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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要犯上-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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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面辛酸荒谬,着实难看得紧。
  顾青不是没见过这等阵仗,相反是于前世见了太多,因此人虽在其中,冷眼之下,心已沉到了底。
  被人寻衅上门,去请去使银子找五城兵马司,就是不来。如今刘阔这等身份的人来搅局,对方却能出动兵马司,只将搅局的拉走,却仍是动也不动闹事之人,大有盼着看热闹的越多越好的意思。
  这是明火执仗,要置他顾青于死地!
  想他一介官身尚无可依仗,处处受制于皇权走狗,何况他人。
  言官重名,幕后人偏要旧事重提,令他几月来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付之东流。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无力,还有什么不明白。
  “拓之,”顾青侧首,这声唤悠悠长长,传到刘阔耳里,只觉心神俱碎,他几欲发狂,要将那些蝼蚁甩开,好去护住那人。
  未想,顾青接着道:“跟他们去吧。无事。不过是围府不让点卯。再有,便被人说上几句也无关痛痒。你安心回国子监念书,待过几日事情就了了。”
  刘阔闻言当即成了蔫黄的树苗,再无力挣扎,他是个聪明人,顾青劝他,何尝不是给他个喘息,只消片刻便可想明白这个局。
  那局后通天的手,亦并不难猜,左右不过一个“孤”字。
  刘阔多少不舍,回头望了望顾青,但见那袭红衣似血,刺得他目痛。
  待到五城兵马司拘了监生们离了当地,余下的举子们挂了彩,反倒激起了凶性,有人朝着顾青逼将上来,“呵呵,御史大人还有多少入幕之宾,一并唤出来?”
  说话已是毫无顾忌起来,转眼间,顾青就被几个先头挨揍挨得最狠的围在了当地。
  顾青暗道糟糕,刘阔不来,他原可闭门不出,他前来相助,自己绝不会做缩头乌龟,只是万没有料到演变成如今情形。
  顾府内,值门的福多举着棍子,大气不敢喘,缓缓挪出门来,为奴小儿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不过哆嗦着往前硬挺。
  自家大人从今儿被堵回府到独对众人,这一幕幕,他全看在眼里,能入这样的人府中,今儿就是尽了本份,和这帮吃人的书生拼了,他也无憾。
  原本五城兵马司来了,他激动得以为天兵降临,却原是催命的鬼差,将大人丢给了饿狼。
  他又壮了壮胆,声带颤音道:“放,放开……我家大人。”
  眼见有举子出手捏起棍子,顾青难得疾言厉色,“福多,不可无礼,退下!”
  这会儿举子们已被刘阔打出了凶性,他一个四品官都自身难保,福多一个奴籍小厮,妥妥送上门的出气筒子,打死勿论。
  福多见那些围上来的举子状如群狼,整个人都傻了。
  顾青心中叹气,出手去夺被举子捏牢的那截棍,身子则顺势将福多推到了圈外。这才开口道:“真与本官动了手,你们纵然得逞,也难逃革去功名的下场。”他目光扫过隐隐为首的几人,“说吧,想要本官如何?”
  “若青奴才,褫衣罢官!”
  “让出御赐府邸!”
  “罢官!离府!”
  “罢官!”
  “离府!”
  举子们高声呼喝,片刻便整齐如擂鼓敲在人心,一声紧似一声,再无回转。


第34章 解围
  只要顾青一日不肯从朝堂上退下,太子便一日不肯罢休,可他又能往哪里退?除却襄平的辽王府邸,天下之大,竟再无可容身之处。
  而他顾青,从不是苟且偷生之人。
  原主那般经历人生,都敢拉皇帝下马,有这股子赌性血性,顾青是什么人,要他自行罢官离府,认栽弃命,除非踏着他尸身过去。
  秋风猎猎,顾青松了争棍的手,直挺起身形。他原就高挑,困于时下,仍岩岩如孤松独立,鸦羽般的浓密长睫遮起那双潋滟凤目,只余冷冽寒光,俯看周遭草芥。
  人群围迫,呐喊如雷中,顾青掷地有声。
  “圣令所授,非皇命不可夺!”
  “无耻佞幸!今日定要扒了你这身皮!”终于,此前被刘阔当面一拳的举子,早已忍耐至极限,冲上前去要撕拉顾青。
  见他带头动了,不少人亦跃跃欲试,这才是假正大光明行龌龊之事,可以放任下流心思的好机会。
  顾青双拳紧握,人却是一步也不肯退。
  那带头举子的手已然触到了顾青的衣衫,又有数不清的手围拢上来。
  突然,最前头的那只手,相连的腕间多了一根极细红线,那红线无声地晕开,又渗出无数鲜红的细丝……
  嗒,齐腕断下一只手来!
  “啊——!”
  那声惨绝人寰的喊叫,断了二十载功名路,亦绝了一家百年之望。
  断手举子的目中唯剩惊恐骇然,不过行了两步便踉跄跌倒,又挣扎着爬起,面部狰狞扭曲,喊声断了又续,凄厉非凡。眼见着,人已近疯魔,狂奔消失在街巷深处。
  四下里无人去追。
  满地鲜血,在跌落的断掌旁,斜插着一把熟悉的匕首,顾青曾用它刻过船身。
  人群中有人开始呕吐。
  颜铮尚穿着问刑时的皂衣,黑色凝结在他身上,仿佛与他整个人铸在一处,成了座行走的诏狱。
  他的手握在腰间的绣刀上,秋风遍起萧瑟,人人只觉寒意渗入了肌理。
  围观者中,有反应极快的,已悄然离开;有反应慢些的,此刻也扭身快步离去;落在最后头的是那些拖家带小的,孩子被猛然拉扯,哭闹起来,吓得大人急忙捂紧小儿的嘴,恨不得拔腿飞奔。
  眨眼间,众人作鸟兽状消失得无影无踪。
  五城兵马司的热闹可看,顶天了不过城隍老爷。镇抚司的热闹想看?那是阎王爷的热闹,活得再腻烦,也不想早见黑白无常不是。
  颜铮从地上缓缓拾起匕首,随手扯过片袍角,低头细心擦去刃口的血迹,举手投足间,身姿好似端坐世家大堂之上。直到他手中的匕首慢慢被擦得雪亮,饥渴得又能随时能饮血一般。
  颜铮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目光不带一丝生气。
  有举子顶不住这折磨,转身想要溜走,那匕首长眼似地飞扎在他脚边,吓得那人跌倒再起不来。
  “你,你是什么人?怎么,怎么一出手就伤人?”先头夺来的棍子早已捏不住了,此刻不过是当根拐棍,支撑着那开口的举子把话说完。
  顾青不曾见过这般的颜铮,目色黑如深渊。
  “镇抚司,阎铮。”
  他报了姓名,随手“咔”地一声将那棍子折断,失了拐棍,那举子终于抖得连话也说不出了。
  颜铮没有掩饰丁点身上积藏的暴戾,顾青看着他,已记不清那个紫宸殿后的少年,只有眼前的阎王,呼吸间是出入战场和诏狱的血腥。
  他从不知他在府里敛起了那么多。
  四下里无人再敢擅动,开始有人哭跪求饶。
  “大人,大人,你怎么出府了?”魏方从后头匆忙赶来,在他后头的,则是洪三带着几个兄弟。
  “呦……哪儿来的举人老爷呀?都跪在地上作甚,快起来继续闹呀?”
  他妈的,只有镇抚司横着走的,什么时候被人欺负上自家人了,不长眼的东西,闹美人也不看看谁寄住在府里,要闹等分出去再闹啊。
  洪三咬着长草,呸地吐在地上,“都锁起来带走,下面凉快几日去。”
  闻言,有举子五雷轰顶,好似刚刚认清这来的是镇抚司,是不经审讯就可拿人杀人的阎王地,入了诏狱,那是囫囵吞枣,再没能整个儿出来的理。
  “不管我的事啊!”恍过神来的人涕泗横流,扑过去抱住洪三的腿,“是莫良材的主意,那个冒犯大人断了手的就是,咱们都是被他哄的!”
  “哦,是吗?还有哪个是冤枉的?”
  一众举子似蚊蝇见血,因不敢往颜铮跟前凑,全都扑到洪三脚下,直哭道:“都是他!是他挑唆同年,说太子爷让天下读书人直谏陈弊。如今春闱在即,要搏个好名声,说不得来年殿试可得储君青眼。”
  “我们原都是各省落在后头的,春闱实在艰难,望能走通别的路子搏些声名,这才迷了心窍,被人轻易蛊惑。”
  洪三听罢随意点了个扑在前头的举子,轻笑道:“那,要从轻发落也不难。若我要你说说,你身后这些人都说过点啥,又是怎么策划的今日之事?你能说得清吗?”
  “能能能,我记性极好。”
  旁的已有人争道:“我也能!”
  “我也能!”
  “啧啧啧,真是狗咬狗一嘴毛,说是读书人我都替你们害臊!骨气呢?国之栋梁要都你们这样儿,我呸!斗大的字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有脸出来闹,革了功名也是活该。”
  洪三戏弄完了,从举子堆里拔出腿来,行到颜铮身旁,“头儿,你看?”
  “把主事逃走的寻着,”颜铮又一指先头夺棍的那个举子,接着道:“再挑两个,万一逃了的那个疯了,好有人对口供。”
  “好嘞。”洪三接了令,跟来的弟兄们收拾场子,他自去追主谋。
  傍晚,消息传到东宫,正是传膳时分,齐昱当场砸碎一只琉璃杯,“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竟然动起手来坏了事,叫人放话让他们围府,孤都给他们撑腰了,还叫镇抚司看笑话。”
  “太子爷息怒,是我家小子搅局在先,坏了殿下的安排。我已将他绑来。”刘太傅很是诚恳认错。
  齐昱摆摆手,“不关老师的事,拓之莽撞,也是不知缘故,他一闹这事本倒要成了,可恨那帮废物失了时机。
  顾长卿不过是个玩物,拓之到底伴孤读了几年书,既然他想弄到手玩玩,这点情分总是有的。等孤收拾了,留条命送他。”
  “太子爷可别纵了他。”刘朝宗想了想,接着提点道:“镇抚司最是不宜安插人手。原是皇上围得铁桶似的禁处。顾长卿倒是捡了个好戏子,此人一时动不得,听按进镇抚司的人报上来,是左靳的新宠。”
  太子饮尽酒,手握新呈的琉璃杯把玩,“顾长卿这老鸨做得好啊。”
  “镇抚司最上头的是卫东,皇上心腹之人,谁也肖想不了。下头几个,唯左靳可堪大用,殿下无论用什么法子,早些将此人收入囊中为好。”
  “孤心中有数。镇抚司是重地,自当多费些心力,老师不必挂碍。”
  刘朝宗这头辞了太子的留膳,走出文华殿的西配殿,晚霞已似海棠花开,粉、紫、茜、绯染在天边。
  太子为人狭隘,喜怒无定,时暴虐时柔懦,做事则畏首畏尾,极好虚名,这都是老头子淫威下多年养出来的。苗已成树,长歪了脖子,再也改不回去。
  一旁引路的小内侍见丞相出了殿便垂目沉思起来,自然不敢打扰,只在前小心带路。到了值房,刘朝宗领了被捆了许久的逆子,摇摇头将其带走。
  夜里姜岐往顾青府上去,白日的事他自是知道了,一是不放心病人,二是作为朋友上门探访。
  姜岐特意将魏方遣了出去,皱眉忧心顾青极弱的身子骨。
  “素问,能遇上你这样的良医,我顾青何其幸运,只当这多出的时日都是捡的,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就好。”
  姜岐见顾青还能笑着论命,他自然不会作那凄凄切切的样子出来膈应人,两人转而朗声谈起别的。
  晚些,姜岐出来,不仅颜姚魏方候在厅堂里,颜铮董涛皆在。
  顾青早与姜岐约定要守着只剩五年寿数的秘密,因而姜岐不得明说,只能一个劲嘱咐众人,“大人的身子骨极弱,万不可操劳,不得饮酒,忌动怒,忌伤情。上一回永明寺事后那场病,便是明证。这才隔了多少时日,幸而今日的事了得快,再拖上半日,又要病倒。”
  颜铮单独送了姜岐出府,长街相别时,姜岐想了想,终是没忍住,“我观长卿脉象,情滞郁积于胸,不过是近日的事。他待你最是亲近,若是近来遇上了什么事,还要劝他看开些才好。”
  颜铮静默颔首,姜岐告辞离去。
  露水漫开,胧上颜铮肩头,他站在长街的夜色里,久久未动。
  甫一入冬,左靳便邀顾青往京郊的温泉庄子上小聚,那是他新置的地方,连着几十亩山地,田舍藏在连绵的山峦中,很是私密。
  顾青得了颜铮暗示,左靳有要事相商,知道两人行踪的人越少越好,待到了时日便是颜铮也不曾跟去,由左靳遣了车马来将顾青接走。
  路上渐离了京城的繁华,满目天然景致,层林染遍枫火,枯叶铺满官道,金黄绣锦一路绵延至群山深处。
  顾青将恼人的烦心事抛到脑后,大好美景在前,温泉美食在望,人生苦短,先尽享了再说。
  到了地方,左靳已亲自候在庄前多时。


第35章 忽然而至
  站在山庄前,左靳头上戴着毡巾,身上是新制的墨绿绒袄子,倒是颇有几分退居田舍的员外郎模样。
  顾青边步上前去,边暗叹这厮模样周正,真可谓冠冕堂皇,端看外貌,又有哪个想到他是杀人不眨眼的特务头子。
  “长卿,山路崎岖,累你辛苦了。我知你方病愈不久,庄上备了新鲜可口的山珍野蔬,清粥汤面皆有,你随意用些,便可歇息。”
  左靳下首立着的随人,身形瘦削却目射精光,显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原本此人面如寒霜,听完左靳一席话,表情微诧地扫了眼长卿。
  左大人何曾待人如此殷勤过?
  顾青既见了左靳,便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多谢执严,只不知寻我来是何要事。若急着要议事,不必顾及我这点小病,用饭自当延后。”
  左靳连连摆手,“长卿不必挂心,”他边引路边往山庄深处行去,缓声道:“相商之事,还需稍待一人,待那人明日到了,咱们再议不迟。”
  既然是这般,顾青自是恭敬不如从命,用饭之余,心内不由好奇那未到之人的身份。镇抚司行事向来神秘,顾青也不多问,早晚再一日就见着人了。
  左靳坐在上首相陪,瓷壶里斟出的不过是些果酿,香气扑鼻,甜而微酸,却都算不得酒。桌上的山林野味,河鲜蔬果,总有十七八样,却无一与顾青正服的药性相冲。
  若不是有一道猴头菇清炖鹧鸪,顾青从来不吃那个味,真要以为左靳在他府上按了眼线,才能知道得这般清楚。如今看来,应是问的姜岐吧,这特务头子要细致关心起人来,还真让顾青觉得无福消受。
  用罢晚饭,顾青小憩片刻,左靳差人来吩咐,夜里泉池空着,让他随意。
  天色已暗,顾青行至廊下,不远处可见山庄后的温泉经精心开辟的水道引出,曲折环绕,恰似玉带。
  他信步随着泉水方向行去,白雾弥漫间,温泉流至修成莲形的汉白玉池中,眼见降低了不少地底带出的灼热,正是泡浴的好温度。
  顾青打散了髻发,宽衣跃入池中,他随手游了两下,翻身仰面躺在莲池中。
  漫天星辰如斗,夜黑得只剩几点山庄微火,偶有山涧风起,吹得枫林沙沙作响,新霜结在树梢,琉璃澄透。
  顾青看着那漫天繁星许久,好似每一片天空都要将他溺在这黑暗中,于是这大好的夜,不期然,他又想起那双眼。
  忽然,树梢的结露“嗒”地滴到脸上,冰凉冰凉,顾青顿时警觉,“什么人?”
  说话间,顾青扯了长衫披上身,从泉水中立起,转向来人。
  池边的灯笼挂成长长的火龙,那人自火龙中行来,身光璀璨气度高华,仿若踏在云间。
  那人的目光却淡如远山,冷若秋水,落在顾青身上,他薄唇微启,唤了句,“长卿——”
  顾青只觉浑身一凛,心底有不可抑制的颤动,这是他许久不曾感到的这具身体自主做出的本能反应,他迅速离了泉池,跪倒当地。
  沉声道:“主上。”
  齐昇行至顾青面前,略垂首,入眼便见那白皙修长的颈脖,再往下犹见若隐若现的玉躯,然而灯火间,最为醒目的是那些深浅不一,纵横交错的旧伤。
  他不由伸出手去,沿着顾青下颚的曲线,感受起凝结着水珠的温热肌肤,又一路缓缓下移,停留在裸露的锁骨处,那里有道明显的鞭痕。
  手指轻抚间,齐昇指中的白玉戒摩挲不停,引得顾青微微颤栗,他不得不埋首皱眉,深恨这具过于敏感的躯体。
  齐昇轻轻挑开些手边的衣襟,顾青敞开的胸腰顿时呈在他眼前,仿佛上好的青白色酒觚。觚上满布的伤痕似铁线嵌入光滑的釉面,像极了他博古架上易碎的哥瓷。
  他不禁忆起曾经少年无瑕如玉的身子……
  “主上,一路安好?”
  顾青打断了齐昇的遐思,他收手,示意他起来,那双澹然远目转而凝在顾青面上。
  齐昇几乎未吐一字,顾青却已心跳如擂,他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却从未见过眼前这般的男子。
  天潢贵胄,生来便居于万人之上;统兵十万,血洗靺鞨雄踞北地经年。
  他不是长于深宫色厉内荏的太子,不是暴虐丧志的疯君,不是顾青能在前世遇见的任何人。
  他是只有古老帝国才能孕育的龙子,是使左靳戚顺这般人物俯首的辽王,是顾青严重错估的人。
  直面齐昇,顾青才知他错得有多离谱,原主对齐昇不一般的感情,又因那些形成于年少时的暧昧记忆,实在将顾青引到了不够重视的歧路上。
  此刻,顾青最惊讶的,是齐昇这般视整个大启为己物的人,有一双极澹泊的远目。然他片刻便知这澹泊是真,居一人之下,手握十万重兵,这世间除了那个宝座,便再没有什么是齐昇求不得的了。
  他早已需求的太少,世间一切唾手可得,唯余淡然。
  “顾青,你变了。”
  齐昇的言语间听不出情绪,好似在陈述一个事实。
  顾青却丝毫不敢大意,几乎是瞬间,他已决定该用何等面目对待齐昇——沉下心去,与身体一起融进旧主的记忆里。
  他必须是顾青,是齐昇一手养大的小奴,他是握着他全全性命的主上,由不得他半点轻忽。
  几乎是同时,那最妥当的答案便到了嘴边,“青已进京六年,入宫伴君五载。” 出口的话里自有难掩的失落与酸涩。
  顾青只觉答话的不全是他自己,还有记忆与身体遗留的残念。
  他又听见自己道:“青是变了,唯主上一切安好便好。”
  言毕,顾青觉得自己的眼中都有了微涩之感。
  齐昇但见那双凤目潋滟起来,他心头微动,顾青的寿数,还有那满身触目的伤痕……
  若顾青见了他便诉苦怨念,投他怀抱,他亦会如顾青的愿,只当抚他这些年拿命受的苦。
  可顾青从见他的第一眼起,便在隐忍。他惊讶狐疑,试探他变了,直至他涩着眼说出那番话,他终于再无疑惑。
  齐昇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顾青听见齐昇极轻的叹息,直觉自己听错了。
  原主的记忆里,辽王是何等情感内敛之人,轻易不让身边人摸到所想。可齐昇竟当着他的面流露出了怜惜之情。
  甚至这都不算什么,他开始脱下身上的斗篷,给顾青拢起。
  “主上?”
  顾青头痛起来,他不想与齐昇走得太近,却也不能远了他。
  齐昇是何等心思细密的人,因感到顾青的那一丝紧张,他索性将斗篷系得越发紧了,又启口道:“长卿,过几日便随我回襄平吧。”
  闻言,顾青心下骇然。
  不仅是这话里的意思,更因这语气,已不是指令,而是亲昵之语,辽王用了“我”。
  齐昇靠得太近,伸手就能将顾青揽在怀中,顾青不由得退了一步。
  齐昇敛目,轻问道:“你不愿?”
  顾青敏锐地从那极轻的话语中听出了雷霆前的宁静,辽王用了“我”,他作为小奴的不应该是欢欣鼓舞,感动得涕泪横流?
  为保小命,顾青不得不再次跪倒,叩首道:“青之身已破败不堪,恐再难近前侍奉,只愿能替主上尽最后一点心力。”
  这话说得沉郁,有原主的记忆在,顾青诚恳痛心都是真的。
  他甚至觉得,若原主在此,也会说出同样的话。
  “长卿,陪着本王,便是尽了心力。”
  顾青只觉无力透骨,原主被谁害得破败不堪,人快要死了,身心皆一塌糊涂。是个人不都该听到那些婉拒的话后,知难也好,知羞也罢,就此退了吗?
  一瞬间,顾青忽然意识到,他犯了个致命错误,他让齐昇求不得了。
  叫顾青更无力的是,哪怕重来一遍,他还是会触辽王的逆鳞,绝无可能乖乖跟他回去。
  于是顾青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与辽王死磕到底。
  “主上可想听青一番肺腑之言?”
  顾青猛地抬起头来,星空下摄人的容颜散出明月之辉。
  他的眼神夺魄,“臣想要守一个一心人,口眼心手都只有臣一人。
  臣之至亲弃臣于世,孤身在此,臣不过想不离不弃守一人。若那人左右怀抱,又或欺哄于臣,负心另属……臣之身,再受不得那剜心之痛。”
  顾青不避不移,直视齐昇,言至此,方才闭目平心。
  “主上,” 凤目再睁,愈发冷烈决绝。“臣亦是男人,自幼读圣贤之书,纵不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但凡能尽一份心力,免一份身后佞臣之污名,臣亦甘之如饴。”
  言毕,顾青重重叩首,“臣时日无多,还求主上成全。”
  齐昇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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