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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香行-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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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佐兰似乎没有听见任何回答,可竹林里却起了一阵小风,刮得竹叶沙沙作响。他只眨了眨眼,忽然有一道青光从他面前飞掠了过去。
  一定是唐家的护卫!
  叶佐兰心下狂喜,赶紧转身跑回到破亭子里。果然看见一个青衣男子已经将唐瑞郎捞了上来。唐瑞郎呛了不少水,此刻正闭着眼睛,不知是昏是醒。
  “他……没事吧?”
  叶佐兰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青衣男子扭过头来,脸色却是冰冷的。叶佐兰忽然注意到此人脖颈上也挂着一块剑形银牌,想必应为天吴宫中人氏。
  难道说,这就是唐瑞郎习武的师父?
  他正想到这里,却见这名青衣男子手指着外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唐家人要来了,跑!”
  叶佐兰这才想起了自己的处境,立刻狼狈地后退几步,却还是不舍地多看了唐瑞郎一眼,然后才憋足一口气往外跑去。
  在他身后,华雀池畔依旧人潮涌动,万众欢腾。
  _______
  一口气跑出两百余步;叶佐兰终于停下来喘息。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丢掉了食盒与绳床,回头恐怕少不了要挨朱珠儿一顿臭骂。
  他的身上还披着唐瑞郎的精致外袍,如此招摇过市未免太过显眼。索性找了一个僻静小巷将衣服脱下,胡乱塞进一个废弃的鸡窝。
  然而他又转念一想,如此上乘的衣料,丢了也实在是可惜。倒还不如拿了去给朱珠儿,就说是被人毁了食盒绳床,人家脱下来抵债的。
  于是他又将衣袍从鸡窝里掏出来,仔仔细细地叠好,却没想到从里头掉出了一样眼熟的物件来。
  是安乐王爷的那件信物。
  ……怎么会?
  叶佐兰明明记得自己将它挂在了凉亭的栏杆上,莫非是唐瑞郎趁着搂住自己的机会,又偷偷地放回来的?
  叶佐兰皱了皱眉,依旧将信物挂回脖颈上。却又惦记起了另外一样重要的物什来。
  那枚兰珠却又在什么地方?
  他摸遍了全身各处,却是一无所获!
  难不成,是在凉亭栏杆崩塌的那一瞬间,从自己的怀中掉进了水里?抑或者是失落在半路上?
  叶佐兰越想越是焦急,立刻转身,沿着刚才这一路仔仔细细地寻找。然而一口气找回到了雀华池畔,却依旧不见影踪。
  他大着胆子朝着竹林里的那座凉亭靠近,可是隔着好一段距离就听见那里人声鼎沸。
  叶佐兰咬了咬牙,唯有黯然离去。
  
  第27章 中人之仪
  
  因为这一来一去之间的耽搁,叶佐兰回到陆家已是未末时分。
  大门敞开着,叶月珊忧心忡忡地倚在门边眺望,她一见到叶佐兰,就立刻迎了上来。
  “你怎么才回来?”她嗔怪道:“朱姨和瓦儿早就到家了,还说你和他们在雀华池里走散……我好害怕你不会回来,那我该怎么办?”
  “你放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叶佐兰轻轻拍抚着姐姐的肩膀,“朱姨在哪儿?”
  “她和陆叔都在堂屋。刚才内侍省有人过来通传,好像是说要他们尽快再送十个净了身的男子入宫。这也就是说……我们快要有机会了。”
  说到这里,叶月珊的眼眸微微发亮,可她的双眉却又锁着一丝忐忑。
  叶佐兰当然明白姐姐正在害怕着什么。
  早些时候,陆鹰儿就与他们说起过出城的“最佳”办法——内侍省会在一年之中,分五次向陆家的外净房索要净身男子,共计五十名。
  在每次要人之前,内侍省都会给予陆鹰儿酬劳与一本《寿材名册》。
  所谓的寿材,指得就是在净身过程中重伤不治的人。陆鹰儿将所有这些死人的姓名籍贯和寥寥数语登记在《寿材名册》上,再凭名册将尸体运出城去掩埋。
  等到这一次的净身仪式结束,陆家再将《寿材名册》上缴内侍省,就相当于是交还了运尸出城的特权。
  眼下内侍省又来要人,这就意味着陆家运尸出城的特权即将再度生效。而叶佐兰与叶月珊,也就能够混在尸堆里面,却悄无声息地离开诏京……
  毛骨悚然,却又隐隐约约地让人期待。
  叶佐兰曾经无数次幻想过逃离这里的情景,离开这个充满了血腥和死亡,肮脏和贫困的南部城坊。
  然而当东风真正吹来,他的心中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
  “为什么……我们总是要逃?”
  叶佐兰苦涩地看着叶月珊。
  “自从那天出事之后,我就一直在逃跑。逃出崇仁坊,逃出人贩子的魔爪,逃出雀华池,如今又要逃出诏京。爹、娘、忠伯……那些我们在乎的人,当他们遇到危难,当他们陷入无助的时候,我唯一能够做的却只有远远地逃开……”
  他低头,看着自己开始生出薄茧的双手。这双手虽然比过去有力许多,但还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抓住。
  “姐姐,如果柳泉城依旧容不下我们,是不是还要继续逃?”
  他继续朝着叶月珊苦笑:“我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留下来、站出来,大声地说话做事,什么时候才能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人?!”
  叶月珊当然无法回答,因为叶佐兰的话也同样勾起了她的悲伤情绪。
  “别哭。”
  叶佐兰伸手,轻轻擦掉她眼眶下的湿润。
  “会有办法的,姐姐,至少我一定会保护你。”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朝着堂屋走去了。
  ——————
  内侍省的使者才走没有多久,陆鹰儿和朱珠儿一左一右地坐在堂前。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张摊开的纸笺,纸笺上压着薄薄的一本《寿材名册》。
  叶佐兰走到堂前,将“丢失食盒绳床,又得到锦袍”的谎话讲述了一遍,随即安静地等待着发落。
  可谁知道那朱珠儿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连一丝火星儿都不冒,反倒笑眯眯地,活像一尊弥勒菩萨。
  “算了算了,今天带你出去,原本就是想让你散散心。都是我家这个死鬼,还让你背上这么多的东西。你现在就回去歇着吧,不过打从明儿个开始,东院的活儿就上来了,你也得过去帮忙。”
  叶佐兰虽然心中诧异,却并没有多问。他将唐瑞郎的那件衣裳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又最后看了一眼,便扭头离开了。
  待他走远之后,朱珠儿与陆鹰儿夫妻二人这才对视了一眼。朱珠儿皱着眉头,将桌上那本《寿材名册》挪开,显出下面压着的那张纸笺来。
  好一枚秋意弥漫的银杏金池笺,上头只用铁画银钩似的笔触,写着两个大字。
  「陆幽 」
  ——————————————————
  次日醒早,陆鹰儿家中就开始了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一天。
  前几日被陆鹰儿夫妇从外地领来的那些个男子,如今全被叫到了后院里排成一行。
  这段日子,朱珠儿并不在饮食上亏待这些人,偶尔还有几顿肉吃。绝大多数人已经不像当初刚来时那么疲惫瘦弱,可惜眼神却依旧是木讷的,如同死水一滩。
  陆鹰儿穿上一身莨纱缝制的黑色衣衫,头上包着黑巾。又叫瓦儿和佐兰两人手捧物什,一左一右的站立,俨然两个护法童子。
  至于朱珠儿和叶月珊,则各自留在屋子里,严禁出入。
  只听陆鹰儿清了清嗓子,朝着眼前的男人们大声喊出了几句话。
  “诸位兄弟,都是老实人家出生。吃得是黄土里长出来的米,承得都是父精母血的养育之恩。这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可是眼下,诸位却将要行净身的大仪式。断了欲情孽根,也就断了香火、断了家缘。从今往后,你之身非己身,也不再属于家族父母。你就成了皇上的人,这辈子要以宗室为天。你们之中,若是有人不服,还想回家尽孝,现在还可以自行离开。只不过,从此往后,一切死生听凭自主,再与我刀儿匠没有半点瓜葛!”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陆鹰儿停下来喘气。又用比刀刃还要雪亮的目光,环视着周遭所有人。
  没有人出列,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动一动。
  陆鹰儿似乎满意,于是点了点头继续喊道。
  “本朝的天子,素来就以仁爱治国。因此这净身的仪式,也与前朝有所不同。但凡净身之人,无需割势,只需剔除双丸。可是,这切肤之痛,依旧能叫人肝胆俱裂!更不用说那些体质稍弱、久病缠身的人,立时死去的也不在少数。你们若是害怕,此刻依旧可以离开!”
  这一次,叶佐兰看见有两个身材矮小的男子微微变了脸色。可还是没有任何人选择退出。
  倒也是,能够跟着陆鹰儿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诏京挨这一刀的,十成十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子弟,根本就没有什么后路可退。
  一旁,陆鹰儿又开始大声喊话。
  “净身之后,始为中人。在宫为奴,听凭差遣。虽得温饱,不复自由。生前孤独寂寞,死后亦不得归葬故园。你们若是害怕,赶紧速速离开!”
  列成一队的男子们已经全部低下了头。安静中隐约可以听见啜泣的声音。可是一如既往的,并没有人退缩。
  “愣着干什么?!快点发啊!”
  叶佐兰忽然被陆鹰儿点到名字,吓得打了个寒噤,这才将手上抱着的净身文书分发到那些人的手上。
  文书是内侍省拟定的,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与净身有关的琐碎细节,本意是告知仪式的危险,以及净身之后数日的休息养护。
  然而前来净身的这些人,全都大字不识,也只是拿过来随便翻两翻,就在上头按下了手印。
  叶佐兰再将按了手印的文书重新收回来,交到陆鹰儿手上。陆鹰儿核查完毕,满意地抬起手来指着东面。
  “那就拜祖师爷去罢。”
  众人鱼贯进了东边小院。入得门来,正是当日叶佐兰曾经见过的堂屋。
  此刻,堂屋前面已经站着包括柳儿在内的三名已经净身完毕之人。
  柳儿他们是上一批进入东院接受净身的。那批人的运气不错,二十人里活了十三个,其中十人应召入宫;余下三人就养在东院,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已净身的和未净身的打了照面,都面面相觑没有什么言语,就连在一旁观察的叶佐兰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僵滞。
  还是陆鹰儿道:“入了宫,大家都是同僚。有什么想说想问,要打招呼的,赶紧吧。”
  众人还是好一阵沉默,不知是哪个愣头青傻傻地问道:“那个……要疼多久?”
  三个已经净了身的,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柳儿红着脸回答道:“养得好,一二十天。养不好……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好了好了。”陆鹰儿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拜祖师爷去罢。”
  刀子手的祖师爷是华佗,而东院里头供奉着的却是宦官的祖师爷,司马迁。
  叶佐兰却是有点不明白了,司马迁毕竟不是宦官,也不是自愿净身。怎么就成了这一行的祖师爷?然而他转念一想,自古而今,又有哪个自愿净身的宦官,能够比得过这位的声名远播?
  真是不情不愿的行当,找了个不情不愿的祖宗。
  他心里正感叹,只见陆鹰儿已经让几个新入行的在神龛前头跪倒,拜了几拜,又转过去看供奉在神龛周围,东西二壁上的牌位和贡品。
  牌位都是长生牌位,上头写着历朝历代,宫中诸位秋公、太监的名讳。陆鹰儿指着这些牌位娓娓道来——这位是发明了造纸的;这位曾经官居宰相;那位骁勇善战,更胜武将;还有那边那位,靖难有功,被封作异姓王……
  再看供奉在这些长生牌位前面的贡品,却不是什么容易糟烂的吃食点心。
  只见錾金的银盘里盛着枣红的玛瑙,樱粉的碧玺,豆绿的翡翠;乌木牙台上摆着用和田白玉雕的包子,顶着头上通红的一点沁色。还有什么水晶的酒盅、犀角的来通……随便哪一件,都比得过当初叶锴全的那只蟋蟀笼子。
  陆鹰儿说,这些全都是宫里头的宦官供奉在这里的,可不敢随便乱动。倘若有大胆包天的偷子,被正主儿抓住了,那可就是砍手砍脚的下场。
  说起来,这东院里头,至少也有二十年未有盗匪光顾了。
  
  第28章 换命
  
  供桌上的奇珍异宝,让从贫困中走来的男人们两眼发直。那些黑如泥沼的眼眸中,第一次倒映出了斑斓光芒。
  只有叶佐兰还在注视着一层一层堆叠起来的长生牌位。
  那些长长短短的宦官名号,一个接着一个地在他的脑海中滑过。有些很陌生,有些却曾经在书本上见到过。
  然而无论从前熟悉与否,此刻,叶佐兰都觉得他们格外亲切。就好像数百甚至数千年之前,牌位上的这些人也都曾经站在这里,心怀忐忑地等待着净身的那一刻。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北壁最高处角落里的牌位上。这块蒙了尘的长生牌,比周遭的都要老旧,上面刻着的也不是如今常用的文字。
  叶佐兰努力辨认了一阵,最后还是无奈地向陆鹰儿请教。
  “哟,你也有不懂的事儿呐?”陆鹰儿啧着舌头:“这个啊,叫鸟虫书。是古早秦朝时候的一种文字。”
  他接着道出了一个叶佐兰并不陌生的宦官名号①。
  此人正是秦朝时期曾经一手遮天的权臣,深得始皇帝的宠幸。然而始帝驾崩之后,此人却掀起宫廷政变,废扶苏、立胡亥,最终亲手葬送了大秦的国祚。
  看起来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奸臣。然而叶佐兰还听说过有关于他的另一种传言——据说此人本是赵国的王族公子,赵国被秦国所灭之后,流亡来到秦国。为报国仇家恨,他甚至忍辱负重,不惜自阉入宫,最终成功将一代皇朝扼杀于腾飞之时。
  如此权势熏天、善恶难辨的一代枭雄,居然也能够在这小小的东院祠堂里占有一个角落……叶佐兰有些意外,却又有些领悟,这时陆鹰儿又在催促众人继续向前走去。
  神龛背面,面向北方的墙壁上挂着当朝内侍省长秋公的画像。倒是找了一个好画师,又用精心装裱。
  画中的长秋公身穿蟒袍,头戴饰以三色珠玉的弁冠,容貌俊雅、神采飞扬。可在叶佐兰看起来,画中之人的美貌与风雅,却远不及戚云初本人的万分之一。
  过了堂屋,后面又是一个晒着草药的院子。角角落落里长着许许多多的蒲公英,开出灿烂的明黄色花朵。
  院子另一头盖着几间瓦房,虽然门窗紧闭着,却依旧能够感觉到有一股怪异的臭味,正从缝隙里不断地弥漫出来。
  叶佐兰忍不住捂住了口鼻,那些有待净身得男子也面面相觑。陆鹰儿却冷笑道:“别看这味道恶心,可是你们的救命稻草哩!”
  说着,他就让那些人在瓦房的前面重新站定。留下瓦儿和柳儿他们几个作为帮手,却将叶佐兰打发出去了。
  叶佐兰也不想在此久留,巴巴儿地朝着外头走去。回到外头院子里,朱珠儿已经准备好了用艾草叶子煮过的热水,兑了井水浇在他身上,算是祛了中人之地的阴邪之气。
  冲完水,叶佐兰赶紧回屋换上干净的衣裳。就在穿戴停当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东院那头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那声音起得很突然,一下子冲到了顶峰,却又截然而止,仿佛一瞬间被人割断了喉脉似的。
  叶佐兰顿时毛骨悚然,他本能地想要跑出去看,却又硬生生地停住了,别过头去。
  朱珠儿刚才交给他一件活计,让他誊抄十份内侍省的文书。好不容易有提笔写字的机会,他转身来到书桌前。
  墨不是在国子监里用的上好墨块,而是一堆煤粉似的碎屑。纸也是厚薄不均、布满了杂质的草纸。叶佐兰用那支不剩下几根粗毛的破笔,在碟子上将墨粉推开,首先却在纸上写下了“天地君亲师〃五个字。
  许久没有动笔了,手腕已经有些颤抖。记在脑袋里的那些古人教训,似乎也正在变得模糊。
  叶佐兰盯着因为水分过大,而慢慢变得有些模糊的字迹,不禁陷入了深思。
  恰在这个时候,东院那边又传来了第二声短促的惨叫。
  他猛地回过神来,赶紧开始誊抄文书上的内容。
  与他刚才负责分发的那份《净身文书》不同,眼前的这份文书是专为净身完毕后的人所准备的。剔除掉其中的装饰性语言,主要还是讲述了内侍省的职责分工,内侍宦官的要务、起居和一系列行为守则。最后还附有宫中与宦官们有关系的法度规则。
  叶佐兰一字一句地抄写着,从头看到尾,总结出了不外乎那么几句话——
  身为宦官,自当尽心侍奉皇家宗室。在宫城大内之中,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外不得干涉朝政,内不得惑乱后宫,一生谦卑恭简,无欲无求。
  就好比是入了定的高僧、得了道的莲观,虔诚地拜服在各自的尊神脚前。
  叶佐兰放下笔来,想着历史上究竟有哪一个宦官完全做到了文书上的所有条约。
  可不知怎么,他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东院堂屋角落里,那个刻有秦朝宦官名讳的牌位。
  直到这天傍晚,东院一共传来了十五次惨叫声。
  吃晚饭的时候,叶佐兰看见了瓦儿。瓦儿满脸疲惫,虽然也洗过了身子,可身上依旧是一股挥之不去的臭草药味,药味里头隐约还混杂着一些腥味,具体是什么,叶佐兰却弄不清楚了。
  朱珠儿问起陆鹰儿这一整天的进展,陆鹰儿却说新来的人是一批不如一批,这才割完,就已经有三个人怕是不行了。眼下正让柳儿他们相帮守着,第二天清早再去看看,不行就收尸。
  叶佐兰正听到这里,却感觉到叶月珊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又偷偷使了个眼色。
  他知道叶月珊的意思,于是主动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城?”
  陆鹰儿与朱珠儿对视了一眼,那朱珠儿居然肉麻地伸出筷子来,要为叶佐兰夹菜:“快了快了,先吃饱了再说……”
  东院那边,若隐若现的呻吟与哭泣声,伴随着微凉的小风整整吹拂了一夜。
  第二天清早,瓦儿来敲叶佐兰的房门,说是让他帮忙去东院做下清洁。
  叶佐兰跟着瓦儿,绕过堂屋穿过空地,来到昨天见到过的那几见砖房门口。瓦儿却让他将笤帚簸箕放下,先用浸透了艾汁的布巾将口鼻蒙上。
  捆扎妥当之后,叶佐兰这才跟着瓦儿进了屋子。只见巴掌大的陋室之中,亮着一盏如豆的油灯。昏暗的光线照出五张砖头摞起来的卧榻,上头躺着五个净过了身的男子,正断断续续地发出呻吟。
  因为门窗紧闭的关系,屋子里湿热无比,令人窒息。
  虽然捂着布巾,但是叶佐兰还是很快就闻见了草药的臭味,秽物的臭气,以及血液的腥味。
  所有这些可怕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翻搅着他的肠胃。他好不容易才压抑住呕吐的前兆,瓦儿就开始给他布置真正的任务了。
  “这个人已经不行了。你抬头,我抬脚,把他挪出去。”
  瓦儿指的是躺在第三条砖榻上面的男子。乍看之下,他蜷缩着身子显得格外安静,仿佛陷入了甘眠。叶佐兰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在东院里,只有死亡才能够如此无声无息。
  叶佐兰跟着瓦儿朝着死人靠近,他看见那人不过二十出头模样,脸颊瘦得凹陷了下去。尸体的脸色苍白,微微张开的双眼已经开始浑浊,显得格外吓人。
  瓦儿示意叶佐兰抓住尸体头部下方的草席,两人同时用力,将尸体连着草席一并提起。死去的男人比叶佐兰想象中的轻许多,仿佛只剩下一把枯骨。
  两个少年人,就抬着这具精瘦的尸体,送到东院后头的临时殓房内安置。
  接下来,他们还得去抬第二具。
  净身的结果比陆鹰儿所预估的还要糟糕许多——今天早上一盘点,十五个人里头已经有五个早就硬了,还有三人陷入昏睡,想必也是凶多吉少。
  抬到第三具尸体的时候,掩面的布巾已经失去了作用。叶佐兰被臭气熏得昏昏沉沉,出门的时候打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草席上面的那具尸首也跟着颠簸一下,从紧攥着的双手之间跌出了一个红红绿绿的小物件来。
  陆鹰儿路过这边,弯腰将这东西捡起来,却是小小一个婴儿穿的虎头鞋。
  这恐怕是屋里头已经有了妻子儿女的罢?怎么还要过来净身!
  叶佐兰心头打了一个突,却听见与柳儿一同抬尸的净身者发出了苦笑。
  “入得门前,一个个都把文书签得爽快。可是谁的心里,不都藏着点儿私心私事儿。既然不能靠自己的双手保护他们,那要这身为男人的尊严又有什么用处?倒不如换成宫里头一个月一贯的月钱,起码还能买上几斗白米、几匹粗布,让娘儿俩过上更好的日子。”
  说完这些,东院里头顿时只剩下一片死寂。再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① 这个宦官其实就是赵高,但因为赵高究竟是不是宦官还是有他的家族历史没有定论,所以就不在文中点名了。
  
  第29章 合欢宴
  
  五具尸首被暂时安顿在了殓房,接着叶佐兰与瓦儿等人打水冲刷了砖房,又将剩下的十个幸存者并拢到两个房间。那些人里头,有几个看起来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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