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闻香下马-第1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那时候桑落看起来不过四五岁,被崔清酌捡回来后高烧不退,昏睡了两天才醒,病好后还差点被崔母赶出去,接着就被崔清酌送到酒坊。
“桑落的衣襟上我记得绣了字,怎么都想不起来是什么字了。王大夫还记得吗?”时间过去了太久,很多细节崔清酌都不记得了,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王大夫爽快道:“记得,‘溯雪’嘛——”
崔清酌脸色微变,“你确定吗?”他微微蜷着手指,愣了一会神才接着道:“都过去那么久了……”
“怎么不确定?”王大夫摇头一笑,“我看那衣服是绸缎面的,贵府一位姑娘给桑落师傅换下后要丢掉,被我讨了去给我那小孙子穿。说来还是我们沾光,只有酒师家的子弟能在衣服上绣酒名。”
崔清酌垂眉不语。
王大夫顺着话奉承一句,“想来桑落师傅和溯雪师傅有故,怪不得酒酿的这么好。”
“哪里有什么故,不过是凑巧罢了。”崔清酌摸索着端起面前的茶杯,这是要端茶送客了,王大夫识趣地站起来,崔清酌摆手,“月离,送王大夫回去。”

脚步声渐远,崔清酌握着杯子想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杯热茶变冷,他动动手指,稍微变了心思,就忘了把冷茶放下。
从二十年前失踪的容溯雪,到忽然出现偷走酒方的苏苏,邰阳的安国侯还有两日前到永济城的安国侯世子……他心里有根线,又不肯把那根线亮出来串起所有事情,总忍不住想到十数年前在京城捡到桑落的情景。
他十四岁中举,入京城参加会试,年少成名也年少轻狂,觉得读书太容易,每日跟着国手练琴。
那琴师住在深巷里,一条小巷两旁都是公侯家在京城置办的宅院,恰逢几位侯爷来京叙职,彼时他弹凤求凰,常有借机来打听的侯府女婢,笑嘻嘻地问,“敢问崔永济弹的是什么曲。”他的本名不为人知,以籍贯作别称,是极高的赞誉。
那年的主考官许是看出了他眉眼里的肆意,说永济年龄太小三年后再来吧。崔清酌收拾东西回家,他骑在马上,并不觉得失意,同样看尽帝都花。
等出了京城换船的时候,他掀开车帘,就看见了窝在角落里睡得香甜的男童。
这个孩子裹在一大片芭蕉叶里,发丝上还带着朝露,被叫醒后也说不出自己是谁家孩子,崔清酌才发现他在发热。
这个凭空出现的孩子好像认准了他,昏昏沉沉地蜷缩在崔清酌怀里,别人都不让抱,攥着他的衣袖说,“酒……跟着酒……”
如今想来,他身上带着永济的酒香。
崔清酌不敢把他丢下,又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只好把他带回永济。
这一留就是十五年。
崔清酌几乎都忘了桑落有亲生父母。

“桑落?”
风里带着婆娑的树影,崔清酌偏头,缓缓松了一口气,“你回来了?”
桑落说去打水给崔清酌煮茶,溪水就在半山腰,可他已经离开了很久。
风停,四周安静下来,不是桑落。崔清酌的心渐渐沉下来,他独自留在这里,桑落不放心他,是不可能离开太久的。
崔清酌喊:“桑落——”
只有山涧的回声。
崔清酌扶着柱子站起来,沿着台阶摸索着往下走。一边走一边喊桑落。
可没有人应他。
这里是酒坊后面的山林,春至后人们都在忙着酿酒,满城笼罩着酒香,走在路上闻一闻就要醉了。但触手可及都是酒香,偏偏没有人声。
桑落喜欢带他出门,忙的时候把他安置在梨树下坐着,将新酿的果酒和糖渍青梅摆在他面前,时不时跑出来同他说两句话,在被人叫走。不忙的时候会陪着他一起到后山,要提着煮茶的茶具,偷的半日浮生。
每次走这种山路,桑落都会紧紧攥着他的手指,一遍遍地提醒崔清酌哪里有山石哪里有乱草,比他这个眼瞎的还紧张。
崔清酌跌跌撞撞地走在山路上,走两步就要摔一次,每次抬脚前都不知道会被什么绊住,崔清酌心里知道应该等人过来帮他找桑落,可他心里着急,连片刻都等不得。
袖子被小路边的荆棘勾住,崔清酌扯了两次没有扯开,伸手拨开荆棘,掌心被划出一片血口子。
“桑落——”
顾不上查看手上的伤口,崔清酌提着衣摆越走越快。
定国侯府那么多年都没有来找过桑落,容溯雪还在世吗?桑落是不是被侯府世子的人带走了?崔清酌方寸大乱,紧紧抿着唇不去想桑落被他们带走怎么办,可脑里乱成一团,思维飘忽不定,什么都想到了又什么都没想。

他的手臂膝盖上全是摔出来的伤,上次还说桑落傻,崔清酌自己嘲笑自己。他引以为傲,陪他撑过眼盲之后的日子的“审慎克制”此刻像是笑话。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狼狈过。
溪水渐近,崔清酌听见了水声和铃铛声。他停下脚步,想笑话自己太紧张,最终没有笑出来,崔清酌沉默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将出血的手掌藏在袖中,装作气定神闲的样子慢慢踱步过去。
“桑落……”崔清酌勾起唇,“怎么还不回去。”
无人应他。
往常桑落一定会踩在叮叮当当的铃铛声跑过来,先握住他的手指提醒崔清酌他是桑落,周围没有其他人的话,还会抱一下他。
“桑落?”
他唇上的笑宛如纸上墨痕,风一吹就散了,只有铃铛声在风中摇曳,崔清酌走近两步,“怎么了?也不说话。”
崔清酌深吸一口气,满山遍野都是酒香,他闻不到桑落身上的气息,他想像着桑落把铃铛踢得叮当响,低着头不肯理他,是在生他的气吗,崔清酌伸手,“桑落你过来。”
只有风穿过他的指缝。
崔清酌缓缓收回手指,他忘了掌心的伤口,桑落大概看见了,却没有问他。
“我一直以为你是普通的孩子,父母养不活了才偷偷放在我的马车里,所以从来没有想过帮你寻父母。”
崔清酌往前走一步,“要不是苏苏来偷酒方,我也不会猜到你的身世,溯雪师傅是你的父亲,定国侯应该是你另外一位父亲。”崔清酌笑笑,“桑落,你是侯府的二公子,是不是有人已经告诉你了?”
那个侯府世子突然到永济,很可能是为了桑落而来。可桑落小时候被喂过药,要是生活无忧,容溯雪怎么会费尽心思把桑落藏在他那里。
“那些人不是好的。”崔清酌又往前走了一步,铃铛声越来越急促,起风了,他重新伸手,声音有点颤,就这么紧张起来,另一手攥着手心,脸上还有些不自在,他想要去捂住桑落的眼睛,又强忍住让桑落看他的不自在,故作轻松地说,“桑落,跟三哥回家。”

依旧无人应他。
崔清酌忍不住摸索着去摸桑落,面前却空无一人,只有铃铛挂在树梢。
他攥着铃铛,脚下踩空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25
从小亭往溪水的路是走熟的,桑落怕三哥等的太久,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去的,还不等喘匀气,就看见两个大汉拦在他面前。
桑落正要绕过他们,那两个人忽然一左一右架住了,桑落挣扎的时候把脚上的脚镯踢掉了,这一失神,人就被制止了,然后桑落就看见有个年轻男子弯腰捡起了他的脚镯。
“还给我!”
桑落伸手去抢,下一瞬间嘴就被堵住,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子随手把他的脚镯挂在树梢上,“好啦,放在这里让崔三少爷来找你好不好。”
桑落说不出话,红着双眼瞪他的脚镯,心里一直祈求三哥别一个人跑过来,他看不见,摔了怎么办。
接着桑落被蒙上双眼,也不知道被带到哪里,然后关在了一间屋子里。
那年轻男子站在他面前,含着戏谑的笑说,“解开吧,还怀着身孕多辛苦,回头我小外甥出什么事,我可要找你们算账。”
两个大汉小心给他松绑,取下蒙眼的布,才躬身退下。
“你要干什么。”
那人笑眯眯的说:“带你回家啊。”
桑落瞪着他不说话,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你是被崔清酌捡回去的,就不好奇你父母是谁?”
桑落指了指自己,认真道:“如果我有父母,为什么那么多年不曾找过我。”他小时候见别人有父母,就他没有,曾经躲在被子里哭过,后来长大了,也就不再纠结这件事,师傅师母待他如亲子,有师兄师弟,现在还有三哥,以后会有他和三哥的孩子。他接着道:“以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我也不生气他们不要我,你快让我回去,时间长了三哥会担心。”
“你这性格既不像那人,也不像老疯子。倒是被崔清酌养的挺好。”这人摸着下巴嘀咕一句,转身道,“等崔清酌来接你吧。”

桑落怎么可能安心等崔清酌来,崔清酌找不到他肯定会着急,还有那个挂在树梢的脚镯,桑落越想越担心。
这里是二楼,大概觉得桑落怀着身孕闹不出什么事,只锁了门那些人就都走了。
桑落急得团团转,终于想出一个办法,他将茶杯打碎,然后用碎瓷片拆开被褥系在一起,从窗边垂下去。
这个小院许久没有住人,十分荒凉,桑落小心翼翼地从窗台爬下去,也幸好酿酒是体力活,桑落的体质很好,揣着六七月的宝宝还能行动自如。
即便如此,从院墙翻出去的时候,桑落也已经全身是伤,手心被来就被碎瓷片割伤了,爬下来的时候又加重了伤口,扭了脚,糊了一身泥,却一点没觉出痛,他只想快点见到三哥。

桑落被带走之前悄悄拨开了小兜里装着百花酿的瓷瓶瓶塞,如今城里酒香太浓,蜜香更好辨认。他的本意是有人陪崔清酌一起找过来,完全没想到崔清酌自己沿着花蜜一路摔来了。
崔清酌跌跌撞撞,也不知道撞了多少次树,踩了多少坑,终于出了山涧,然而香气到这里突然断了。
他茫然地站在那里,伸手去抓路边的草茎,准备再往前走一段,指不定前面又有香味了。
可那草是带着细刺的仓木,他又看不见,快要握一把刺的时候,手指忽然被人握住,柔软的手掌把他的手指与仓木隔开,崔清酌忽然听见人喊他,“三哥。”
下一瞬间,崔清酌已经攥着桑落的手指紧紧把他抱在怀里。他将下巴轻轻搁在桑落的肩膀上,怀里的人是真的,粘着酒香花香和奶香,也粘在他的衣襟上,是他最熟悉的气息。崔清酌慢慢地想,这个人是我的。
——我捡到的就是我的。
我不会把他还回去了,我不会告诉他在其他地方还有他的血亲,这长长久久的一生,从五岁开始,他就归于我。
他永远属于我,只属于我。
第一眼,桑落没有看清,等第二眼看清崔清酌身上的伤,他心疼得脸都木了。桑落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只是嗓音是颤的,唇瓣开合数次才勉强发出声音:“……你怎么又瞎跑。”
未完的话被滴在脖颈上的温热液体打断,桑落整个人都懵了,他近乎绝望的想——我怎么能让我的三哥这么难过。

“清酌哥!”
清栩从马上跳下来,“原来你们也找到这里了,”他还没看见崔清酌和桑落身上的伤,松开马跑过来,踌躇片刻才问,“你们见到苏苏了吗?”
崔清酌握着桑落的手指,摇头道:“等会就能见到了。”
随后赶来的星全和月离看见他们的伤,惊讶道:“出什么事了。”
“回去再说。”崔清酌脚下是他长于斯的故土,掌中握着桑落的手指,便又是那个肆意张扬的崔永济,他扬声道:“世子还不出来吗。”
安国世子带着苏苏从拐角走出来。
“听闻崔公子眼盲,果然耳力超群。”他拍手称赞道,“一个人还能找到这里。”
苏苏低声道:“世子?”
“行吧你说。”
苏苏走上前行了一礼,垂眉道:“我家侯爷病重,唯一的念想就是溯雪酒,能不能让我抄录一份酒方带回去?”
崔清酌冷笑:“酒方都被你偷了,能不能抄还来问我们?”不等苏苏辩驳,他接着道:“怎么?发现没有崔家人,你们酿不出溯雪,就知道来求人了?”
刚才崔清栩心心念念都是苏苏,见到了又不肯看她,站在崔清酌身后不说话。苏苏偷偷看他一眼,柔声道:“我不懂酿酒,可王爷这么多年都没有酿出溯雪,想来有什么诀窍酒方里没有写,还求崔少爷告知。”大概安国侯也有一份酒方,却一直没有酿出来,苏苏怀疑他那份不全,才来永济偷崔家的这份,不曾想两份一模一样。
“告诉你也无妨,”崔清酌冷冷道,“水必须是邑河的水,酒曲里的野菊必须是永济城外的一种紫色菊花,粮是近河三里的粮,一里不多一里不少。”
崔清酌虽然不知酒事,可从小练字都是用酒方练,玩耍都是在酒坊,这些道理都是熟的,此时句句说来,倒有些渊渟岳峙的气势,“就算安国府富可敌国,这些都能从永济运回去,可还有我崔家的百年酒窖……就算你们手眼通天能夺了酒窖,可还有‘悬食同枯枝之年,排于桑落之辰’,这年是永济的年,桑落之辰是永济的桑落。”
他冷冷一笑,“桑落的酒方一离永济就变味,你还能搬了永济去?”
“怪不得,”世子笑起来,“怪不得容溯雪让他发誓,此生不得踏足永济城半步,”他摇摇头,像是发现了极好玩的事,啧啧道:“容溯雪可真是恨他啊。”

他忽然提起容溯雪,除了崔清酌和桑落,其他人的脸色都变了,星全忍不住问道:“溯雪师傅还在世吗?”
“不在了,”苏苏脸色苍白,“很久之前就不在了。”
“啊,”星全张口,又讪讪闭嘴,“是吗。”
“永济故酒祭亡人,还请苏苏姑娘把酒方还回来。”崔清酌淡淡道。
世子耸肩,“要是不还呢。”
“那你就试试你们能不能走出永济。”崔清酌拍拍桑落的手指让他别担心,冷声道:“真当掘人祖坟还能全身而退?”他意有所指,说的是酒方,指的是桑落,“这天下总有说理的地方,州府管不了还有京都,若京都无人敢接,总算皇宫门口还有一台登闻鼓,滚过三尺的钉板,什么冤屈都能对圣人说。”
他抬头,好似在盯着定国府世子,“怎么?世子都想试试?”
“哎崔少爷怎么一点玩笑都开不起,苏苏快把酒方还人家,”世子满不在乎地说,“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他扫过桑落,微微一笑,“强求不得。”

苏苏从袖子里取出酒方递给清栩,清栩接了,一句话都没说。
“对不起。”苏苏低声道。
崔清栩转身就走,边走边哭,只觉得心里委屈,这委屈说不出道不明,又难受得紧。
星全陪清栩把酒方送回酒坊,月离驾车送崔清酌和桑落回崔家。
等上了马车,崔清酌才来得及问桑落,“怎么了,一直都不说话。”
桑落搂着他的脖子,刚张口准备说话,话音还没出来,已经忍不住大哭起来,他越哭越难受,身体都有些微微抽搐。
“别哭,”崔清酌把他揽在怀里,“是不是疼?”他已经摸到桑落手掌里的伤口,握在手心问,“还有哪里有伤?”
桑落哭得停不下来。
崔清酌叹气,“好了不哭了。”
“我……我忍不住……”桑落抽噎着说,“我好不容易才,才把三哥养好的,怎么又摔的那么严重……你怎么不小心一点……”两个人成婚后,桑落几乎一直和崔清酌在一起,崔清酌膝盖手臂上没了新伤,渐渐也把旧伤养好了。
桑落流着眼泪教育崔清酌,“三哥自己说的,我也会疼……桑落,桑落也会疼啊,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桑落柔软圆润的肚皮压着崔清酌膝盖,温热的眼泪落在崔清酌的手臂上,怀里的小孩越哭越凶,凶巴巴又软绵绵。崔清酌想要拿些好听的话哄一哄小孩,可唇边的笑越来越深,笑意堵在胸腔里,怕被话音泄漏,惹来小孩哭得更凶,他只好抿着唇,点头认错,应一声,“嗯。”

苏苏和定国世子的马车走在离开永济的官道上,苏苏伸手掀开窗帘看四处都在忙着酿酒的永济城,一边问道:“世子,你为什么抓桑落少爷,当初……”
“当初是当初,”世子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悠悠地说,“老头快死了,突然想见见另外一个儿子,我有什么办法。到底是容溯雪的孩子,就算和他长得不像,也算是念想。”
苏苏皱眉,很看不惯世子对老侯爷的不尊重,不过也没说什么,有些奇怪道:“那你怎么不和桑落少爷说清?”
“说清就能跟你走?他大概完全不在意父母是谁,权贵和乞儿都一样。”
苏苏一顿,在崔家那么久,哪里还能说得出强行带走桑落的话,何况还有崔清酌“登闻鼓”的警告。
她继续看繁忙的永济城,熟悉的酒香飘进来,她刚来的时候很不习惯,现在习惯了,以后不知会不会怀念。沉默许久,苏苏忽然说:“停车。”
马车停下,苏苏掀开车帘回头对世子说,“麻烦世子回去告诉侯爷一声,苏苏很喜欢这里,就不走了。”
说完就跳了下去。

上一章加了一块剧情,应该会连贯一点,觉得太跳的补一下上章
这一章被老酌不小心帅爆了字数

26
桑落哭了一路,回去的时候眼睛都肿了,嗓子也是哑的,自己觉出不好意思,低着头坐在院子里让月离帮他处理伤口。崔清酌的伤比他的严重,月离特意让人请药铺的小学徒过来,他却说,“不用了,让桑落包扎就好。”
那小学徒尴尬地抱着药箱蹲在一旁,等着指导桑落怎么做。
桑落听见了,抿着唇偷笑,一边催月离快一点。

院子里正热闹的时候,崔母来了。
“清哥儿,酒方呢?”
崔清酌蹙眉,“母亲,您也不问问桑落的伤。”
“他好着呢。”崔母满不在意,院墙爬满了紫藤花,两个人坐在花下说话,声音并不大,桑落那边听不见,崔母连面上的客气都不肯装。
这一对母子说起固执,谁也不让谁。
崔清酌叹气,“酒方我让清栩送回酒坊了。”崔母听见就要站起来离开,崔清酌又说:“母亲,我有件事要告诉您。”
崔母站定了,等他说完就要走。
崔清酌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想说得和软些,可前事勾连在一起,多说一句就要带出许多句,斟酌再三,还是低声直言:“桑落是溯雪师傅的孩子。”
崔母当即就怒了,“清哥儿!这些事也是能拿来说笑的!”
崔清酌面色凝重。
崔母渐渐冷静下来,崔清酌从十数年前捡到桑落,他身上的衣服开始说,一直说到苏苏来偷酒方,最后道:“您不信也不打紧,可您总这般排斥桑落,若有朝一日知道了,母亲,我怕您心里难过。”
“溯雪他……”
“溯雪师傅已经驾鹤。”
崔母摇摇头,眼泪缓缓流下来。她长居后宅,眼泪是为了对付丈夫和孩子的,哭起来很好看。可现在她已经顾不上对付谁,只为自己的难过。
“您节哀。”崔清酌叹一口气,摸索着将手帕递给她,崔母晃晃悠悠地坐下来,捂着脸低声哭,“我早该想到的,桑落的酒酿得这么好……”
她无声哽咽,“溯雪,溯雪是把桑落托付给了我,我没照顾好他。”那一日,她听得王大夫说桑落被人喂过药,连看一眼都不肯,喊着让人把桑落赶出去。
“没有,巧合罢了,您别多想。”
“怎么会是巧合,他是要托付给我啊……”
崔清酌其实已经猜到容溯雪会把桑落放在他的马车上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容家败落,他只有嫁到崔家的李妹妹还算亲厚,永济崔家越见显赫,想来她过的很好。容溯雪除了她已经无人可托,那衣服上的“溯雪”二字是给崔母看的。命运严丝合缝,并没有一分侥幸和巧合,容溯雪隔着山水与时光,是把他的孩子托付给故人。
可崔清酌已经在叙述中刻意淡化了这个猜测,除却证明身份的那件衣服,捡到桑落时的情形一个字都没有提。崔母什么道理都不讲,只靠她的直觉,竟也猜到了。

崔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桑落拿着药酒过来给崔清酌处理伤,见她泪痕满面,关心道:“娘您怎么了?三哥没说吗?酒方已经追回来了,您别难过。”
“我知道。”崔母抬头看他,柔声问,“桑落呐,你疼不疼啊……”
桑落以为她问的是自己手上的伤,笑着摇头:“不疼。”
“不疼就好,不疼就好,你是好孩子。”崔母被人扶着离开,桑落送她出了院门才回去给崔清酌上药。
“三哥,你和娘说了什么?”
崔清酌摸索着握着桑落的手指,“一些旧事罢了。”
涂完药,两个人身上都是药酒的味道,手掌同样缠着绷带,桑落还在纠结什么时候才能把三哥养好,念叨着就睡着了。
崔清酌摆手,让月离先出去,酒坊的事明日再说。他将毯子盖在桑落身上时才发现,桑落睡着了手心里还攥着他的衣带。他大概是累坏了,还有微微的打鼾声,呼噜噜的很可爱。崔清酌弯腰,用额头抵着桑落的额头,听了一会他的呼噜,接着把他捡回来的脚镯从袖子里取出来,重新带回桑落的脚腕上。
桑落伸手抱着崔清酌的手臂,无意识地蜷起小腿,铃铛低低响着。
崔清酌心上那根弦“铮——”的一声忽然松开了,旧事远去,他贴着桑落的额头,想这长长久久的余生,余生同心亦同德。

这一年七月,桑落生下一个闺女。
当时檐下恰有一双燕,啾啾而歌,崔清酌便给女儿起名叫栊燕。
栊燕像崔清酌,生的极为漂亮,满月酒席上,李家两位少爷为栊燕做谁家的儿媳妇争得面红耳赤,差点都闹翻。
崔清酌一人踹了一脚,让他们少打他女儿的主意。
桑落笑着看他们闹,他格外喜欢这么“活泼”的三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和师兄说话都是有一句没一句。
“我的酒要酿成了,过段时间叫你过来尝。”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