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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君终有迹-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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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第品德和姿容,辞藻华丽,末尾皆以思安的年号“神佑”落款,就此将这些女子命运与他系在一起。
    选妃的议论然轰轰烈烈,果真选了,与当年老皇帝选美人的盛况却是不能比的,真正热衷此事的家族无不出于利弊权衡,利大于弊时何人不趋前,然而思安自己也比不得当年的老皇帝,谁不知他只是双方操博的傀儡,真舍得自己女儿的人家不多。
    思安仔细瞧过那些女孩儿的家世,多为各族中偏房旁支,门第尚在,相比而言,倒只有乱中迫于情势匆忙与他成亲的丽娘出身最好。难怪听说思安选妃又发了大脾气的丽娘,在得知这些女子都是哪一家女儿时会冷笑连连。
    奉成一从中挑选家世出身最合适的两位奏请立妃,余下封六仪、美人、才人等。尽管思安从未点头应允,旨意还是顺顺利利的颁布下去,或许唯一让他能稍有欣慰的是,这些女子中未有一人是宣武一派选送。
    如今不同从前,所有规矩能简则简,各家族着急送人入宫,不到七月,新封妃嫔已陆续入主各殿,宫中又于京郊等各处采选宫女,许多空旷多年的宫室迅速充盈,与东都皇宫最盛时的美人如云歌舞喧哗难以比肩,如同在一件破旧的金缕绣裙上重新收拾,用新线织补了新的花纹,虽始终不能补全已经流逝的鲜活,却得回几分往日的品貌。
    纳妃入宫似乎宣武一派已落了下风,京中紧绷的气氛在宫中喜事的渲染下又松缓和悦下来,连朝局上也格外宁静。思安知道温行已经开始准备西出讨伐余渐,各项筹措中,杜卉和郑昇等人都被他调回东都。
    他一忙碌起来与思安相见就少,不知是避讳宫中多出的许多女眷还是实在顾不过来,也不再像前一段那样总往金鳞殿来,思安不复从前总要多找机会痴缠上他的样子,两人私里见面的时候,还是耳病厮磨亲亲热热在一处,不见面的时候,思安时常一个人在金鳞殿里发呆,有时候倚着栏轩似眺望远去,目光却是空的。
    连阿禄也看得出来,思安是有心事。
    新人入宫后,思安不愿召见任何人,奉成一引众妃嫔到金鳞殿请安。思安虽不快,却不是会给一帮女子脸色瞧的性子,奉成一正是拿准这一点,只提前一刻钟派人通报,果然到了金鳞殿,思安已经坐在正殿里,斜靠着坐榻上的软枕,手里把玩一块镂空的龙凤珮不时摩挲。
    二妃一人出身范阳邵氏,一人出身清河冯氏,邵氏邵青璃封贤妃,年龄略长于思安,身姿丰腴,面若银盘,桃花眼儿朱红唇,未语先闻笑,很是灵巧风流的性子,行过礼就自己牵起话头与思安说笑,语调柔和笑如鹂莺,只随意问起思安的喜好饮食等等,或说些闲话,言语颇风趣,并不过分又很亲切,让人无法讨厌只有喜欢,其他妃嫔搭腔都已隐隐有了以邵氏为先的样子。
    冯氏冯妙蕴封淑妃,样貌没有邵氏出众,眉目清秀淡雅,一头浓云似的黑发,发髻以一支双雁逐飞长簪固定,辅以几支叶形小钗,以绢花为饰,十分别致,本身自有沉静端方的气质,比邵氏稍沉默些,与邵氏站在一起各有千秋。
    思安让阿禄准备好绢帛绸缎按品阶依次封赏,众妃嫔离去后,奉成一留了下来,思安摸着玉佩下的穗子垂眼不语,阿禄怕奉成一临时发难,守在思安身边一脸戒备。
    奉成一脸上很和气,缓缓道:“看到圣人喜欢奴就放心了,诸位娘娘都是万里挑一容貌德行上佳的,相信很快就能为圣人诞下皇子,为皇室开枝散叶。”
    话里话外都是催促思安快招人侍寝的意思,阿禄有些听不下去,想讽刺奉成一管得太多,却被思安拦下来。
    奉成一笑得和善,躬了躬身便告退了。
    阿禄愤愤难平:“越俎代庖!简直逾矩!”
    其实老皇帝在时权倾朝野的内侍何止越俎代庖,虽然现在不如当年,行事却还是旧有的风格。思安有些心不在焉,只道:“纳都已经纳了,多说也没有用。”
    因念及从前母亲所受的冷落,宫中最易见世态炎凉,思安不愿再将自己母亲所受的冷遇加之于其他女子身上,请安过后想转明白,也不再对妃嫔们避而不见。
    贤妃爱玩笑热闹,三五不时召集妃嫔们小聚,反正温行来得也少,左右无事,思安索性也与妃子们宴饮游乐了几回,或游湖赏花,或看戏耍闹,全当尽了相伴之谊。
    宫里人口充裕,再不若从前花费简单,借着与妃嫔同乐的由头,阿禄很不客气地从奉成一掌管内库中敲了一大笔。因这些日子实在气闷,思安也不阻他,一切都默而许之。后有温行撑腰,又有思安的默认,虽奉成一的人还是很不买账,阿禄在宫中几乎横着走,在新进妃嫔面前也很得脸。
    思安与妃嫔们玩乐,却总不让人侍寝,只一处说话游戏,心思活络的妃嫔难免要打些主意,全靠阿禄挡着,如此过了一些日子,最按捺不住的当然是一心送女入宫的家族和有奉成一,宫中甚至已经有些风声在传思安有隐疾,且风声还传到他本人耳朵里。
    阿禄命人将在思安面前乱嚼舌根的宫人拖走,不过是逛个花园而已,就遇上背地里讨论此事的人。
    “算了。”思安面上一点怒色也没有,阿禄知道他近日总有些懒怠,加上心软的毛病,但还是坚持道:“圣人,这回咱们可不能轻饶,这……”他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这事有损天威,宫人如此议论圣人乃大不敬。”
    思安摇摇头,却也没驳回,只说:“怕是专门说给我听的。”有些人终于忍不住,故意拿这些激他,否则宫人私下说话,怎么还让他知道。
    说来也算好事,思安的后宫比先帝时和睦,脾气最骄横的丽娘锁在凤临殿里,两个妃子邵氏和冯氏至少现在看来不是好争斗的,贤妃和淑妃不争,其他位低的就更掀不起什么风来,也许也因为思安总不招幸任何人,众人无可争,也就相安无事了。
    邵贤妃起先还有些心思,一次在她住的秀华殿中开宴,临了众人离席,她偷偷问思安是否留宿,思安婉拒,当时邵氏面上有些尴尬,却还是强撑着笑容,思安心里叹息,平日里他总称邵氏为邵姐姐,以示敬重之意,不知邵氏是否明白。好在过后邵氏一切如常,看起来没有难以释然。
    相较于邵氏的活泼,冯氏似乎更沉静些,大家齐聚嬉闹,五次中她倒有三四次不来,与思安说话也不多。思安只当她更喜静,也不多打扰,因此在众嫔妃中与她最不熟络。
    当看到穿着单薄的冯妙蕴被奉成一的人送到金鳞殿门口时,思安是惊愕的,心中第一个想法是幸好温行今晚没来。
    夜已入深,思安正准备歇下,奉成一的人将冯氏送来了就走,留她一人站在夜风里,思安无法,只能让阿禄先将人请进来。
    冯氏穿得很少,象牙色纱衣里系着茜纱裙,乌发随意绾出松松的髻,只别着那一支她常戴的鎏金簪,大概夜风太冷,身上有些瑟瑟发抖,站在孤零零几盏夜灯里。思安不忍,让阿禄去叫小厨房热碗姜汤端来,湖面风大,吹至堂中烛火摇曳,思安又将冯氏拉入内室。
    奉成一送人来的目的一目了然,他们激将思安不成,又不能任由思安不宠幸妃嫔。
    思安正愁着要如何将事情圆过去。冯氏虽是深夜被送来,若就将人送回去,明日宫中定然上下皆知,于他自己于冯氏都不好,但如果留下来……还是不能留,如今不能再像和丽娘成亲时一样把话挑明,冯氏到底是世家选送的女子,她若能理解还好,若不能理解或心怀别的念头,思安自己不怕别的,只怕有丝毫牵出温行,又徒增困扰。
    衣架子上挂了一件绣竹枝纹的披风,思安怕冯氏受凉,取下来披到冯氏身上,双手虚虚拢在她的肩膀。
    正此时,眼底忽晃过一道冷光。思安从前逃命逃出了几分警觉,脑子还没多想,身体就已经做出反应,大力一把推开长冯氏。
    身为女子的冯氏身量轻忽,趔趄退开几乎跌倒,她手中的凶器也现了出来。
    正是她头上取下的那枚双雁逐飞鎏金长簪。簪头花纹镂刻得细致秀美,与别的簪子没有什么不同,簪身下半截用钢铁薄刃取代簪尾,像一把小剑,簪身的上半截便做剑柄,被冯氏握在手里。
    一击不成,冯氏脸色发白,目色愈发狠,举起发簪,又向思安胸口一刺。
    
    第二十六章
    
    男女体力相差悬殊,即使思安手无缚鸡之力,对付起冯妙蕴还是绰绰有余。他抓住冯妙蕴的手腕,两人僵持,利刃的精光在两人身前忽闪晃动。
    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听着像是被思安吩咐去叫厨下热汤的阿禄。
    冯妙蕴闻得神色惧然,更受了刺激,拼力剧增,竟在与思安相持的情况下拧动着将簪子抵到思安胸前,剑尖隔着衣服擦过皮肤,虽未至伤却也惊险,两人无声地扭推到一处。
    阿禄在外面道:“圣人,姜汤热好了。”伴着门被推开的声音。
    冯妙蕴心急如焚,合身扑了上来,思安暗叫不妙,侧身躲避开,冯妙蕴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阿禄的脚步进入室内。
    冯妙蕴满面凄苍,再次举起手中的长簪,对准地却是自己的胸口。
    思安一惊,抄起放在身旁小几上的茶碗掷过去,正打到冯妙蕴手上,趁她吃疼松了手劲一把拍开发簪。茶碗落地的声音引起阿禄警觉,忙转到内室,看见思安和冯妙蕴两人都坐在地上。
    冯妙蕴背身低着头,黑发散了一半落在肩膀,看不清表情。思安神色分明有些惊魂未定,朝他使眼色。
    阿禄跟了思安一段时日,主仆两人早有默契,两眼骨碌碌转了一圈直往冯妙蕴身上飘,口中却道:“奴就在堂中守着,不打扰圣人和冯娘娘说话。”把乘放姜汤的托盘放在一旁,退到门后。
    确定阿禄看不到了,思安才掀开滑落地上的披风,露出刚才被他藏在底下的长簪,冯妙蕴喘着大气,同样也是惊惶未定,望着思安的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思安想去扶她,才靠近就被她缩肩膀退避开,只能尴尬地甩甩手,道:“地上太凉,你自己坐到榻上把姜汤喝了好不好?”
    她抬眼望着思安,身上透就着力竭之后的虚软。
    “圣人不治我的罪么?”她问。
    思安拾起茶碗,也问她:“你为什么要杀我?”顿了顿又道:“你也太傻了些,金鳞殿里多少人,我叫一嗓子哪还有你的活路。”并非他大意,冯妙蕴扑来的一瞬间,他心里首先升起的念头是谁要杀他,但不及细想,冯妙蕴的情态和身手就让他排除了别人派冯妙蕴来刺杀这种可能,她一介弱女子,拿簪子的手都是抖的,目中惧意多过狠历,若真是他人派来,岂非成事不足还自落把柄。
    冯妙蕴涩然道:“妾死不足惜。”
    竟是存了死志。
    思安想了想,进来时还好好的,但冯妙蕴似乎对他的接近都十分抵触,便问道:“你是不是不想侍寝?”
    大概一般女子对这些事都有些难以开口,冯妙蕴咬着唇低下头,思安暗悔唐突,又悔没有早说明白,清了清嗓子:“咳,你怎么不早说!其实我也不想把你留在金鳞殿,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男女有别不好共处一室……诶,哪里用得着这样。”
    冯妙蕴睁大双眼,仿佛因思安这句话击垮了一直支撑她的意志,绷紧的身子瑟瑟颤抖起来,面色颓然,眼中木愣,道:“原是这样,”默了默,她忽然向下一拜,“妾自知犯了谋害圣人的大罪,请圣人赐妾一死。”
    思安唬了一跳,心中不忍:“你快起来,我不治你的罪,别说什么赐死不赐死的。”
    冯妙蕴淌着泪眼,道:“……选召入宫乃圣人恩典,妾有违圣意还妄图行刺……”
    思安忙道:“我知道你是被他们送来的,我不会逼你,不会对你做任何事,真的,你快起来。”
    他拿出十分真诚,冯妙蕴尤拜泣不止。
    思安手忙脚乱没有办法,最后只好也跪在她面前,急道:“我和你说个实话,你瞧这宫里哪是我要处死谁就能处死谁的,我说的话最不算话,你求我也没有用。活着终究比死了好,死了什么也没有。你瞧,方才你要杀我,定是怕我、嗯……玷污了你,若你得手了再自杀,哪还能知道我其实并不是登徒浪荡子,你的性命岂不白丢了。”
    冯妙蕴本是哭得伤心,听他这么一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噗嗤”一下端不住了,眉间苦涩仍旧深浓。她带着哭腔道:“哪有圣人这样说自己的。”
    泪水濯洗着她细白的面庞,如带雨梨花,冯妙蕴不是跳脱的性子,哭着也是低低呜呜的,渐渐收止住,思安打湿了帕子给她擦脸。哭花的妆都洗净了,冯妙蕴理了理头发和衣衫,思安把簪子递还给她,她接在手里没有再簪到发上,而是恭恭敬敬朝思安一礼。
    “圣人宽宏仁厚,是妙蕴邪念岔了心思,竟要加害圣人。虽圣人不怪罪,妙蕴却不能自安。”
    思安忙摆手:“不怪你,若我说清楚也不会害你多哭一场。你先坐下把姜汤喝了,不然凉了。”
    再三劝慰冯妙蕴方能安席。
    思安低叹了口气,问道:“你不愿入宫为妃的,是么?”要是愿意入宫,哪有不愿侍寝的。他记得冯妙蕴的父亲并非冯氏一族宗子,宗子是她伯父,族长是她爷爷,她父亲在朝中没什么实职,她爷爷和伯父倒有要职在身,一人在户部,一人在工部。冯氏显贵,先帝在位时也有出身冯家的妃嫔,还有一位极得宠妃子的母亲也姓冯,因那位宠妃深得先帝喜爱,甚至恩荣推及其外祖冯家。
    黛眉垂落,如低掠燕尾点碎春水,也皱了眉间,冯妙蕴苦笑道:“家中决定送妾入宫,妾不愿意,爷爷大伯和爹娘却说只有妾入宫最合适。”犹豫了半晌,又道:“妙蕴心中早已有人,家人不顾妙蕴意愿强送入宫,妙蕴曾发誓此生非郎君不嫁,”她殷殷看着思安,目色潸然,“妾深知悖逆皇恩,死不足以周全皇家颜面。”
    思安叹息,心中升起一阵愧疚,早知不是人人都愿意被宫墙束缚,像丽娘因皇后尊荣愿意和他成亲,可是也有许多人并不在乎什么妃妃嫔嫔的虚名,这些送选的女子,自知或不自知,她们的命运终是因他被打乱了。
    “什么颜面不颜面的。我确实不想强迫于你,然而如今我也帮不了你。说来也有我的缘故,对不住。”
    虽入宫时日尚浅,冯妙蕴也知道当今圣上是慈善性子,只不知慈善至此。她到底已经有了妃子的名分,有哪个皇帝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入了宫还想着别人的,她不怕因此而死才说出来,却没想到思安先和她说“对不住”。他不仅不怪罪她行刺的事,还帮她遮掩,冯妙蕴心里已是非常感激,又怎能将自己家人迫自己入宫的遭遇怨于他。
    她的眼泪又淌了下来,再起身朝思安一拜,摇摇头:“是妾的不是,岂因圣人。”且今上受制于人的处境朝内皆知,所言并非虚假。
    “我与他没有缘分。”她说,手上握紧了双逐飞燕长簪,手指不经意滑过簪头雕琢细致的两只回旋飞雁。或许想到心上人,失神之外,她的面颊飞上淡淡的红色,比之前的决然苍白多了一丝鲜妍活气。
    思安不禁好奇冯妙蕴喜欢的到底何人,但也只是稍有好奇而已,人进了宫,她与她心上人前途又能多明朗,难怪引她生了死志,多问徒惹她伤心。不由得联想到自己身上,他与温行这一时还能双宿双栖,来日又能怎样,他叹道:“你的心情我也略懂得。我也有……心爱之人,恐怕也没有多少缘分。”
    他只愿倾心相待不问其他,但此身已经被钉死在皇位上,温行却不可能永远居于人下,只怕将来有一日,自己终会成为挡在温行前行道路上的一块石头,各有立场如隔天堑,人在殊途,他的存在就是他最大的障碍。就算还没到那一天,他们之间还是掺杂太多,他可以不在乎是否纯粹,却终有憾慨。
    他道:“你莫伤心了,还是活着好些,至少活着能看见,知道个好歹,若两眼一闭没了知觉,如何舍得下呢?”
    冯妙蕴懵然,早知道圣人与皇后感情不合,圣人不肯宠幸妃嫔,反倒内侍更着急些,一度她还有些相信私底下关于思安隐疾的传言,若是思安心中有人,便可解释这一切了。他不宠幸妃嫔并非隐疾,而是洁身自好为心系之人所守,只是未听说他与谁亲近,莫非也是天各一方?
    冯妙蕴心中不禁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一股怅然回荡胸中,惆怅相对也只能更添惆怅,她喃喃自语:“是啊,至少活着能看见,知道个好歹。”
    思安见她意有松动不再一味求死,心里暗松了口气,也不敢深劝,这种事只有她自己想明白了才能解开。
    过了一会儿,又道:“天色已晚,我派人送你回去吧,不过你今日出了金鳞殿,明日宫中恐怕会有许多不好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还有一事需拜托你,今日所言,万望切勿泄露出去半点。”
    冯妙蕴眨了眨眼睛,至此方全信了这位圣人宽厚仁和的性子,她抬头对思安道:“圣人,让妾今晚留在金鳞殿吧。”
    。
    第二日宫中上下皆知冯淑妃受了宠幸,自然思安与她什么都没做,但冯妙蕴一早被从金鳞殿送出来,大家都认为是思安宠幸了她。
    冯妙蕴自告奋勇要帮思安挡下内侍省的刁难,思安不想她清誉有损婉拒了她的好意。
    她却道:“在世人眼里妾已是您的妃子,今后不论,现眼前得宠的妃子总要比不得宠的强些,况且您送走了妾,内侍还会想方设法送更多人到您面前,妃嫔宫女,按理都是您的女人,有妾在,圣人至少暂可不必受此困扰。”
    思安还担心这样会使冯妙蕴与心上人隔阂,冯妙蕴却道无妨。因她坚持不走,思安只得让阿禄收拾出厢房让她暂住一晚。
    两人约定相互替对方保密,不将金鳞殿中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无形中多了些心照不宣的互惜之情,而后冯妙蕴总帮思安在奉成一面前打掩护,更加熟稔起来,两人渐渐如朋友一般,无关男女,只相互为伴。自然阿禄多谨慎小心,私下里派人探查过,确定冯妙蕴与奉成一并无瓜葛才放心她接近思安。宫内外逐渐传出淑妃独得盛宠的传言,又是后话。
    起初思安还担心会给冯妙蕴招来妒忌,特别是贤妃邵青璃,两人同为妃位,冯妙蕴“独宠”;怎么看对同时入宫封妃的邵青璃都是不公平的,然而邵青璃似乎并没有在意,听冯妙蕴说,私底下待她也如姐妹,没有任何为难。而其他位份低于冯妙蕴的人,纵有龃龉,她也可以摆平。
    也因为冯妙蕴说得宠的妃子总要比不得宠的强些,思安深感没得让一帮女子跟自己过苦日子的道理,虽不招宠,却常与邵青璃轮流开宴将众嫔妃聚在一起,只期游乐能为她们打发一些宫中闲长的时光,每回赏赐都是众人皆有,尽力不让一人受冷落,因此外人看来,皇帝与众妃嫔可谓其乐融融。
    这一日在湖上游了半日,艳阳高起后大家都耐不住暑热散了去,思安带着一身酒气回到金鳞殿,温行已坐在殿中正让宫人奉茶。
    久不见他到金鳞殿来,思安倒有些惊讶,微醺的脸蛋粉嫩发红,双目圆瞪的样子很是可爱,温行招了招手,思安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抹了油一样滑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喝酒了?这么大热的天也不遮一遮,出了许多汗。”温行接过阿禄递来的帕子帮思安把头上细密的汗珠抹去。
    思安拿着扇子不停地扇,高兴得很,拉着温行的袖子不停地问:“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让人去告诉我一声,今天能留一留么,淑妃酿了莲花白赠了我一些,你也尝尝吧。”
    “莲花白?”
    思安点点头,卸了冠把头发披散开,取下腰带,整个人身上一松,冰鉴里镇着切好的甜瓜,他用小瓷碟装了几块,签子挑两块喂给温行,其余的都进了自己肚子。
    “用莲蕊酿的,香得很,你瞧我平日不吃酒,今日却忍不住吃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一时粉霞难散,用沾了冰水的帕子轻轻敷着。
    温行似笑非笑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道:“今日这身衣裳倒挺好看。”
    思安举着袖子瞧了眼,有些羞涩道:“是邵姐姐做的。”他身上一件崭新的翻领窄袖衫,连同革带鞋袜都出自邵青璃之手。这还是头一次有母亲以外的女子专门为他做衣衫,他心里把邵青璃当姊妹待,不忍驳她的面子,生受了她的好意。
    温行道:“常言‘最难消受美人恩’,依臣看来圣人倒很受得起,乐得醉在温柔乡。”
    思安脸上飞红,低头摸着冰鉴外壁的纹路尽量汲取凉意,小声道:“说这个作什么。”
    温行笑道:“你臊什么,如今不仅有皇后还有妃子,也算大人了,还这么容易害臊,不怕你的妃子笑话。”
    思安忙否认:“什么大人不大人,我又没有……”
    温行从身后环上来,将他的急切都吞了去。下巴被抬起,霸道的舌头钻进半张的嘴唇扫荡翻搅,抵着里面柔嫩的小舌舔弄。思安双腿发软,靠着背后坚实的胸膛,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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