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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生凉-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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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渠这个人董绯实在太了解了,了解到她皱个眉他都能看出来是因为没吃饱还是因为被催着成亲。
董绯突然想起了那日大殿荒唐的一闹,想起了现在朝堂正陷入风暴,风暴的中心,屈玉大人,和梁渠之间板上钉钉的关系,脸上常有的轻松的笑容就生生僵住,慢慢黯淡下去。
他想起来昨晚再一次见到梁渠时那种难受的直觉是什么了。他一直没有当真的玩笑话,其实是真的。
自己是有多迟钝才没有看出来梁渠喜欢屈玉,与自己对区域的喜欢不同。
他忽然觉得,在公主府住的有些难安了。
“得了得了,你们两个腻歪够了就干酒滚到厨房吃早饭,别说我把你们饿瘦了。”
董绯张了张嘴,老半天才扯了个假笑。
“那啥,梁渠,你先去吃吧。”
“。。。。。。”梁渠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质问:“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呵呵,怎么可能!!”
陆凉看不下去了,适当的拉过董绯。“去吃早饭吧,你都饿了。”说话的同时,暗中捏了捏对方的手掌心。董绯回头看他时,细微的摇了摇头。
三个人在桌前坐定,公主府的厨子都是顶尖的,手艺自然是比陆凉好很多,可是几个人吃的却并不怎么进行,都没有什么人说说话,气氛是诡异尴尬的沉闷。
这时陆凉抬起睫毛,看向窗外,一缕阳光穿过云层落在轻颤的睫羽上,让这个人宛若与世无争的谪仙。
“春末了。赏花的季节快过了。”
另外两个人的视线顺着他的看向窗外,公主府大大小小的角落,绚丽夺目或者不起眼的花,比近在眼前时更多了几分活泼。
陆凉的话虽然很突兀,但是对于深神精绷的紧的两个人来说,确实很有效果。
董绯吞了口粥,对梁渠说:“我们挑个日子去看看宗伯伯吧。出去走走。”
“好。”梁渠扬起低着的头。
“我明日便出发,在公主府里面待得久了都快生霉了,你要与我同行吗?”
“舅舅同意你出门了?”
“他还不许别人来看我呢,那你们两个还不是来住的心安理得。”
“我们是翻墙。。。。。。”
“那我为什么不能翻墙和你跑路?”
“。。。。。。你走了舅舅会发现的。”
“那就说我病了卧床不起,父皇忙得很也没空来看我真病假病,手下人要是这点事儿都糊弄不过,也不配留在公主府了。”
“这是不是不太好。”
“你做过不太好的事儿难道比我的还少?是谁十岁那年在龙袍上画乌龟。。。。。。”
“那你先去,我随后再来,我先把这边收拾好,你只要在那边守几天吧,等我新家安顿好仇家安抚好我就来。”
“行吧,你小心点。”
梁渠为人干脆,点点头也没有继续揪对方小辫子,这顿饭便又和谐的吃了下去。
早饭过后,董绯便同形影不离的陆凉告辞,翻了墙走上了回宗府的路,刚刚收到了时清叔的飞鸽传书,上面说屈玉派来的杀手已经被清理干净,另外,在这同时陆凉也收到了一封绑着茜素红绸缎的信,信中说屈玉似乎没有留下放手一搏的打算,这倒是让两个人有些意外,以屈玉的能力,要是背水一战,他们恐怕也要吃些苦头,这也是两个人手里掌握了这么多证据也没有立刻动手的原因。
但是成衣的信里面,屈玉居然背个小布包就出门了。
出门了就没有回来了。
以至于过了很久很久,成衣才明白过来,屈玉他跑了。
这还没开始搞他呢,他怎么就????
屈玉这个人怎么回事??
第30章 第 30 章
屈玉走出城门,甚至没有人拦住他,也没有人问一句丞相大人要去做什么。一是不敢问,二是这位大人也不止一次,像这样般,什么都不带,就去城外考察地方的政绩,甚至车都不乘。
野外比不得王公贵族的院子,晚春一到,没有什么应季的花,只有青色的草在沿路蔓延,抬头低头都是单调的色泽,只有那方天还干净澄澈,是一抹蓝。
他记得董遇还在的时候就喜欢蓝色,从头到脚都打扮的像只蓝孔雀,尤其是在遇到靖平公主之后。
他低下头,小路的尽头是本应该在宗家坟冢、或者在去那边的路上的梁渠,她穿着一身湖蓝衣,独自一人,静默地看着屈玉。
“屈玉,你要去哪儿?”
屈玉愣了愣,“梁渠。。。。。。”
“你要丢下我逃跑?”
梁渠一步步走过来,“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原来在昨晚,真正睡着的只有董绯一个人。在他睡着之后,陆凉起身找到了还在院子里的梁渠。
陆凉告诉了梁渠一切,甚至拿出了那些证据。
梁渠始终安安静静听着,只是低着头。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说这话的时候,梁渠觉得自己不愧是在沙场上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能够如此冷静。
如果刚开始她听见陆凉说屈玉害死了董绯的父亲与自己的姑姑,说他害死了宗丞相,她还想要骂他胡说,当她开到陆凉拿出宗家失传的那枚族印时,便哑口无言,泄气般瘫倒在凳子上。
“这些事情你总要知道的,我需要公主做出选择。”陆凉说道。
“你不怕我包庇屈玉?”
“如果公主的选择是屈玉,我也不会反对。”
陆凉这么说,反而让梁渠无比痛苦。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就说,他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安心和我在一起,一直不明白他那天在顾忌什么,原来是因为他真的,真的曾经这般对不起我吗。”
陆凉看着梁渠抱着脑袋的样子,并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等待,无论如何也不离开。
就这样僵持了一阵,梁渠终于疲惫得低下头。
“你是不是早就算准了我会帮你们。”
“公主也是在帮自己。”陆凉眼中并没有任何得意的神色,依旧深沉不可测,“公主一直都是个深明大义的人。”
“需要我怎么做?”
“公主只需要离开金陵就好了。灼华不希望接下来的一步把你牵扯进来,哪怕这是不可能的事。我希望宫主假装自己不知道。”
“你倒是什么都为他着想。”
梁渠苦涩地笑了笑,答应下来。
可是她也没有完全听陆凉的话。离开了金陵之后又一个人折回来,在回城的路上,非常巧合的看到了畏罪潜逃的屈玉。
这就是天意吧,屈玉叹气,出城的路不止一条,偏偏两人就这样相遇了。
他走过去把哭的涕泗横流的梁渠抱进怀里。
“嗯,我本来是想跑来着,我快要死了,可是我想活着,只有活着我才有机会回来找你。”
“梁渠,快别哭了,你这个样子可不像个小公主。”
屈玉哄人的手法真的很笨拙,梁渠一句句听在耳里,更是心痛地仿佛被紧紧揪住。
“你不要说了!!”
她反手保住他,紧紧抱住,几乎让对方呼吸不畅。
“你都知道了吧。”屈玉还是坚持要说,“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没有资格继续留在你身边了。你带我回去吧。”
他说着,拉起梁渠的手,扔掉背上的包袱,就要掉头回去。
却被梁渠一把拉回去再次紧紧抱住。
“再等等。”梁渠将头埋进屈玉的怀里。
这是她此生唯一喜欢过的人,以前不曾拥有,现在即将失去。
而她还要亲手结束。
屈玉沉默了一会儿,低头在梁渠额头落下一吻,然后回应了她的拥抱,是不比对方力道小的拥抱,这个拥抱里面,是他从来都不曾言说的爱意,它汹涌且再难以控制。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要大结局了终于
第31章 第 31 章
屈玉回到金陵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回自己家中交代一下,就被早就守在城门口的士兵拷上了枷锁,然后似乎是怕他的手段,又不放心的给他加了好几道铁链,几乎将他瘦削的身板儿压弯。
梁渠始终噬着将落不落的泪水立在一旁,一言不发替他将铁链缠上的地方理顺,不至于让他被这些冰冰冷冷的东西勒疼。
终于那些士兵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加在屈玉身上之后,要带他走了。屈玉跨动一步,铁链哐哐作响,然后发现梁渠还执着的握着他的手不放。
他敛眉,明明是个罪大恶极的犯人,此刻却坦坦荡荡的先是临风君子,也叫人看不透他心中在想什么。
一旁的官兵中也有见过屈玉的,他们也是在很难相出这位政绩斐然的大人究竟是犯了什么事,才会被皇帝直接下令捉拿。
难道是拐骗了公主?有胆子大的始终移不开自己的视线,悄咪咪地看向梁渠握着屈玉不放的手。
屈玉是此刻眼中只有让他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梁渠,否则叫他看到些视线,恐怕他们的眼珠子是保不住了。
眼中只有梁渠的屈玉艰难的抬起手,梁渠个子高挑,却仍然只到屈玉的肩膀,他摸摸她的头,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梁渠,你想好以后要去做什么了吗?”
梁渠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在屈玉生死存亡的节骨眼上,他会没头没脑和自己说这个。她吸了吸鼻子,哽咽回答。
“我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回北大营。”
“那也再好不过了。”
屈玉目光闪烁。这时一旁卖了他们许多面子的官兵头已经不能再等,他看了看已经快落下的夕阳,拍了拍屈玉的肩膀。
“大人,该上路了。”
屈玉点点头,并不反抗。但是在他都迈开步子准备走的时候,又扭头回来对梁渠交代了一句。
“如果我死了,把我的骨灰带到北大营吧,我最后的愿望就是守着你了。我一生所有的愿望都实现了,我不后悔了,你不能让我留下遗憾。”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远远落在风里,梁渠循着声音的方向久久目送屈玉离开。
天启皇朝的皇室一族是出了名的清廉,皇宫建在金陵城,却并非金碧辉煌的样子,华丽程度甚至赶不上公主府。但是清一色的青砖汉白玉,也让这宅邸在夜幕中显出磅礴大气,宛如一只俯卧的虬龙。
这龙首之处灯火通明。宣成帝坐在殿前,桌子上是一大早董绯呈上来的东西。
那个孩子从来不曾这样严肃的委托过自己什么,舅侄二人之间因为宗府一案,多多少少生出些旁人不易察觉的间隙,但是他扪心自问,疼这个孩子是疼在心尖上,对他的爱不比梁渠少。
他替妹妹看着董绯长大,他知道他倔强,清早内侍传话说小王爷在门口已经跪了半晌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次他是下定决心要和自己争什么。
宣成帝揉了揉额角,视线落在桌子上的族印上。他伸手将他拿起来,手指在那个繁复的“宗”字上摩挲着,思绪又飘回到很久很久之前。
久远到仿佛他又变成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身边站着同样年轻却格外稳重的宗泉。君臣二人站在金陵最高的楼阁之上俯瞰新接手的天下。
他甚至还记得和他说了什么。
说眼前的太平盛世,说看不见的地方的民生疾苦。终于有权利治理的乱党,说终于可以给与的公道。
他和宗泉一生致力于给天下公道,最后竟然是自己没有给他一个公道吗?
他不是一个不能承认自己错误的人。宗泉甚至曾经笑过自己,大概是天启皇朝有史以来脸皮最厚的皇帝,犯了错误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完全不在乎。
他自己也曾经说过,脸皮,什么脸皮,脸皮做什么用的。
当然这样的言论是不能载入史册的。
宣成帝不知不觉中已经勾起了嘴角,然后慢慢的又变得沮丧起来。宗泉那样的人,自己为什么会,会下令满门抄斩呢?
他的大殿太空旷了,空旷到,再多的烛火也点不亮。昏暗的光落在他的头发上,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他眼底的皱纹也清晰可见。就算他挣扎着不愿意承认,他也必须面对这样的事实。他老了。
因为他会老,所以他会犯错。
是这样的吧,白澜。
作者有话要说: 白澜是宗泉的字
第32章 第 32 章
屈玉什么都没有说,并不代表他被动愚昧。他猜到自己会有那每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而且也没猜到自己会败在一个全然陌生的人手下。
这个人此时拿着圣谕,将审判他的地方选在了牢房,而不是公堂。
陆凉隔着牢门平静地看着坐在草席上面不改色的屈玉,用沉默与他僵持,最后是屈玉先一步结束了思考,开了腔。
“我们见过么,陆夫子。”
“见过。”陆凉回答,也不吝啬给他一个和蔼的笑,只是这笑容太官方太虚假,越是笑得开,越像是在压抑着本身与他极不相符的仇恨。
“在何时何地?”
此时明明是屈玉坐在地上,仰首看着陆凉,脸上还带着囚犯特有的狼狈,可是却成了他在自然而然的质问。
而陆凉却有问有答,并不为难。
“六年前,宗府,先生喜欢喝我泡的茶。”
屈玉瞳孔微微收缩,陆凉看着他的反应,却听见他说:“我不记得你了。”
“先生不记得,我记得就够了。那时我患着病,整副皮囊都没一处是好的,先生记不得也不是没道理。”
“你是那个捡来的小乞丐?”
“不错。”
陆凉对于捡来的小乞丐这样的说法并不在意。
“你为什么还活着。。。。。。”
“那日小公子惦记着一直没偷喝上的酒,我替他去买酒,有幸躲过一劫。”
屈玉此时终于绷不住那一脸平静,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起来,死死盯着陆凉波澜不惊的双眼,像是要把这个人看穿。
“你现在变得和以前没有一处相同了。”屈玉开口,皱着眉,摆出难看的甚至有些恶毒的笑,“是你命太好,还是我太不走运,天要亡我?”
陆凉感受得到,屈玉的脸上不曾有过笑容。不会笑的人此刻笑起来有些逼人,他在压迫他。
但是他却坦然迎着屈玉的目光而上,一手扶着牢门,也凑近些,居高临下回敬那咄咄逼人的视线。
“先生难道不曾听说过,自作孽,不可活吗?先生要是想不起来,陆某可以提醒一句,这句话是你当年在宗府教导小公子小王爷他们的时候亲口说下的!”
屈玉本来坐的笔直,被这句话击中,顿时感受到了莫大的讽刺,混混沌沌瘫坐在地上,一手撑起额头,颇有些癫狂地开始笑出声。
他和科裘倒真是狐朋狗友,发疯的样子一般无二。
等他差不多笑够了,陆凉冷漠地打开手中的卷宗。
“犯人屈玉,我现在说出你所犯下的罪行,若是你变承认说是。”
“盗窃宗府族印,假传族信,勾结朝臣无限宗泉丞相串通皇子意图造反,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与科裘合谋绑架城中百姓加以残害,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借驸马身体故疾,下毒至其死亡,可有此事?”
“却有此事。”
那卷宗密密麻麻,陆凉的问话却戛然而止。他将其合起来,问屈玉,“你可知错?”
他并没有问屈玉是否知罪,只问他是否知错。大概多年来为了打败这个人,他对屈玉的了解不下于他本身。他在做这些事的一开始就知道这是罪,但他在心中一定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
果不其然,屈玉闷声答,“我为官六年,功过可抵,我不后悔。”
陆凉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然后视线扫过牢房入口处,屈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除了一截湖蓝色的裙摆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一截湖蓝色裙摆已经足以让他慌神,愣上一刻后,又苦笑出来。
“你现在把她叫过来有什么用呢?她迟早会知道的。她嫌弃我也好,恨我也好,可是我没有对不起过她不是吗?我这一生唯一辜负她的不就是不能陪她吗?”
陆凉的笑多了一份讥讽,他再凑近些,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问屈玉。
“你若真的从一开始就全心全意待她,那你要怎么解释你房中的靖平公主的画像?”
“你们不要乱说!!我,我对公主。。。。。。我。”
这个老男人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这真是罕见,要是让其他人看见,多少要吓掉头上高冠了。
“我不会乱说,不会怀疑你对裕和公主的感情。你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你让她失望了。”
“你有过很多选择,从你到金陵城那一刻起。以你的能力,不是没有坐上丞相的可能,可是你选择了毫无道理的掠夺。你是嫉妒吧。你嫉妒的人其实自始至终也就是董遇,是不是?”
“你嫉妒他命比你好,生的好,机遇好,遇见的是你喜欢的人,恨他一生洒脱,活的顺心快活不受累。”
屈玉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和这个人交流的力气。
“你真的不后悔吗?”
陆凉说完最后一句话,得不到屈玉的回应,才真真切切相信,这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有了了断的意味。
第33章 第 33 章
陆凉走出昏暗的牢房,室外是宽阔灰白的砖,被阳光炙烤得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向前走着,心头说不上是如释重负还是更加沉重。
他终于替丞相伸冤,也算是报了当年的救命之恩授业之德。城乡若是泉下有知,也会欣慰。
也会欣慰吗?
宗先生恐怕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因为这样的事儿欣慰的人吧。屈玉带给他的失望恐怕只能等他饮下孟婆汤才能真正退却吧。
一抹玄色闯入他的视线。他抬起头,是等候多时的董绯。
这一次不等他伸手,董绯就走过来将他抱住,然后松开他,与他面对面,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成功了。”
“灼华,你难过吗。”
陆凉很少会像现在这样露出毫无防备的忧伤与迷惑,董绯被他的问题问的摸不着头脑,但是看着他的神情,大约多少猜出来他说的难过是什么。
“这,是个人都会难过的吧。”董绯说完后迎上陆凉戏谑的目光,觉得这个表述可能不太妥当,又好好说了一下为什么是个人都会难过。
“宗伯伯这么好的人,死的不明不白,就算凶手伏案,他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再者,这个凶手,是看着我长大的人,是我很难恨起来的人。就算是为了梁渠,我也有点不忍心。可是此时说不忍心确实太幼稚了,他犯的错太多太多了,没有原谅的道理。”
说完之后,两个人陷入了沉默。董绯觉得自己可能没有说到点子上,看着陆凉依旧愁眉不展的脸,小心的出言安慰:
“陆凉,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还了宗伯伯一家一个公道。”
陆凉看向董绯,对方红着脸低着头继续说。“当年宗伯伯被斩首的时候,我被舅舅关起来,等我晚上趁人不注意逃出来赶到南市的时候,地上的血都被晒干了。我什么都没有找到,只在地上捡到了这个珠子。”
他指着自己的耳朵。
“已经是深夜了,街上的人都睡下了,只有一位打更的老伯走过来,看见我之后便问我是在找什么。我说,您知不知道这些人的尸身被葬于何处。老伯叹了口气,领着我去了他的家,他家的院子不大,那时密密麻麻铺满棕叶,闻味道就知道是什么。”
“老伯说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我们便连夜把这些尸体运出了城,运得很远埋了下来。因为带着令牌,所以晚上出城没人敢拦我。当然你也知道,两个人是做不到的,可是一路上有许多被惊醒的人,都披件衣服跟了上来,也不说什么,就帮我们推车。一宿没睡,最后匆匆运完了尸身。我自然是要感谢他们的,但是还没来得及送些谢礼,他们又都散去了。我便在心里想,或许这些百姓是不相信的,不信宗伯伯是乱臣贼子,只是他们敢怨不敢言,只能在深夜里来帮我运尸体。”
“我那时便想要还宗家一个公道,也是给百姓一个公道。可是我没有做到,我连个头绪都没有。可是你做到了。”
董绯的目光里面是极尽可能的温柔,他夸赞陆凉,发自内心,像是夸赞一个英雄。不对,不是像是,其实在他心目中,陆凉此时就是个英雄没错了。
“你不怪我骗你的事了?”
这句话出来倒是提醒了董绯。说不介意多少有些牵强,可是就在刚刚,他也是参与了那场听墙角的,就至于,想起来陆凉到底是谁的时候,心中就像突然被人揪了一把。
他其实想不起来那个少年的样子了,但是是他还记得确实有过这样一个人。可是更多的印象一点没有了,他当年甚至都没有主动去打听过这个人,只是因为,猜不到会有什么交集,也没那个心思有什么交集吧。
陆凉见他不说话,也不强求。
“最开始接近你,确实是想借你的地位来插手这桩冤案。我虽然在公主身边待了很多年,但是公主毕竟常年带兵在外。”
听陆凉这样直白得说出实话,满腔柔情在胸中打了个圈儿。董绯干笑,有些无措。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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