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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花时-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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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子的额头上汗水滑落,他的手肘上有磕碰的伤痕,流着血,沾染着泥土。鸢尾花被犬子单手抓住,轻轻放入身后的篮筐中。
在篮筐之下,是深深谷底,而在篮筐之上则是无边无际的苍穹。
犬子腰间绑着绳索,趴在岩石间,采得这株花卉,他露出欣喜的笑容。
小心翼翼攀爬上崖顶,犬子手脚并用,他的手脚均有被锋利、硬实的岩石划伤的痕迹,此时伤口的疼痛在他看来非常细微,可以忽略不计。他用心攀登,他单脚抬起,寻找能落脚的位置,山岩多苔藓,十分湿滑。犬子不害怕,他在下来崖时做了防范,在腰间缠上粗麻绳,而麻绳的另一端,结实绑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这是和阿平他们到山林狩猎后的第二日清早,犬子背着竹筐进入山林,如往日采摘菌子那般。
他脑海里都是山崖上那株漂亮的花卉。
为何一定要将它摘下,犬子其实也不懂。
脚尖踩在岩石上,将上头的苔藓蹭掉一片,犬子收起双脚,坐在崖顶,回望来时路,看向山崖之下青葱的谷底。
他将背上的篮筐取下,环臂抱着,篮筐内有一株蓝色鸢尾花。
犬子不知道它叫什么,只觉得很好看,很漂亮。
背上竹筐,犬子从山道上下来,来到河边洗去手脚上的污泥。河水浇上小腿,疼痛感袭来。小腿处有一道划痕比较深,能看到内翻的皮肉,手肘上则是蹭伤,糊着血泥,在犬子看来,也只是皮肉伤。
犬子在河畔寻觅能止血的草药,他认得一种叫蓟草的草药,寻常可见,田堤、屋前便有。在河畔寻找一番,果然找到一棵。
剥叶清洗,合水剁碎,贴服在小腿伤处,再解下发带缠绑。
整理过伤口,犬子才背起篮筐,到山林地里捡菌子。
冒险摘花,因此受伤的事,自然不能让母亲知道。犬子慢慢行走,拾取触手可及的菌子,他不再攀高爬树。左脚上的伤,以犬子经验,得好几天后,才会好。
拾得半篮筐毛木耳,犬子返程回家。
刘母终日在家便是织布,除去吃饭睡觉,她始终在堂上的及织布机前。以往天黑后,刘母会休息,近来家里买来油灯和灯盏,刘母会织布至深夜。因为繁忙,她能关心到犬子的地方不多,今日犬子采菌子回来,她没留意到犬子脚上有伤,行走时一脚轻一脚重。
犬子将鸢尾花养在一只破陶瓶里,想着午后去教阿平他们练弓时,再带给庄扬。
自教阿平他们练箭,犬子每日午后都能见到庄扬。
他在院中拉弓射靶,指导阿平、庄兰和阿离弓射,庄扬则跽坐在木廊上观看。庄扬偶尔会将目光落在犬子身上,他的目光温和,亲切,像看待阿兰和阿平那般。
犬子心里或多或少将庄扬当成了他的兄长,而对于阿兰他们,也多出几分亲情来。在前来竹里前,生活在丰乡的犬子还是一位孤独的少年。
第19章 你可有正式的名字
犬子挽着裤筒,站在夷水浅滩处,他弯身在水草中摸索,取出捕鱼篓。待竹篓中的水沥干,犬子提着鱼篓上岸。夷水的鱼虾多,还有不少河蚌、田螺、泥鳅。捕鱼篓从昨日黄昏埋至现在,鱼篓沉甸,收获颇丰。
篓口向下,将篓中的收获倒入木桶中,有大鱼一尾,小鱼若干。只要有巴掌大的鱼,刘母都会用于熬汤给犬子喝。犬子正在长身体,很容易饿肚子。小鱼则由犬子处理,他会用小刀掏腹,用竹片夹住,放于炭火上烧烤。同样用于烧烤的,还有泥鳅。这是极好的美味,夷水河的美好馈赠。
犬子把竹篓放地上,直起身看向河面上的霞光,宝石流光般。同时,他也看到了河畔踱步的一位红衬衣白丝袍的少年,正是庄扬。
庄扬很少会在清晨到河畔散步,若问他今日为何过来,他恐怕要无奈一笑。这两日,他起得早,因为家中的公鸡——两只,天未亮就开始啼叫。庄扬睡眠浅薄,容易醒来。
即是睡不下去,便也就穿衣下楼走动,看看晨光,还沾有露水的花草。
犬子在看庄扬的时候,庄扬也已发现了他。
“二郎早。”
犬子行礼。
“早,在收鱼?”
庄扬回礼。
在庄家教阿平他们弓箭,犬子和庄家孩子们相熟,由此也知道周家二郎单名一个“扬”。犬子觉得这名字真好听。不过他不能直唤庄扬的名字,显得失礼仪,便和其人那般唤他二郎。
“嗯。”
犬子看到庄扬,便想到养在门口的一盆山花。昨日尚且顾忌着,该如何将花捧到庄家,在众目睽睽之下送予庄扬。此时,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提起木桶,匆忙回院。犬子放下木桶,抱起那盆花叶有些蔫的蓝色山花,朝河畔赶来。还好,庄扬还在,他站在田堤旁,打量着自家田中青绿的白菜苗。
犬子渡过木桥,朝庄扬走来,庄扬听到脚步声回头,见犬子已在身旁,他温和笑着。犬子一度以为,庄扬对他特别,他总是温和笑着,直到到庄家教弓箭,才发觉,其实庄扬待谁都很温和,无论那人是自家仆人,还是竹里粗野的农民。
“给你。”
犬子将花递给庄扬,庄扬显得很惊讶,他盯着花盆中的蓝花看。
“这是蓝色鸢尾花,你在哪里采得?”
庄扬认得这花,小时候,在锦官城的家院,院中便种了不少鸢尾花,颜色斑斓。当年庄母喜欢花草,庄爹因她所好,院中花草无数。
“山上。”
犬子简略两字,其艰难过程,他并不想让庄扬知道。
庄扬老早就发觉犬子话语不多,他年纪不大,会养成这个习惯,显然平日里和他说话的人少,而且以前在丰里也缺乏玩伴吧。
“真漂亮,仿佛与故人相逢,谢谢。”
庄扬将花捧在怀中,他修长的手指碰触娇美的花卉,脸上的神情柔和至极。
犬子想他必然是喜欢的,此时脚上伤口的钝疼已算不得什么,犬子很开心他将这株花儿从山崖上采得。
种植鸢尾的“花盆”是一个窄口尖腹的陶瓶,不适合养花。庄扬捧着“花盆”匆匆返回庄家院子。他在屋后寻得一个花盆,又去杂物间里取来铲子,掘土放入盆中,再将陶瓶中的鸢尾移植到花盆中。
庄家院子是竹笋的地盘,若是将花放在院中,不消一日,便要被竹笋咬得面目全非。庄扬捧着花盆登上二楼,将花摆在寝室入口处,就搁放在木廊围栏上。
每日进出寝居都能看到它,清早起身后,便可以给它浇个水,十分便捷。
庄扬看着花,心中仍是意外犬子会送他花。
竹里野花多,但居住这么多年,庄扬从未见过野生的鸢尾,却不知道犬子是在哪个山上采得?
午后,犬子如常过来教弓箭。每每这时,阿离会背负弓箭,从张家过来。有些张家仆人还会好奇跟过来围观,就是张香也曾过来看过一次。她纳闷先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孩子,什么时候竟成为了良师益友。也如同其他围观的人那般,吃惊于犬子精湛的射术。
犬子性格不爱显摆,他射弓时,四周人便起哄,他不搭理。
勤勤恳恳教着阿平等人弓箭,毕竟犬子收了报酬。
每日犬子前来庄家院子,都爱寻觅庄扬的身影,看到庄扬在,他心里就感到充实,为何会如此,犬子也不懂。
午后的庄扬悠闲而恬静,大概任谁看了都觉得舒服。
庄扬不是在二楼木廊上读书;便是在荷池看荷叶;更多时候,他跪坐在游廊上,身边趴着一只叫竹笋的貘崽。庄家的竹席讲究,席子四周有压席的陶镇,庄扬便端正坐在陶镇之间,身子微微前倾,看着院中射弓的人们,优雅得像位世家子般。
教授数日弓箭,犬子发现视力最好的是庄兰,她站得很远,也能看到靶子,次之是阿离,属阿平最差,四十步之外,他便寻不到靶子在哪里。
哪怕练习的是十步之内的射靶,阿平总要射空许多木箭,落下一地的木箭。
犬子蹲身捡取一支箭,他站起时,动作显得僵直,手指扶了下树干。这是很短暂的一个动作,犬子四周没人察觉,唯有坐在游廊上观看的庄扬察觉。
往时犬子走路步伐刚健,今日略显蹒跚,尤其他蹲地时的动作,庄扬想他恐怕是腿脚不舒服。犬子时常出入山林,容易受伤。
待阿平他们各自练习,犬子走到游廊旁休息,庄扬问他:“犬子,你脚怎么了?”犬子惊诧,脸上没有表情,他看向庄扬,本想摇头示意脚没事,又想庄扬该不是看到了伤痕?蹲地时,裤筒上提,露出了小腿上的伤口了吗?
“不小心划伤。”
犬子走至庄扬身旁,回答庄扬的询问。
“我看下。”
庄扬起身,走到犬子跟前,犬子只得拉起裤筒,展现伤口。犬子伤口用布条包扎,看不出有多严重。
“你随我上楼,我取药给你。”
庄扬上楼,竹笋跟上,庄扬脚步轻快,竹笋腿短在身后辛苦地爬楼梯。犬子见到,单手拎起竹笋,竹笋肥圆的身子伸直,一动不动。犬子看着觉得有点可怜,将竹笋抱在怀里。可能是犬子这段时间,时常来庄家院子,竹笋与他相熟,它趴在犬子怀中,安安静静,不抓不挠。
犬子对于毛绒绒的东西,并无特别的喜爱,然而对于这只脸圆身圆腿短尾巴短的貘崽子,也不免生出几分宠爱之情。也许因为它是庄扬极其喜爱的一只小动物吧。
来到二楼,犬子一眼便瞧见走廊栏杆处的一盆花,正是他赠送庄扬的花卉。这盆花被照顾得很好,先前还蔫着叶子,现在生机勃勃。庄扬将它照顾得很好,堪称妙手回春。
“犬子,你过来。”
听到庄扬的唤声,犬子进步入寝室。
犬子是第一次进入庄扬的房间,刚踏入房,便闻到香草的气味,屋中一只香炉在袅袅升烟。竹里多蚊虫,熏香是为了驱虫、除瘴气。
庄扬的寝室整洁无尘,一榻一案,一灯架一香炉,朴实舒适。房中最引人注目的,该是书案旁的一处结构复杂的木架了。犬子不识字,丰里也鲜少有人识字,至于藏书谁家也没有。以致犬子第一次看到庄扬满架的书时,他十分的惊愕。
“犬子,你在此落座。”
庄扬打开一只漆箱,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盒子打开,里边是药粉。寻常人家,谁家里都没有这样一件医药盒。因兄妹年幼,而竹里多蛇虫,由此庄扬备置了药物,为不时之需。
“你将脚递出来,我给你上药。”
“我自己来,”
见庄扬蹲身要帮忙解缠绑伤口的布条,犬子连忙拒绝。
布条被犬子拆开,伤口呈现,没有愈合,流着血水。仔细检查,伤口不大,比较深,像似被什么尖锐物品割伤。伤口上曾涂过绿色的草药,在肌肤上留下颜色。
“往后若是受伤,便到我这里取药。”
庄扬拿手帕蘸水,擦去伤口处的血水,他动作轻微,犬子感受不到疼痛。犬子傻傻看着庄扬,他没想过庄扬会亲自帮他处理伤口。
“粉末撒下,会有些疼,你忍住。”
庄扬捻起粉末,撒在疮口上,犬子皱了皱眉头,觉得确实有点疼。
“好了。”
庄扬微笑,从木箱中取来干净的布条,为犬子包扎。他的手指轻巧,动作细致,对上庄扬颔首的模样,犬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好了……”
犬子缩回伤脚,把裤筒放下。
“这些药粉你带回去,记得每日换药。”
庄扬将盒中的药粉倒出,分出二分之一,药粉用麻纸包好,递给犬子。犬子将药粉小包握在手心,他应该和庄扬道谢的,然而他只是注视着庄扬,显得有些傻气。
“犬子兄!”
“犬子兄!”
楼下传来孩子们的叫唤声,大概他们练习到一半,发现师父不见了。
犬子起身,和庄扬行礼,要退出寝室。犬子还没走出门口,就听得庄扬在身后问:“犬子是乳名吧,你可有正式的名字?”
“犬子”二字卑贱,想来当时取这名字,是图一个好养活,然而现在犬子已是位少年,还这么叫便不妥当了。
第20章 刘弘
水面上顶出数十荷叶,参差不齐,自有一番韵味。庄扬早晨在水池散步,他在池边一块青石板上坐下,看着清澈见底的池水里,两只小青虾戏弄其中。晨风舒适,拂动庄扬的发丝和长袍,爱抚过他端正的脸庞。
后院那两只爱啼叫的公鸡,已经宰杀一只。另一只照旧天未亮就开始打鸣,勤勤恳恳,不惧刀斧,堪称鸡中典范。庄扬今日早早醒来,坐在水池边若有所思。
犬子找来时,庄扬正起身打算返回楼上,听得犬子和阿易交谈。
“犬子,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阿易,二郎在吗?”
“在呢,就在山茶树后面。”
庄扬从山茶树后走出,他不惊讶于犬子会找他,只是来得真早。
昨日,庄扬问犬子可有正式的名字,犬子说他出生时父亲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写在一张帛上,叫:“红”,不知道是哪个字,他不认识字。
犬子在山茶花团簇、红绿娇艳中,见到穿素色衣袍的庄扬,他愣了一下。
“犬子,这边来。”
庄扬微微笑着,引着犬子来到水池旁,茂盛的山茶花仿佛一道屏风,将两人与院中的仆人阻隔开。
犬子来过数次庄家院子,还是第一次走到水池边,他并不知道山茶花后,是一处水池,清幽且美丽。
帛片在手中捏久,带着人的体温,犬子将它递给庄扬,放在庄扬掌心。庄扬接过,打开帛片,见上面写了一个“弘”字,字迹勇健。
“你的名字叫刘弘,“弘”有广大、宽宏的意思,这是一个很好的名字。”
庄扬拾取一枝小树杈,在地上写出一个大大的 “弘”字给犬子看。
犬子静静听着,看着地面上这么一个字,这字并不复杂,然而犬子不认识它,只因他不识字。
“你父亲对你寄托了期望,想来是希望你长成一位有宏大志向的人吧。”
这名字不像平头百姓取的,平头百姓会取寿啊、延年、万年、千秋、福禄贵之类的名字,却不知道犬子的父亲是何来历。
刘弘,犬子在心中唤着这名字,他想,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名字。那位不曾逢面的父亲,对他的未来,寄托了期望。
“往后,我便唤你阿弘吧。”
本来默然垂头的犬子,听得庄扬的唤声,骤然抬起了头,他的剑眉舒展,嘴角微微扬起,几不可闻地应了声:“嗯。”
庄扬微笑着,他将帛片递还犬子。
“谢谢二郎。”
“不必,我该谢你赠送我株鸢尾花。只是往后再不要去爬山崖。若有不测,如何与你母亲交代。”
庄扬已知道犬子送的鸢尾花,摘自山林中的一处山崖。昨日庄兰见着这花,很吃惊,她跟庄扬说了犬子采摘未遂的事。显然,犬子又独自前去一趟,并冒着很大的风险将它摘下。
犬子点了点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看来爬崖采花的事,被庄扬知道了。其实犬子之所以敢上去采摘,在于他心中有把握能安全采得,他和母亲相依为命,很爱惜自己的性命。
“二郎,我回去了。”
“去吧,阿弘。”
庄扬笑语,他看得出来,虽然犬子话语不多,不善表达,但待自己亲昵。他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挺孤独,往后多照拂他吧。
“嗯。”
犬子难得露出笑脸。
目送犬子离去,庄扬想得让阿兰他们改口唤阿弘了。名字一生相随,刘犬子与刘弘,真可谓天差地别。
犬子回家,将帛片交给刘母,跟刘母说了庄扬那些话,刘母很是感慨。刘父当年走得匆促,也没告诉她取的这个名字有何含义,不想是这样宏大的意思啊。刘母将帛片再次收起,刘父没留什么东西给他们母子,也就这么一样小物品了。
“二郎真是好人,孩儿,你长大后,可得好好报答他。”
刘母昼夜不休地纺织,她对犬子的照顾,不过是一日做两餐给他吃食,再没得多了。就是犬子脚受伤这事,也是庄家二郎先发现,并送给犬子药粉。刘母是突然撞见犬子为伤脚撒药粉,才发觉他受伤了。
犬子点点头,待他长大后,他必要好好报答庄扬。
刘母谈过这事,便又埋头纺织,她的布即将织好。别人需纺织两个月才能成品,她一月半就能完成,不是因为手脚多迅速,而是比别人更勤劳,起早贪黑。
“阿母,卖布后,我想买两只兔子,还有买麻丝。”
犬子跟母亲谈他的想法,织布,是现在一家最重要的收入,然而犬子不忍心母亲终日这般辛劳,想着自己也要多做些,贴补家用。
“兔子吃草,山上都是草,不怕没有东西给它吃。养四五个月,就能生小兔子。”
犬子很聪明,他会用心去想如何改善生活。
“好,买兔子。那你要麻丝做什么?”
刘母知道儿子勤快,家里再养两只兔子,他也能照顾得来。
“阿母,我要织网。芦苇湖里的鱼又大又多,我看吴家店有人卖鱼干。我用网去捞鱼,吃不完就晒成鱼干,拿去卖钱。”
“那好,我们明日去吴家店。”
吴家店只是一个约定习俗的叫法,它位于丰乡和竹里之间,是一处商肆,人们在那边赶集,交易物品。
第二日,母子带上布,前往吴家店赶集。
卖布得来的钱,主要拿去买粮,再从这买粮钱里挤出几个子来,买两只小兔崽,一困麻丝。
返回路上,犬子背着粮,刘母用一个小竹笼装着两只小兔崽,一手提笼,一手拿着一大捆麻丝。他们没有牛车,没有辘车,只有双腿。路途中,母子轮流背粮,幼子寡母,个中艰苦,他人难以体会。刘母长得瘦,终日织布,她腰身不好,背着粮走上一小段路,便要停靠在路边歇息。
“阿母,我来背。”
犬子蹲下身,扛起装米粮的袋子,他力气不似成年人那般大,背得也很吃力。
“孩儿,累了就歇歇,不着急。”
刘母虽然心疼犬子,可也无可奈何。
慢吞吞返回竹里,背负米粮的犬子浑身是汗,像在水中泡过。犬子想,要是有辆辘车该多好。
抵达家门,犬子靠在门框歇息,他身边是一袋米粮、两只兔子。
这是两只白兔崽,样貌清秀,雪白毛,红眼睛,外观看起来一模一样,其实是一公一母。日后可以繁衍,养两只,收获一群,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兔贩送的竹笼窄小,两只兔子仅能容身,犬子会去编制一个大兔笼,做为它们日后的家。
回家后,刘母赶紧去做饭,怕饿着犬子,她在厨房忙碌。犬子拿来一个竹筐,将两只兔子移到里边,这样它们活动的范围开阔些,也有地方放草。随后,犬子提着篮子,到河畔找兔草。在丰里,犬子没养过兔子,不过也看过别人家怎么养兔子,他知道什么草兔子可以吃。
家中没有镰刀,犬子用小刀。他在河畔挖荠菜、车前草、拔牛筋草、马唐草。犬子只采他认识的野草,他知道有些草有毒,两只兔子是家中重要的财产,可不能因为马虎大意被毒死了。
很快采得一篮,往竹筐里倒,堆满半个竹筐。两只兔子面对满坑满谷的食物,奋力吃食,虽然不能言语,却也觉得它们欢喜得很。
家中竹材不多,明日再去竹山伐竹,然后给兔子们编一个兔笼,放置在柴草间里,能遮风挡雨。
“犬子,过来吃饭。”
刘母拆下围裳,站在厨房外喊叫。
犬子取来一个竹筛子将竹筐口部盖上,以防兔子逃跑,这才前往厨房。
刘母煮的是豆羹,看着比平日稠。今日犬子干活劳累,需要多吃些食物,补充体力。犬子盛上一碗,呼呼喝下。近来家里有米粮,不用挨饿,每日吃的是豆米蔬鱼,算得上丰富。至于猪肉鸡鸭,那是富户家才能吃上,犬子也想着什么时候,家里能吃用不匮乏,并且有余钱。像姑姥家那样,有许多田,无数家禽。
夜里,刘母在堂上纺织,犬子在一旁搓麻丝,织渔网。
犬子见过王瘸子织鱼网,他实则没有亲自织过。犬子琢磨许久,才摸着窍门。
刘母过来探看,见犬子织的渔网除去口眼打小不一,还挺像一回事。刘母想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织网,本还想教教犬子。刘母不曾织过渔网,但小时候织过捕鸟网,大同小异。
刘母的童年过得无忧无虑,比犬子好上许多,由此刘母特别心疼她家的犬子。然而她没有其他的能耐,也只会织布。
刘母织布到深夜,抬头见犬子还在,他的渔网已织好,正在卷网。
“犬子,快去睡。”
“嗯,阿母也早点歇息。”
犬子揉揉眼睛,返回自己的寝室。
这一日实在太倦了,犬子挨着木榻,很快便睡去。
对十三岁的犬子而言,能吃饱饭最为重要,他还未有什么宏大的志向,他所期许的,不过是猪快些长肥,羊早日下崽,兔子生一窝,这样就能卖钱了。睡梦中,犬子绽着微笑。
不觉,犬子家已有猪有羊,还有兔,虽然都很小很小,需待日后长大。
第21章 白鹭与鱼
芦苇湖的水域广阔、水草茂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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