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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旧梦[上]-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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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子初手中一顿,沿着那血迹往车里瞧过,果见一个浑身染血的人半躺在车上,身上皮肉大约被削掉了七八处,有两处深可见骨。
  他用手掌死死堵在自己腹上,弓着身子蜷缩成一团。身上那件破烂的长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头发也被血块凝结在一起,蓬乱如乞索儿。若不是能看出他佝偻背脊的微弱起伏,怕还以为是具死人。
  看来,官府要找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个。
  刺鼻的血腥伴着恶臭让张子初皱起了眉头,他小心翼翼地往车里探进了半张身子,却似是惊动了车里的人,只见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车外的张子初。
  张子初被这一下吓得猛然往后一退,差点从马车上摔下去,可等他再看清对方的眼睛时,却发现里面除了浓浓的绝望,还有一丝歉意和窘迫。
  “……末路于此,惊扰莫究。”车里的人气若游丝的吐出这几个字,想要挣扎着抬手却先一步力竭晕了过去。
  张子初张了张嘴,心头闪过一丝惊讶。
  “张公子,怎么了?”奚邪路鸥正搬了行囊出来就见张子初站在马车外发呆,远远招呼一句也没反应。
  “当真晦气,那些衙役看似都不是什么正经差人,也不知道是哪个贼虫招来的泼皮无赖,说是缉贼,倒像是土匪进寨。”
  “可不是嘛,听说找的还是个受了伤的男人,亏得我银子收的快,不然怕还得给他们摸几两去,咱们还是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二人说着到了马车前,只见张子初对他们使了个眼色,二人同时朝马车里看了一眼,顿时严肃了神色。
  这时候,胡十九和马素素也先后下了楼来。衙役们本见了漂亮的娘子想要上来调戏一番,却见那身后胡十九貌狠身强,不似好惹之辈,只得齐齐让开了一条道。
  “别声张,先离开这里再说。”张子初这么说着,见马素素到了跟前,赶紧一把将人扶住,耳语了几句。
  马素素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后又小心翼翼朝着车里瞥了两眼。
  “先上车,他已经晕了,不会有事的。”在张子初的安慰下,马素素大着胆子爬上了车去,只是未敢接近那人,寻了另一端远远地坐着。
  “公子是打算救他?可他在被朝廷缉捕,说不定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匪人。”奚邪不赞成张子初的做法,他们这些人,本就该少与官府打交道,如何能带上这累赘。
  “穷凶极恶的匪人?不会,他倒像个读书人。”
  张子初这话说的笃定,奚邪还想问个清楚,却不料客栈门前几个衙役似是注意到了他们,往草棚这边走了过来。
  “你们几个,做什么的!马车里是什么人?”
  “差爷,咱是路过的商旅,马车是咱们家公子跟夫人的,上头只有夫人和些行头,没别的。”路鸥机灵地迎了上去,若是让他再近些,怕是就要闻到血腥味了。
  “是吗?打开爷瞧瞧?”那衙役将信将疑,伸手挥开了路鸥,却不料那胡十九往前一站,挡在了他身前。
  “你作甚?想阻止官爷办案不成?”
  奚邪怕他真跟衙役起什么冲突,赶紧一旁劝道,“不是不是,官爷您别跟他计较,我们家这车夫脑袋有些毛病,打小就不知进退。”
  “哼,让开!”衙役一挥手,又招来了几个人,胡十九已经撸起了衣袖想要发作,只是被奚邪和路鸥强按着。
  “哎呀,马受惊了!”
  就在此刻,张子初忽然大叫了一声,只见拉着马车的两匹马儿不知怎地忽地撒了蹄子跑了出去,张子初在后边捧着衣摆拼命地追。
  “公子,你可小心些!”奚邪路鸥见状,也急匆匆跟了上去。
  “夫人还在车里!快追!”张子初脚下一个踉跄,摔得十分狼狈,马素素趁机伸出了头来,哭丧着脸唤了一声“救命”,后头的衙役便看得乐了起来。
  “哟,白面儿书生,可赶紧地,别让你家小娘子先一步给人劫咯!”
  衙役们哄笑作一团,却没人肯费力去追。
  “胡十九!做什么呢!还不快去救夫人!”张子初这么喊着,在奚邪和路鸥的搀扶下重新爬起了身来,颠颠儿地往前跑。
  别看那胡十九身形魁梧,动作倒是敏捷的很。听见张子初这么喊着,虽是面如寒铁,身子却如同一头雄狮,一个猛扑哗地带起了一阵风,瞬间超过了张子初几人追向了前头的马车。
  衙役们看着几人跑远了,其中一个小声问道,“咱要追吗?”
  “追什么追,闲得慌啊,这几个外来的傻鸟能藏什么人,去客房里搜。”
  马车先在县里绕了三四圈,最后在南城门口停了下来。
  张子初撩开车帘一角,望了望被把守得严严实实的城门,轻叹了一口气。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官府竟然这么大手笔来抓他。”奚邪说着将马车调了个头,又驱向了县内。
  “看来我们带着他是出不去了,不如先找个隐蔽地方将人安顿下来。”路鸥提议道,又朝车里看了一眼。
  此人伤势颇重,若是再不救治,怕是性命难保。
  “可我们能去哪儿呢?客栈定是去不得,那些衙役还在挨家挨户搜呢!要么去找民居?怕就怕,人家看见一这样浑身是血的,也要闭门报官。”
  “我倒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去。”张子初的声音从车中传来。
  “公子说的是何处?”
  “居养院。”

  ☆、少年听雨歌楼上

  居养院是朝廷所设的官房,专居养鳏寡孤独,贫困不能自存者,月给口粮,病以医药。据说东京城内的居养院更是冬为火室添炭,夏为凉棚置冰,什器饰以金漆,茵被悉用毡帛。
  无论这个传闻是真是假,长平县内的居养院,可看似不是这么回事儿。
  张子初一行刚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昏昏欲睡的胥吏打着蒲扇坐在门前,还在口鼻之上掩了一块帕子。
  奚邪和路鸥取了些铜钱上前周旋。他们只说自己是家道中落的商户,车上的是主人家和夫人,车前坐的张子初则是教书先生。因为主人家在路上跟人发生了口角,被打成重伤,急需救助。
  听了二人的话,那胥吏只勉强抬起眼皮瞥了他们一眼,也不检查车里,直接挥了挥手让他们进了门。
  进去一瞧,偌大的院子里躺满了衣衫褴褛的穷人。从二毛到垂髻,从乞丐到妇孺,就这么各自蜷缩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奚邪和路鸥四处逡巡了一圈,发现这里为数不多的房屋内均已住满了人,甚至一间屋内同时挤着二十多个,破烂的蒲草垫上满是些陈年泥垢,就连他们这种习惯了外宿的武夫也忍受不了。
  “不成,这里太糟了,咱还是换个地方吧。”
  “别挑剔了,救人要紧。我看这地方不错,官府的人绝不会想到往这儿来找的。”路鸥边说着边让胡十九帮忙将那男子从车上移了下来,先将人洗净包扎了伤口,又就着几味药草喂了他些稀烂的面糊,才算是勉强保住了一条命。
  那小子倒也命大,被人连剐带捅了十几刀,竟是没伤到要害处。虽说失血过多,可在场的几个汉子都是治外伤的好手,又是带了上好的伤药出来的,三两下就止住了血。
  等忙活了一阵后,众人才在院中勉强找了块地方,铺了些衣物,坐了下来。马素素一个女儿家,便也没让她下车,就歇在了车上。
  “公子刚刚说他是读书人,可一个读书人怎会被官府追捕到如此境地?”等胡十九拿来了粥米,烤上了干粮,奚邪才想起来问了这一句。
  “我也好奇的很,等他醒来再问问吧。”
  张子初一回头,只见胡十九若有所思地盯着地上那书生,倒有些反常。此人一向对除了自己任务之外的事丝毫不感兴趣,可当他提出要先救治此人之时,对方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反对,反倒一言不发地跟着他们来了这居养院。
  “张公子。”马素素在车中冲着他招了招手,“这院里人杂,蚊蝇又多,你把这个佩上吧,也可睡安生些。”
  奚邪见她递出来一个艾草香囊,不免调笑,“这是不是就叫……皮采艾兮!不过马姑娘,你这未免也太偏颇了些吧,我们几个就不闻不问了?”
  “呸,你们皮糙肉厚的,怕甚!”马素素被他说的面上一嗔,顺手放下了车帘。
  “是彼采艾兮。”张子初用袖子挥了挥地面,也不嫌脏,直接在奚邪和路鸥身旁倚了下来,“你们揶揄我就罢了,马姑娘是女儿家,面子薄,可别拿她来开玩笑。”
  奚邪和路鸥互瞧了一眼,噗嗤一笑,“怪不得某人说,张子初乃是竹修地身子柳造地心,平日里满嘴仁义礼教,却又是天生情种,总忍不住想要去怜香惜玉。”
  “……我有吗……那,某人还说了什么?”张子初摸着耳朵无奈一笑,想也知道这个所谓某人是谁。
  “某人还说啊,张子初每每惹得小娘子们芳心大乱,自己却置身事外故作清白,当真令人生厌。”
  “……”
  “还有还有,好像还说过公子在酒楼中曾有两个漂亮的红颜知己,叫什么……哦对,流萤夜舞,杨柳折腰。”
  “……”奚邪想了好久才想起来王希泽说过的这两句拗口的句子,却见张子初起初微微一愣,后又似想起了什么,由抿唇变成了轻笑,又由轻笑转为了朗笑,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俯下身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流萤和杨柳,是两个舞姬的名字。张子初甚至已经记不起这二人的容貌了,却清晰地记得那个荒唐至极的晚上。
  那一日,王希泽神神秘秘地在孙羊正店订了个小阁子,约了他们几人前去。
  张子初到了一瞧,好家伙,桌上不仅布满了看菜,桌旁还候着七八个陪酒娘子,个个面若桃李,盛装相邀。
  “公子有礼——”娘子们齐齐行了个福礼,让一群小子顿时乱了分寸,手脚都不知要往哪儿放了。
  冯友伦最是得劲,挤眉弄眼地冲着人家傻笑,却见身旁几人在张子初的带头下不约而同地拱起手来回了一揖,赶紧学着换了姿势。
  “你们干嘛?这里又不是学堂。”王希泽在冯友伦的屁股上狠踹了一脚,顺势拎着人到桌旁落了座。
  “来来来,既然今日到了这里就别拘着,劳烦姐姐们把好酒呈上来!”
  王希泽吆喝一声,娘子们便巧笑着围了上来,布酒的布酒,行菜的行菜,酒菜飘香间还夹杂着女儿家的脂粉味儿,闻着让人鼻尖痒痒的。
  娘子们见这群小郎君个个生得唇红齿白,心中自是欢喜的紧,各使足了看家的本事搔首弄姿。可一番折腾后,桌上几个少年却是仍然正襟危坐,只敢用眼角悄悄来瞟她们。
  “王希泽啊王希泽,你胆儿可贼肥啊,这若是被你大哥知晓了,定要教你屁股开花。”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冯友伦故意开口寻衅道。
  王希泽唇角一抿,顺手砸了个鸡腿过去,“你这厮,就不能想我点儿好,亏我成日里惦记着你们,来这里喝酒也不忘将你们捎上。”
  “得了吧,我看你是想别万一出了事儿,好拿咱们垫背哩!”冯友伦与他拌嘴间,小心翼翼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狠吸了一口,却被呛得咳嗽连连。
  “呀!这东西辣得生津!”
  “乡巴佬,这可是店里最贵的货色!”王希泽笑话他,故作老练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一下子酒气上了面儿,熏红了半张脸。
  几人都是初出茅庐的生瓜蛋子,家里又管得严实,哪里曾沾过什么酒腥。平日里除了读书练字怕也只敢掏个鸟窝,斗斗蛐蛐儿,玩的都是小孩子家家的玩意儿。今次偷来楼子开荤,也多亏了王希泽这混世魔王。
  “小公子再饮一杯吧。”一只柔荑大胆地拂上了范晏兮的肩膀,可范晏兮却木讷地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那劝酒的娘子明显有些尴尬,但她不知道的是,范晏兮二杯下肚,此时已经头昏眼花,双目迷离了。只见他忽然瞪着一双朦胧的狐眼看向了身后的佳人,结结巴巴开口问道,“你,嗝——你会下棋吗?”
  “嗯?下棋?”
  酒过三巡,阁子里的气氛却是怪到了极致。
  王希泽托着腮看着角落里被范晏兮拉去学下棋的娘子,漂亮的脸蛋已然皱成了一团。王希吟更是干脆,嫌对面乐伶曲儿奏得难听,夺过了人手里的琴就开始摆弄起来。冯友伦又是个外强中干的,被人家姑娘碰一碰手便羞得浑身不自在,好不容易寻了个当口溜出去了。
  最惨的大约还是张子初,翩翩君子,性子温吞又不擅拒人,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女子围在当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递过来一杯酒便喝下一杯,却让她们劝得更凶了。
  王希泽瞥了眼他那处,暗自端起酒杯数了一圈,却发现围在张子初身旁的娘子竟比自己多了两个,心中顿时有些不爽。
  “来来来,子初兄怎能漏了我这杯。”王希泽使坏地推开了她们,亲自递了一杯酒过去。
  张子初本能地想伸手去接,一抬眼见是王希泽,连忙摆着手道,“别闹了,再这么喝下去,当真要醉了。”
  “她们给的你便喝,我给的你就不要?张正道啊张正道,亏你平日里装得人模人样,要不是今晚来了这儿,我还真没瞧出你这见色忘义的本性来!”
  “希泽……休要胡说……”
  “那我这杯酒你喝是不喝?你若不喝,今夜就别想出这阁子!”王希泽抬起腿,砰地往那凳子上一踩,故作生气地将酒杯递到了对方唇边,在姑娘们的哄笑下硬给他灌了下去。
  张子初呛得连连咳嗽,双颊被酒气染得酡红,衬着如玉的面庞,相得益彰。未咽下的酒液自唇边溢出,顺着脖颈勾勒出透明的痕迹,瞧来无端有些暧昧。
  周围的娘子们见了更是眼睛一亮,争先恐后地拿出帕子要往对方怀中撵,甚至将王希泽也一并挤了出去。
  “流萤?杨柳?”王希泽往后踉跄了两步,见本待在自己身旁最漂亮的两个舞姬也一并凑到了对方身旁,不由咋舌。
  莫不说女人心,海底针,她们果真更喜欢张子初这般的。
  “啧啧啧,看来我这两枚银子,今晚是送不出去咯。”王希泽说着故意将手里的银子颠了一颠,瞬间吸引了众多娘子的目光。
  他就不信,张子初还能比这实打实的银两更惹人欢喜。
  果然,他手里的银子一出,好些姑娘都回心转意地重新围了上来。
  “公子今晚想要做什么,奴家都奉陪到底。”流萤和杨柳二人也重新折回了身来,一左一右勾住了他的臂膀。王希泽得意地挑了挑眉梢,刚要伸手将二人揽住,却见冯友伦砰地一声推门而入。
  “不好了!别玩儿了!大哥带人杀过来了!”
  “你说什么?”王希泽猛然转过了头去,只听见噔地一声,希吟手中的琴弦也同时崩断了开来。
  “我亲眼瞧见的,你大哥带着好些人从大堂进来了,正往楼上一间一间搜呢!”
  “他发现你没?”
  “应该还没,不过他们已经把所有楼梯口都守住了。”
  “该死!”王希泽这下子也慌了神,他先打开通街的窗户瞧了瞧,发现这里太高,根本逃不出去,后又打开一道门缝往外瞧了一眼,果见几个面熟的厮儿已经寻上了楼来。
  “怎么办?若是被大哥逮到,可真会让咱们当场屁股开花的。”冯友伦急道。
  “可闭上你的乌鸦嘴吧!”王希泽咬着拇指在房里踱了两个来回,只见王希吟和张子初也不约而同地盯向了自己,仿佛笃定了他能想出什么鬼主意似的。
  此时,大约只有角落里专心下棋的范晏兮,没有觉出这千钧一发的氛围了。
  “该你了。”范晏兮提醒对面的小娘子。
  “可是公子……”
  那娘子转回头,看向阁子当中神情焦虑的几人,手中的棋子刚要随意落下,就听范晏兮又道,“下棋时应当全神贯注,心无旁骛,你这一步走错,又要满盘皆输了。”
  “……”
  王希泽凤目一瞥,瞥见范晏兮身上不知何时搭了条女人的帔子,偶尔落子满意时,还将那帔子攥在手里摆玩片刻。他眼一眯,忽而计上心来,“流萤,杨柳,你俩快脱衣服!”
  “脱衣服?在这里?”
  “可是……这还这么多人瞧着呢。”流萤和杨柳不知所措地互瞧了一眼,显然对于王希泽这个要求有些难以从命。
  “谁脱了衣服,这银子就是谁的。”王希泽再次晃了晃手中的银两,冲着众娘子高举了起来。
  娘子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哗啦啦就开始脱起了衣服。
  阁子里,一时薄衫乱舞,衣带翻飞,若是教王希孟瞧见了这番景象,怕是要气得直接把他们绑回太学,少说在夫子像前跪上三日。
  “哎,你们干嘛!谁让你们进来的?”
  孙羊正店外是罩了栀子灯箱的。晚间阁子里,大多都传唤了歌女酒妓,有些已经衣衫不整地同客人在酒桌间纠缠起来。此下被几个忽然破门而入的陌生人一吓,姑娘们大多尖叫着飞奔了出去,只留下愤怒的酒客正待发作,却又被面前男子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来人虽是一个文士,可腰上却挂着一个明晃晃的鱼袋子。
  “在下入错了阁子,扰了各位雅兴,失礼了。”王希孟再一次彬彬有礼的从阁子间退了出来,一双眼犀利地巡在四周。
  这个时辰的酒楼中,可谓是座无虚席。从楼下廊子到楼上阁间,皆是人满为患,若要从当中找出那几个小子,怕也要费些光景。
  “等我下完这一局先。”张子初他们拖起范晏兮的时候,这厮还慢悠悠地捻着棋子。
  “下什么下,大哥就要杀进来了!”
  “唔……你记得,下一步该走那里。”
  坐在他对面的娘子眼睁睁瞧着人被连拖带拽架出了内阁,猛松了一口气。若是再这般下下去,她可当真受不了了,这还不如去陪那些个五大三粗的流氓客呢。
  “呀——”阁门一开,衣衫不整的姑娘们再一次鱼贯而出,尖叫着争先恐后地往楼下涌,一时姹紫嫣红,应接不暇。
  站在阁子外,昂着头目不斜视的王希孟万万没想到,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在他布下天罗地网的同时,那几个混小子竟然已经混在女人堆里逃下了楼去。
  “希泽兄,这样行不行啊,哎哟。”
  “别回头,提着裙子跑。”王希泽冲身后提醒了一句,大步流星地窜出了后门。几人出了门也没敢大意,呼哧呼哧直跑进了酒楼后的暗巷之中,彻底藏住了身形,这才停了下来。
  “真真丢死人了!”冯友伦边叫唤着边用手里的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等他意识到自己过分娘气的动作时,又赶紧一把丢了那条粉色的汗巾。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铁定要被逮住了。”
  “这得多亏了希泽的好点子。”张子初苦笑着看着几人不伦不类的模样,话中也不知是在夸他还是损他。
  “快找个地方把衣服换回来吧,这要被人瞧见了,成何体统。”王希吟皱着眉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裙,感觉浑身不自在。
  王希泽眼眸一转,瞥向身旁穿着翠蓝色襦裙的王希吟,抿唇道,“怎会呢,希吟倒是挺合适这身衣服的,说是流萤夜舞也不为过。”
  “那你这模样,便算是杨柳折腰了,彼此彼此。”
  “哈,那不知芳心百系的子初兄会更中意我俩中的谁?”王希泽说罢顺势往张子初身上一倚,伸手勾住了他的下巴。
  “……”
  “希泽你就别逗他了……咱们快走吧,这里离酒楼不远,别给大哥发现了才好。”王希吟说着一个转身,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对不住……”他下意识地道了声不是,侧身让开,却不料对方竟横在了自己跟前。
  “哟,怎么这儿还有漂亮的小娘子呢。”
  几个小子均样貌清秀,眉眼出众,打扮成女子也没有过多的维和。醉醺醺的汉子正巧路径,只瞧着路边站了好几个标志美人儿,其中还有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妙人儿,充血的双眼顿时放出光来。
  醉汉伸手要来揽王希吟,泛着酒臭的嘴也毫不客气地要往他脸上贴。只可惜还未占到什么便宜,便觉得屁股上狠挨了一下,被人踹了个狗啃泥。
  “谁?谁暗算爷!”那人回头质问,只见另一个妙人儿昂着下巴飞起一脚,瞬间又将他踹出了五步远。
  “是你姑奶奶我。”王希泽翘起拇指指了指自己。那醉汉见他细胳臂细腿,刚想爬起身来扑将上去,面前却又瞬间多出了几个人影,一人抡起一只胳膊,冲着他就开始拳打脚踢。
  “哎哟——”那醉汉没料到几个小娘子出手竟是这般厉害,此时才开口求饶却是来不及了,等到对方打累收了手,地上的人俨然已经成了猪头。
  “呸,登徒子!姐妹们,走吧。”冯友伦捏着嗓子啐了一口,继而风骚地翘起了兰花指,勾着几人大大咧咧地离了去。
  “别翘了,恶心死了。”王希吟捏着他的兰花指试图给他掰下去。
  “你不懂,这样才不会有人知道咱们几个装了女人,不然丢人的可是咱们。”
  “哟,友伦兄难得聪明一回。”王希泽夸赞道。
  “那是,诶不对,什么叫难得?”
  “别解那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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