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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香行-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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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了人?陆幽这才觉得奇怪。外净房里死人,这算是最最稀松平常的事儿,何至于需要人“做主”?
  莫非……死的不是一般人。
  难道说,是母夜叉朱珠儿终于按捺不住,将那好色好赌的陆鹰儿给乱棍打死了?
  陆幽这才点了点头,人很快被领到了丽藻堂前——却是在内净房里打杂的瓦儿,一看见陆幽就嚎啕大哭起来。
  “主母……主母死了!被陆鹰儿那个杀千刀的……给害死了!”
  
  第127章 好事
  
  死的不是陆鹰儿,而是朱珠儿,这一点陆幽实在是万万没有想到。
  他赶紧屏退左右,让瓦儿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
  却说那陆鹰儿性好渔色,近年来又惹上了赌博恶习。手头上花钱如流水,还时常夜不归宿。
  那朱珠儿如此的一个火爆脾气,自然不肯与他善罢甘休。家里日日吵得鸡飞狗跳不提,更还屡次闹去花街与赌坊,令两个人都颜面扫地。
  往日里陆鹰儿在家中处处吃瘪,对朱珠儿早有不满;眼下他又被妓女与赌棍们嘲笑,就更是恶向胆边生。
  昨天夜里他特意没去赌坊,反倒切了几斤牛肉回来,说是要与老婆赔罪。
  朱珠儿表面上虽然凶悍,内心却毫无城府,竟将那些花言巧语当了真。当晚上,夫妻二人推杯换盏,喝了足有三五坛子酒。陆鹰儿说要扶着老婆去水边看月亮,出了门就将人推进了路边的臭水沟中!
  可怜那朱珠儿一世强横,却偏就栽在了这个五短身材的丑陋男人身上。身后也没有个像模像样的葬礼,被破席子一裹,就埋到了她爹娘的身边。
  说到这里,瓦儿再度哽咽起来。
  陆幽也是听得心头发凉——那陆鹰儿夫妇,虽然说不上是多么冠冕堂皇的人物。可他在陆家的这些日子,也未曾真正受过什么大的委屈。如今按照瓦儿的说法,陆鹰儿已然是犯了杀妻的重罪,而他又算半个内侍省的人……这件事,究竟应该怎么办?
  陆幽姑且定了定神,告诉瓦儿明日他会亲自去一趟外净房。在此之前,千万不要喧哗张扬,以免叫陆鹰儿起了疑心,打草惊蛇。
  这边打发走了瓦儿,陆幽还没来得及定一定神,忽然又有书信送了过来。
  这一次的信从胜业坊来。才几天没有见面,唐瑞郎那家伙又约他在开明坊的药园子里见面了。
  也罢也罢,明日处理陆鹰儿的事,恐怕会颇费一番脑筋。等到结束之后,就去到瑞郎身边,听他说说笑话罢。
  第二天早上,内侍省的例会结束后,陆幽向常玉奴打了声招呼,便独自一人骑马出了宫。
  算起来,他也有好一阵子没有去过大业坊了,若是解决了今日之事,恐怕以后也不会再去。
  入了坊门,穿过衰草丛生的人市旧址,陆鹰儿家依旧是数年前那个倒霉破落的样子,只是门口吊了一个白纸灯笼,摇摇晃晃的,叫人忍不住联想起朱珠儿伟岸的身躯。
  陆幽上前叩门,过来开门的是瓦儿,一见是陆幽,顿时挤眉弄眼地指了指正堂。
  陆幽走到堂前,闻见一股浓烈刺鼻的烈酒气味。再一看,陆鹰儿正喝得醉醺醺的,听见动静这才歪歪扭扭地迎了出来。
  陆幽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指着白纸灯笼问怎么回事。
  谁知那陆鹰儿也不知是真的动了情,还是演技了得,一张嘴泪珠子就哗哗地往下落。
  “我的老婆啊,好端端地掉进水里头,就这么没了啊!”
  他打着酒嗝,又把自己准备洗心革面,与朱珠儿对饮之后相携出门赏月,朱珠儿不慎落水的故事按照自己的角度复述了一遍,直说得声泪俱下、涕泗横流。末了却又不忘抬起头来,朝着陆幽哀求。
  “我们这里真是家徒四壁,连口像点样子的棺木都买不起了。陆大人若是还看在我老婆昔日照料你的情分上,就出点银两,给我老婆买口棺材罢!”
  又是要钱!
  陆幽冷笑道:“记得当年我还在这里当差的时候,凡是净身身亡之人,都有一口薄皮棺材装着。怎么到了如今,连这家的主母亡故了,反倒连棺材都买不起了?钱呢?!”
  陆鹰儿辩解道:“薄皮棺材自然是有的。然而那可是内侍省拨下来的钱,我们哪儿能用啊?”
  “不能用?”陆幽反问道,“我看你赌出去的、吃下去的、丢在花街里头的,可有不少内侍省的官银呐。要不要我让人来查一查?”
  陆鹰儿的表情霎时僵硬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勉强笑道:“大人这可真是冤枉了,我陆鹰儿为内侍省效力这么许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还需要查嘛?”
  陆幽冷笑:“陆鹰儿,人道是糟糠之妻不下堂。可你不仅吃喝嫖赌,还设计谋害发妻。既然你是内侍省的人,那便由内侍省来处理你。”
  “谁说我杀死我老婆了?!”
  那陆鹰儿借着酒劲儿,粗声粗气地反驳。
  他将目光转了一圈,落到了躲在角落里偷看的瓦儿身上,一双眼睛顿时瞪得如铜铃般大小。
  “你这个小兔崽子,敢诬陷老子——”
  他卷起衣袖作势要去揍瓦儿,却被陆幽抢先一步拦了下来。
  “从现在开始起,瓦儿就跟着我了。我会给他安排合适的去处。”
  “这么说……大人您是真想将我送去法办?”
  陆鹰儿看着已经长得比他还高的陆幽,一边摇晃着身子,一边慢慢眯起双眼。
  陆幽也瞪着他:“是非曲直,需要公断。杀人偿命,更是天经地义。”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哼……”陆鹰儿嗤笑一声,“那么罪臣之后,混入宫廷,那又该当何罪呢?!”
  “你威胁我?”陆幽双瞳微缩。
  陆鹰儿吃吃笑道:“我原本以为,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根本不需要我把话说得这么清楚。别的宦官赎走了宝贝就再请不动了,可你的宝贝,是永远赎不走的。”
  陆幽镇定道:“你威胁我,难道就不怕我会杀了你?”
  “杀我?”
  陆鹰儿酒壮狗胆,非但没有一丝恐惧,甚至还张狂地大笑起来。
  “你?那个跟在姐姐身后,哭哭啼啼的小子?连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人?杀我?再说了,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还欠了一屁股赌债,我死跟和活着有什么区别……十多年来,我亲手阉了几千个宦官,许多人飞黄腾达了,可我自己却还是一文不名的刀子手,被老婆当奴役使唤。我还能有什么活头?你再看看你,就连你这个逃犯如今都穿上了紫袍,我就想问你要一点点的钱,有什么不对?这都是你们欠我的!”
  “没有人亏欠你。你却亏欠了一条人命。”陆幽冷冷地打断他,“而现在,你让我没有别的选择。”
  说着,他“唰”地一声抽出腰间横刀,举起来抵住了陆鹰儿的咽喉。
  只是微一用力,锋利的刀尖立刻楔入了陆鹰儿的脖颈,刺出一串血珠。
  陆鹰儿脸上的狂妄消失了,脸色也在一瞬间从通红变成惨白。
  他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渗出来的血,再抬头看看面前的陆幽,紧接着双膝一软,竟是扑通一声跪倒下来。
  “大人饶命啊,大人!”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人,一瞬间又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赌场的打手给了我三天时间,三天,如果还不上钱,就把我的腿卸下来当猪肉卖掉……大人,我不问您要钱了,我也不拿别的事来烦着你了,大人饶命!”
  陆幽并不松手:“这与你杀死朱珠儿又有什么干系?”
  “她让我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男人嘛,都是要面子的啊。况且她长得又胖又丑,我还受她欺辱这么多年……哎哟!”
  陆幽自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又举刀重新抵住了他的胸口,却迟迟没有动手。
  陆鹰儿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再接再厉道:“大人,大人可还记得当年我冒着犯事的危险,护送叶小姐出城?那可都是真心诚意、发自内心的关照啊。对了……还有,还有……”
  他像是记起了什么天大的功劳,双眼瞬间熠熠发光。
  “我可是还为大人您,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呢!”

  第128章 不速之客

  “什么事?”
  虽然直觉这只不过是陆鹰儿的缓兵之计,但陆幽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陆鹰儿顿时破涕为笑,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拨开刀刃,然后悄声说道:“不知大人是否还记得,当年我替大人净身之时,大人刚刚受过伤。当时我叫我家那个婆娘和你说,你因为一侧受损无法再用,所以只拿掉了另外半边……可实际上,你那受伤的半边并不是全然无用,若是修养得宜,一样、一样可以尽享欢愉,传宗接代!”
  说完,他又满心期待地看着陆幽,仿佛在等候着陆幽露出惊喜的表情。
  然而陆幽只是一脸平淡地看着他,连眉毛都没有抬动一下。
  “这与其说是恩惠,倒不如说是你强加于我的又一桩把柄。我又为何要买你的帐,感你的恩?”
  说着,手上的刀刃又是寒光一抖。
  陆鹰儿见他软硬不吃,吓得再一次匍匐回到地上,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我真不敢了!不敢了!朱珠儿真不是我杀的,这真是个意外!还请大人千万开恩,念在过去的情分上,留我一条生路……我、小的保证从今往后,洗心革面,更守口如瓶,绝对不对任何人透露半点不该说的话!”
  说着,他甚至竖起手指对天赌咒发誓,说了一大堆的狠话,唾沫横飞。
  陆幽冷冷地看着他赌咒,静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发话。
  “大婶既然已经没了,这外净房的各种事务繁杂,我看你多半是做不好的。我会从内侍省指派几个人过来帮你的忙。你以后听从他们吩咐,只顾做事,不许说任何的废话。若是叫我听见一点风声,就立刻要了你的脑袋!”
  这明明就是一辈子软禁的意思。此刻,陆鹰儿哪管这么许多,只听自己能活命,就立刻跪下来把头磕得“咚咚”直响。
  陆幽心里嫌恶,也不再与陆鹰儿多话,只关照瓦儿暂时留在原地看守着,直到午后内侍省的人过来接管。
  交代完这些之后,他便匆匆地往开明坊的药园去了。
  陆幽走后不多久,瓦儿与陆鹰儿两个人在正堂里面面相觑。陆鹰儿心中有气,看向瓦儿的目光也就分外仇恨。
  “看什么看?!”瓦儿也不甘示弱,“你害死了主母,竟然还有一条活命,真是便宜了你!”
  陆鹰儿咬牙切齿:“小兔崽子,以后别让我碰见你!看我不把你削成一片一片的!”
  “哼,我现在可是陆大人的人,你敢动我一个试试!”
  两人眼看就要剑拔弩张,院子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瓦儿“切”了一声,出去开门,却见门口立着一个衣着普通的中年男子,双手背在身后,表情淡漠,眼神却异常黑亮。
  “我要和你家主人作一笔买卖。”
  “什么买卖?”瓦儿上下打量他,“你知道我们这里是做什么生意的吗?”
  那中年人却不回答,作势就要进门。
  瓦儿急了,赶忙要堵,却被那人轻轻一推,急退四五步,撞在了墙根的稻草垛子上。
  陆鹰儿听见了响动,也跑出来查看。那人两三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陆鹰儿,我有样东西要卖给你!”
  陆鹰儿只觉得这人的手如铁箍一般有力,当下就知道来者不善。他赶紧陪着笑道:“大爷,咱们这儿不买人了,这买卖,我做不了。”
  那人却冷笑:“我不卖人,我卖的,是你的命。”
  陆鹰儿顿时又吃一惊:“为什么要我的命?!难道你、你是陆幽的人?”
  那人道:“我是谁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说着,他径自举起了两根手指。
  “第一个选择,你如果不要命了,我就杀了你。第二个选择,你若是还想要命,我不仅不杀你,还会给你一大笔钱。”
  “第二个,第二个!”陆鹰儿不假思索,“好英雄,我要第二种选择!“那人点点头,接着追问:“那你就老实告诉我,刚刚陆幽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陆鹰儿的眼珠儿上下一转,回答道:“因为他以为我杀了我老婆!”
  “不是这个原因。”
  那人并不上当:“你刚才说陆幽是罪臣之后,混入宫廷,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你是不是听错了?我没说过这种话……”
  眼看欺瞒不住,陆鹰儿缓缓后退,一边拖延着时间。
  与此同时,瓦儿手里抄着一条扁担,悄悄朝着那人背后靠近。
  然而就在手起担落的一瞬间,那人忽然侧身躲过了瓦儿笨拙的进攻,同时袖中白芒一闪。
  瓦儿吓了一大跳,随即感觉腰间一阵剧痛。他也不敢去看,丢下扁担转身就逃,转眼就跑出了大门。
  与此同时,陆鹰儿也紧跑几步进了正堂,只是还没来得及栓上门栓,那人又一脚踢了进来。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爷饶命,饶命!”
  退无可退,陆鹰儿几乎整个人都缩进了椅子后头,一个劲儿地告饶。
  那人见他如此一副窝囊模样,不免放松了警惕,走上前来要将人从椅子后头拽出来。
  岂料陆鹰儿早在衣袖里藏了一把净身用的小刀,只等那人伸手过来,立刻恶狠狠地朝着胳膊砍了一道!
  那人猝不及防,飞快地将左手抽回查看伤势。那刀虽快,但刃锋窄小,只是楔掉了一大块皮肉。
  陆鹰儿赶紧想逃,怎奈他五短身材,还没跑出几步又被捉了回来,一把按在了墙上。
  “说!陆幽到底有什么秘密!”
  “不知道!不知道!”
  陆鹰儿抵死挣扎,手脚无法活动,他竟一口狠狠咬住那人虎口,甲鱼似的死死不松口。
  那人怒吼一声,连扇了五六个耳光才让陆鹰儿重新松口,紧接着又掐住他的脖颈。
  “反正你要么要钱、要么没命,留着右手也没什么用了,我来帮你砍掉!”
  说着,他抽出怀中暗藏的匕首,也不做警告,只一压就切下了陆鹰儿两根手指!
  陆鹰儿的惨叫声,霎时间在外净房里外回荡。
  “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接下去的话,就如同他伤口里的血那样,汩汩而出。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开明坊药园内,陆幽与唐瑞郎正坐在锦屏藤架下喝着茶。
  “欸,别生气了。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刀子手吗?他要到处去散布你的谣言,恐怕还没人愿意相信呢!”
  唐瑞郎拈起两颗并蒂的樱桃,一颗丢进自己嘴里,另一颗更红些的,送到陆幽唇边。
  “这个陆鹰儿杀死了自己的结发妻子,你只是把他软禁起来太便宜他了。要我说,就应该当场给他个痛快,省得夜长梦多。”
  陆幽很自然地张嘴接过了那枚樱桃,含在口中嘟囔道:“目前的证据只有瓦儿的证词,如此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未免太过草率。更何况,陆鹰儿的确曾经与我有恩,更不宜随意处置。再者,外净房也的确需要人手。姑且留着他,以观后效。”
  “嗯,阿幽做事情一向来都是这么深思熟虑。”
  “……别装得好像你什么都记得。”
  正说着,那匹瑞郎送给陆幽的西域犬逐风也被牵了过来,在院子里头撒欢,脖子上的金铃铛“丁铃当啷”好一阵乱响。
  陆幽嫌它闹腾,正准备命人将它牵走,忽然听见前院子里响起了一声女人的尖叫。
  是陈眉儿在叫!
  陆幽与瑞郎赶紧走过去查看,却见大门开着,瓦儿扶着铺首半跪在门槛上,后腰上插着一支暗器,血水已经洇湿了几乎整片后背!
  “不好……”
  陆幽赶紧让陈眉儿扶着瓦儿入内急救,自己也来不及解释什么,拔腿就往大业坊那边奔去。

  第129章 亡羊补牢

  陆幽原本以为,伤害瓦儿的人必定是陆鹰儿,然而当他踏入外净坊,却发现自己竟然错得离谱。
  陆鹰儿并没有逃走,他就静静地躺在正堂前的空地上。殷红血液在他身旁围绕形成了一个尚未凝固的湖泊。
  他的手指缺了三根,但真正置他于死地的,是割断他半个脖颈的深深伤口。
  究竟是怎么回事?
  惨剧当前,陆幽却懵然不知前因与后果。
  在这座染血的小院里,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还原事发经过。他这才懊悔刚才没有扶住瓦儿问个清楚明白。
  但既然事已至此,那也就只有从现场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了。
  陆幽定定神,首先伸手去探陆鹰儿的心口。尸身犹热,行凶之人应该走不了太远。
  再将视线转向别处,他很快又在正堂内外发现不少血迹和打斗的痕迹。陆鹰儿用惯了的刀具也掉在地上,刀刃的血液尚未完全凝固。
  难道说行凶之人也受了伤?
  心念一动,陆幽迅速转身返回门口,一边仔细留意地面和周围的墙壁,看是否还有蛛丝马迹。
  比他预期得更加明显,果然有一行沾血的脚印在苔痕之间若隐若现,一直蜿蜒走向大门口。
  陆幽追到门槛外,又看见一枚血手印,贴在东面的外墙上。
  开明坊药园在大业坊的西面,瓦儿出门之后应该直接往西,就算扶着墙,也不太可能会在东墙上留下掌痕。有没有可能……行凶之人出门之后,朝着东边走了?
  陆幽随即往东追几步,果然又发现了半个血手印。
  看起来果然如此。
  可是光知道方向还不够,诏京浩大,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陆幽正在一筹莫展,忽然听见西边巷道里一阵马蹄声嘚嘚传来。只见猎犬逐风首先奔跑过来,后头跟着骑马的唐瑞郎。
  陆幽愣了愣,愕然道:“你记起来了?认得路了?”
  “不,是逐风记得你的气味!”
  唐瑞郎摇头,焦急道:“快先别说这些了,刚才瓦儿说那人是冲着你来的!”
  没时间再做解释,唐瑞郎只听陆幽交待了几句外净房内的情况,立刻让他指出地上那些血脚印的所在,又让逐风去嗅闻那片血迹的气息。
  训练有素的西域寻血犬仔细嗅闻了几下,扭头冲着唐瑞郎叫了一声。
  唐瑞郎一声令下:“追!”
  逐风顿时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
  唐瑞郎一把将陆幽拉上马鞍,甩动缰绳,紧随其后。
  陆幽紧紧抓着唐瑞郎的腰,一边问道:“你说那人是冲着我来的?”
  “对,瓦儿说他在打探陆鹰儿要挟你的那些事!”
  “陆鹰儿已死,难道说他已经得手?!”陆幽简直不敢再多想下去,“是我大意了……绝对不能让他跑掉!”
  一犬一马奔出了大业坊,沿着启夏门大街往北追了一段路,忽然又拐进了人烟稀少的昭国坊。
  “这个坊里头不是没人没鬼的吗?干嘛跑这里来?”唐瑞郎嘟囔,“难道受了伤,要找地方歇歇?”
  陆幽道:“也许是要在这种鬼地方与什么人接头。”
  说话间他们便追进了昭国坊,沿着十字横街往前跑出三十余丈。
  只见原本勇往直前的逐风突然拐了个弯,急刹在一处门扉紧闭的院落前,开始用力扒拉木门。
  “小心有诈。”
  唐瑞郎提醒一句,与陆幽先后下了马。各自取出防身用的兵器,朝着大门靠近。
  门里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响动。唐瑞郎抢先上去,飞起一脚将门板用力踢开。
  只见尘土满地,砖瓦破败,地上斑斑驳驳地全是鸟粪,却看不见半个人影。
  然而逐风却飞一般地越过门槛,蹿向后院。
  两个人赶紧跟过去,发现后院里竟然藏着一座鸽舍。鸽舍边上,逐风正死死咬住一个中年人的裤脚,却被那人一脚狠狠踢开。
  无需再做商量,陆幽与瑞郎立刻兵分两路,一人堵在侧门前,一人把住来路,同时朝那人逼近。
  那人被追了这么久,外加身上有伤,自知再逃不掉,干脆掏出匕首与二人对峙。
  陆幽首先质问:“你是什么人?受了谁的指使?!”
  那人不答。
  唐瑞郎接着问他:“我知道行凶杀人必然不是你的本意,但犯得着为了几个钱就赔上性命吗?把幕后主使说出来,我保证留你一条活路。”
  那中年人显然并不认识瑞郎,突然答道:“是尚书左仆射唐权!”
  “什——?!”唐瑞郎吓了一跳,赶紧去看陆幽。
  陆幽倒依旧十分镇定:“你有什么凭据?”
  那人道:“我有唐府腰牌为凭,不过不在这里。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跟我去我住的地方拿!”
  陆幽道:“你住在何处?我若是跟你过去,莫不会中了你的埋伏?”
  “那又如何?”那人居然笑道:“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也不可能确定我说得是不是真话。冒险不冒,全看你自己的了。”
  对峙陷入了僵局。
  那人仿佛料定了他们必然妥协,反倒笃定起来,就等着陆幽点头。
  然而陆幽也不急着发话,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鸽舍。
  “一座废墟之中,居然藏着这样一座鸽舍,不觉得很奇怪吗?我听说有一种训练鸽子的方式:早上在一个地方吃食,晚上到另一个地方睡觉。久而久之,鸽子一出鸽舍就会朝着吃食的地方飞去。”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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