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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旧梦[上]-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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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上一整日了。
李师师今日一早便打扮得体,坐在了自家楼子的凭栏间。一双秋水眸子,随着下头过往的车马来回流转,却不知在等什么。
“姑娘,外头风大,可别冻着。”贴心的丫头替她拿来了一件披袄,却被李师师婉拒了去。
李师师没有披上厚重失仪的袄子,却是从身旁的匣子里取出了当初张子初送她的那一支点翠笄来,缓缓插在了鬓间。
“呀!这是……”丫头见了那发笄,顿时一惊。
如今东京城里谁不知道,宝德轩枉顾皇法,私下猎翠,已被封了铺子没收了金银,连同京城里一时兴起的点翠风潮也一并被压了下去。别说是宝德轩的玩意儿,这节骨眼儿上,人人都怕惹祸上身,谁还敢戴着点翠什物招摇过市的。
“这东西……怕还是取下来的好吧。”丫头担忧地提醒她道。
李师师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懂,这东西虽是给某些人带去了灾祸,可对我来说,却是大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丫头不解地问。
“那位,有多少时日没来我这楼子里了?”李师师忽然问道。
丫头被问得一愣,掰着手指算了算,“大约三四个月了吧,那位国事繁忙,或许只是一时抽不开身来,姑娘你可千万别多想。”
“君王薄情,红颜易老……又教我怎生不想。”李师师话音未落,便见下头停了一顶明黄色的轿子,里头钻出的华服男子一个抬头,便与自己四目相对。
“改明儿替我送一壶好酒去那张家府上吧。”李师师说罢拢了拢自己的鬓发,风情万种地站起身来,对着楼下的人一个回眸,娇嗔地进了里屋。
一幅画,让某些人坠入深渊,也让某些人重登云端,而作画的一人,却还躺在自家的床榻上,睡得香甜。
“子初……御医院来人了,我可进来了啊。”虽说是敲了门,可其实张清涵不过是随口知会了一声,便带着医士破门而入。
转过屏风,只见榻上的人抱着被褥趴在枕上,手里还执着画笔和半幅未完的院梅。面上的疤痕依旧,却从凌乱衣襟间露出的半张肩膀上看出了病态的嫣红。加上微张的薄唇和急促的呼吸,医士就算不切脉也看出了是风寒之症。
“这孩子,总说了他也不听,都病成这样了还不消停。”张清涵上前替他拢好了衣襟盖上了被褥,并从那冰凉的指尖取下了画笔来。
“自古痴狂成翘楚,翰林这份执着,也实在难得。”医士笑着上前确了诊,复又开了方子,拿出了名贵药材,才算交差了。
“劳烦医士跑这一趟了,丞相厚爱,子初必定牢记在心。”
“哪里哪里,娘子留步。”
待把人送走了,张清涵才又回到张子初房中,轻轻抚上了对方的面颊。她心道,果真是树大招风,这才做了翰林没几日,病了也不让人安生,倒还招来了牛鬼蛇神的试探。
光是太医院来的人,连算上官家指派的,都已经是第三拨了。
“你啊你,可千万别步了你大哥的后尘。”
说到此处心中有气,便狠狠在他肩上拧了一把。榻上的人嘟囔了一声,翻转了个身子,将被褥齐齐卷了去。张清涵瞧着他粽子般的身形,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笑着笑着却又化作哽咽,倔强地扭过头想忍住泪水。
六年了……如果那人还在……该有多好……
☆、无意窥得管中豹
今日是魏青疏给范晏兮的最后期限,正巧也是张浚给他的最后期限。范晏兮需要在日落前从架阁库数以万计的户籍中找出苏墨笙的那份案牍,更必须接近被关在大牢中的那几个密探,从他们口中传递出消息。
但无论是哪一个任务,对于范晏兮来说似乎都不太可能完成。
而最让人唏嘘的是,表面上看起来范晏兮职责重大,可实际上却没人真的对他寄予厚望。明眼人都知道,魏青疏是在刁难他,张浚却是在试探他。所以当苍鹰和同伴们跟着范晏兮大摇大摆走出捧日军的牢房时,他根本想象不出这个看起来有些迟钝的书生是怎么从魏青疏手上把他们弄出来的。
“你怎么做到的?”身为清平司密探,苍鹰从不多话,但他此刻实在是忍不住了。
“嗯?”范晏兮领着他们一路往清平司走,看来是想直接把他们领到张浚面前。
“魏青疏怎么可能会妥协?”
“哦——”范晏兮的语调依然慢吞吞的,“我拿案牍跟他换来的。”
“什么案牍?”苍鹰又问,他知道自己今日问题太多了。
“苏墨笙的案牍。”
“你找到了?”这听上去不太可能,架阁库里里外外出动了几十个文吏甚至军官,耗费了大半个月也未见成效。大海捞针,魏青疏这一步本就是下下之策。
“没啊,不过我猜清平司手上该有现成的。”
范晏兮的话让苍鹰微微一愣,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前方那人的背影。是了,司丞派了人和他对接消息,如果范晏兮向对方提出一些合理要求,清平司的探子应该会慷慨的配合他。
比如说,他想要苏墨笙的案牍。
范晏兮知道张浚虽不愿与魏青疏有过多交涉,但他绝不会放任苏墨笙这个线索。所以对方一定早就查到了此人的来历,或者正在派人偷偷查他。
清平司的手段,范晏兮已见识过了。
所以,他应该是先厚着脸皮从清平司那里要来了苏墨笙的详细案牍,再用这份消息作为交换从牢里捞出了他们。这个书生,竟然相互交换了双方手中的筹码来完成魏青疏和张浚交代的任务?
这样的人,是不是就叫大智若愚?……苍鹰只能在心中想出这个词来形容他。
将范晏兮领入清平司的仍是第一次那个小吏。他慌张地看着范晏兮身后的几张陌生面孔,直到对方从腰间掏出了铜牌,这才反应过来引人入堂。他听说这位范司直在凤姚瓦舍得罪了魏青疏,之后一直被扣在架阁库中,却不知是如何回来的。
“张司丞,范司直求见。”小吏在门外唤了一句,不多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
张浚此时在翻看一张文牒,见了范晏兮和苍鹰也并不显得惊讶。他啪嗒一声合上了手中的纸页,似笑非笑地抬起了头来。
“你很聪明,懂得利用清平司的优势和魏青疏的弱点。”
“司丞谬赞。”范晏兮谦虚地一拱手,退到了一旁。
“苍鹰。”张浚眼神一转,苍鹰立刻点了点头,上前在他耳旁说了些话。
张浚皱紧眉头捻了捻指尖。他稍稍转过脸来,又冲着苍鹰问出几个问题,苍鹰都一一回答了。最后张浚的眉头开始舒展,指尖缩握成拳,似乎已经做下了某个决定。
“不知范司直有没有兴趣陪我走一趟潘楼街。”
“潘楼街?我?”范晏兮反应了一会儿,指着自己问。
“你难道不想知道,那日里闯入架库阁中的究竟是谁,又是受了何人指使?”
张浚仍在怀疑张子初。自入朝堂以来,他就学会一个道理:要找出一件事的幕后黑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看这件事的结果最大得益人是谁。事实就是,金明池中,辽人没有捞到任何好处,可偏成就了一个张子初。
他之前怀疑过那人的身份,但嘉德帝姬的一幅画否定了这个怀疑。所以他只能从其他地方慢慢揣摩,再找机会小心求证。
显然范晏兮也是他的机会之一。此人和张子初是青梅竹马的好友,关系十分特殊。无论他知道多少真相,站在何处阵营,自己都可以对他大加利用。
见范晏兮没有应下,张浚又冲他笑道,“你会感兴趣的,一起来吧。”
张浚此行一共带了五十个人,其中包括苍鹰等五个密探,其余的都是大理寺拨调给他的禁军。文人带兵,与武将有所不同。张浚和范晏兮骑术都不算佳,缰绳勒得晃晃悠悠,也不敢将坐骑驱快,只得放缓了速度慢慢走。
这样一来,身后的军士们也跟着懒散起来。手上的□□开始歪斜,步伐开始变乱,还不时能传来一些闲情碎语。若说他们是去抓捕逃犯的官兵,倒不如说是招摇过市的仪队。范晏兮忽然想起了魏青疏带兵时那英姿飒爽的样子,他身后那捧日军的阵仗,随时能让敌人闻风丧胆。
坐下的马儿不听话,甩着脖子停了下来。范晏兮用力夹了夹马肚子,却差点从马背上被甩下来。幸好苍鹰此时就跟在旁边,见状上来牵住了马辔。范晏兮朝他道了声谢,心中却不免有些气恼。他记得,从前他们那群人里,骑术最好的是王希泽和张子初二人。张子初性子温和,不喜张扬,却比不得王希泽那混世魔王,一有机会就策马飞驰,从一旁吓唬他们,还笑话他们说什么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
苍鹰正帮范晏兮牵着马呢,却忽然听见一声傻笑,回头一看,只见范晏兮坐在马上露出了两个尖尖的虎牙,一扫平日里的呆板木讷。
他们到鹰鹘店的时候,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
军卫们很快驱走了店前的人群,提刀冲了进去。苍鹰等人并未跟入,使了轻功跳上了高低不平的屋檐中。他们应该是在监视,不让人趁机从中逃出。
范晏兮跟在张浚身后走进了那家鹰鹘店,这时店里已经被禁军完全控制住了。几个伙计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他们身后有两个禁军持刀相向,而另一个年纪稍大的长者却被面容朝下,按压在一张梨花木的摇椅上,似乎是有过反抗才会遭到如此待遇。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这店里是何人犯了事?”
咚咚咚,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女子提着衣裙从楼上步了下来,见这满屋子的禁军也不害怕,倒是柳眉一竖,叉起了腰来。
“官人,民妇这店铺在东京城里开了十年有余,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做买卖的。”她上前两步,走到了张浚跟前道。
“没人说你的店有问题,只是想跟老板娘打听一个人。”
张浚一挥手,身后的将士立刻递上来一幅画儿,“这个人,经常出入你们店中,老板娘应该识得。”
老板娘接过那幅画瞧了瞧,不动声色地又还了回去,“我这里每天客人都很多,不记得有这个人。”
老板娘说罢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打量在张浚的脸上,“但如果换了像官人这般俊俏的小郎君,我兴许还能记得一二。”
这女人恁地大胆!跟在张浚身旁的军官吓得浑身一哆嗦,却见张浚客气地一笑,“是吗?可本官刚刚收到消息,说此人如今就在你店内。”
这下不紧老板娘脸色一变,连旁边的范晏兮也愣住了。张浚是什么时候收到风声的?怪不得他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带人前来,看来,他虽不是领兵之将,却一定是个出色的军师。
“如果老板娘不介意的话,可否允许我们在店里搜上一搜?”张浚只是出于礼貌问了一句,实际上他一招手,身后的军卫就冲上了楼。
“等等,你们无权搜这里!”老板娘忽然发怒冲向了带兵的军官,她拦身挡在楼梯上,后者则一把将她推开,使得她踉跄了两步,腰背砰的撞上了一旁的栏杆。
“老板娘!”通叔见状肩膀一抬,却又即刻被压下了。
“你会武?”张浚问地上的男人。
“会又如何?”通叔双目圆瞪,丝毫不输气势。
“你们若敢动这里,老娘便与你们拼了性命!”老板娘见拦不住他们,匆忙跟上了楼去。尖锐的叫喊从楼上传来,让范晏兮皱起了眉。
“范司直也跟上去瞧瞧吧,免得教他们伤及无辜。”张浚吩咐着,边朝一旁椅子上坐下身来。
“是。”范晏兮应了一句,上楼一瞧,只见老板娘站在一个桃木小柜前,恶狠狠地堵住了门。有两个兵想上前拉她,却被她张口咬了回来。
“这疯婆娘,别对她客气!贼人定是藏在那柜子里。”带头的军官喊道,抡起手里的□□就要朝着对方脑袋上砸,幸好范晏兮到的及时,连忙阻止了他们。
“先别动粗,不如,让我来劝劝她。”范晏兮话说得慢条斯理。他转过身来,对着老板娘抿了抿唇,然后开始了一番长篇大论。
“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老板娘听他这话冷笑一声,“官人这些句子民妇可听不大懂。”
“没关系,我可慢慢说与夫人听。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
“……这位范司直在做什么?”那些军卫惊讶地看着他当真开始引经据典,解释起了《论语》中的句子。
“迂腐书生,竟跟一个愚妇讲大道理。”军官咕哝一句,想要上前打断他,却见范晏兮正巧说到高昂处,反手一挥,啪地将他抽了个踉跄。
“呃……对不住对不住。”范晏兮抱歉地挠了挠头,伸手去扶那军官。
“范司直!拿人要紧,别再拖延了!”军官也怒了,他一把挥开了范晏兮的手,哗啦一下抽出佩刀对准了妇人。
“别别别,让我再同她说最后一句。”范晏兮眼瞧着后头的军士都已经不耐烦了,赶紧凑过去紧张兮兮地道,“夫人,你若再不让开,底下那位张司丞可得亲自上来了。”
军官没料到范晏兮竟然用张浚来作威胁,站那儿一愣,却见妇人瞪着眼珠子从柜子前让了开来。
“好,你们若执意要看,那我便给你们看。”妇人理了理散落的鬓发,转过身去,缓缓打开了面前的小柜。
她开柜子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是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等柜子完全打开了,众人凑上前一瞧,见里头竟是供奉的神龛,神龛上放着好几个牌位,牌位上无不写着“天武軍虎豹營弩骑衛某某之灵”,神龛两旁还刻着一对堂联,上书“天武军魂不灭”,下书“英灵世代相传”。
妇人轻柔地摸了摸最中间那块牌位,将它抱在怀中。继而她神色一变,转身冲着众人冷笑一声,“现在你们可满意了?”
“既然是天武英灵,为何要偷偷摸摸放在柜中祭拜?”军官很快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他记得当年天启堡一役之后,大将军陈宁被勒令撤师回京,却不知为何,军中忽然出现了一批叛党。
这些人连夜潜逃,不知所踪。有传闻说他们留在了幽州境内,投靠了辽军;也有人说,他们不履行朝廷撤退政策,死守燕北之地,可惜最后寡不敌众,终是被辽人所歼。
无论哪一种结局,都是死罪。而看这妇人的样子,这些人,怕都是乱党中的一员。
军官自以为拿捏住了对方的把柄,可还没等他发作,那妇人却率先哈哈大笑起来,笑中却尽是凄凉。她将手中牌位举起,高声道,“我徐家一门英烈,却不料如今竟受人如此欺辱!我爹爹,哥哥,我丈夫,还有两个孩儿,全都为了捍卫大宋江山死在了北境战场之上,尸骨无存。英灵世代相传?可笑!传给谁?还有谁?只剩下我这个孤寡妇人罢了。”
向来泼辣的妇人此时抱着牌位抽噎起来,让在场的将士们一个个愣在了原地。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军官此时满面通红,无所适从。
范晏兮神色动容,他缓缓俯下了身子,冲着牌位拱手而拜。可就在这俯身的一瞬间,他却看见床下有个东西忽然动了一下。
不知是谁带头先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将士们一个个转过身面向那些牌位,腰身挺得笔直。他们自觉排成了两列整齐划一的队伍,纷纷朝着先逝的英灵致敬。
范晏兮趁此机会往那床下挪了挪,他凑近脸去,果见那狭小的床底伏着一个男人。男人的半个身子依旧陷入了床底的木板,仔细一看,原来木板下还设有暗道。
沈常乐紧张地盯着面前的范晏兮,他认出来这个人是张子初身边经常出现的一个。这些人来得太快,害他没时间逃跑。就在他思考着要不要用张子初来堵住此人的嘴时,范晏兮却忽然直起了身子。
惨了,他不会要告发自己吧?
“你们搜完了吗,搜完了就下去吧。”沈常乐听见范晏兮这么说道,紧接着就是士兵们纷纷下楼的脚步声。
老板娘见他们都走了个干净,才抹干了眼泪朝着床下看了一眼,沈常乐此时已经从暗道中溜走了。
军官将楼上的情况如实报告给了张浚。张浚命人在那名叫通叔的老者身上搜了一遍,果然在他肩上发现了刺有“天武”军号的图案。
“又是天武军吗?”张浚这话说得别有深意,他看了眼地上的老者,挥手让人绑起了他。
“把人带走。”张浚这么说道。
☆、人之相知贵知心
从鹰鹘店出来之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范晏兮拜别了张浚,也没理会魏青疏先前的威胁,缓缓朝着自己家中走去。
他已经好多日没回过家了。
中途路径一家烧肉铺,切了一些卤牛肉,又打了二两好酒,最后还在路边摊子上挑了一支小叶紫檀簪细细包了,打算回去送予娘亲。
范晏兮的父亲早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先逝了,只留下他和母亲相依为命。范晏兮虽身为范文正公的六代第孙,但毕竟不是正房主脉,加上幼年丧父,母亲为了他的前程散尽家财供他入太学读书,家境则日渐贫寒。
好在范晏兮从小就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更从未和母亲提过什么要求。他身上没有银两,
混迹在富贵衙内中多少会被人瞧不起,也亏得有张子初几个好友,才让他度过了一个快乐无忧的童年。
“母亲,我回来了。”
“晏兮回来了?”母亲见他进门,有些匆忙地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却还是被范晏兮看见了手上的伤痕。
“怎么也不先知会一声,你看我这都没准备好饭菜。”母亲有些尴尬地站起了身来,年迈的女使从厨房掀开了门帘,端出两晚吃剩的清面,看来就是主仆二人今日的晚饭了。
“没关系,我切了些牛肉回来。”范晏兮将牛肉放在桌上,冲着母亲笑了笑。
“傻孩子,下次回来早点说,母亲亲自给你做好吃的。”
“嗯,孩儿知道了。”
“去,再给吾儿下一碗面,炒两个小菜。哦对,顺便把院里那只鸡也炖了。”
“母亲……不用了。”
“难得回来一趟,总要吃些好的。”范母将儿子拉到了桌旁,仔仔细细看了他一遍,“清平司公务很忙吗,总觉得你瘦了些许。”
“还行。”范晏兮说完这两个字之后,就不知该说什么了。他从小不善言辞,与自家娘亲也并没有过多的交谈。
最终还是范母打破了沉默,“一会儿吃饭前先给你爹上柱香。”
不多一会儿,鸡汤的香味儿丝丝钻进了范晏兮的鼻孔,却没有吸引得了他的注意。他此时独自一人盘腿坐在旧席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棋盘。
“晏兮,过来上香了。”母亲唤了他一声,见他没有反应,笑着摇了摇头。
他这个儿子,打娘胎出来就安静无比,连啼哭声也少有。等大了些,便自然成了温吞寡言的性子,行事越发非常人所居。邻里街坊都觉得他是怪胎,可偏偏在下棋上称得上“天才”二字。六岁的范晏兮,只要你给他一盘棋,他便能从天亮坐到天黑。范母记得有一次,她煮了一锅豆子给范晏兮吃,却不料回来一瞧,豆子被放了满棋盘,而范晏兮正拿着一颗棋子往嘴里塞,吓得范母三魂没了七魄,赶紧拎着他去找大夫。
从小为了下棋,范晏兮也没少给他父亲骂过,可到如今还是个痴儿。
“兮儿,过来上香吧。”范母将香柱子递到了他跟前,才唤回了他的神智。
范晏兮站在父亲的牌位前,又想起了刚刚在店里见到的那一幕。他双手平举,端着香,愣愣地看着那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家组训,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愧为范家子孙。
“兮儿,把香插进香炉就过来吃饭。”范母同女使张罗好了一桌的饭菜,冲着范晏兮招了招手。
“嗯。”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今日怎么魂不守舍的?”范母说着夹了一块鸡到范晏兮的碗中。这话若教旁人听了不免好笑,范晏兮的样子在寻常人眼里哪一日不是魂不附体。
“母亲,孩儿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什么问题?你说。”
“时至今日,您还相信父亲是清白的吗?”范晏兮屏住了呼吸,紧盯着母亲的反应,似乎想从她脸上寻求答案。他本以为母亲会生气,会伤心,却不料后者只是风轻云淡地笑了。
“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自从父亲死后,范晏兮从未主动提及过他,这是头一回。范晏兮的父亲曾位居承议郎,官品虽不高,却有祖上光荫,清名于世,一家三口也算其乐融融。可忽然有一日,父亲彻夜未归,母亲苦等到天明,等来的,却是丈夫的死讯。
来传话的衙役说,范父死在了班楼,一个美艳姐儿的床上。
紧接着,范父纵情声色,过欲而亡的消息很快传遍的大街小巷,不但范父名声尽毁,范晏兮和母亲也成了众人鄙夷嗤笑的对象。那段时日,夜深人静时,范晏兮每每能听见母亲躲在房中独自哭泣的声音。尽管如此,多半也只敢压抑着小声抽泣,白日里却还要装出一副刚毅坚强的模样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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