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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梅寄北-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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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何人?”
“是金国六王爷完颜瑾瑜。”
“金人?他们来做什么?”
“说是想见识下我们的花会。”
“见识花会?哼,我看来者不善吧。”
……
在提到玉素山也有人登岛时,小仙纳罕了许久,除了江临风,不知还有谁会代表玉素山来君子岛。二叔长风?不可能,十来年他杳无音信,生死不明,更不会作为代表。那么就是三叔临风?
正思忖间,菊重阳交待告辞:
“梅兄、梅二弟,如此菊某先告辞了,明日我们君子山见。”
梅霜寒起身送客,菊重阳在梅千岭愤恨的眼神中安然而去。
在经过梅千岭身旁时,小仙与他的视线相交了片刻,立即避开了。
他有些恶作剧的想:且让他以为自己真死了会如何?
有些不甘。
不甘的,还要梅千岭。
望着菊家远去的背影,他咬紧了牙关告诫自己:江小仙没那么容易死,一定被菊重阳私拘,至于原因,他想起那日晚宴上,他要他温酒时的暧昧神情,不禁惑然。
翌日,四大家门集体汇合在君子山的君子洞,恭迎岛主乔景天出关。
乔景天闭关七七四十九日,已练成擎天大法第八重。花会之后将再次闭关九九八十一日,完成登顶第九重天,只要过去这最后一关,神功练成,入主中原不再是痴梦——君子岛还是太小了。
他阖上眼,脑海中一幕幕褪色的,仍染着血色的惨烈景象鱼贯而过。
三十年前,当他还是一个奉亡国主君之命将无数金银、美女送往北地金国议和的将官李若水时,他并没预料,自己会因不堪忍受那些被金兵残酷蹂…躏的宗室宋女而反抗皇命。
从金国二皇子完颜宗翰的淫爪下抢救出徽宗的女儿福金帝姬、王妃许圣英、以及几个宫嫔后,他便带着自己的部下和女人们仓皇而逃,历尽九死一生和数不清的磨难,最终流落到东海这座荒蛮的岛屿上,靠着一双赤手,一点点,将它变成花鸟林立的世外桃源。
一晃间,三十年。
这三十年里,为了躲避金人和徽宗的追踪,他不得不改名换姓,舍去本有姓氏改弦易张,设立梅兰竹菊四大家门,并与被救的几个妃嫔在此繁衍生息,收留过往遇难的船人,以及被追杀的各类江湖人士和战乱逃兵、难民,不知不觉,已有一万多人户了。
三十年来,除了开垦荒土,哺育后代,曾燃起重回中原的念头,也被受金人摆布而盛怒的徽宗布下的天罗地网所熄灭。对宋室的尽忠被绝望和仇恨取代,对金人一味割让与软弱的求降,更让他对这个腐败的朝廷进行恶毒诅咒,如果有一天,当自己无比强大,一定会推翻用女人换取太平的昏庸王朝。
今天,是福金三十周年忌日。
他特别算准出关时日,想用自己的一点武学成就告慰她在天之灵。
密室内的密室分外隐蔽,除了自己,没人知道遗体被保存在一个冰封的石墓之内,这里的温度达到冰点以下,石棺所用的石材也是在福金死后,自己亲自潜至深海下取来的寒冰石,一寸寸垒砌,能完全隔绝内外热量交换传递,也因此,保存了她投海后的遗体三十年不腐烂。
石棺内的容颜仍与之前一样天下无双,只是脸色已如冰白,血液也冻结了。他勾起手指,轻抚在那面颊之上,回想起她怀着屈辱诞下胎儿之后投海的那个夜晚,风将她的乌发吹得纷纷扬扬,就像一团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在黑色海天的衬映下,艳丽得就像海女。他惊惶追赶过去,想救回她,告诉她,他有多么深爱她,哪怕她曾被玷污,也无悔,可她仍义无反顾地从悬崖上投向身后怒吼的海涛,他悲愤万分,只抓住一片陨落的衣角,和她最后一句话:
“让他长大。”
那个孩子,明明是金人的孽种,却也是她的骨血,她最终还是没狠心将他带走,而是托付给自己。
让他长大。
就为了这一个沉重的托付,他边仇恨着,边抚养他长大,并因是她的后代,不遗余力给他所有宠爱,打算将岛主之位传给他。就让他带着自己母亲的仇恨与屈辱,向那些畜牲宣战,向宋室宣战吧,他本不该生于世,但既生了,就该发挥他自己的价值。
他的价值就是,复仇。
而今年的甄芳花会,就是为他而备,打败那些各家宗主,将各门派收为己用。
这么想着,他从密室退出,换了一件洁净的衣衫,来到大堂内。
四大家门的人已齐聚在此,躬身相迎。
他皓首长身,稳健环视一周堂下,威仪有度:
“诸位可好?”
“恭祝岛主顺利出关,得成大法!”
堂下一应均恭敬下跪施礼,霍霍而言。
第18章 十八 岛中人
乔景天询问了花会的筹备进程,以及访客登岛的情况,要梅、竹、兰格外关照三十六岛岛主及各内陆山庄门派的饮食起居。岛上没太多解闷的玩意儿,除了带各人去岛屿周边散步赶海,再就是欣赏岛上丰茂的植物。
君子岛既以出色花植闻名海内,各人登岛取植入药的心情也要体恤,除了后山禁地,东、南、西、北各花圃区域定是要随意参观的,并允诺看中任何花材均可挑选三种离岛。
此外还配有琴棋书画诗酒茶七件文墨雅事供各人消遣,藏书阁也开放使用,唐宋诗词文集任其观阅,不爱附庸风雅的,也有天下武功兵谱供其揣摩。
至于要前来的金国王爷完颜瑾瑜,要坚决不予登岛。
这样一番安排下来,诸事已有理顺。
特别问了疫势,菊重阳详细说明了染病人数、死亡人数、遗体处理、寻找病源和研制医药的进展,与小仙猜测得八九不离十,排查了东、西、南、北四个区域,仍找不到根源,自然医药也无从可得,只能煎煮些退热排汗祛湿的草药治标,但每天仍有新人患病。
乔景天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菊重阳眼珠一转,说到了关键:“禀岛主,岛主大可不必忧忡如此,重阳已经寻得名医,即日即可诊病探源。”
一堂人都诧异地望着他。
自新年过后,登岛的大夫来来往往,陆陆续续也有几十人,但都无功而返,报了最大希望的玉素江家也以极度抗拒告终,此番又有如何把握,能请得高手?
众门主心中疑惑,连菊奉南也暗自责怪儿子不该磕这块石头。
“是何名医?人在何处?”乔景天同样疑惑。
菊重阳屈身行礼,从身后两人侍卫里拉了一人上前,摘掉其面罩:
“就是他,玉素江家,江小仙,也是梅二弟多次未请来之人。”
乔景天凝神打量小仙,穿着如寻常侍卫无甚稀奇,一张脸却生得极为出众,此时正波澜不惊地回望自己。
他早知江家世代出名医,更有□□圣手之名,其人可冒名,可那身亦正亦邪的气场不出其二,便知大致无错。
“你便是江家后人江小仙?”
“是。”小仙淡淡作答。
“我曾与你祖父和叔父有过一面之交,你与他们有十足相似。”
“唔,故人犹在,斯人已逝。”
“你爷爷故去了?”乔景天顿觉悲伤。
“天命由此,老岛主不必介怀。”
乔景天点点头:“此言甚是。只是有一事我十分不解——为何千岭几次三番请你出岛,你都不来,如何现在又肯来了?”
小仙想了想说:“那时晚辈身在临安,有病患同要医治,实在脱不开身。”
菊重阳多此一举的补充道:
“或者想必梅二弟年幼,不懂江湖规矩。重阳也寻了江大夫多时,费了好大功夫也终于把他说动来岛。”
乔景天瞅了瞅他,没言语。
“如此便好,正好江大夫在诊病之余观看花会,也算代江老门主还我一个未竟心愿——十年前他并未及登岛,我一直对此抱憾呐。”
“如此,我代祖父多谢老岛主盛情。”小仙深鞠一躬。
乔景天将他扶起,对菊重阳说:
“你此番请得大夫要记上一大功,若疫病得已根除,功劳自要追加一等。江大夫就暂住你府上,你代我好生照顾,衣食住行不得马虎。”
菊重阳欣然领命。
“千岭——”乔景天一抬首,从堂下众人中寻住梅千岭,“你与移花宫的圣姑见过面了没有?”
梅千岭垂首出列。
“我问你呐?”乔景天又重复一遍。
梅千岭这才翕动嘴唇将声音压得很低:“见了。”
乔景天问:“她人可周全?”
“周全。”依然是恹恹的作答。
乔景天有些不悦:“你可属意于她?”
一堂人均屏住呼吸。
寂静中,只听他道:“只有一面之缘,谈不上属意。”
不属意,就意味着继承岛主之名有待时日。
除了乔景天,所有人均放下心来。
“千岭,你要与这位圣姑好好相处,移花宫在东海及中原都有很广的势力,将来对君子岛也是极为有利的。”
梅千岭抬起头,将视线投向一旁垂手而立的小仙,语带讥诮地说:
“是啊,对‘她’自己也极为有利。”
小仙没有接他视线,但心知,这是指桑骂槐。
“我累了,诸位先撤下吧。霜寒、丰南、兰山、寒声,你们跟我进来。”
堂下人除了乔景天提到的这四人留下,均应下,离开了大堂。
出来后,梅千岭喊住了菊重阳:“重阳兄,可否借这个人与我说话?”
目光落在小仙身上。
菊重阳不愿他们私下攀谈,便回拒:“江大夫要着手诊病了,你有什么事,还是等他空了再说。”
“不,我的话必须现在说,”梅千岭盯着小仙不放松,“我想问一问江大夫,得了重阳兄什么奇珍异草,竟然冒死赴岛?”
菊重阳脸色阴郁道:“有什么好处?千岭你不要胡闹了!”
梅千岭挑衅似的看着小仙:“这话我想听江大夫亲口告诉我。”
“你!”
菊重阳刚要发作,被小仙拦下了:“少主不如先行一步,我和梅少主说完便来。”
听他这么说,菊重阳只好先走一步,追上前面的竹清茅,忐忑而行。
梅千岭二话不说就江小仙拽到一处院后的墙垣下。
不过两日,心中的人失而复得,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颤抖着握住双肩:
“真以为你死了!”他有些窘困,眼中胶着化不开的迷茫,“昨夜菊重阳走了后,我去渡尸滩头找了你很久,遍寻不到你,我只好跳到海里去找你的尸体…可是茫茫大海,那些裹尸布个个都是一样,又怎么轻易找得到?”
去海里…?小仙有些吃惊,感到握住肩膀的姿势变成掐。
“我想,你之前的装扮一定被人识破了,说不定就是菊重阳,他一直视我眼中钉,抓到你,就将你石沉大海,以报恨意,所以我怕极了!”
他红着眼,皮肤隐隐透着一股青色,似是病容。
小仙敏锐地察觉出他的不寻常:
“你先不要说了…”
“让我说完—”梅千岭突然将他拉到怀里,哽咽道:“从我去临安找到你,这恐惧就开始了…我怕你下一次会真的毒死我,我怕你身上每一处都是剧毒,所以即使离你很近,我也不敢碰你。每次被你扔到臭水沟,我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在下一次打败你,让你心甘情愿跟我回岛,可结果总是我落荒而逃…”
他深深吸了下鼻子,将怀内人揽得更紧一些,生怕没等话说完,就再不见。
“你现在抱着我,就不怕中毒了?”小仙说。
“不怕,无所谓了,失去你一次,我便告诉自己,哪怕你的头发、眼睛、嘴唇、耳朵、手脚、五脏六腑,甚至你说出的言语,呼出的气息,脑中瞬过的一念,都有千毒万毒,哪怕此刻因为抱你而死了,我也不怕。”
“。。。”
“当我在茫茫海上醒来看到那个船夫,我很高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我发现,你并没有如你所言,第三次不再放过我,你心软了,不仅没要我的命,还将我安然送回岛,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心里有你?”小仙冷笑。
“不,这说明你不是江湖传闻的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之徒,你只是看起来狠毒,说话不留余地,爱恨分明,欺负你的人当然要狠,可爱着的人也会拼尽所有,不是么?”
“你错了,我就是这样的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小仙无动于衷。
“别这么说!我知你,心里那个人不是我。清明那天,我跟踪你们,请原谅,我实在好奇,因此,我都看到了。你和他,你们…你来君子岛也是为了他吧?”
小仙一凛,试着挣脱出来,反而被箍得更紧,梅千岭也不知哪来的力量,“让我说完!”他低吼道。
“我不知道你们的过去,也不想知道。经过昨晚,从海里一次次不劳而获上岸后,我躺在礁石上,海风吹在身上,很冷,很冷,冷得骨头也结冰了,冷得意识终于清醒,我想我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小仙有点恍惑,他定了定神。
不知为什么,每次和他在一起交谈,总会失去了本有的节奏,他总能成功地燃起自己的好奇,敦促自己不断思考。又或者说,那一点,一滴,一簇和一团,这些思想流本不是什么好奇的内核,而是隐藏在自己心底某处未曾熄灭的火焰。
“我终于明白了,我在这座岛上出生、长大、一直活着到现在的意义——那就是为了等一个人,等一个能引领我走出座岛的人,而现在我确信,这个人就是你,小仙,是你。”
他滑下手臂,轻轻将他放开,但目色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要和你在一起,受不了你在其他人的身边,尤其是菊重阳这样的人,他的野心很大,迟早会害了你,他是不是用什么卑鄙手段强逼迫你?”
小仙摇摇头,觉得他这番话万分可笑。
他了解自己吗?知道自己的过去吗?了解自己上岛的目的吗?如果知道自己不过是利用他,还会将自己视作引领者,还会想和自己有这番表白?他凭什么?一个没任何心机,头脑简单的蠢物?
“说完了?”他冷冷的看着他,马上压抑住片刻的动摇。
后者显然没料到这种反应,张大了嘴巴。
“完,完了。”
“那好。梅少主,我只想你明白两件事:一,我没有受到菊重阳的逼迫,与他同道系我自愿。菊少主是位睿智冷静的人,更方便我行事。二,对于梅少主的愿望,恐江某很难实现。岛上纷纭传言,您是下一任岛主接班人,同时也要与移花宫结亲,这样看来,能引领您出岛的人,不该是在下,而是您未来的妻子,那位圣姑,或者是您自己。”
他长叹一声,瞳仁忽然黯淡下来,“没人能帮您,如果不是在岛上无忧无虑长大,你就会明白,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任何人都帮不了你。”
第19章 十九 急火攻心
身后传来了“嘭”的一响,还没走出几步的小仙回头一望,梅千岭倒在地上,已不省人事了。
他立刻奔过去,不是伪装。翻看了眼底,黄色,把了脉搏,虚弱,再一探额头,热度极高,整个人的状态与中暑相似,不过这种季节哪里有暑气,分明就是染了疫病。
他这才焦急起来,背起他,想着下山还有起码半个时辰的脚程,不如先送到乔景天那里再做打算。
背人重回议事堂,乔景天正和四个掌门从内堂边说边往外行,见到小仙一怔,又见他背上背着昏厥的梅千岭,便问:
“江大夫,发生何事?”
小仙说:“少主正与我说话,话没说完,就晕过去了,恐染上疫病。”
“来人!来人!”
被他这么一说,乔景天大惊失色,连忙召唤两个书僮将梅千岭抬到内室去。
自己也和几个掌门忙不迭跟过去,小仙本想既有他们在,自己也是多余,犹豫再三,终还是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几个人中贺兰山最通医术,在床边把梅千岭的脉,忧心忡忡说:
“梅二的病应该是疫病,他应时时注意的,也不知如何会感染上?”
菊奉南看了看他面色:“渡尸滩那里重阳护得很好,一般人很难靠近,已经患病的,也及时迁移到更远的山中,看来百密一疏,这病疫防不胜防。”
贺兰舟摇摇头:“不对啊,梅二病得有点蹊跷…景天,我记得他十二岁那年生了一场恶病,大家都以为救不活了,后来来了位神医,妙手回春,不仅医好了他,还给他副百毒不侵的体质…你可清楚,疫也是毒,既然百毒不侵,按理说也不该染上,这其中哪里不对呢?”
乔景天当然清楚个中蹊跷:
“是,岭儿从小体弱多病,那次病得凶险,那位神医用了七天七夜,开刀放血,换筋移脉,把岭儿在百毒汁里浸泡蒸煮,才将恶病从体内祛除,恶病去了,从此不惧任何毒疫,可如今怎么像常人一样,说染病就染病了呢?”
略一思忖,忽然想到:
“会不会是他自己放弃御毒的意志?”
“自己放弃,这是何意思?”众人都不解。
乔景天继续解释:
“记得那位神医临走前交待过,若是有毒攻入,千岭意志上会本能生出御毒意识,类似于身体的免疫机能,这时毒素当然被防在外。可是,若是他主观意志放弃防御,那么就会适得其反,毒素攻心的速度反而较常人快。这就糟了,他既发病,后面的态势会一发不可收。”
众人均笼上担忧之色。
“你的意思,他之所病发,是因为自己放弃了抵御?”竹寒声问。
“嗯,也即是说,他此时的意志极度消沉,”乔景天仰天阖目,晃着头道,“只是我想不通,他为何会消沉?”
百毒不侵。
御毒之力。
意志消沉。
小仙反复咀嚼着这些词,消化着与梅千岭的关联:
因为年幼的恶病,导致他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
但百毒不侵是有条件的,必须是自己想要百毒不侵,
如果主观意识上放弃防御,那么毒素会比一般人还要侵袭更快。
梅千岭放弃了防御意识,也即是说,他想要中毒,想要染病。
因为在潜意识里,只要自己染病,就有可能被沉海,
而昨夜他以为,小仙被“沉海”了,
因此他希望自己也染病,然后被沉海,
所以他才去渡尸滩跳海?
疫病的发作是有潜伏期的,不能因他去了渡尸滩就推断他昨夜才感染。
但是昨夜的劳累和精神极度低沉,诱使病情发作是肯定的。
墙垣下说那些话时,用尽了所有气力。
在临安时,不是自己手下留情,而是他根本不会中毒。
其实输的,一直都是自己。
推断到这里,他已经不想再推断下去了。
事实有些残忍,也有些恐怖,
这些情节仿佛一块块巨石压在心头,
在这间屋子,让他感到呼吸也很艰难了,
于是想离开远一点,透一口气。
“江大夫,你去哪?”乔景天时刻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唔…我去外面。”小仙停住。
“身体不舒服?你脸色不太好。”
“没,”小仙背过身,迅速整理好情绪,“只是听各位前辈说了梅少主的事,心中有些惊骇。得了那样的恶病,治疗的过程也一定遭受常人难忍之痛,十二岁,是如何挺过来的?”
乔景天叹了口气道:
“岭儿的确不易。难为你有心,为他殚精竭虑。江大夫,以老朽见,既你有心,又身为医者,不如就陪在他身旁吧。”
小仙笑了笑:
“这不行,现在陪着什么也做不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病源,才能制出解药。这种疫病一旦患病,好的,能拖上十天半月,不好的,不超过七天,如梅少主如前辈所说,有那种奇异体质,疫病发作则更快,晚辈必须尽快下山寻找解救之方,若再拖下去,恐怕…”
未及他说完,乔景天就拉住他手,感动道:“江大夫,我代岭儿谢你。”
小仙摇摇头,走到梅千岭塌前,从身上取出一粒丹丸喂塞入口中,让书僮以清水服下:
“这是续命的丹药,能暂时阻止病情扩散。我离开这段时间,有冰取冰,无冰要取井水擦拭身体降温,一定要降下热度,若持续高烧不退,恐伤及肺腑五脏。”
众人连连称是。
见他暂无性命之忧,小仙向乔景天和其他人告辞。
一出门,咽喉即有一股甜腥涌上,吐在墙根的残草上,以为是痰,却是一口败血。
心中震惊,急忙运行体内周天,索性血气脉穴均无阻塞,但胸口和腹下檀中穴隐隐有无名压抑之感,不是疫病,不是毒,倒像是急火攻心。
急火攻心,乃是心中郁愤短时间内淤积一处,导致血脉突然逆行。
他想了又想,还是想不通这是哪一种无名火。
为了保持元身,不得不给自己也服了护心丹,抛开冗杂的思虑匆匆下山,寻得菊重阳,要他立刻带自己去寻访民居,先从岛上第一个发现染病的人家查起,这疫病的确刻不容缓,不是为了梅千岭,也是为了山樱和萤火。
菊重阳见他查病性急,少不得要问:“如何又急起来?你的同伴不是吃了保命丸,不急在片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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