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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筵冷清-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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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皮赖脸的也是风筵,总之没他苏冷清什么事!
  风筵哑然失笑,摇头跟他摊牌,自己没那份心思了!
  苏冷清当即失态,拿着耍横当撒娇,却被风筵泼了冷水,让他好好冷静冷静,看清楚自己不吃他这一套!
  苏冷清的确冷静下来了,用一杯毒酒划出道来,如果感情对彼此而言,成了彼此的□□□□,那谁愿意低头饮下?!
  风筵便在那一刻认为苏冷清疯了,他想要的是花好月圆你侬我侬,从来不是这种摧城拔寨、电掣雷奔的强势逼压。
  以前是心甘情愿忍受苏冷清的颐指气使,现在一看他这幅态度就厌烦至极,新仇旧恨统统在心底翻滚,只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苏冷清!
  风筵说他要走了,苏冷清就用威胁来挽留,用惊涛骇浪的方式将自己以前的心态呈现在他面前,让他体会失去亲人的恨,失去自由的郁闷孤苦,被阉时的绝望惊恐,被强加好意的无可奈何……
  最后吴江一行,拖风筵上了公堂,质问风筵既然无心,当初为何要撩拨他,待他动了心生了情,又背弃生死无悔的誓言,在他眼中风筵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马车回到了官驿,四年前分手的地点,说着相同的话语,苏冷清从来就没有变过,变的也只有风筵一个人!
  苏冷清把时间回到四年前,这一次他表明了心态,风筵你还会追来吗?!
  凉风习习拂过发丝,柳林里是谁在弹琴,慷慨激昂悲愤难当,似在指责谁先负情、谁先背约……
  风筵就躺在甲板上,看着天空的星子,慢慢在眼前移动,耳边是咯咯吱吱的摇橹声和长桨带水的哗啦声。
  自己是当真不知道,那盏孤灯的主人吗?情是一杯□□毒酒,要看苏冷清饮下吗?!但要他低头饮了这酒……
  但这一身伤残又让人不甘,凭什么苏冷清可以为所欲为,犯下的错都要他来担待,就凭自己喜欢他吗?!
  那他现在不喜欢了,可以不用担待了吧?
  风筵发现指缝又湿润了,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又拿手捂着了眼睛,但那泪还是这么淌出来!
  都快三十岁的人了,风筵难堪地转过头,却看到地上的钱袋和瓷瓶。
  这些日子他掌管账本,知道苏冷清还剩下多少,扣除画舫和其它消耗,苏冷清怕也只剩这点银子,小葱豆腐是要告诉他,自己清清白白为官,能馈赠的也就这些了!
  吴江一行除了拖他上公堂,也是告诉他自己为官一方,始终是以宁知远为榜样,昔日风筵交代他的话,他都一桩桩记在心里!
  他是百姓眼中的苏青天,跟宁知远一样傲骨不屈,风筵可曾以他为骄傲?!
  昔日温玉怀说他不知回头,所以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而今他保护自己及早回头,是否从此就不会受伤?
  那泪又是为谁流,那心又是为谁痛,还要自欺到何时?!
  本该在官驿的苏冷清,独自回到柳林老屋,上京身边没带役夫,这又意味着什么,自己当真不知吗?!
  但此时回去了,那就表示低头!
  又要回到以前日子,忍受苏冷清反复无常的坏脾气,三不五时低声下气委屈讨好,一辈子当他苏冷清的小厮。
  风筵叹了一口气,用袖子抹干净眼泪,从钱袋里掏出碎银子,用手指着远处的贡院一角,桨声、水声便在这刻停止了,船老大惊诧说客人是要回贡院渡头?
  

  ☆、第五八章

  等那船靠上贡院渡头,风筵再一次踏上故土,看着林中那盏孤灯,心中不由唏嘘感慨。
  这些年,阿辰变了、温玉怀变了、连自己都变了,但苏冷清却没变过,就似老屋那盏孤灯,微弱却又莹莹生辉。
  为他一句当官要学宁知远,苏冷清一直在孤军作战,又如何不是孑立无依?!若连自己都抛弃他,那他还能指望谁?!
  四年没有归来,院中一片荒芜,篱笆又倒塌了,当初那窝鸡没了,菜地也早荒废,看得风筵无端心疼。
  那鸡养得多肥,那菜长得多好,都被张合旭给坏了。这家伙见了阎王,要不然被他抓住,非要揍成‘无一漏’不可!
  门廊下挂着蛛网,原本是厚厚密密,却因有人推开房门,而被扯得七零八落。风筵想连蜘蛛都感受到,有苏冷清的地方就是灾难。
  等推开虚掩房门,看见一屋子凌乱,风筵倒也不吃惊。
  苏冷清让人把东西搬来,却没心力再做整理,只在窗边收拾出书桌,屋内堆得乱七八糟,连搁脚的地方都没!
  风筵想苏冷清不管在什么地方、官当得有多大,书生性子是变不了,别的可以不闻不问,但书桌是要先整好。
  桌上散落一对卷轴,上边红色有些扎眼,风筵的心往下沉去。昔日苏冷清打死都不肯写的对联,如今已经被他写好,却又随手丢弃一边。
  风筵打开对联,果然是他笔迹,嗅着还有血腥,看着更是惊心。
  上联写着‘情似毒酒蚀骨成碑弦断人亡’,下联对着‘缘如殇钟萦心化尘音绝世荒’,横批竟是生死无悔,看得风筵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苏冷清要么不出手、出手吓死人,这些年幸亏没给他写扇面,哪有写这种怨声载道的血联?!
  苏冷清人呢?风筵拿着卷轴狐疑着,听里屋不似有动静呀?!
  几声微弱琴响,似从屋后传来,风筵想起温玉怀曾经说过,苏冷清在屋后给他立坟,可又从不准人给他立碑!
  风筵惊慌失措跑出去,险被地上杂碎绊倒,脑中尽是蚀骨成碑、弦断人亡的字眼,心想不会真在坟头饮毒吧?!
  对联写好后,苏冷清抱琴出门,来到屋后的坟堆前,忍不住自嘲一笑,那人还好好活着,这坟倒似给他自己垒的!
  苏冷清想起昔日在山城,双亲墓旁也立了衣冠冢,后来被风筵悄悄铲掉了。
  那时候的风筵对他很好,苏冷清记不得自己当时的哀绝,只记得风筵看见墓碑时那惨白脸色,就跟看到他死在眼前一样。
  如今,他跟风筵说了,这杯毒酒他要饮下,但风筵只是装着听不懂,就这么头也不回走了,再不愿拿自由来成全他!
  风筵虽然口不能言,但却用眼神告诉他,我不会原谅你犯的错,更不曾忘记那些伤害,谁酿下苦果谁自己尝。你非要画地为牢,我只能眼不见为净!
  情浓时恨不得替他死掉,情灭时巴不得早走早好,风筵呀风筵,原来你也跟这俗世一样,薄情寡义人走茶凉!
  苏冷清就这样坐在坟前,想一会儿愤怒一会,那琴就搁在腿面上,时而弹得慷慨激昂,时而弹得哀哀断肠。
  早就不知弹得什么曲子,琴声是从心流淌到指尖,又从指尖倾泻到琴上,哪有什么曲子可以遵循,只是弹着他自己的心罢了!
  苏冷清怨恨地想,你救我干什么?廿年来你用情撩拨,待我为你踏上歧途,你自己却转身逃了,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懦夫,用不着你来推拒我,我还看不上眼你呢,我这就把命还给你,我苏冷清从不欠人分毫!
  苏冷清越想越气愤,手指勾得越发缭乱,那琴音噪噪切切盘旋飙升,直到最后金戈锐响弦断当场……
  四野寂静唯剩清风,苏冷清失神呆坐坟前,手上伤口再次撕裂,一滴一滴血落枯叶,在暗夜里听得分明。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冷清缓过神来,将剩下四弦一一挑断,把琴身一端卡在坟上,揪起琴弦绕上脖子,软了身子低垂下头,任凭那琴弦缢住脖子。
  若非一个决意求死的人,用这种方式无法自缢,只要稍稍直起腰杆,或是本能昂起头,再不济还能用手,就能松了窒息的弦子,但他向来冷硬心肠,对人对己都是如此!
  死法是垒坟时就想好的,只等找到风筵的尸体,便以琴丝为引、血肉做碑,在坟前了结自己性命!
  琴丝、情丝,表示自己呈情应邀,与他风筵同赴黄泉死而不悔。
  后来,尸体迟迟找不到,终有一丝生还可能,苏冷清又想自己该葬在白桦林,风筵不论生死都会回去看望舅父,人也好、魂也好、生也好、死也好,总之大家就又聚在一起了!
  哪想到风筵会这般恨他,自己等了许久、熬了许久、会落得这么一个结局?!
  起初,苏冷清想我送出去的情,不求你懂不求回报,你背弃誓言我来兑现,你害怕反悔我死而不怨,哪怕这里只是一座空坟,我也甘愿为你身死人亡,就当偿还过往你待我的真心。
  后来,琴声断绝万籁俱静,苏冷清倒是冷静下来,廿几年的跌宕起伏,人情淡薄世态炎凉,在这一刻便真真心冷了,又忆起那日在山城外,最后一抹斜阳照在自己的墓碑上,老树冷坟北风寒鸦……
  苏冷清想世上有何值得留恋?五浊恶世不堪忍受,便从身边捡起石子,挑断琴弦绕上脖子,闭上眼睛垂下头来,那一刻简直是冷静至极!
  风筵却在那一刻血冲上头顶,后屋只是靠着月光照明,就见一人坐在小土丘旁,悉悉索索动作一番,靠上土堆就没了响动。
  风筵瞅着感觉不对劲,上前扳过那人的身子,这才发现脖上绞着细绳,绳子一端连着琴身,等手忙脚乱绕解开来,这才发现原来是那琴弦!
  风筵慌乱之中顾不得手,被那琴弦割得一道一道。
  苏冷清脖子上也勒出血,人还处在晕迷之中,手上先是咬破食指写那血联,后来弹琴又伤得鲜血淋漓……
  情是一把利刃尖刀,将人伤得体无完肤!
  苏冷清自缢不过片刻,等风筵在坟前救下人,又磕磕绊绊抱进老屋,一番颠簸下也就醒了。
  风筵见他醒了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吓得颤抖,等那股后怕劲过去了,便又生出恼怒责备,眼神严肃看着对方。
  苏冷清不理会他的眼神,只是靠着柜子兀自失神,也不问他怎么又回来了,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河对岸传来更声,映着那一室孤灯,风筵瞪眼看他半晌,最终捡起地上画轴,也用那沾血的手在背面写道:情是鸳鸯在天比翼好事成双,缘如鸾凤在地连理皆大欢喜,横批改成花好月圆!
  风筵看过贴在门上的喜事对联,印象最深的就是鸳鸯鸾凤,在天比翼在地连理,其他的好话他不会说,反正意思都写在对联里了,我是想和你花好月圆,在天比翼在地连理,要我跟到哪都成,只求你别再这么折腾。
  风筵想我回来就是认输了,那杯酒我愿为你喝下去,但愿那不是一杯毒酒,而是我心心念念的美酒。
  苏冷清心里不想搭理他,但文儒性子却是刻了骨,且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狗屁不通的对子,更何况还是和着他的对联来着,忍了半天实在没忍住,咬牙切齿骂道:“你家鸳鸯飞上天?”
  那鸾凤还在地成连理?当他院里养的母□□?!
  风筵听他这么一问,当时也楞了一下,挠挠头想好像写反了,要不涂了给改回来,就听苏冷清恨声道:“滚,回你的钱塘去,咱俩没丁点关系了!”
  风筵抓着对联瞪着他,心想你到底什么意思?苏冷清把脸撇到一边,冷若冰霜不再看他。
  风筵翻腾一气找出铺褥,也不问苏冷清愿不愿,只将人拖到褥子上,解开他的外袍腰带,打算今晚成了好事。
  苏冷清冷觑着他,倒也不挣扎,冷飕飕道:“你今个只管做,我明儿只管阉!”
  

  ☆、第五九章

  风筵愣住了,就这么看着他,大眼瞪着小眼,但看他一副正经模样,又不似在跟自己开玩笑。
  在汤池那会儿,风筵以为他转了性,不在乎那些礼教了,所以才会赤身勾引,现在看来好像还没过那道坎。
  似乎他讲那画眉,就只针对闵通判负心,苏冷清一辈子都脱不了礼教束缚,君子纵有爱慕之心,那也是发乎情、止乎礼,只求真心对待不相辜负,却不愿行那苟且之事。
  风筵心头不由苦涩,那一盆冷水浇下来,刚起的兴致又灭了,这情是一杯悲伤苦涩的毒酒。
  苏冷清冷汀汀道:“不做了?!”
  风筵摇了摇头,帮他整好了衣衫,手上伤口也裂开了,便用那血在褥上写,你不想,我都依你!
  苏冷清能拿命来待他,那他也该以命待之,那点床事又算什么?多洗几个冷水澡便是!
  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再过廿年他也老了,那点□□也就看淡了,如此和苏冷清相守一生,又何尝不是他口中所言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苏冷清冷哼一声,表情稍稍霁和,今晚这么一折腾,失血过多冷得发颤,呼出的气都带着寒意。
  风筵拿被子裹住他,用树枝在地上写,这会没有马车,我背你回官驿。
  苏冷清强压病恹,冷汀汀道:“回什么官驿?”
  风筵拿眼睛望着他,不是要去京城吗?!
  苏冷清冷冷道:“辞了!”
  风筵张大嘴巴,这又发什么疯?
  苏冷清冷笑道:“你闹腾那么一大圈子,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不就是见不得我穿那身官服吗?!”
  风筵惊愕过后苦笑告罪,是我小肚鸡肠没气量,见你当官了心里吃味,非要在你面前拿大,苏大人就别跟我计较了,还是赶紧进京赴任吧!
  真要让他苏冷清辞官窝在老屋,只怕他苏冷清又要郁郁不得志了;就跟那年客栈老板所言,苏冷清非是池中物,注定是要做大事的人!
  苏冷清冷觑道:“这会子敢进京了?不怕你犯过的事?”
  原来是计较这个事儿,风筵拿着棍子一五一十,将当年那事写了一遍,隐瞒是怕他听了会惊怕,这可是欺君之罪,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苏冷清看到最后一句,呸了一声满脸鄙夷,骂道:“谁像你这般胆小畏缩,做了便是做了,横竖不过一条命。我若似你怕这怕那,也用不着跟那帮人过不去,任由他们把江浙搞得乌烟瘴气便是了!”
  风筵拿着棍子写,我是担心你;苏冷清看了冷笑,说我都不担心,要你来担心?!
  风筵心想你哪知道怕?!
  苏冷清也不跟他废话,掀开被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道:“你要跟去京城我也不拦着,但你别指望……”
  风筵就在这时昂起脸望着他,跑船生涯让他的脸饱经风霜,再加上此前所受的重创,让那眼神显得憔悴沧桑。
  苏冷清心猛然揪了一下,刻薄话竟说不下去了,但要轻易原谅又不甘心,所以气恼站着不知所措。
  风筵叹了口气,拿起树枝写道:酒我饮了,真有那一天,我也认命了!
  他已是一身伤残,最多也就半条命了!
  苏冷清顿时不吱声,半晌踢他一脚,冷冷道:“呆坐着干嘛?拿东西走了!”
  风筵捡起地上包袱,又抱起那张桐木琴,心想又该换弦了,上回生生绞断手指,这回险险勒断脖子,早知它这般凶煞,当初就不该买来!
  苏冷清站在门口,扭头不悦道:“把你那狗屁不通的对联拿过来,丢屋里我还怕给偷儿看到笑话!”
  自从知道苏冷清对自己有情之后,风筵听苏冷清这些冷嘲热讽,倒也听出一些别的意味了,苏冷清是想把对联也带去京城?!
  此刻已过二更天了,街上连个鬼影都没,家家户户闭着门板,偶尔能听到呼噜声。
  苏冷清负手走在前头,风筵背着东西跟在后头,渐渐也觉察出不对了,这不是通向官驿的路。
  苏冷清素来不喜解释,也不搭理风筵的疑问,风筵知道他的古怪性子,不想说话打死都撬不开他的口,自己就似牲口驮着东西跟在后边。
  等来到姻缘桥畔,看到那株参天大树,苏冷清停下不走了,指着当中一根树杈,冷汀汀道:“将那狗屁对联,扔进树洞里去!”
  当初为找画眉的婚誓,苏冷清可是费了功夫。那绸带可不是飘到轿里,而是动用一班衙役,费了数月才清理出来!
  风筵吃惊望着黑黝黝的树影,枝繁叶茂高大粗壮,到处都挂着痴男怨女的缎带,哪里能看到什么树洞,心想这又是在唱哪一出呀?!
  苏冷清冷冷道:“摔死了,可别怨!”
  原来是在试探他,爬个树算什么呀?风筵丢了身上东西,将那对联塞进怀里,脱掉鞋子蹭蹭往上爬。
  越往上面越是好爬,没那么多恼人绸带,绿叶扶苏青枝嫩芽,约莫一丈高的时候,就听见苏冷清不耐烦道:“找到没?!”
  风筵便在此刻看到树洞,不过拳头大小,卷轴又如何塞得进去?!
  风筵刚刚啊了一声,就听到苏冷清骂道:“不会把它撕开?!”
  这下子可费事了,风筵只好坐上树杈,将那又长又大的卷轴两端撕开,然后又一点点的折叠起来,刚刚好也就能够卡进树洞。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快三更天了,风筵气喘吁吁下树,心想下回空白卷轴也不能买,省得叫他三更半夜爬树摸洞。
  苏冷清冷眼看着风筵喘气,以前让他上树不是个事,现在下来就气喘吁吁,强壮身骨都被他糟蹋了,也就为跟自己赌口气,想着心里又窜起了火,一句话不说掉脸就走!
  风筵也不知道他生气什么,追了几步又折回捡起包袱,啊啊啊地问苏冷清怎么了,哪里能得到苏冷清的回应?!
  但酒又是他自己回来饮下,这可真真是怨不得别人!
  苏冷清这次是扶病进京,几年的哀恸伤绝积压肺腑,又遇上近日的这番波折,松懈下来便一病不起,幸亏一路上有风筵照料,心中烦闷也可拿他撒气,尘喧中有一坨看不上眼的牛粪,便不再是空濛濛死寂无声,而是嫌弃得又有了生气。
  苏冷清想这个尘世寂寞如雪,眼前痴汉终究不了解自己,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跟不上他的步伐节奏,出不得趟子端不上台面,偏偏还要死皮赖脸跟着自己,真真是让人好不厌烦!
  但这京城却繁华热闹起来,满大街都是新奇玩意儿,把这痴汉看得满心欢喜咧嘴傻笑,就跟他是第一次来京城的乡巴佬似。
  苏冷清不问也知道怎么回事,风筵上次来忧心忡忡焦虑万分,除了相府就在客栈等消息,肯定不会有心情出去玩耍!
  苏冷清这是第三次进京城,第一次是跟温玉怀上京赶考,终日也只是待在驿馆,那时别人都去逛街玩耍,他却被宣书童一袭选驸马的话说得卧病在床,连带着那温玉怀都没好好逛过京城。
  第二次跟齐怀景进京面圣,随后升任金陵府丞,很快又是姑苏知府,仕途上可谓一帆风顺,可看这京城却是越发晦暗乏味,人间帝都也不过如此,熙熙攘攘喧嚣车马,但都离他太过遥远,就好似那水中月亮,看得到影子捞不到手。
  第三次便是带这痴汉来了,这一路上那个热闹,车水马龙挤挤嚷嚷,明明他们的钱袋都干瘪了,那痴汉还盯着冰果挪不开眼,跟孩童们一起围在人家摊前,又馋又惊奇又纳闷的眼神,连苏冷清的脸都要羞红了!
  苏冷清气得甩袖子走人,那痴汉一路啊啊跟上来,似乎还没想明白了,这天气会怎让果子结冰。
  

  ☆、第六十章

  被那痴汉这么一气,苏冷清眼前又鲜活起来,原来京城如此繁华,市集上五花八门琳琅满目,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真实得有银子就能兑换!
  倘若不是这么病着,逛得倒也有滋有味,苏冷清气恼被他坑了,得赶紧找个名医瞧瞧,吃药把病慢慢养好!
  这次毕竟是来京城当官,督察院的右佥都御史,官舍里倒是应有尽有,用不着风筵再为生计发愁,只为苏冷清任这弹劾纠察的官职发愁。
  苏冷清性情孤傲眼中揉不得沙子,上任没几天就把登门送礼的人都得罪了,连对方来头都不问就直接奚落出去。
  有一回不知来个什么人物,装腔作势把四周扫视一遍,就说官舍太过寒酸哪能住人,要请苏冷清搬去他的私苑。苏冷清冷脸回句你那座小庙也想容我这尊大佛,听得那人惊愕过后便嫉恨上了苏冷清。
  再后来这话传到圣上耳中,那已经是来京城半年之后,苏冷清因弹劾镇国公惹怒上意,圣上提及此事目光威赫说,苏爱卿这尊佛真是高大,连朕的庙堂都快容不下了!
  这话听得同列的左佥都御史吓出冷汗,苏冷清却不惊不怖躬身回道,臣惶恐,臣这尊佛就算再高大,也高不过圣上亲赐本院的牌匾。
  苏冷清虽是躬身请罪,但那话却是暗合讽刺,匾上写着‘气正风清’,敢问圣上这座庙堂,可是容不下这四个字?!
  等从御书房退出来,就听宣侍郎挑衅道:“苏大人这是官舍住腻了,又怀念起牢狱的滋味?!”
  这是讽刺苏大人的贫寒出身,当过小厮坐过牢房,还扯上一些入不得耳的传言。据说苏冷清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整得当初那位少爷家破人亡,到现在还被扣在府里为仆。
  苏冷清冷冷回一句:“我会是什么光景,你不一早就知道?!”
  这是讽刺宣侍郎以色侍人,夜夜陪伴在那龙榻上,皇上有什么想法动静,他还不一早就知情?!
  宣侍郎皱眉,对身边同僚道:“哎呀,这人就是无趣,开不得半点玩笑!”
  苏冷清冷笑一声,甩了袖子离去。
  外人都以为苏冷清不屑与这种以色侍人的臣子为伍,却不知苏冷清是宣侍郎暗中一手提拔,安插在督察院便是要萧清风气整顿朝纲。
  苏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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