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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万岁-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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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屁股坐在马桶上,抬起了左手。龚小亮便去解他贴身穿着的衬衣扣子,才解了两颗,戴明月大惊小怪地喊出来:“你干吗?解这么多干吗,能把手伸进去不就行了!你怎么这么笨?做事不带脑子?”
  龚小亮什么也没说,用温水湿了毛巾,半跪在地上,一手拉起戴明月的衬衣下摆,另一手伸进了他的衬衣里。他擦他的腹部,胸口,腋下,戴明月的左手渐渐举得更高,龚小亮完全跪下来了,他的手绕到了戴明月背后。戴明月一扫他,惬意地眯缝起了眼睛,悠闲地说:“晚上吃年糕。”他还微笑着补充,“就是蓝姗爱吃的那种。“
  “炒年糕?”龚小亮抽出了手,在洗脸盆里搓毛巾,绞干了,抓着去擦戴明月的脖子。
  戴明月点了点头,问他:“你会做吗?”
  龚小亮说:“会。”他轻轻把戴明月的头往一边压,擦他的后颈和耳朵,说道:“巧了,蓝姗唯一教过我的一道菜。”
  戴明月笑出声音:“那真是巧。”
  “下面要擦吗?”
  戴明月闻言,声音一高:“你现在都擦遍了,晚上还要洗澡,你是想洗掉我一身皮?”他转过脸,两道灼灼的目光钉在龚小亮身上:“你想我死?”
  龚小亮洗毛巾,摇头,没在看他。戴明月拿脚尖顶他的脚,说:“我死了你就解脱了?你要是这么想的话,你永远求不到你的解脱。”
  龚小亮看他了,说:“那我等会儿就去超市,你要一起去吗?还是你继续备课?明天还不算正式上课吧,就报到?”
  戴明月说:“你去就行了,蓝姗又没教过我怎么炒年糕。”
  龚小亮看着他,问道:“你吃过吧?”
  戴明月蹙起眉,眼睛晶亮,说着:“你这话说的,男朋友吃过女朋友做的饭,未婚夫吃过未婚妻做的饭,领了证的新人一起买菜做饭吃饭不很正常吗?”
  龚小亮挂好了毛巾,给戴明月扣扣子,说:“你不用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说这些,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和蓝姗什么都不是。”
  他的口吻平和,戴明月听了,轻笑了声,没话了,他要站起来,龚小亮搀了下他,戴明月立即甩开了他的手,这下搞得自己重心不稳,慌忙去扶墙壁,还是龚小亮扶住了他。两人都没再说什么,把戴明月送回小房间,龚小亮就出门了。
  蓝姗爱吃的炒年糕要用荠菜,荠菜在牡丹不常见,龚小亮跑了三个菜市场才找到两把这种气味清香的野菜,他还买了些香菇,肉末作佐料,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
  戴明月坐在客厅看电视,龚小亮一进门他就说:“不然叫外卖算了,等你做好我估计已经饿死了。”
  龚小亮赶忙进了厨房接水洗菜,他一看客厅,把戴明月喊了过来。戴明月吃着薯片,边往厨房走边说:“你干吗?被我差来差去,烦了,恶向胆边生,打算捅死我?”
  龚小亮从盆里抓了把洗干净的荠菜放在砧板上,说:“这个做起来不难,用白菜也能做,切丝就行了,这个得切碎末,还比较难买。”
  戴明月站在他边上,说:“我就爱吃这个菜,以后吃还得吃这个。”
  “什么菜?”
  “就这个。”戴明月努努下巴。
  “哦,你不知道这个叫什么。”龚小亮说,“荠菜。”
  戴明月转身要走,龚小亮切着菜,说:“我会做的菜也不多,现在网上很多食谱还有视频,学起来不难。”
  戴明月停下了,回头看他:“参加完成人高考,你不打算留在牡丹了?”
  龚小亮道:“一直吃外卖和食堂对身体不好。”
  戴明月笑了:“你来教我怎么过日子?那完了,我照着你的活法我得把自己过进牢里。”
  龚小亮看他,说:“你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吧?”
  戴明月的笑容更大,斜睨了砧板一眼,问说:“蓝姗怎么教你的?手把手?”
  龚小亮点了点头:“她说,以后出去读大学了,工作了,不要总在外面吃,自己做点吃,方便实惠,还能根据自己口味来做。”
  戴明月才要接话,龚小亮自己继续道:“我说,以后我们一起去上海了,我们住一起,你做给我吃,你做什么都是我的口味。”
  “那你三十不到估计就得得糖尿病了。”戴明月说。
  龚小亮笑出来,还低着头,手里按着那把荠菜,一刀接着一刀切:“后来我又说,还是我做吧,我现在开始学,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给你吃。”
  “她就来抱住我,勾住我的脖子对我笑,还亲我。”龚小亮说,”你说得没错,她是很会亲人。我一下就被她弄得晕头转向,一下子就只想着我那么喜欢她,她也这么喜欢我,我们在一起,我们以后也要在一起,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了吗?“
  戴明月点了根烟,龚小亮往阳台一瞄,戴明月急急抖落些烟灰,手跟着一颤,烟掉进了水槽。龚小亮捡起这沾了水,湿了,软了,灭了的香烟,扔进垃圾桶,说:“你喜欢过她吧?”
  “没有。”
  “你爱过她?”
  戴明月说:“你爱过她,你爱过,所以你比我伟大?你就高我一等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龚小亮说。戴明月转身走开了,他走到没开灯的过道上,恶声恶气地宣布:”我要洗头!洗澡!”
  龚小亮望了眼他的背影,戴明月又道:“现在!”
  龚小亮放下了刀,洗了洗手,跟了过去。
  戴明月进了浴室就开始自己脱衣服,他能解开皮带,能脱了裤子,但衬衣只能做到把扣子全扯开了,他也不管,就这么穿着上衣走进了浴缸。他还把浴帘拉了起来。龚小亮跟过去,撩起浴帘一边,钻到浴帘和浴缸中间,戴明月的衬衣后背已经被水淋湿了,龚小亮拉了下他,水撒到了他手上,水温不高,甚至还有些冷。龚小亮说:“你不会想把自己弄感冒吧?”
  戴明月说:“你把我照顾得这么好,我怎么可能感冒?”
  龚小亮没立即回话,脱了衣服裤子,把水温调高了,跨进了浴缸,一把抓住了戴明月的左手,硬是把衬衣从他身上扒了下来。戴明月抿起了嘴唇,龚小亮调整了下花洒的方向,水流冲到了戴明月的头发,热气在浴室晕开了。戴明月像是一下被打蔫了,右肩倚着墙,歪着脑袋,微弯着腰,闭上了眼睛。
  龚小亮在手心里挤了些洗发水,搓出了泡沫,往戴明月脑袋上抹去。他轻轻地用指腹揉搓他的头发。
  冲洗洗发水的时候,龚小亮拿来两块干毛巾,一块短的,小的,搭在戴明月的右手上,一块浴巾给他擦脸。戴明月擦了擦眼角,头又抬了起来,浅色的眼睛眨了眨,他问龚小亮:“你和她一起洗过澡吗?”
  这个她还是能谁,龚小亮一看戴明月,戴明月的嘴唇翻动,抑扬顿挫地说出了那个名字。那两个字。
  “蓝姗。”
  龚小亮点了点头。
  戴明月说:“她喜欢泡泡泡浴,买很多浴盐。”
  龚小亮说:“薰衣草味的。”
  戴明月说:“她说薰衣草能舒缓神经,让人放松下来。她过得难道还不够放松?”
  龚小亮说:“她背井离乡一个人,从上海来到东北,不容易。”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同情心?”戴明月接着问:“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我想给她安全感,我想爱她,我希望她也能爱我。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我也恨她,恨她不爱我,或者不止爱我一个,这也是我的真实想法。”
  戴明月又擦了擦眼角,往边上一看,开在墙上的小窗外飞过几片白雪。
  “下雪了……”戴明月喃喃着,声音低了,还望着窗外,“你说你那么喜欢她,你以后还会再这么喜欢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
  戴明月要转过来,一些水珠溅到了他的石膏上,龚小亮劝他,说:“别动,就站在这里。”
  可戴明月还是转了过来,水淋到了他的手上,淋到他的脚,浇遍他全身。他身上有些伤疤,平时不太明显,遇到热水,皮肤变红了才看得出来。他很勉强地睁着眼睛望着龚小亮说:“很少人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吧?那他们每一次爱的时候,爱的程度是一样的吗……爱是恒定的,它的程度,它的量,是不会变的。只是爱会消失,就像不知道怎么就冒出来一样,不知道怎么也就消失了,它去睡觉了,它等着被下一个意外唤醒……”
  龚小亮关了水,拉起戴明月擦脸的浴巾兜在他头上,擦他的脸和脖子。戴明月吸了下鼻子,说:“但是一个没有爱过的人要怎么知道爱是什么感觉?”他戏谑地说,“心跳加速他可能会以为自己是得了心脏病,是心律不齐,脸突然变红,焦虑,出汗,可能是因为太热,忽然很想抱一个人,和他说话,在他身边,可能是因为人就是怕寂寞,怕孤单,可能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这么好过,”他顿了顿,“还是说说蓝姗吧,”他笑了,“她说过,她说我像一个一直在家里等父母下班然后和他们一起吃饭的小孩儿。”
  龚小亮还在擦戴明月的脸,他的脸上全是水。龚小亮道:“她看人不准,她说我像一个很有正义感,很想当英雄的梦想家。”
  戴明月笑了:“她看人是不太准。”
  “嗯。”
  “她死了。”
  “嗯。”
  “你和她在一起有不开心的时候吗?”
  “有。”
  “你生她的气?还是她生你的气?”
  “她没对我生过气,发过脾气,我有时候会闹脾气。”
  “那她会安慰你?她怎么安慰你?”
  龚小亮轻轻揽住了戴明月,轻轻拍他的后背,他靠近他,非常近,他们的额头抵住了额头,他张开那包住戴明月脑袋的浴巾,把自己也包了进去。周围一下暗了,周围也一下静了。龚小亮说:“她用被子蒙住我们两个人,悄悄地在我耳朵边上跟我说。你想像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开心啊,你不满意啊,你生气啊,可是没办法啊,我相对于你来说,是世界上的唯一,你相当于我来说,也是世界上的唯一,人最终还是渴望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你是没办法的。”
  戴明月嗤之以鼻:“这明显是胡说八道,世上那么多人,地球都要塞不下了。”
  龚小亮说:“是的,世上那么多人,多数人,他们爱一个人,是和你受伤还是没受伤,可怜还是不可怜没有任何关系的。”
  龚小亮的嘴上一湿,他不会感觉错,是戴明月的嘴唇碰到了他的嘴唇,龚小亮没有动,只是把浴巾拉得更紧,他和戴明月之间突然没有空气在流通了,只有彼此的呼吸在频繁地交换着,融合着。
  龚小亮说:“你可以喜欢任何一个人,可以爱任何一个人,你知道的吧?”
  戴明月说:“我都多大岁数了,早不适合谈这些了。”
  龚小亮亲了下戴明月,戴明月靠在了墙上,他们不声不响地又互相亲了好几下。风雪拍打着窗户,戴明月说:“虽然洗发水沐浴露都是蓝姗固定会买的牌子,但是她不在这里。”
  龚小亮擦戴明月的脸:“我知道。”
  戴明月马上接了下去:“你……”但他又哽住,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扯下了浴巾,跨到了浴缸外。龚小亮也出来了。戴明月把浴室的灯关了。他拉着龚小亮的手,支撑着自己站在门后,没有人说一个字,没有人多动一下,他们在黑暗中待了好一阵,突然,呼啦一声,窗玻璃震动起来,龚小亮说:“吃点东西吧。”
  他重新把灯打开,给戴明月穿好衣服,他去厨房炒了年糕,两人一起吃了些,戴明月就下楼了。雪大了,能堆雪人了。
  龚小亮吃完,走去阳台抽烟,一低头就看到戴明月正和几个小孩儿站在一起,小孩儿们在捏雪球,戴明月仰着头,在往上看。他朝龚小亮挥了挥手。
  龚小亮便也下楼去了。
  到了楼下,戴明月见到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手里抓着只雪球,出神地站着,雪花落在他发间,他的脸上。他看上去难以相信,看上去有些失落。
  龚小亮朝他走过去,一个孩子尖声对戴明月道:“戴老师!你朋友下来啦,可别说没人和你一起玩儿啦,你可以和他一起堆雪人!我们去打雪仗去了!”
  孩子们全跑开了,龚小亮捧起一抔雪,在手里按了按,捏了捏,又按回了地上。他在地上滚雪球。好久,他才滚出了一个大雪球。他看戴明月,戴明月看着那团雪球,一擦脸,打了个喷嚏,埋怨道:“你这也太大了!”
  他在地上抓雪,拍去那大雪球上,为难地说:“得配多大的脑袋啊?”
  龚小亮比划着:“这么大?”
  “不知道啊。”
  龚小亮说:“那试试吧。”
  他们分头抓雪,手上抓满了,从指缝往下漏了,就赶紧使劲拍到那大雪球上。
  他们做出来的雪人身子滚圆,长了个三角脑袋,手特别短,只有一根香烟那么长。雪人的眼睛就是两个窟窿。雪下了一整晚,第二天龚小亮送戴明月去学校,雪人那两个挖出来当眼睛的窟窿已经被雪填满了。龚小亮四下找了找,捡起一根树枝过去戳了戳,掏了掏,给雪人画了个笑脸。戴明月不耐烦地催他:“快点!走了!”


第九章 
  开学不到一周,戴明月就收到了成堆的问候礼品,学生们多送卡片和鲜花,有的家长出手阔绰,直接发了保健品和养生礼盒的快递寄到戴明月家。戴明月上班要带着笔记本电脑和教材,他一只手不方便,就让龚小亮送他,两人坐公车,要是看到空位,有并排的两个,他们就一人一个,戴明月坐靠窗的,龚小亮坐靠过道的,要是只有一个或者是前后两个的,龚小亮就让戴明月坐,他站在他边上,时刻注意着他的右手。到了校门口,戴明月敲敲门卫的窗户,龚小亮就把提着的东西递给门卫,自己走了,门卫起初会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后来一次,龚小亮和门卫交接时,他把电脑包递出去,门卫伸着手了,却没去握包的提手,龚小亮一抬眼睛,看那门卫,门卫也正瞅着他,明显打了个哆嗦,抓过电脑包,护着戴明月,进了学校。
  龚小亮推测,学校里想必已经流传起了他和戴明月的各种故事。关于他的现状,关于戴明月的现状,甚至关于戴明月的手伤。
  龚小亮全然没把这些可能的流言蜚语放在心上,就让这些故事存在吧,就让这个世界存在千千万万个龚小亮吧,他们能为别人茶余饭后提供些消磨时间的话题有什么不好?说不定他这个个案还能被用作判断友人是否和自己拥有相同价值观的重要参考,再者,目前,他的生活还没受到任何影响,戴明月的也没有。
  戴明月也从没和他提过学校里的什么传言,龚小亮照旧接送他,有时放学时,戴明月手里会多出来一大包卡片和礼物。回到家,龚小亮就把这些祝福卡片贴到小房间的墙上。
  卡片有在商店买的,也有自己做的,墙上贴得满满当当了,龚小亮一眼看过去,和戴明月说:“其实你是个不错的老师,还挺招学生喜欢。”
  戴明月在电脑前备课,头也没抬,扶了下眼镜,道:“你也是个不错的钟点工。”
  戴明月的电脑桌上一尘不染,书架上的书罗列得整整齐齐。龚小亮笑了,他坐起来,靠着墙,盘起腿,在那些卡片里寻寻找找,慢悠悠地念道:“古……大伟说……希望下次化学月考别再让黄老师出题了。“
  戴明月竖起铅笔:“做梦!”
  龚小亮哈哈笑,继续找,继续念:“赵芊芊说,老师,转发这条锦鲤,接下来一定心想事成!”龚小亮一指,“她画画还挺好。”
  戴明月抬头看过去:“哪儿?”
  “那儿。”龚小亮手伸得更长:“第三排从右往左数第三张。”
  “哦。”戴明月看了会儿,又低下头,问说:“你留着这些干吗?“
  “这都是别人对你的关心啊。”龚小亮说,这时,他看到了一张署名Li的卡片,那上面只用黑色水笔写着几个简单的字母,在彩色铅笔和各种花式签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朴素。
  “N…b…K…r…I…H…e。”龚小亮一个一个字母念,念完,他举起手:“我知道了,是化学元素周期表!”
  “这个学生姓李吧?”他问。
  戴明月说:“应该是四班的化学课代表。”他一转身,脚在地上一蹬,借着转椅的惯性滑到了龚小亮的床前,冲他一抬下巴,“行吧,考考你。”
  龚小亮说道:“I是碘,He是氦,Nb和Kr……你,氪,点,氦……”龚小亮看着戴明月,眼前一亮,“你这个学生有点云南口音。”
  戴明月笑了:“你去过云南?”
  “我边上床位睡的就是两个云南人。”龚小亮说。
  戴明月面朝向了那面墙壁,说:“就昨天那束花就是4班合送的。”
  “你是他们班主任?”
  “副班主任。“戴明月说,“前年带了一个班,累得够呛,今年暑假过后再带一个。”
  正说着,戴明月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说话的腔调立马变了,客套又温和:“嗯,嗯,没事儿没事儿,真不是什么大事,劳您费心了。过阵子就要去拆石膏了,不用不用,那医生还不错,对,对去二院看的,真不用了,您家小鼓最近表现挺好的,就是公式方面还是得记记牢,在这方面失分不划算您说对吧?”他朝龚小亮比了个眼色,往那贴满问候卡的墙上一指,龚小亮找了找,找到了小鼓送的卡片。小鼓的字秀气,写的是:祝戴老师早日康复。边上配了个笑脸。
  戴明月挂了电话,松了口气,一撇嘴:“还好,现在学校都给报销话费了,不然我早辞职不干了。”他又道:“家里都是当医生的,高一我就带她了,其实她文科比较强一些,她也比较喜欢一些,但是家里希望她当医生。”
  龚小亮说:”她能考上吗?“
  “能啊,她很聪明。”
  “不是所有人都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龚小亮说,看着戴明月,“不做老师了你想干什么?”
  “老师多好啊,一年两个假期,还能补课赚外快,就是最近头发掉得确实有点多了。”戴明月摸了摸后脑勺,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他弓着背坐在椅子上,脚在地上划来划去。
  “多吃点黑芝麻。”龚小亮看着他,说。
  戴明月回头一看他,不客气了:“你在家整天看养生节目?你那些考题都做完了吗?”
  龚小亮道:“人不会说一些自己从没想过的事。”
  戴明月眼尾一弯,挤出了些细纹,嘴角也翘了起来,说:“你以前想做什么?你选文科的吧,那时候,还想去上海,我猜猜,去当律师还是搞金融?”
  龚小亮问他:“毕业的学生会回来看你吗?”
  戴明月回道:“会啊,还给我带吃的带喝的。”
  “那不错。”
  戴明月说:“不错吧?那你也当老师得了。”
  “我教什么?”
  “教……”戴明月的眼神在龚小亮身上滴溜溜打着转,末了,道,“体育吧!”
  龚小亮耸肩膀:“不错。”他又说,“没有人完美,也没有人一无是处。”他望着那面墙,那面书柜,一只手摸着另外一只手,说:“其实我也没想好,就做白日梦,天天向着坐飞机,还得是头等舱,满世界的飞,满世界和外国人谈生意。”
  “哦,贸易。”
  “还是当小白脸被富婆包养?”戴明月一笑,坐到了龚小亮的床上,侧着身子看他,“蓝姗家里很有钱你知道吧?”
  龚小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几乎不和我说自己家里的事。”
  戴明月眉眼舒展,坐得也很放松了,说道:“她妈妈是画家,在美院做老师,爸爸做茶叶生意,说不定你还喝过他们家的茶。”
  “蓝姗只喝咖啡。”
  “对。”
  两人同时笑了,这当口,龚小亮又想起了一件关于蓝姗的事:“她有次说她小时候学过芭蕾,还摆了姿势给我看,演天鹅湖,她想演黑天鹅,家里人不同意,她就把舞鞋剪了,再没去上过芭蕾课。”
  戴明月拍着大腿笑,连连点头:“像她会干的事,她和我说的是小时候学钢琴,最喜欢弹莫扎特,家里来客人了,妈妈要她表演,有个人问她为什么喜欢莫扎特,她说因为莫扎特三十五岁就死了,短命的才是伟大的艺术家,她妈脸都绿了。”
  龚小亮哈哈大笑,他揉了揉眼睛,不免感叹:“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学芭蕾的,还是弹钢琴的,穿白裙子的还是……”
  还是那穿着藏在戴明月衣柜里那些粉色的,红色的性感睡裙的,湿着头发拥抱不同的男人,亲吻不同的男人,和不同的男人说着或不同,或相似的甜言蜜语的她。
  龚小亮抬起头,如果人的记忆是一间储藏室,里面储存着一个人从小到大的所有记忆,那蓝姗应该是他的记忆小屋里关着的一缕轻飘飘的烟,她会从天花板降下来,她会在房间里肆意穿梭,她会刺进他关于母亲的回忆,他会刺进他关于童年猎杀动物的回忆,她会刺进他想起戴明月时首先想到的画面里,她会无所不在。
  戴明月说:“哪个都是真的她。”
  他又说:“谁规定人只能有一面呢?”
  “你被她的一面吸引,你会爱她的全部吗?”戴明月随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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