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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六-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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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然进退两难,最终在泽年的怒吼里抱着他坐回榻上,受惊地拿着毛巾擦拭他的头发,满眼忧惧地重复:“我不弄你了,可你得看太医,必须得看。”
泽年猛咳了一声,更是将他的心吊到了喉处,萧然双眼通红地抓着他的肩膀,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
泽年咽回血去,瞟了他一眼,见他当真一脸愧疚惊吓,便说:“你让我见到汐儿,我便看太医。”
萧然无措地答应。
泽年看着他慌乱焦急到眼泪打转的模样,无声叹了一气,仰身躺下:“我累了,想歇着。”
萧然紧紧抱着他,躺在他身边犹受惊过度地呼哧呼哧喘着气。
接下来二十多天,在萧然母亲一行人未到庆宫之前,他始终不敢动泽年,直将他当成了瓷娃娃护着,并不断写信催他母亲快点启程赶路。
不久,他的母亲赫连栖风终于在千呼万唤中打马来庆。
满朝文武恭敬立于国都城门相迎,只见风沙滚滚,旌旗猎猎,雄壮的军队雄赳气昂而来,为首是白马墨绿劲衣、面戴青铜面具的女子,中间才是铜铃叮当的马车。
赫连栖风到了城门口,百官下跪恭迎,口称太后千岁。
而太后并未下马,十分冷漠地牵着马缰,缓缓自大庆宽阔街道打马穿行。她仰首望了一会,未看见雄踞天穹的苍鹰,而是看见了几只盘旋的白鸽,眸子里便有些玩昧。
赫连栖风上一次来庆都,已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威帝尚且年少,庆都也还未如此繁华。
当时边境不安,她以晋王妃之身进庆都,请求暂代赫连氏家主。掌兵权扶幼弟,最终保住了世世代代长踞边境的赫连家。
彼时她跪于殿前请旨,今时却是万人跪她。世事难料,不过唯尊强践弱。
马队渐渐进入都城,国都百姓见这个阵仗难免害怕,有些跪于地的幼童小声哭出,赫连栖风听了,便解下青铜面具朝那孩子笑了一笑,顿时百姓好奇看去。
这位当朝太后相貌本便不俗,虽因年华不复而眼有细纹,却也掩不住那塞外风沙砺出的英气,眉眼凌厉威重却又不失温和,隆鼻修眉,碧澄澄的眼珠子如宝石一般。
大凡皇家天颜,寻常百姓不敢正眼冒犯,但从前讲究礼数的皇甫氏已所剩无几,如今的萧帝、赫连太后显然都是些不拘礼节的爽朗人物,更为彪悍利落。
萧然亦是纵马从宫中而出,迎面遇上母亲便翻身下马,对她行了个晋式军礼,绣着朱雀的黑色帝袍拂于地,华丽而不张扬。
赫连栖风下马扶起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笑着拍拍他肩膀,母子俩旁若无人地牵着骏马,一路叨着家常返回庆宫,直叫庆人们在地上偷偷瞧着,渐渐没有了畏惧之心。
国都的姑娘们更是沉溺于萧郎美色,大有想朝萧帝再扔鲜花瓜果的冲动。
曾经的动乱已过,活人怀念死人,同时也要继续向前迈步。人人想要安居乐业,想要繁荣昌盛,而无论是百官还是万民,显然只能将此期待放到从前的晋国人身上。
所有人都期待着,以萧帝为首的晋地人物,会带领他们建造一个怎样的朝代。
当然,在这期待之中,还有一些仍然心系皇甫家的人们。
比如兢兢业业的大理寺卿陶大人。
当初震荡大庆的弑平帝、血洗内宫的惨案仍是他心头一根巨刺。当时他也受伤,加之身子骨弱,休养于府颇久,醒来时,众人皆说皇甫泽年是为弑帝凶手,打死他他却也不信,一股脑往上递奏折请求令他彻查,一个劲为六殿下喊冤,最终却被当做是党派疑犯,停职在家。
罪人无名氏泽年行死刑之时,家中人不让他前去,长兄更是直接劈晕他。
因此陶策连他六殿下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更遑论替他收残尸,立碑建坟。
听闻当时刑场极为混乱,刽子手刚砍完其头颅,愤怒的百姓便冲上前,用石头和刀具将罪人的尸体疯狂破坏踩踏,以泄仇恨之愤。他们说……那罪人的尸体基本融入了刑场,完全不成样子,只剩骨屑肉酱血水。
人们说他是最穷凶极恶,丧尽天良的罪人,弑帝杀兄,忘恩负义,是他害大庆陷入动荡与战乱。
是以有此尸骨无存之结局,人人拍手称快。
独他这痨病鬼一般的羸弱之人,无声为他悲鸣。
萧帝登九统之后复他为原职,他从前也与当初的萧世子作为同僚过,知萧帝确实是有才干之帝王,又确实挽救大庆于危厦倾颓之间,便忍悲收拾惨痛心情,重新返朝就职。
不是不想为他翻案,而是难比登天。
更何况,那人都已死了。即便还了他清白,即便万民能再次相信他,他也无法回来,无法再轻敲纸扇同他把盏,笑意盈然眉眼温润地唤他一声陶二公子。
六殿下说过,他想看海晏河清的清明公正世道,陶策同心,愿将残生付此,聊以慰藉。
太后入庆宫,自然是要大摆宴席的。泽年仍被萧然囚禁于内宫,今日事多,要到明日才能见到汐儿。他也不急,端然坐于屋中看书,倒是一直负责看管兼照顾他的爱大宫女坐不住了,轻跺着鞋,一听见锣鼓喜乐便往外探头,巴不得能灵魂出窍,身体留在这吓唬泽年,魂魄飞去瞧热闹,看看有没有烤乳羊。
而且今日在场的宫人们没准能拿赏银呢,活多财少的爱大宫女更加委屈。
泽年知她如此,便摆手让她去瞧热闹,表示自己会乖乖待着,小爱便差了旁人看着他,自己跑去宴席上。
没过多久,泽年以外头太热闹看不下书为理由,起身到了外头走走,到中宫时进去坐了会,留下宫人在外守住。
他接过内侍服,片刻换完,和悦仪打了个照面便想离去。
悦仪拉住他衣袖,眸中复杂:“六哥,若萧然真的让你见到了汐儿,届时你不要吃惊,不要叫他看出端倪。”
泽年想问,但悦仪摇了摇头。
时间不多,他便暂且不提,低了头从中宫小门另出,调整着脚的姿势,尽量跛得别太明显。
宫中夜宴,陶策喝了几杯就有些不支,趁着人不注意离开了席间。内宫有许多地方都被侍卫严守,他只好在指定的御花园中静驻,任由凉风过身。
一个内侍走近,端了解酒药给他,陶策摇头:“不必,你退下吧。”
内侍仍低头:“陶大人不善饮酒,还是喝下药为好。”
陶策听见这个声音,忽然从头僵到脚:“你……”
内侍抬头,眼中笑意浅浅:“大人醉了,容小的扶您去醒醒酒吧。”说罢,他一手端盘一手扶了陶策的手臂缓缓地走,直走到脱离侍卫的监视之处才松了手。
陶策一把抓住他五指,指尖发颤,借着月光将他看了有一阵,红着眼几欲落下泪来。
泽年轻拂开他的手:“许久不见,陶大人越发身子骨薄弱了。”
“……六殿下。”陶策压着嗓音,“六殿下,六殿下。”念完背过身去,用力擦拭过眼底。
泽年拍拍他肩膀:“重逢当喜,大人莫悲了。”
莫悲二字,便让他风淡云轻地掠过了漫长苦楚。
陶策喉咙沙哑:“六殿下,你如何在此……”他要问的很多,但泽年只是摇头,问他:“大人信我否?”
陶策斩钉截铁:“信。”
泽年向他行礼:“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大人你了,有诸多事我无法解释,大人也不必再知。只请大人知道一点,我虽清白,但非无辜,加罪在身不算冤枉。往日种种请大人休再细查,只看来日。”
陶策有千言万语,终究咬破在舌尖,扶起他肃容:“殿下尽管吩咐。”
泽年直视他眼睛:“请大人来日扶持皇甫悦仪所出之皇子,为他师长,教导他为公正仁义之人,拥他为帝,扶持他取回皇甫氏政权。如今萧氏不得不与皇甫氏相安,可一旦来日皇甫氏衰微,宗庙必为他所夺,庆之一国将成晋号前朝。我知大人一心为万民苍生,请大人思量其中千秋弊过,竭助皇甫家,守中原人之中原国。”
陶策眼中酸胀,只能以一语成诺:“微臣万死不辞,端睿王府也必赴汤蹈火。”
泽年向他弯腰,低声:“我此生能结识陶大人,是为有幸。”
他站直,月光下所有的坚毅倏忽消去,只剩疲惫解脱的笑意:“我困于宫中,必须该走了。陶策,保重。”
他刚转身,陶策突然伸手从后抱住他,泽年吃了一惊,僵了半刻并未推开。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策与殿下之相知,足以抵挡今生别离之悲苦。殿下……”
陶策缓缓松开他:“请您……善待自己。”
泽年停住了一会儿,低声道:“多谢。”
他端回盘子低头离开,并未回过首。
陶策怔怔站在那里,肩上月华如雪。
而人犹比雪寂寥孤凄。
第41章 罪刀
泽年迅速回了中宫,换回衣裳回了住处,刚坐下不久,小爱便风风火火跑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按住泽年肩膀给他狂梳头束发冠:“公子!太后说要见你!我得给你打理打理!”
“……”
又不是丑媳见公婆,为何要打理?
听闻太后曾任边关主将,率赫连家冲锋,定然是个厉害高人。泽年思索着,推开小爱递来的繁复华服,自己翻箱找了一件骑射穿的猎服,束腕收腰,整整发冠便跟着小爱走。
此时在御书房中,萧然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家母亲,讨好地说:“母后,您看,朝臣可都还在宴席上呢,您是不是该先去宴席上认认那些人脸?不必这么急就召见我相好……”
赫连栖风正饮一杯茶,赞道:“中原居央之地,所出的果然都是好茶,不似边关粗糙。”
萧然讪笑称是,又问:“对了,沐儿怎么没同母后一道来?她还留在家里?”
栖风品茗:“我令沐儿执掌赫连家主令,她已在边关操练军种了,暂时走不开。”
萧然吸了一口冷气:“母后,沐儿才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您怎么就令她吃这等苦?”
栖风挑眉看他:“十五岁又如何?你兄长十五岁在庆宫步步造杀机,你十五岁在庆朝刑部任职,十五岁很小?”她摇摇头,“你小叔撂担子,自然该有赫连家的后辈顶上。”
栖风又看了萧然一眼:“说来也奇,我赫连家中,女儿多数比男儿强。”
萧然连忙点头拍马屁:“是,您更是其中翘楚。”
泽年到了御书房时正听见这两句,暗自觉得好笑。待入了殿,看见一个着墨绿劲衣的碧眸妇人,便合手行礼:“拜见太后。”
这母子俩都将他从头到脚地打量,萧然心痒,栖风好奇。
“起身。”栖风含着笑站起,负手来到他面前,笑问:“年几何?”
“二十二。”
“好,可曾习过武?”
“习过。”
“善。”栖风从腰上解下两把小刀,摆在泽年面前,“选一把,与我切磋一番。”
“不可!”萧然自己冲了过来,“母后您若有战意,不如儿臣来陪您?”
“不才冒犯了。”泽年并未理他,选了一把小刀,躬身向栖风行礼。
“好得很。”栖风笑着推开萧然,拔了刀在殿中站好,刀尖直指泽年。
泽年拔好刀对峙,后背发寒。
他还是太低估这位太后了,这眼睛分明笑意不歇,却着实叫人胆寒。
栖风上前一步挥刀,泽年格挡住,两人便开始在这金碧辉煌的殿中刀光扑朔。一来一往之间,看得萧然冷汗滑鬓。
栖风骤然翻刀换指,一个斜挑将泽年的刀击出。只消再贴近一分,她的刀便可轻易割断对方的腕部经脉。
萧然一惊,咽了一口唾沫。
泽年捂住手腕向她行礼:“太后骁勇,不才惭愧。”
栖风只笑:“你该知晓,这是个警告。”泽年静了片刻,不卑不吭答:“不才领教了。”
萧然急了:“母后……”
栖风转头看向他:“阿然,给这位公子一把更好的刀,方才那刀是晋地仿格,他怕是用不顺。换了刀,我与公子再来一个回合。”
“这不行!”
“不才愿与太后再切磋。”泽年抢在萧然面前,隐约有不服输的气劲。
栖风笑:“听见没有?”
萧然咬牙:“那儿臣让人去挑一把来。”
“不必,你这御书房不是藏着一把吗?”
萧然脸色瞬间苍白,泽年皱眉,不知他母子二人何意。
栖风收刀入鞘,迈步向书案而去:“依你性子,重要之物总是会放在身侧。”她抚过桌案,摸到一处浮雕时,屈二指解了机关,只见一个小暗格内,正嵌一把刀。
“比如你困这位公子于宫禁,比如你藏这把意义非凡的刀于掌下。”
栖风抚过那把自家儿子曾日夜贴身的做工极精良的御刀,指尖勾勒着刀柄上的六字,缓缓向泽年走近:“我儿所藏果然是世间少有的神兵,公子可要以此继续作战?”
泽年脸色惨白地盯着那刀。
这是属于他皇甫泽年的刀。十二岁时,萧尘用这把刀刺入心窝,不久后,此刀被皇甫飞集所夺,再寻不回。
而后在去年——萧然用此刀,当着他的面,杀了他兄长。
泽年踉跄着后退,最终什么也说不出,转身便向外溃逃。
那残酷的梦魇涉境而来,提醒他酷烈现实。
萧然伸手去抓他,被栖风拽回。
“母后!您为什么……”
栖风捆了他一掌,冷冷地看着他:“很好,你说你爱一个男人,我可以不管,可此人是皇甫余孽,你说你要为他不立后妃?荒唐!萧然,你扪心自问,你对皇甫家所为,能令此人和你在一起吗?而他视你莫不是仇敌?你竟敢留一个这样深不可测的人在枕畔?看看你自己,还像萧家与赫连家的后辈吗?”
“我……”萧然双眼通红,“他恨我,算计我,害我伤我都好,我只要这个人,我只要他。”
栖风沉默片刻,不知如何说她家中这几个男人。
丈夫可为复晋之业,以死换小儿名正言顺归晋,筹划阳谋;大儿子甘愿在庆宫为质,费尽心思取大庆宝藏之图,以死带回;小儿子亦是搅得天下杀战动乱,连她弟弟都在局中不可避免。
他分明算计陷害那人,却还要苦苦绑在身边。若真爱,何必当初犹豫不决为大业而牺牲;若真心怀大业,又何必留此人强求纠葛,为何不断之绝其心碍,以除其风浪?
说到底,他太贪心了。江山不可弃,爱人也必不能缺,不似他父兄那般果决狠心。
可世间哪来那么多圆满?
“你若真要留他,也该早点让医者看看他身体。”栖风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他一脚,“你光顾着情爱,却不顾念他身体的吗?”
与之交手时,栖风好奇他缘何脸色如此差,对招之中,其中怪异便很清楚地暴露了。
气血逆行,经脉枯朽,一个有不错根骨和底子的二十二岁青年到如此地步,八成是中了某些毒。
偏偏这蠢儿子看似爱之深关之切,却粗心至此。
栖风放回了刀负手离去:“我回宴席上了,你自己看着办。”
萧然呆了一瞬间,而后夺门而出,直往东宫奔去。
到了废弃的禁地,他果然在那里。
萧然看见他不知从哪要了一柄刀,正疯狂地砍着东宫宫门上的大锁,一旁的宫人不敢上前。
泽年迫切地想砸开锁冲进去,即便里面的主人一个个都已不在。
一口血涌上来岔了气,他刀尖一错,沿着宫门尖利地滑下,顿时失了支力跪倒在地。
他拄着刀仰首,看着那把锁,和面前巍峨坚硬的宫门。
他这一生,半生沉在冷宫的出生中,半生陷在东宫的梦境中。
无可逃离。
萧然的手突然覆在他手上,放了他手中的刀,伸了另一手来揩着他眼角。
泽年转头看见他。
这一生里的好与甜是他,坏与苦也全是他。
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萧然扶起他:“回去吧,明日你就可以见到你的汐儿了。他们都已不在这东宫里,我带你走吧。”
是了,兄长不在,明心不在,只剩汐儿还困着。
他还有事要做,为了兄长唯一的子嗣,还不能谢罪。
泽年推开他磕磕撞撞地走回去,萧然在他三步之外,不离不近。
是夜,萧然拥着他同塌而眠。
“明日,你明日一定要看太医。”他吻在他后背上,“答应我。”
“还有,我想求你一件事……”
“我想睡了。”他打断他,挣不开他的手也就不挣了,背对着他,闭上双眼。
“我陪着你的。”萧然拥紧他。
第42章 无望
隔日,萧然上早朝,小爱带泽年去见皇甫汐。赫连栖风也在,正握着皇甫汐的小手写字。
泽年呼吸有些急促,只看见汐儿一个小小的背影。
栖风听见脚步,放了汐儿的手,回头见是他,笑着招手:“六公子,你快过来。”
泽年听见那个称呼,垂了眼向她行过礼,只当默认。
小孩觉有异,转过一张粉妆玉琢的脸,见到泽年,先是慢慢瞪大了双眼,而后恰到好处地皱了一张脸,又哭又笑地从椅子上跳下,直接冲着他跑去要扑进他怀里。
因为皇甫汐会这样做
泽年有些机械地张开手接住他,呆呆地低头看向他,下意识地一手抱着他,一手摸着他脑袋:“……汐儿?”
栖风在一旁看着孩子,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
“叔,汐儿好想你啊,叔……”
泽年眼中慢慢蓄了泪,蹲下来抱着他,抚着他满是泪水的脸,声音有不为人知的颤抖:“汐儿,叔在这。”
栖风站了一会儿,道:“你们叔侄好好聊,哀家晚会儿再来看看汐儿。”说着带了人离去,没过一会儿,泽年让小爱也退下,宫殿中剩他和孩子。
小孩的眼泪渐渐止住,定定望着他:“叔。”
泽年抓着他身体的两手颤抖:“你姑姑没有带你走……”
小孩垂了眸看着他,双眼如墨,幽深沉冽得像一口深潭,黑得发亮,如剑如火。
他不知道屋外有没有耳朵,于是故作稚嫩地复述:“那天晚上姑姑找到了我,叔,我好怕,到处都是血……汐儿哭得晕过去,姑姑想抱着我离开,汐儿什么也不知道……”
声音含着小孩稚嫩的哭腔,可他的眼睛却是平静的。
那夜两个小孩躲在东宫中,遍地是血和惊叫。悦仪和杜家影卫赶到,皇甫汐在滴着血的寒刀面前吓晕。悦仪本想将两个都带走,但刺客穷追不舍,必须要抛下一个目标阻住他们。
抛下本就是正统的皇甫汐是最安全的,何况皇甫颢是她亲兄长唯一的骨肉。
悦仪抱起他,但他抓着他不放手,用力将他的衣服扯下来。
就像悦仪和明心那样,他和皇甫汐换了衣服。
他将皇甫飞集的御刀塞进他深衣里,那是他父亲留给他仅有的遗物,也是他身份的象征。
悦仪红着眼抱着他离去时,他瘫在溅了血的墙壁上,开始模仿那爱哭鬼的哭声。
泪水模糊血与火,他哭到声音沙哑,直到刺客赶到东宫,埋膝掩脸颤抖。
他知道的,也许此后一生,他再也见不到他了。
泽年看着面前的皇甫颢,突然泪流不止。
他伸了手搓过泽年的眼泪:“叔不哭,汐儿会好好的。”
肯定比终此一生活在晋地人、萧家人的监视中、利用中要好。
泽年抑制不住满心悲怆。
明心安全,汐儿安全,他的家人无事,他分明该高兴,该欣喜若狂。
可那些未知的苦痛分明不该是他们承受的,悦仪是,颢儿也是。
千言万语,他只有三个混着血泪的字:“对不起……”
是我的错,若非是我想去晋国,若非是我相信了萧然,至少,至少五哥不会那样毫无防备,内宫也不会被轻易突破。
泽年抱住他哭得不能抑制:“……都是我的错。”
你们的命运本不该是如此。
皇甫颢抱住他的头,贴着他头发轻声:“叔,我很快要回晋地去了,您要保重。”
过分早熟的孩子甚至在此时轻笑:“您不要管我了,我会小心的,汐儿不会有事。”
萧然在此时敲了门,他刚下完早朝立即过来:“泽年,我能进去吗?”
皇甫颢摸摸他头发:“叔,您也要小心。”
萧然等了一会儿,听见他沙哑的声音:“进来。”他忙开门进去,正见叔侄俩抱着,小孩哭得稀里哗啦,看见他可怜巴巴地唤了一声:“陛下。”
泽年被这一声刺了一刀在心头。
萧然连忙走去蹲下,擦着小孩眼泪哄着,没过一会儿小孩便止住了眼泪。
他推了推泽年:“叔,您抱得我喘不过来了。”
萧然本恨不得扛起他立即冲去看太医,却见他缓缓松开小孩,满脸皆是泪渍。
小孩用小手摸摸他的脸,奶声道:“叔不要哭,汐儿会很乖的。”
泽年兀自淌着泪,轻笑着摸他脑袋道:“好,汐儿乖。”
萧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他那一笑搅得乱成一团,苦不堪言。
未过一会,宫女鱼贯而入,给皇甫汐擦脸换衣,还摆上了许多小吃食,小孩拿了一块塞到泽年嘴里,他摇摇头让他自己吃,又看了他一会,方抽身站起,声音艰涩:“叔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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