戴明月一些,又夹给自己一些,低头,不声不响地吃。
  吃到一半,戴明月突发奇想,往锅里下芝麻馅儿的宁波汤圆。其中一只汤圆漏了馅儿,一锅咸汤煮出了不伦不类的咸甜滋味。这顿晚饭吃完,还剩了不少菜,龚小亮把剩菜分装进保鲜袋里,放进冰箱,戴明月变戏法似的从冷藏柜里找了两根牛奶雪糕出来,他和龚小亮找遍了雪糕包装袋都没找到生产日期和保质时长。戴明月耸了耸肩,龚小亮撕开了包装,咬了一口。两人站在厨房吃雪糕。戴明月把慧心剩下的啤酒喝完了。雪糕和啤酒下肚,他打着饱嗝去了客厅看电视。
  龚小亮在厨房站了会儿,也去了客厅。他也在沙发上坐下。他坐在戴明月身边。
  戴明月抱着抱枕,弯着脊梁,脖子往前伸着,认真地看电视上播的电影。
  电视右下角显示着一行小字:《猩球崛起:终极之战》,科幻/动作/剧情。
  他全神贯注,五官紧绷。他的右手不时抚过左手。
  他手腕上的红痕已经变得很淡了。
  龚小亮支起胳膊,手肘撑在腿上,手掌托着下巴,手指半掩着嘴。他不看电影,只是注视着那红痕。插播广告时,戴明月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这通电话,但半天都没出声,对方似乎说得很起劲,电影又开始时,戴明月开腔了。他的口吻缓而柔软,每个发音又都很准确,有力。他说:“不要紧,没事,对。”
  他说:“我看他挺好的啊。没事,真的没事。”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开,换了个姿势,向后躺下了。他的手放松地垂在了沙发边,他的手背和龚小亮的手背碰到了一起。
  龚小亮看了看他,戴明月的手腕往上抬了抬,他们的手背又撞了一下。龚小亮的指尖划过了那道红痕。
  趟过这条红河,他就来到了一片雪白的荒原上,那原野下埋伏着纵横交错的青紫色脉络,通往五条分岔。
  有的是大道,有的是小路,还有一些是歧途。
  龚小亮穿过了其中两道,轻轻在一条窄道上落下了,这时这路兀自弯曲,拱成了一座桥,他只好抱住那桥身。他就这样继续往上攀,他总摸不到桥顶,有时会倒去边上的岔路,有时会抓空,有时还会从道路缝隙中彻彻底底地跌落,有时,他感觉自己成了个熟练的织布工人,他握着全世界他唯一能握住的一只梭子,触摸着全世界他唯一能触摸到的五根纱线,他觉得温暖。这温暖的触感触动了他曾经关于“温暖”的种种体验。
  一次,蓝姗在教室里发试卷,他和她的手指在试卷下面碰到,他们悄悄地纠缠,迅速地分开;另一次,她坐在他身边读课文,她的小指碰到他的无名指,勾住了他的手指;还有一次,他牵着她的手经过一盏路灯,有人来了,他们分开了,等人走了,他又去握她的手。
  随着这些记忆复苏的还有那一阵阵隐秘的,刺激的,不可告人的快乐,龚小亮的心跳快了几拍,呼吸急促了起来。
  戴明月说话了,他道:“办丧事守夜时好几天没睡觉,有一天实在撑不住,睡着了会儿,醒过来的时候,婚戒就找不到了。”
  “本来我戴着我的,把蓝姗的串在一根项链上随身带着,都找不到了。”
  戴明月的手没有那么暖和了。龚小亮的手也渐渐凉了,他感觉像在摸一根冰冰冷冷的铁棍。那根冰冰冷冷的铁棍。
  一股恨意骤然喷出。他恨他自己,他恨他犯下的罪,他恨他杀了人,他恨他还留在牡丹,他恨他坐在戴明月身边被这股恨意绑住了身体。但是他没别的选择了,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就让他和戴明月之间这段古怪的同居关系继续下去吧。就让戴明月带着那一条红痕去外面经历别人的善意,别人的同情,就让他快乐吧,当作他的赎罪。
  这世上,他也只能带给他快乐了。
  龚小亮望向戴明月的手腕,他的右手将戴明月的左手手腕包住了,他一点一点收紧了右手的力道。他平静了下来。戴明月也很平静,他平稳的呼吸着,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龚小亮的织品做成了,就裹在戴明月的手腕上,颜色很红,样子有些离谱,毫无设计感可言,仔细看,能看到里头净是理不清的线。
  戴明月对此一点都不介意,还好像突然练就了特殊的御寒本领,出门也不戴手套了,每天裸着两只手就走了。
  天气愈来愈冷,白昼变得很短,天也总是不晴,圣诞过后,不是下雨就是下雪,有几天雨下得太猛,路上的电线全都裹上了层冰壳子,枯树上也结出了冰凌,晚间新闻总是听到哪儿哪儿发生了连环车祸,哪儿哪儿的树不堪冰重,树枝断了,压垮了电线,哪儿哪儿的小区停了电,停了暖。到了元旦这天,天还是阴着,早上天还没亮就下起了雪,戴明月放假在家,中午龚小亮和他煮了点速冻饺子吃了,饭后,戴明月躺在沙发上午睡,雪停了,太阳出来了,棉花团似的挂在灰绿色的天上。
  龚小亮把被子拿去阳台晒,他搬了张椅子坐在边上看书,抽烟。
  戴明月睡醒了加入了他,他打着哈欠问龚小亮:“你看什么呢?”
  龚小亮把封面给他看,《理智与情感》。
  “看到哪儿了?”
  龚小亮把页码给他看。戴明月点了点头,说:“哦,这里啊!”
  他努努下巴,龚小亮拿了根烟给他,凑在自己的烟上点上,递给戴明月。戴明月抽了口烟,一笑:“其实我没看过这本书。”
  他把手搁在了窗台上。戴明月比龚小亮清瘦,手腕比他细了一圈。他的腕上红肿。
  龚小亮继续看书,戴明月回进了屋,没多久,他就抱着些女人衣服又回进来了。龚小亮便把被子收了进去,帮戴明月把那些女人衣服一件件挂到晾衣架上。
  这里面有女人的红睡裙,女人的粉裙子,女人的黄外套,女人的围巾,还有从女人的短大衣口袋里掉出来的一块花手帕。
  它们闻上去像久未被人涉足,堆满了灰尘的房间。龚小亮打了个喷嚏。戴明月问他:“所以那本书讲什么的?”
  龚小亮拍了下一条粉色蕾丝裙上的褶皱,说:“有两姐妹,姐姐很理智,妹妹讲情感。”
  “这也不冲突吧?”
  “讲错了,是姐姐对情感很理智,妹妹对情感不理智。”
  “好看吗?”
  “还行吧。”
  “给你妈打电话拜年了吗?”
  “还没到春节吧。”龚小亮说,一看戴明月,他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了那本《理智与情感》,放在膝上低头翻阅。龚小亮把晾衣架升了上去,说,“打电话她没接,发了短信。”
  “春节的时候把你妈接过来吃顿饭吧。”戴明月还在低头翻书,提议道。
  龚小亮说:“那我在房间里,你们吃。”
  戴明月抬起头,看着他笑着道:“你这样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龚小亮抽烟,望向了窗外,说:“这里可以抽烟。”
  戴明月拿书拍了下他的腿,笑得更开:“对啊,还能点外卖吃!!”
  龚小亮笑了笑,把窗户打开了很小的一道缝,他从这缝隙里往外吐烟。戴明月问他:“晚上吃披萨外卖吧?”
  龚小亮点了点头。戴明月说:“上面有菠萝!”
  他听上去兴致很高,龚小亮还是点头,没出声,戴明月拿起放在地上的烟灰缸,递给他,龚小亮托着那烟灰缸,举在他和戴明月中间的位置,他在烟灰缸里抖落烟灰,戴明月也来抖烟灰。
  戴明月说:“真不去教堂了?”
  烟从他的嘴里和鼻子里喷出来,龚小亮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戴明月想了想:“初中的时候。”他一抬香烟,“你呢?”
  “高中的时候。”龚小亮靠着窗台吞云吐雾,“蓝姗教我的。”
  “教坏你了。”戴明月微笑着说,“我是自己学坏,结果我妈打了我一顿也就接受了,反正成绩不落下就好了。”
  他说完,站了起来,往楼下一张望,惊喜道:“都积了这么多雪了!下楼走走?”
  龚小亮摇摇头:“你去吧。”
  戴明月把龚小亮靠着的一扇窗完全推开了,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说:“你妈说你可喜欢下雪了,说你一看到下雪就特别开心。”
  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刺激着龚小亮的喉咙,他咳嗽了起来,说着:“那是因为一下雪,我妈就会带我进山。”
  “哦,那你是喜欢进山。”
  “也不是。”
  “哦,那你是喜欢和你妈在一起。”
  龚小亮抽完了手上的烟,戴明月拿着烟灰缸走去客厅。龚小亮看着他的背影,说:“记得戴围巾。”
  戴明月举高手臂,摆了摆,去玄关换了鞋,走了。龚小亮背靠着窗,仰起头望向那些高高悬着的裙子。
  风吹进来,各色裙摆翩翩起舞。
  蓝姗问他:“小亮啊,你会跳恰恰吗?”
  恰恰是什么?
  就是恰恰舞啊。以前没有什么娱乐,大家没事就只好去舞厅蹦擦擦。
  蹦擦擦?
  跳舞。
  于是,蓝姗挽着他,教他蹦擦擦。他踩到她的鞋子,她踮起脚旋转。她的裙摆迅速盛开,迅速凋零。
  龚小亮转过身,往楼下看了眼,他看到戴明月了,他就在楼下的信箱边上,一手抓一把雪,把它们拍在一起,夯在地上。他戴了围巾,戴了帽子,没戴手套,他和一群孩子一起堆雪人。有两个调皮的孩子不堆雪人,光捣蛋,拿雪球砸人,砸雪人。戴明月被其中一个孩子的雪球砸中了,他奋起反击,追着那孩子打起了雪仗,混乱嬉闹中,龚小亮听到有人“戴老师”“戴老师”地喊着。
  “戴老师!”
  “戴老师!别……别进去!”
  龚小亮贴着墙壁坐在了阳台地上。他又点了根烟,把烟灰抖在手心里,起先有点痛,后来也就习惯了。
  戴明月从楼下回上来时,一双手通红,脸也很红,他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脱衣服,埋怨道:“出了一身汗!陪小孩儿玩太吃力了,还好我没孩子!”
  龚小亮跟在他后头捡他丢在地上的上衣,袜子,裤子,皮带。他把它们放到了沙发上。戴明月进了浴室洗澡,洗好出来,脑袋上兜着条浴巾,坐去了沙发前的地上。他抓着浴巾擦着头发说:“热死了。”
  龚小亮开了电视,戴明月从沙发边的柜子里翻出了把指甲刀,低着头剪手指甲。龚小亮换台,他不时抬一下头,顿一下,电视剧,新闻,纪录片,电影,电影,电视剧,广告,电视促销依次过场,他喊停,说:“看这个。”
  龚小亮放下了遥控器。他们看中央五套的一场女排比赛重播。
  戴明月把浴巾扯了下来,挂在了脖子上,他剪好了右手的指甲,比了比,看了看,一瞥龚小亮的手,拉过他的右手,作势要给他剪指甲,他道:“我小时候最喜欢我妈给我剪指甲,挖耳朵了。”
  “每到那个时候,她就会特别,特别小心。”
  龚小亮看了看他,拿过那指甲刀。戴明月笑着把左手伸到龚小亮面前,龚小亮握着他的左手大拇指,把指甲刀的刀锋贴了过去。咔一声脆响。戴明月笑开了,直道:“你对我也太好了!我和你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龚小亮小心地修剪戴明月的指甲,冷声说:“我不杀人。”
  “你好好复习,准备考试。”
  “嗯。”
  “你想学什么专业?”
  龚小亮轻轻抓着戴明月的小拇指,没说话。
  “英文吧?蓝姗说你英文很好。”
  一小片指甲飞了出去,龚小亮找了找,在地上捡起这片指甲,放到茶几上,说:“她和你说起过我?”
  “当然了!你那会儿可是十九中的风云人物。”戴明月说,“又高又帅,成绩还好,体育也不赖。”
  龚小亮把剪下来的指甲扫进手心里,扔去了厨房的垃圾桶。他拿了瓶啤酒给戴明月,戴明月喝了一口,继续说:“她说,龚小亮想考上海的大学,来问问她的意见,她还说,你想到哪里去了,他是学生,我和他能有什么呀。”他看龚小亮,眨着眼睛,“你知道她说话的那个腔调的吧?你还记得的吧?”
  他当然记得,她温软的尾音,甜蜜的吐息,好像能把所有字都粘在一起,做成一颗最甜的糖果。
  龚小亮也喝了口啤酒,把指甲刀放回了抽屉里。戴明月歪着脑袋擦头发,说:“我问她,想不想回上海。”
  龚小亮伸手过去搭在了他的浴巾上,戴明月便垂下了手。龚小亮隔着浴巾轻轻揉搓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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