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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花时-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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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着赏钱,老段和刘弘骑马归乡,已是深夜。老段说刘弘:“到我家来,让阿思帮你上药。”刘弘说:“不用,二郎家有药。”
  两人在丁西坡分道扬镳,老段挥挥手,不忘说句:“这就要去找二郎邀功了。”
  刘弘想辩解几句,老段已经哈哈哈哈的离去了。
  骑马奔跑,加快伤口流血,虽然在路上用布条包扎伤口,抵达竹里,刘弘的一只裤筒还是湿淋淋,被血浸泡。
  深夜,庄家已关门闭户,刘弘叩门,阿易开的门。阿易见刘弘裤子上的血,吓得不行,张嘴要喊,被刘弘捂住。
  “别惊醒他人,让二郎帮我包扎下就行。”
  阿易这才镇定下来,想搀扶刘弘,刘弘拒绝,自己上楼。
  登上楼梯,刘弘回头对提灯照明的阿易说:“霍大被我和段游缴抓了。”阿易欢喜,用力拍刘弘肩膀,声调提起说:“弘兄真是条好汉,我没看错你!”刘弘额上冷汗划过,他食指无名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阿易将刘弘带到庄扬寝室,阿易扣门唤二郎。
  庄扬很快将门打开,见到刘弘与及他衣服上的血,连忙将刘弘揽住,搀着刘弘进屋,“二郎,我自己走”,庄扬不听,抓住刘弘的胳膊不放。庄扬自己的腿伤并未痊愈,搀扶刘弘时,表情显得痛苦。
  “怎么伤成这样!”
  庄扬扶刘弘躺在榻上,他让阿易举灯,他检查刘弘伤口。
  “二郎,阿弘把霍大抓了!”
  阿易急于分享这个大快人心的事,庄扬置若罔闻,他挽起刘弘裤筒,将包扎的布条拆开,布条全是血乎乎,已看不出原本颜色。
  “阿易,将灯照过来!”
  庄扬低头检查伤口,伤口深,且还在流血不止。庄扬未加思索,从衣架上取来一件丝袍,胡乱折起,捂住刘弘的伤口。他惊魂未定,慌乱不已。
  “二郎,伤口需要缝合。”
  刘弘忍住疼,他伸手去碰庄扬的手,庄扬双手颤抖,手指上沾染刘弘的血迹。听得刘弘的话,庄扬才仿佛清醒般,行动起来。
  “阿易,你去将阿兰唤醒,拿针过来。”
  阿易立即离开,去找庄兰。
  “阿弘,你捂住伤口,我去拿药。”
  庄扬奔到箱子旁,将药水、布条取出,他很快回到刘弘身旁,见刘弘还清醒着,正看着他。庄扬深吸口气,坐在榻旁,他抓住刘弘的肩,力气竟很大,他披头散发,沮丧地像似要哭,他说:“阿弘,往后再不可这般吓我。”
  前一刻钟,庄扬还在睡梦中,突然刘弘就带着伤来找他,血乎乎一片,令人害怕。
  “二郎,只是皮肉伤,不要紧,你别慌。”
  刘弘伸手去摸庄扬惊魂未定的脸庞,两人头靠在一起,四目交视,不想庄兰已站在门口。
  从庄兰那角度看,像似阿弘兄躺在榻上,而兄长贴上去,两人脸贴在一起,像似做什么奇怪的事。
  而且兄长长发披肩,身上还只着件单薄的丝袍。
  庄兰捧着针线,大声说:“兄长,针线拿来了。”
  庄扬转身,从庄兰那边拿走针线,忙碌一番,吩咐:“阿兰你背过脸别看。”
  “兄长,我不害怕,我帮你按住阿弘兄的腿。”
  庄兰好奇看着刘弘的伤腿,她不怕血,瞪大眼睛看着兄长拿起尖锐的针,在烛火上烤。
  “二郎,我来。”
  刘弘挣扎起身,他额上都是冷汗。庄扬摁住他,轻语:“我来缝。”
  刘弘失血过多,虚弱疲惫,他此时像个无助的人,任人摆弄。所以庄兰那丫头压他的腿,因紧张将指甲掐在他肉里,他也由她去了。庄扬的缝合手法,实在相当疼,庄扬的手颤动,脸色看着比刘弘还苍白。他没帮人缝合过伤口,往时刘弘也不曾受这样重的伤,流这么多的血。然而此时将刘弘送去找医师,已不现实,不说夜路难行,刘弘在半道上可能也会失血昏厥。身边没有其他人能帮忙,庄扬只得自己来。
  待将伤口缝好,庄扬抬头看向刘弘,他发丝为汗水浸透,眼中的情感复杂。
  “兄长,阿弘兄好疼的样子,你拉线,他就皱眉头。”
  庄兰趴在榻旁,她等兄长缝合完才敢说。
  刘弘示意要揪庄兰的辫子,庄兰捂住头跑开。
  “阿兰,去睡吧。”
  “好吧。”
  庄兰依依不舍,她走出门,又返回,将脑袋探进来,刘弘瞪她,她做了个鬼脸才跑开。
  庄扬为刘弘伤腿缠布条,帮刘弘将沾染血液的裤子脱下。刘弘光着两条大腿,他低头,不敢看庄扬。庄扬若无其事,从衣箱中取出自己的一条裤子,递给刘弘。
  趁庄扬背对收拾水盆、沾血布条,刘弘迅速将新裤子穿上,还算合身,裤筒有点短。
  因脚伤,庄扬的行动力有限,他把房间稍微整理下,便就落榻歇息。
  两位病患躺在一起。
  刘弘转身看他,庄扬说:“睡吧。”
  刘弘疲倦得不行,却不舍得睡,他看庄扬拿起竹简,似乎要做阅读,刘弘唤他:
  “二郎。”
  “嗯?”
  “二郎也睡吧。”
  庄扬这才熄灭灯,背对刘弘侧躺。
  黑暗中,刘弘逐渐贴近庄扬,将庄扬搂住,庄扬想拨开刘弘的手,手却被刘弘握住。
  “我抱会就放开。”
  “二郎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刘弘脸贴着庄扬的背,如愿闻到庄扬身上香草的气息,他合眼沉沉睡去。
  觉察刘弘已睡着,庄扬拉开刘弘搂在他腰间的爪子。庄扬坐起身,又将油灯点燃,他睡意全无,他坐在刘弘身旁,注视刘弘的睡脸。他抬手触摸刘弘的眉眼和鼻子,刘弘睡得很沉,全然没有知觉。庄扬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他收回手,帮刘弘拉上被子,挨着刘弘睡去。


第37章 周景
  刘弘醒来, 入目窗外红彤彤的山茶, 他从榻上坐起,寝室空荡, 没有庄扬的身影。回想昨夜搂着庄扬入眠, 刘弘伸手碰触之前庄扬躺过的位置, 回味他身上的气息。
  房门大开,刘弘留意到门外有一个身影在为杆栏上的花卉浇水。刘弘爬下榻, 慢慢站起, 疼痛在他能容忍的范围,他缓缓走出寝室, 来到庄扬的身旁。
  庄扬温和看了刘弘一眼, 又去照顾一株春兰。刘弘也是不语, 趴在杆栏上,看向楼下在井边忙碌的阿荷,目光最终落在正舞刀的庄兰。
  刘弘教庄兰的是实打实的刀法,被庄兰练成了花拳绣腿。
  “阿弘, 怎么在楼上?”
  阿荷发觉刘弘, 纳闷没看到他过来啊。
  “阿弘兄, 昨夜和兄长睡。”
  庄兰把刀收起,仰头看楼上的刘弘和庄扬。庄扬专注于照顾花花草草,刘弘听闻,偷瞥了眼庄扬。
  “阿弘兄抓霍大,被霍大的刀割伤,昨夜好晚还来找兄长, 还拿我的绣衣针去缝伤口。”
  庄兰话多,一口气把昨夜的事说完。
  阿荷大叫:“霍大抓到了?”
  “霍大昨夜被阿弘和段游缴抓了。也不打听打听我们二郎和弘兄是什么交情,教他在牢里长虫。”
  阿易提着竹篓,拿着镰刀从屋内出来,他脸上还带着旧伤,腿脚倒是利索了。阿易比刘弘大,也厚着脸皮喊起弘兄来。
  庄扬嘴角微微上扬,是一个悄无声息的笑,被刘弘捕抓。刘弘也笑了,觉得今天天气真好,阳光明媚。
  “二郎,我回去了。”
  “我陪你下去。”
  “不用,你脚也伤着。”
  刘弘一瘸一拐下楼,庄扬目送,见他小心挪动脚下,吃力地楼梯,心里不是滋味。
  好会,刘弘走下一楼楼梯,庄兰看到说:
  “阿弘兄,要不要我扶你。”
  庄兰体贴的伸出一只瘦瘦的手臂,被刘弘拍开。
  “阿弘,你先别走,我喊大庆背你。”
  阿荷在身后喊,刘弘自顾在前走。
  刘弘在家里修养,刘母每日煮鸡蛋炖鱼,且每每念叨他,不许他再随段游缴抓盗贼。刘弘怕母亲担心,也把心收了,乖乖在家待着。
  “阿母,怎么还有鸡蛋?”
  刘弘端起碗,看到碗中的一颗蛋,这两日,他吃了好几个鸡蛋。虽说家里养鸡,也就只老母鸡,下不了这么多蛋。
  “二郎送的,趁热吃。”
  刘母剥开鸡蛋,递给刘弘,鸡蛋冒着热气。刘弘接过,两三口吃完。鸡蛋能换钱,而且还挺值钱,刘母都给煮了,给儿子补身体。
  虽说务农挣的钱,不如抓盗贼给的赏钱多,但是务农刘弘不用受伤,刘母也无需提心吊胆。
  几日后,刘弘伤好,将笋干、鱼干、菇类等干货收好,装筐,打算用马托着上县里售。正在装载,见庄兰跑来说:“兄长要去县里看阿平,阿弘兄去吗?”
  “我正好也要去县里。”
  庄家马车依旧,只是换了一匹马。
  刘弘驾车,载上庄扬和庄兰。庄兰开开心心坐在正中,将庄扬和刘弘隔开,一路叽叽喳喳不停。
  “兄长,她们在看你还是阿弘兄?”
  路过涞里,采桑女们再次围观。
  “看你兄长。”
  “哼,不给看。”庄兰张袖遮挡,又说:“不是,她们在看阿弘兄。”
  刘弘今日穿着新装,梳着好看的发髻,而且他不只背负弓箭,身旁还靠着柄长刀。他英武豪迈,惹人注意。
  车抵达县里,将庄家兄妹送往颜夫子家。刘弘下车,跟随在庄扬身边,像庄扬的随从。在家总是没规矩的庄兰,到别人地头上,则显得文静、礼貌。
  颜宅的仆人,将庄扬迎上堂,堂上已有位客人。庄扬看到这位客人,停止了脚步,他显得很震惊。刘弘这才将座上客打量,这是位二十岁出头的男子,:他身上穿着青袍,相貌堂堂。庄扬看着男子,男子也在看庄扬。颜夫子询问:“子慕,你和庄生相识吗?”
  刘弘茫然,庄兰扯刘弘的袖子,低语说:“是周先生。”
  庄扬走至青衣男子身前,伏地行拜礼,青衣男子执住庄扬的手,将庄扬搀起,他对颜夫子说:“我年少时,曾授业予他,说来惭愧。”庄扬侍坐在一旁,恭敬唤他:“先生。”
  师徒在一起,简直赏心悦目,都是仪貌出众,风清月朗之人。
  庄扬看周景的目光,饱含仰慕之情。突然遇着失踪多时的周景,庄扬即震惊又欢喜。两人先是和颜夫子闲谈,继而便就一起离开厅堂,并肩走入后院。
  他们在聊些什么,刘弘站得远听不到。自见得周景,庄扬神采焕发,他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他交谈时兴致勃勃,刘弘从未见过庄扬如此健谈。
  他的二郎,将他遗忘在一旁。
  刘弘闷闷不乐坐在马车上,庄兰和阿平过来找他,然而就是他们的话语,也句句不离周先生。
  “还以为周先生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不会回来了。周先生走的时候,兄长可难过了。”
  “周先生刚从汉中归来,阿兰,你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去缠他。”
  “知道啦,我以前小嘛。”
  庄兰无所谓的摆摆手,她小时候很喜欢周景。
  “他是二郎的师父?比二郎没大几岁吧。”
  刘弘觉得怎么会去请这样一个夫子,以往曾听说二郎有过一位老师,还以为像颜夫子这样白发苍苍呢。
  阿平说:“弘兄,周先生当年到竹里避难,他学问多,舅父就请他来教兄长读书。”
  庄兰说:“他以前就住在阿平的房间里,还教我弹琴呢。”
  “是教我弹琴,你老是来捣乱。”
  “哼,先生也教过我呢。”
  刘弘起身,将马车上的竹筐搬下来,他挑起担子,准备离开。
  “阿弘兄,我跟你去。”
  “阿平,我去商肆卖货,午后回来。”
  刘弘跟庄平交代,庄平应声好。
  刘弘挑担离开,庄兰跟在身后,刘弘驻足,喝斥:“还不回去。”庄兰委屈低着头,抱怨:“阿弘兄今天好凶。”刘弘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凶恶,他以前从未训过庄兰。
  “你一个女孩儿,不怕半道被人劫走。”
  “不怕,有阿弘兄在。”
  两人来到商肆,刘弘拿出一个麻袋,将干货摆在上头,庄兰殷勤帮忙。一大一小,蹲在地上,看着过往来客。
  “阿弘兄,卖东西要吆喝。要像这样:卖笋干、卖鱼干啰。”
  庄兰拉开嗓子,学四周的商贩吆喝,她吆喝声带着稚气。
  刘弘卖东西,一向不吆喝,也能卖掉,不过有庄兰帮吆喝卖得快,不会就有两人过来购买。
  “阿弘兄,我想吃饼。”
  一个卖芝麻饼的人,挑担从人群里走过,庄兰眼尖,一眼瞅见。
  “给。”
  刘弘给庄兰两个铜钱。
  庄兰很快买来一个大芝麻饼,对半分刘弘一块。庄兰开开心心咬饼,吃得满嘴香,还不忘赞:“阿弘兄真好。”
  两人正在吃饼,突然一位富家奴仆装束的人前来,打量篮筐里的干货,豪气说:“都要了,得劳你挑过去。”
  “要送去哪里?”
  “对街就到。”
  刘弘将剩余的芝麻饼塞入口中,拍拍手上的饼渣,将担子挑起,跟随仆人前行。庄兰跟随在旁,眼睛在仆人身上转悠,丝毫不怕生。
  仆人领着刘弘来到一处奢华的大院,院中仆人成群,而且衣着华美。院子很大,楼阁壮丽。庄兰抓住刘弘的手,往刘弘身旁靠,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地方。
  “送厨房去,在前面。”
  刘弘将担子挑过去,发现是一处别院,他未见有厨房,心里生疑。
  “厨房在哪?”
  刘弘一回头,哪还有仆人的身影,反倒蹿出数位拿木棍的健仆,二话不说就朝刘弘打来。
  “阿兰,快躲篮子里。”
  刘弘踢翻一只篮筐,庄兰机智地钻进去。
  今日本就心情不悦,再遇到这样莫名其妙的事,刘弘怒气很大,他抽出扁担,使出本事,将这六七位健仆打得落花流水。
  “是谁在算计我,给我出来!”
  出来售卖物品,刘弘没带弓箭和刀——怕吓着买主,此时刘弘扛着只扁担,普普通通的一支竹扁担,在他手里就是样利器。
  健仆们哎呦哎呦从地上趴起,朝堂门退去,不知何时,堂外站着一位盛装的肥硕男子,男子身边还有一位老熟人,正是章长生。
  “阿父,你这下该信了吧,他很厉害!”
  “跟这些饭桶不同,十个饭桶都不如一个刘勇士!”
  仰慕的眼神,赞誉的话语。
  这位像头苍蝇一样烦的富家子,蹦跶到刘弘身边来,兴奋地搓着手。
  “刘勇士,多日不见,还记得我吧,我是长生呀。”
  刘弘挥起扁担,强忍住揍他的念头。
  庄兰掀开竹筐,拍拍头上的干蘑菇,疑惑打量着章长生。
  “你就是竹里刘弘?”
  章父询问,他的声音洪亮如钟。
  “正是。”
  刘弘将掉落的货物捡回篮筐,对于临邛巨富,他也没打算去阿谀奉承。
  “我看你有一身武艺,愿到我这里当员护院吗?”
  即是巨富,难免被盗贼盯上,何况现在世道不太平,临邛许多富贾都被匪寇骚扰过。
  刘弘把最后一捆茶树菇丢篮筐里,站起身看着章父说:“家中有老母要照顾,多谢青睐。”
  “把你母亲一起领来,有地方给她住。”
  章父觉得这不是问题。
  “对啊,刘勇士,丰乡都快成贼窝了,你还是赶紧带家人搬来县里住。”
  “你看那些房间,随你挑,你要住哪间都行。往后你就教教我武艺,陪我玩耍,闲空时,就看看院子,逍遥自在。”
  章长生踮脚才将胳膊搭在刘弘肩上,他长得眉清目秀,正讨好对刘弘笑着。刘弘拉开他的手,对章父行下礼,说:“多谢厚爱,我刘弘就是个种地的粗人,过不惯县里的生活。”
  刘弘挑起担子就要走,章长生着急,喊他:“刘勇士,你别急着走呀。”
  “刘勇士,还可以商量啊!”
  “刘勇士,你不想当护院,那我请你当我师父啊,别走别走!”
  刘弘加快脚步,怕他追出来纠缠。
  章长生还真想追出来,不过被章父喝止,他怨念的望着刘弘离去的背影,唉声叹气。
  远离张宅,庄兰才皱眉说:“阿弘兄,那人好吵。”
  看吧,连话唠的庄兰都嫌弃他。
  作者有话要说:  章长生:真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呀
  刘弘:找打吗?


第38章 少年心性
  周景本是锦官城人, 当年周家与庄家同居城南, 周家是官宦人家,庄家为商贾。十年前, 贼曹蔡咸竟勾结一帮盗寇, 趁动乱于锦官城里洗劫, 周庄两家都遭受了灭顶之灾。一度,周景也到竹里避难, 他年少便才学渊博, 享有盛誉。因当年的家仇,周景不肯为占据蜀地的公孙氏效力, 离开竹里后, 众人只知他在外游学, 却不清楚他踪迹。
  袁安世背负一副破旧的弓箭,独自一人,战战兢兢前往竹里。半道上,要是遇到行人倒还安心, 相伴着走一程, 最怕的是遭遇拦路抢劫的贼人。
  虽说安世穷得连最好的一件外衣都打着补丁, 但他也怕匪徒。有钱的怕被劫财,没钱的,怕被劫命。
  “袁生?”
  听得一个悦耳的唤声,袁安世止步,回头一看,见一位骑马的英俊少年。
  “阿弘, 能遇着你真是太好了!”
  袁安世见到刘弘简直喜出望外。
  “又出来抓盗贼了?”
  “没,去了董村一趟。”
  “去看你舅家吗?”
  “不是,去探看王叔。”
  “你也是有心,这乱糟糟的年头,自家人也未必肯相顾。”
  刘弘放慢马儿速度,袁安世跟随在旁,两人交谈。
  “袁生这是要去竹里吗?”
  “听说我们先生在竹里,正要去谒见。”
  子慕先生在竹里的消息已传开,虽然他抵达竹里也不过才两天。
  刘弘不大能理解,周景只是一介书生,为何在临邛享有这么大的声誉。他倒是知道,安世和二郎是同门。
  刘弘带着袁安世前来庄宅,庄扬和周景在水池边散步。两人并肩而行,谈笑风生,仿佛天地间唯有他们二人。
  周景长得仪表堂堂,庄扬又俊美,两位貌美年轻的男子朝夕相伴,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刘弘站在山茶树后,目送袁安世走上前去,伏拜周景。刘弘目光落在庄扬身上,然而庄扬并没有留意到他。
  “阿弘兄,你要找兄长吗?”
  见刘弘站在山茶树下,一直没挪动,庄兰过来询问。
  “不是。”
  刘弘转身走了,那身影看着寂寥。
  师徒三人,在水池边对弈,谈着分别后各自的情况,唏嘘一番。周景这些年,游历许多地方,各方割据势力都熟悉。周景带来临邛人们所不知道的外界消息,并和门生分析着天下的局势。庄扬也参与其中,他话语少,更多是倾听周景的话语。庄扬并无济世的宏大理想,只因时局动荡,已波及到竹里这样宁静、僻远的地方。
  周子慕的到来,带来不安的消息,也即将打破竹里平静的生活。
  天蒙蒙亮,庄扬从梦中醒来,他做了个噩梦,至于梦到的内容,已记忆不起,像似失去挚爱之物那般痛楚。庄扬披衣下榻,走到屋外,他看到河对岸的刘弘已在院外活动。刘弘在晨光下射箭,他坦着半边袖子,拉圆巨弓。庄扬远远看不清靶子,也知道他必然是每一支箭都射中靶心。
  这两日几乎见不到刘弘,庄扬担心他又被段游缴喊去抓盗贼,看到他在对岸活动的身影,颇令人欣慰。
  刘弘家门前有棵不知名的大树,刘弘靶子就挂在它身上,“嗖嗖”一箭箭飞射,刘弘用的还是巨弓,而且今日所用的力道特别足,可怜的树与靶皆饱受蹂躏。
  箭羽射穿靶子扎入树干,刘弘大力拔出,回收箭囊。他郁郁寡欢,收齐箭后头,抬头正见庄家木廊上,站着二郎和另一位男子,显然是周景。
  在刘弘的角度看来,这两人正在木栏上亲密无间的交谈。刘弘懊恼,返回屋内。
  庄扬这边,庄扬在晨露中看着刘弘许久,正好周景也起得早,走到庄扬身边,疑惑他目不转睛在看什么,去不想是在看一位练弓箭的少年。周景知晓,庄扬不喜欢弓箭及其他武器,显然是弓射的少年吸引庄扬。
  师徒交谈一番,周家才得知刘弘的身世和才能。周景说:“司州刘氏是当地一大世族,刘豫盘踞于淯水自封为大司马,大有消灭三辅信朝残存之势。不知他父亲可是这一族系的人。”
  庄扬说:“听阿弘所言,弘父先前只是位骑长,恐怕不是。”
  这几日,周景住在庄家,庄扬与他形影不离,就连庄兰也围着周景转,刘弘觉得他的二郎被别人“霸占”了。每次去庄家,庄扬不是和周景在下棋,就是散步,有一次,两人在水池边弹琴,庄扬弹,周景听。刘弘过去时,正见周景从身后贴近庄扬,不知他要做什么——其实只是从琴身上捡走一朵掉落的山茶花。刘弘险些又滚回家去拉弓射箭,必是又准又狠,仿佛每一箭都贯穿某人的心脏。
  刘弘不肯去庄家了,他在家割草喂兔,打菜叶切碎喂鸡,顺便把猪圈冲洗。忙完这些,一日还剩余大把时光。刘弘返回屋内,呆坐在堂上,刘母吃惊问他:“孩儿,你怎么了?”
  刘弘站起说:“阿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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