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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发洛阳-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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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宋桥好歹是上真派掌门,本事自然是有的,而祁云虽说天分高,但年龄还轻,跟宋桥比起来阅历尚浅内力也不厚,加上个路数奇特的庄宁儿,寻洛估摸着死命挣扎的话,可以勉强打个平手。
可看了两眼,他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庄宁儿与祁云被宋桥整个压制住了。

按理说他即使会胜过两个人,也不该是如此的局面。祁云与庄宁儿节节败退着,寻洛难以想象在庄宁儿加入之前,祁云是怎样与他一对一的。他细细观察着祁云的身法,却又不像受伤了的样子。
再看了几招,寻洛已瞧出名堂了。

一旁庄九遥也看清了,悠悠道:“他手里那刀有问题。”
二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那刀怕就是当日守言说过不能拿出来的东西了。宋桥的招式十分快速凛冽,其间巨大的力量,似乎大半皆出在那刀上。
那长刀也不知怎地,瞧上去平淡无奇,却似乎有自己的意识。看得久了,看上去便不是宋桥在用刀,而更像是刀在牵引宋桥。

宋桥似乎早已与那刀磨合过,招式极流畅,因而本来这一点是很难发现的,但那刀却不知怎地,每次遇见祁云时都会生生调转头,宋桥的招式便会出现一瞬间的僵峙,这才让他们瞧出点端倪来。再一细看便都通透了。

若不是二人确认祁云不会凭空再出现个爹,怕是都会以为他们之间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了。
如此一来便棘手了,宋桥拿祁云没办法,因而庄宁儿上前去帮忙,反而打破僵局,成了那刀的首要攻击对象。

眼见着不出三招庄宁儿一定会落败,宋桥正一脸凶神恶煞,还哪有从前的和善之气。庄九遥轻声道:“你分散他注意力。”
寻洛点点头,现身在平地边缘,朗声对祁云道:“祁小兄弟,攻他下盘。”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祁云一喜,手上的双刀旋了一圈,跟着便朝宋桥腿部而去。宋桥大惊之下忙后退一步,并非因为接不下这一招,而是因为他不知来的是何人,以及威胁大不大。
就这么一分神,庄九遥已掠了过去,从空中撒下一把药粉。

宋桥急急后退,手背上还是不免沾染了一些,立时起了血泡,像是被热油泼了一下。他“嘶”了一声,看着庄九遥施展轻功又要掠过来,顷刻之间已明了局面——来了两个来路不明的人,怕是不好脱手。

反正刀到手了,若不是祁连派这小杂种多事拖着他,他早已离开了。想罢愤愤,他冷哼一声,飞速腾下了平顶,却没有从那唯一的石阶上过。
祁云忙追过去,已看不清他影踪了,也不知他是从何处下的崖壁。

还未等人开口,祁云忙道:“守言道长还在房中!”
火势已不可能阻止。庄九遥动作快,没等祁云指方向,已一脚踹开了中间偏左的门。寻洛将谧儿往庄宁儿那边一送,急急跟了上去。

庄九遥正要往里冲,火却轰一下到了眼前,他急急后退两步。寻洛心里一惊,见那火没碰着他松了一口气,庄宁儿大喊一声:“进不去了公子!”
见庄九遥不管不顾又要进去,祁云本想上前,寻洛却已一语不发地将庄九遥往后一扯,旋身冲进了火场。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能够席卷的一切,噼里啪啦的声音顿时包围了耳朵。

寻洛弯腰眯眼,见那炕上有两个人。慌忙过去,看清了一个是几天前见过的守言,旁边睡着一脸是血的守音。
忙伸手一探守音鼻息,竟已身亡了。

一代女侠,最后死得如此草率。

他大惊,匆忙之中又去看守言,还活着。
好在力气还在,他扛起守言便要走,只可惜不能将守音道长尸体也带出去了。堪堪踏出一步,余光一瞥,却扫到守音手里紧握着什么东西。
他眉心一跳,忙回身去掰。守音手握得太紧,略耽搁了会儿才弄开。
是一枚小药丸。
没多加思考,他将药丸往怀里一揣,带着守言急忙往外。

刚要踏出房门,上头烈烈火风迎面而来,竟是掉下来的一截房梁,他猛地后退一步,后头也是一根着了的木头,再退便要让守言被烧着了。
眼见着那柱子就要撞向肩膀,电光火石之间他伸出左手一挡,那房梁柱子撞着他手臂掉下去,灼烧的痛感立马上了头。

被挡了路,他正考虑着要不要先将守言抛出去,前面却哗啦一声响,竟是有水泼下来,火柱立时冒起了黑烟。紧接着又是哗啦一声,火焰暂时降了下去,寻洛趁机纵身一跃,横抱着守言滚出了那房门。

他霍地抬头,原来是庄九遥和祁云一人一边,将平地边缘盛雨水的缸抬了起来。这会儿见他出来了,庄九遥手一松,那缸的重量差点将祁云也带到地上去。
再回头,整个小院子已是一片火海了。那点儿水只够给寻洛压矮面前三尺路上的火焰而已。

“守音道长没了,一刀穿过了心口。”寻洛咳嗽了两声,轻声道。
祁云是早知道的。他上了平地便见西面屋子已起了火,闯进房中时守音已死,宋桥正提刀要杀守言之时被他打断了。
火光冲天,燃烧的声音十分嘈杂,几人一时皆无言。只有谧儿一脸平静地望着那烈焰与残屋,不知害怕也不知悲伤。

可惜了,生前再传奇,最终结局也不过一抔灰烬。

“去看看道长。”庄九遥冲庄宁儿和祁云抬抬下巴,两个人应了,带着谧儿过去了。
庄九遥避开寻洛小臂扯了他一把,将带他到了空地边缘。

不远处便是火海,庄九遥与寻洛盘腿面对面坐着。其实寻洛也不知为何要与他对峙,只是见庄九遥面色不善又一语不发,自己也不知该开口说什么,便一直沉默着。
半晌,庄九遥脸上仍是严肃,一手抓起了他左臂。

他自小习惯了各种伤痛,并不觉得这点烫伤有多值得放在心上。庄九遥却不这么想。
他方才隔着烈焰亲眼看见的,那燃着的柱子擦到了他小臂,必然是烫得厉害。

窄袖不便,庄九遥摸出了寻洛怀里的柳叶短剑,将他袖角挑了个口子,而后又将剑塞回了他怀里。
顺着那口子撕开衣布,刺啦一声,露出里面红彤彤一片伤来,中间还燎了几颗小水泡。

寻洛没觉得有多痛,但庄九遥微凉的手指覆在伤口附近时,还是让他轻轻颤了一下。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他一个以杀人为业的天门刺客,竟也会救人了。不过他的确还有事没弄清楚,在那之前有理由让她们不死。
可惜了,迟了一步。

庄九遥拿过庄宁儿放在旁边的药箱,边动作边冷笑:“我竟不知寻少侠如此古道热肠,居然是个肯舍命救人的。”
见寻洛不说话,他像是气不过,学着庄宁儿的口气道:“你是赶着去喝了孟婆汤上奈何桥么?别着急,迟早有那么一天的。”

“我不去你便要去。”寻洛淡淡道。
庄九遥动作一怔,气笑了:“你以为你还是身手能抵得过守音道长的寻洛?你若是内力还在,你再进去十次八次我都不拦着。”

寻洛知道他担心,却不知他到底在别扭什么,只得继续沉默。
庄九遥一手还拿着给他擦过伤口四周的帕子,心里实在气不过,不自觉地伸出手指指着他,想教训他两句。可不指不要紧,这一指,本来还心情暴躁着,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指着寻洛笑得停不下来。

不远处祁云诧异,问庄宁儿:“宁儿姐姐,守音道长死了,寻大哥受伤了,庄大哥怎么还笑啊?”
庄宁儿一边放下给守言把过脉的手,一边头也不抬道:“别理他,他这里有毛病。”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抬头严肃地看向他:“他不坏,就是傻,所以要离他远点。
“哦。”祁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方寻洛也是一脸莫名,转念已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大约是只病花猫。
等庄九遥笑到肚子痛了,他才平静地接过他手里的帕子,一点一点地擦着自己的脸。庄九遥见状停了下来,看他擦了一会儿又笑了两声,放下已替他包扎好的手,拿过帕子又帮他擦了擦额头。

“背上的箭伤怕是裂开了。”庄九遥轻声道。
“没关系,不痛。”寻洛任他在自己脸上动作,瞧上去十分乖顺。这样的寻洛别人一定没见过,这认识让庄九遥微微分了神,险些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寻洛解释:“也不是要舍命救她。只是觉着事情可能有点复杂。宋桥手里的刀不一般,守言要是也出了事,有些消息我们便得不到了。”

他说着便将那林子边守言与宋桥的对话,以及自己的猜测略略说了,庄九遥回过神来点点头:“指不定守音和守言一直住在这里,就是为了压住这刀。那阵法怕也是防止有人来抢刀。”

正说至此处,庄宁儿的声音轻轻在旁边响起,带着点惋惜,又带着点看好戏的意思,里头的情绪听上去便略有些复杂:“啧,这回真是断袖了。庄九遥这厮要得逞了。”
寻洛一愣,顺着她话一想,低头见到自己被庄九遥扯下来的一截袖子,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庄九遥忍笑,瞥了他一眼又轻咳了一声。

庄宁儿惊惶地抬起双手捂住嘴巴,才意识到自己把偷想的东西说出来了,心道糟糕,果然腹诽他久了总有一天要踩滑。
她勉力装作不在意,又伸手一敲自己脑袋,讪讪地:“呵呵,公子,道长是昏过去了,其他没受什么伤,但是我用了醒脑的药粉还怎么都不见醒。我估摸着要用针,你去看看?”

庄九遥点点头,起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寻洛一眼,像是要说什么,想了片刻还是没说,扬起下巴道:“想看就跟过来。”
寻洛一笑,见他伸出手,一把拽住站了起来。

“迷药下了十足十的分量。”庄九遥一番探查之后道,“所以普通的醒脑药粉已没什么用了。施针吧,将药逼出来些便能醒得快了。”

没有床榻,也没有个遮盖的物事,崖壁那方的院子还剩最后的火焰在残喘,日头又已高升,虽是秋末初冬了却也不能让昏迷的人一直晒着。好在平顶边缘泥土还算柔软,又种着粗壮的树。
祁云照着庄九遥的指点,将守言背过去,轻轻靠着那树干放下了,庄宁儿已在一旁摆开了针具。

庄九遥又仔细为守言检查了一遍,开始施针,忽地想起什么,问祁云:“傻小子,你可知道宋桥手里那刀很邪门儿?”
“邪门儿?”祁云皱着眉,“邪门儿倒是没觉得,但每次我觉得那刀要落在我身上时,都没落下来。”
庄九遥轻笑一声:“你这段时间是有什么奇遇么?”

祁云与寻洛对视一眼,庄九遥微微抬眼便瞥见了,眉眼弯弯地:“你俩打什么哑谜呢?背着我做了什么?”
“我想了想。”祁云组织着措辞,踌躇道,“许是我师……先生在我身上放了什么东西,我赶来此处便是受他之命。”

“什么先生?”庄九遥心觉不妥,微微皱了眉。
祁云踌躇一下,心道自己都叫师父了,不能背后便不认人,只得道:“庄大哥,其实不是什么先生,是我师父。我已拜他为师了,寻大哥也曾见过的。”

庄宁儿诧异:“你师父不是死了么?”说完又顿了一下:“抱歉。”
“没事的。”祁云摆摆手。

庄九遥刚好施完一针,得空抬头看了寻洛一眼。寻洛微微点头:“你们离开后,在金陵见过一回。”
庄九遥敛眉,低头取针时又问:“你师父姓甚名谁?”
祁云道:“师父名叫梅寄。”

话甫一出口,庄九遥拿起银针的手一顿,而后他缓缓抬头:“你说他叫什么?”
“梅寄。”


作者有话要说:
        
        一碗:嘤,今天作者太累了,没有话说~
        庄九遥:快起来!别装死!
        寻洛:……





第29章 一见如故

莫非是他认识的人?
寻洛一愣,问:“你认识他?”本没盼着得什么答案,庄九遥却勾起嘴角:“是个故人。”

显然是不想再说了,寻洛便未追问,只听他问祁云:“他对你好么?”
“挺好的。”祁云道,瞧上去还十分真心实意,“刚开始十分恨他,但是相处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师父他……就是做事情有些不留情面,脾气怪,但是我总觉得他应当是个好人才对。”
“应当?”庄九遥似乎想发笑,“他难道没在你面前杀过人么?”

祁云面露不忍,道:“他说他杀的人都是该死的人,但是他答应我再不杀人了,自收我为徒之后只杀过一次。”
“该死的人。”庄九遥忍俊不禁,明明语气不重且眉梢带笑,却带出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他有什么资格判断谁该不该死?”

寻洛默然。他本就是以杀人为业的,此时听到这些话,竟莫名觉得是被庄九遥斥责了,心下不由得有些郁郁。
祁云一听,与寻洛的感受竟如出一辙,明明不久之前还是自己在心里偷偷觉得庄大哥有些冷血。
见他低头沉默,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庄九遥瞬时又恢复了常态,懒懒散散道:“没事的,我顺口一说,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无恙便好。”

他不提祁云失踪之后自己找过他许久,庄宁儿便也没开口,开口了又不好解释为何他们的眼线会那样广。

梅寄这个名字庄宁儿也是头一回听说,她小庄九遥整整八岁,很多事发生时她年纪尚小,庄九遥又不喜欢提及旧事,因而她只知庄九遥从前跟着刘仙医时有个师弟,后来二人反目成仇了。
如今见着庄九遥的反应,心道说不定那师弟正是这个叫梅寄的。
她恍惚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忽地道:“既是从前总杀人的人,如今怎地会轻易答应你不杀人了?”

这问题刚好问在症结上,祁云低了低头不说话。
庄宁儿见他这样子心里更加怀疑,不自觉地用指尖摸着自己的下巴,像是个正在想问题的老头子,一双美目来回转着,上下细细地打量他。

祁云比她小三岁,身量跟庄、寻二人虽相差尚远,但个子已与自己一样高。瞧那长手长脚的,少年人生长又快,过两年便是个窄腰长腿的了。
打量完身上她又去看祁云的脸,心道脸也不错,已看得出会朝硬朗的方向长去,如今虽未完全长开,已十分英气。尤其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实在是有神,与庄九遥的迷蒙和寻洛的深邃都不同,是十分正派的那种有神。

这么一来便有一种诡异的沉默,祁云见庄宁儿眼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了几圈,十分不解地问:“宁儿姐姐,你在看什么?”
“云兄弟,你告诉姐姐,那梅寄是不是对你做不好的事了?”庄宁儿凑过去问。

祁云闻言一惊,心道自己中了蛊,难道这个也一眼便看出了么?可他又不愿让人替自己担忧,一时之间便又惊讶又颓丧,没说话。
见他的反应,庄宁儿大惊失色,心道果然果然,正要开口,后脑上却被拍了一巴掌。她愤愤地回头,是施完针刚刚站起来的庄九遥。

庄九遥见她这不服气的样子,又伸出指头戳戳她额头:“你这丫头,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啧,这话说得,就跟他多正经似的。庄宁儿大声道:“上梁不正!”

庄九遥噗嗤一笑,转身一把拉住祁云,手指已搭上了他的脉。祁云心惊胆战地看着他,注意到他嘴角虽提着,眼里却没什么笑意,不由得更怕了。
良久他才放下手,淡淡看了祁云一眼,祁云却瞬时已明白,他什么都知道了,于是严肃了神色。

“竟是个纯阳的体质,实在难得。”庄九遥拍拍他肩,竟有些语重心长的意思,“难怪梅寄看上你。往后好好练功,也要保重自己。庄大哥知道你心性坚定,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旁边人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见祁云猛地点点头,神色十分感激,重重地“嗯”了一声,道:“庄大哥放心!”
得了他的保证,庄九遥伸了个懒腰,转头去看守言。

日头高升,人影渐渐变短而后消失又拉长,守言终于醒了过来。
面前的几张脸皆是陌生,她迷茫了一瞬,靠着树干的身子陡然坐直,一边起身一边朝四下看去,喊了一声:“守音!”

“道长。”庄宁儿想去拉她,却不料她力气极大,自己踉跄了一下,连带着庄宁儿也跟着趔趄了一瞬。
她转头陪口一声,慌忙朝那崖壁边看去,却看到一片焦黑的残屋。

这场景似乎是灼痛了她眼,守言猛地转头看向他们,轻声问:“几位客人从何而来?可有瞧见我家师姐么?”
祁云一脸的欲言又止,庄、寻二人皆不说话,谧儿更是什么也不知道。庄宁儿暗里轻叹一下,心道一个都靠不住。开始在心里想着措辞。

“道长,您听我说,我们来时屋子已起火了,这位小兄弟,”庄宁儿边说边指指祁云,“与宋桥正在屋前打斗,是他从宋桥手下救了您。宋桥见我们几个到了,便匆忙提着把长刀逃了。”
她又依次指指寻洛和庄九遥:“这位少侠将您从火场救了回来,我家公子给您施了针。”

众人静默。守言不知是猜到了不愿相信,还是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追着问:“守音呢?”
“您可知自己中了迷药?”庄九遥忽地开口。
守言不答,还是问:“守音呢?”

祁云心软,顿时红了眼睛,但又念着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轻易流泪,便硬生生忍住,哽了一下道:“道长您节哀。”

寻洛一向难以感知人情,隔着窗框看人间的淡漠此时便发挥作用了,他心知长痛不如短痛,于是简洁道:“宋桥迷晕了你们,杀了守音道长,又要杀您时被祁小兄弟救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丹药来:“我进去在道长手里发现了这个。”

他已做好了准备会迎接一场嚎啕,谁料守言只是脸色霎时变得青白,身子抖了一下,竟没哭也没喊,更未崩溃。
方才跟庄九遥之间气氛很奇怪,他便一直忘了将这丹药拿出来。此时庄九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手,守言不接,他也不便收回去,就那么支棱着。

终于,“这药我用不着了,送给少侠吧。多谢诸位救命之恩,请恕贫道不能奉陪了。我得去找师姐,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那里头。”
守言说完转身,顿也不顿地朝那烧毁的小院走去,只留给众人一个单薄凄然的背影。

庄宁儿眼里满是不忍,又恨恨道:“那天杀的宋桥,自己亲师姐都不放过!”说着转向庄九遥,还是怒气冲天的样子:“公子,我们去帮帮她吧!”
庄九遥点点头。

见三个小的都过去了,寻洛将那药丸递给庄九遥:“这是什么?”
“不知。”庄九遥答,一边伸手摸出个专门装药的小锦盒,“装起来吧。”
等他将药接过去了,寻洛又问:“不知?那你方才在看什么?”

“我啊。”庄九遥抬眼,笑眯眯地凑过去,顺势将盒子塞进他怀里,“我在看你的手长得可真好看。”

他说罢便走,寻洛愣了一愣,抬起自己手来看了一眼,在原地站了片刻,也跟着去了崖壁那边。
他过去时守言已将那焦黑得看不出本来面貌的尸体背出来了,庄宁儿上前想要帮忙,她往旁边一让,客气道:“多谢这位姑娘,我自己来。”

这道长看上去温温柔柔的,竟是这般能忍耐之人。寻洛说出守音被杀的那一刻,分明看清了她眼里巨大的悲痛,却转瞬便被压住。
他见过无数的死亡,再有经验不过了,大哭大喊固然是悲痛,沉默却是更加刻骨的哀伤。此时瞧不出来,再过段时日,甚至只要再过几天,她说不定已是形销骨立的一条无根竹竿了。

守言在屋子西面的棠树下挖了坑,将守音埋了进去。整个过程没有人动过守音的尸体,除了她自己。
她始终没流一滴泪,背对着众人静立半晌,忽地道:“本以为能逃过这一劫,上回她下山回来,说是有毁掉那妖刀的办法了。我当时还十分开心,原想着了结这事之后,我们便能一起彻底隐居了。”

众人沉默良久,庄九遥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寻洛一怔,庄宁儿惊道:“公子!”守言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
“守言道长,我们在山下之时……”
庄九遥说至此处,守言看了寻洛一眼,打断他:“那阵不是我们设的。”

他张了张嘴,尚未发出声音,守言接着道:“那阵不是我们设的,我们也只是有口诀而已,解药也是有的,只不过……”
“只不过?”庄九遥忙道。
守言指指崖壁那边的院子:“只不过大约已化为灰烬了。”

庄九遥愣住,转头看了寻洛一眼,似乎是没理解守言的意思。寻洛朝他笑一笑,又看向守言道长:“原是我自己跟踪道长才入了那阵,向您赔罪了。”
守言摇摇头,道一句无事,又指指方才还晴朗着,此刻却已半阴的天:“你们看,即使前一刻天高风轻,下一瞬也有可能阴云密布的。”

庄九遥那一跪,本是打算着先摆出个诚恳的态度来,使得守言不要怪罪的,却没料到会是如今的局面。
这一故作的姿态此时竟像是个笑话了。
他还怔在地上。守言转过身去,看着那连个墓碑也没有的,微微凸起的埋骨之地,道:“半山腰上有个小院子,我们偶尔用来歇脚,你们今夜可以睡在那里。”

“那您呢?”庄宁儿问。
“我?”守言一笑,“我自然是要去清理门户了。诸位少陪了。”

说完这话她回身,和善地对着几人笑一笑,一步步朝那石阶走去。庄宁儿踌躇了一下,转头看一眼庄九遥,还是牵着谧儿和祁云一起跟了过去,想送送她。
到了石阶边,却只见她施展轻功往下飞掠而去,像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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